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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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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伯宁再是迟钝,也察觉此人待自己不很寻常,索性止住剑势,背剑于身后,皱眉打量他。
眼前人也不再奔逃,由得他打量。
二人分立两边,淡薄的天光自东方而落,照着摇落一地的芳华,有几分难言的凄凉之意。
面对一张与自己全然相同的脸,常伯宁胸膛微微起伏。
一想到如故竟是被顶着这张脸的人所伤,他便心痛如绞。
常伯宁乃是前朝尚书的官家小公子,想要为病母祈福,方自万丈红尘中踏出,遁入道门,直到得成君名。他自小家教便极好,如今气怒上头,觉得总该骂上一骂,努力思索了封如故平日里损人的字眼,想要开口叱骂,努力几番,终是张不开嘴。
他呵斥道:“揭下你的面皮!”
韩兢平心静气:“哪一张?”
常伯宁:“这一张!”
韩兢:“但端容君能确定下面那一张,就是我的真容吗?”
常伯宁:“……”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便自己调整心态,努力让自己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将话题转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去:“你为何伤我师弟?”
严重的肩伤似乎带不给对面之人任何疼痛感,他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只是过度的失血,叫他的脸色白上了一层,颇有几分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意味:“一个魔做坏事,需要理由吗?”
常伯宁:“你不是魔修。”
就算初初交手看不出来,数招过后,常伯宁不可能看不出,此人非是魔类,而是与他一样的修道之人。
韩兢笑了,只是那笑与他眼中的情绪一样淡,淡得几乎难以分辨:“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坏道之人。”常伯宁笃定道。
“能伤你师弟的,不是魔道恶徒,便是坏道之人?”
常伯宁斩钉截铁地护犊子:“自然如此。”
韩兢:“你爱他,才作如此想。”
常伯宁懵懂不知爱,因此异常直率道:“我自然爱他,有何不可呢。”
韩兢微微颔首,眼中含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情绪。
……或许你不信,我是懂你所想的。
因为你在我心中,亦是另一个有何不可。
常伯宁继续执着于那个问题:“为什么要伤害如故?”
“我心求道。”
“你求何道?”
“人间正道。”
这怪人的回答叫常伯宁很是摸不着头脑:“你伤害如故,是要求一个正道?”
“是。”韩兢道,“所谓正道,不为护一人,而为护天下。封如故身既入魔,就该让其归到该归之位。”
常伯宁耳畔轰然一声。
他骇然道:“你怎知……”
韩兢:“……”
见常伯宁自知说漏嘴后瞬间火红的耳尖和苍白的面色,他实在有心欺负他一下,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舍得:“你放心,我早已知道此事,不是有心诈你。”
常伯宁立时认为自己发现了事情关键,棠棣剑急急入鞘,道:“这位先生,如故就算入魔,也不会为祸正道的。他是我一手带大,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韩兢安抚他:“我知道。”
韩兢知道常伯宁的所有心思,但常伯宁并不明白他,哪怕一点点也不明白。
他只以为韩兢是一名仇魔至极的正道人士,得知封如故体内有魔气封存后,担心他将来以邪侵正,便来斩草除根。
他恳切道:“先生维护正道之心,伯宁明白。然而正道是为匡扶天道而生,而非是为了排除异己而存。”
韩兢很想说,我的心思与你一般无二。
所谓天道,阴阳和合也。只有影,方能衬出光,只有逆,才能衬出正。
正道与魔道本是共存,当后者被打压至底,二者无法相争后,正道便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内耗。
曾为正道长盛流下满谷碧血的清凉谷,成为了第一个内耗下的牺牲品。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穷个。
若想要正道风清气正,从无妄的权力执念中解脱,魔道绝不可轻易衰落。
不世门,就是韩兢所选定要扶植的魔道势力。
封如故,则是韩兢所需要的不世门之主。
无论是心性,才能,名声,是他现今壮怀难酬的境地,还是不世门中的卅四能为他提供的庇护和助力,他都该离开那座监牢,来到不世门。
只是,他无法向常伯宁解释他的心。
他清醒地知道,常伯宁有多疼爱这个师弟。
——如果真的有能从你心里剜下一块肉,又不叫你太痛苦的办法,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韩兢的声音都轻淡缥缈了几分,听起来有些虚弱,也有些空灵:“正道现在最需要什么,我心中清楚。……我所做的一切,皆是我平生求,又皆非我平生意……”
说话间,他的影子淡了,形容也跟着模糊了。
常伯宁总算察觉了不对,心道不妙,快步上前,试图去抓他肩膀,抓到手的,却是一穗冷冰冰的玲珑翠竹。
……是“儡”?!
常伯宁低头看向韩兢方才站立的地方,懊恼发现,从他创口流出的鲜血,受他灵力影响,竟在地上流构出了一个完整的儡阵图案!
所谓“儡”,乃是借助外物,移形换魂之术。施术者往往会先在他处找一样东西,在上面画出儡阵。在这之后,只要施术者再在另一处画上另一面儡阵,二者遥相呼应,阵法便能启动,哪怕相隔千里,外物也能与施术者交换位置。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逃遁之法!
他利用了扶桑花打穿的肩膀,利用和自己对谈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在脚下画出一方小小儡阵!
待常伯宁发现,他的肉体心魂尽皆脱去,不知去了何方,只剩下被他当做“儡”使用的外物,尚留在原地。
一株丰茂的修竹,立于晨光之下,竹叶萧萧,叫常伯宁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样好的苍竹。
他一时惘然,分不清此人善恶几何,又担心此人是否会向其他道中人如故的秘密,更是不安。
待他细细观察竹子,想要找到一些关于他身份的蛛丝马迹时,常伯宁发现了一点异常。
……有一片竹叶上用血字落下了寄语。
常伯宁正欲摘叶,忽觉发间有异物,取下一观,只见一朵纯白花朵开在斜斜逸出的竹枝上,花朵取自栀子、茉莉、白牡丹等十数种雪白花瓣,中心一点通红,是染了血的白扶桑花,正是一派剪云披雪蘸丹砂的妙景。
他右手持花,摘下写了字的竹叶。
竹叶言道:“谢端容君赐花,借花献佛,聊作独秀一枝,供君赏玩。”
作者有话要说: 竹花专场√
遭到调戏的常师兄:???
第82章 黄雀在后
常伯宁持花返回青阳山时; 天光大盛; 山中诸事方定。
丁酉身为首恶,被拖回密室; 细心看管起来; 座下尸宗皆被罗浮春并桑落久驱赶殆尽。
桑落久特意纵走两三名血宗弟子; 由这些穷途之人领着,去寻他们落脚的巢穴了。
关不知被藏于暗处的兄长关不用带回疗伤; 座下其他弟子也各自苏醒。
几名披着青阳山弟子人皮的血徒早被常伯宁的验魔之法抓出; 分开关押。
可喜的是,封如故伤得并不很严重; 只是一张脸无甚血色; 白得几近透明; 精神倒很不错。
常伯宁提剑而归时,封如故正歪在榻边,抱着一卷书消闲。
他病惯了,因此早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见常伯宁回归; 他也不起身; 眼里因为困倦含着一汪水; 瞧着多情得很:“师兄,这花是打算赠与我的吗?”
常伯宁话不很多,上前轻握住他的手腕,一面为他诊脉,一面打算将自己的金丹自丹宫中取出,打算喂入封如故口中; 助他调气理息。
二人以前经常这样做。
但此番封如故却摆手拒绝了。
与此同时,常伯宁也在封如故身体内发现了一点陌生的气息。
一丝微凉的清气从他心肺间沁出,竟是已有一枚金丹在其中百转千转,正以灵气疗愈封如故的伤势。
“这是小红尘的。”封如故介绍道,“关大山主助他压下了体内毒性。他说,怕再毒发失魂,姑且将金丹寄存在我体内,叫我帮他看着。”
他缓缓摩挲着胸口,眼里一半复杂,一半柔和:“口是心非的小和尚。”
闻言,常伯宁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以往……明明是该我做这些事的。
常伯宁心里不大舒服,握住封如故腕部的手紧了一紧。
他有珍贵之物即将失去的恐慌,然而他并不清楚自己会失去什么,只好本能地抓紧。
不过他手上始终有数,出神时,也不会舍得握痛封如故。
封如故由他握着,只以为他在专心诊脉,笑吟吟地看着他。
少顷,常伯宁回过神来,长睫微落,略微僵硬的表情也自然收回,真的为封如故号起脉来。
封如故问:“师兄追到那人了吗?”
常伯宁说:“追……没有。”
这份欲言又止太过明显,叫封如故好奇起来:“师兄是说真的?”
常伯宁:“真……”
常伯宁:“……假的。”
封如故疑惑地哈了一声:“师兄有心事?”
常伯宁索性闭了嘴,收心号脉。
他想:口是心非真是一件难事,不知如故为何会那样欢喜呢。
七花印是常伯宁所创,但因为药性凶猛,耗费甚巨,只在封如故一人身上用过。
此印并未经过精研,用上时又略显匆忙,尽管十年间,常伯宁时时描画补笔,然而七花印打下的根基过于稚嫩,以封如故的身体状况,又不能抹去重画,因此三朵花开,常伯宁便无法再补救。
好在三花开后,仍有其余四花维系,不至于立即入魔。
歇了这些时辰,封如故体内激荡的魔气已然归于脉中,偃旗息鼓,静静蛰伏,再加上他的内丹及灵体早被魔气折腾了个破破烂烂,常伯宁诊来诊去,也只诊出了一个心脉受震,肺经有损。
他安下心来后,顺手将那一枝群芳绘春的馨香拈到封如故枕边,转赠给了他。
赠花前,常伯宁只留下了中心那瓣沾了血的白扶桑花,藏于贴身锦囊中。
他也不知自己此举缘自何故,大概是不想叫如故在伤中还沾染血腥气吧。
封如故早被常伯宁支支吾吾的样子勾起了兴趣,打量着这枝怪花:“师兄,说说呗,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追到那人了?”
不擅口是心非的常伯宁乖乖坐直,将与那赠花人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封如故。
当然,他隐去了那人知晓了封如故身怀魔气一事。
听完事件大概的封如故一拍床榻,恨铁不成钢道:“师兄啊师兄,你被人轻薄了!”
“轻薄?”常伯宁想了想,“送花就叫做轻薄吗?”
……于杀气腾腾的乱花剑气之中,精心选取粹白花色,从百花中各取一瓣,拈成一朵,赠与一人,封如故想不到比这更像轻薄的轻薄了。
“不可这样作比的。他赠花多半是为着显示他剑法超群,是有意轻视于我。”常伯宁却别有一套思路,凝眉分析道,“如果赠一枝花便算是轻薄,踏莎剑法岂不是该改叫眉来眼去剑?”
封如故大笑。
常伯宁是很认真地表态的,不是很懂封如故的笑点,但见他笑了,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笑过后,他又问起了更关心的问题:“如故,你身体当真无恙?”
封如故打蛇随棍上:“心慌得很。师兄你摸摸。”
常伯宁受不得他这撒娇的模样,红了脸轻拍他的手:“我问真的。”
那人凭空一指,摧中封如故心脉,摧垮了那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七花封印,也绝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桎梏一解,他心底反倒坦荡自由了许多。
封如故心里有了自己的一番考量:“师兄不信如故的话,难道是如故往日太过顽劣,害师兄不能安心了?”
常伯宁有点不好意思:“是我操心太过。”
封如故大叹一声:“唉,有朝一日啊,如故定不再让师兄再操·烦了。”
常伯宁被他叹得心软,宽慰他道:“没事的,师兄愿意为你操·烦。风陵永远是家,我也永远是你师兄。”
他年幼时,方离尚书府,又入风陵山,父母琴瑟和谐,师父自成风流,师弟妹们可爱活泼,他未曾见过险于山川的人心,亦未曾蒙过俗世尘埃。
因此,他的爱恨都是淡淡的,心思更是纯直。
不管封如故说什么,他都会信。
从封如故那里吃过定心丸后,他放下心来,道:“如故,我为你梳头吧。”
封如故是师父领回山、常伯宁一手带大的,连道门发冠都是他教着戴的。
寻常梳发,自是不算什么。
常伯宁坐在床头,将封如故一头乌发放在膝头,细细理好后,取了把旧木梳,自发根梳起。
他轻声问:“丁酉他们该怎么处置才好?”
封如故飨足地卧在常伯宁膝头,活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小猫:“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啊。师兄定吧。我不管这些闲事,我懒得很。”
常伯宁微皱眉头。
常伯宁的心事实在太好看穿,封如故绕了一绺头发玩儿,抬眼看他:“师兄到底在介怀什么?”
常伯宁的确有些私心。他觉得,若是以苛刻手段对待众多魔道,万一将来他没能护好如故,如故堕魔,那他身为现如今的风陵之主,又要如何处置如故,才会叫人只非议自己,而不非议风陵?
常伯宁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无稽,于是答道:“无事。”
封如故却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师兄,我还未变成魔道,何必替我物伤其类?这些都是作恶之徒,该杀便杀,没什么可容情的。”
常伯宁低头认错:“嗯,是我想岔了。”
经此一夜,常伯宁确信,师父的担忧是正确的。
如故方一下山,便时时遭人算计,先是被唐刀客逼他落水,又遇丁酉算计性命,现在还被一个无名之人窥破了身中魔气之事。
即使有如一相护,他也不能放心了。
何况,不知怎的,看着如一对如故好,他不开心。
常伯宁摸摸自己一阵阵儿发酸缩紧的心,几番踌躇后,俯身帖耳道:“如故,回家去吧。师兄去找那幕后之人。你已尽了力,道门之人也挑不出你的错来的。”
如一端着药碗,走至房门前时,见到的便是二人头碰头凑在一起、低低喃语的样子。
常伯宁还挽着封如故的头发,二人看起来亲密得刺眼。
他的手一紧,药勺磕在了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亮。
这一点响动让封如故看向了门口。
如一迈入房中,放下药碗,恭敬地对常伯宁行礼:“义父,云中君肺经有损,气行不畅,需得平躺静修。”
封如故插嘴:“我畅得很。”
如一冷冷看了封如故一眼。
封如故嬉皮笑脸地拉着常伯宁往他身后躲:“师兄,小和尚瞪我。”
如一转身去端药碗,闻言心中不快:“何来一个‘小’字?我今年已二十有三。”
封如故:“我可比你大五岁呢。”
如一敛袖皱眉,一遇上封如故,他便变得不像自己:“五岁也不算很多。过来喝药。”
他不愿被封如故视作晚辈,是以有此分辩。
强行分开二人后,如一代替常伯宁在他身旁坐下。
封如故看起来还想耍些花腔,被如一满满一勺药给硬怼了回去。
常伯宁有点儿心疼,提醒道:“慢点,会烫。”
如一答:“义父,这是温好的。”
封如故直咧嘴:“……苦。”
如一皱眉,似是嫌封如故过于娇贵:“良药苦口利于病。云中君喝的是药,非是糖水。”
说着,他将一块备好的蜜饯轻塞到封如故口中。
一勺药一口蜜饯,正是常伯宁提过的、喂封如故喝药的方式。
如一心中嫌他娇生惯养,真正喂起他来,心中一点不见腻烦。
用小匙子刮掉他嘴角的药液,如一问:“义父,伤人者可捉到了吗?”
常伯宁摇头。
封如故咽下一口药,道:“师兄,其实你大可放心,那人很可能逃不掉的。”
常伯宁看他:“为何?”
封如故笑而不语,偏冲如一轻佻地一眨眼。
如一心中努力地不屑着:不修善德,放浪形骸。
但他已然明白了封如故所设下的局。
那唐刀客要时时关注封如故,保证局面在自己控制之中,因此定然会随封如故而动,来到青阳山,并混入其中,以观事态发展。
他先是借丁酉之手,想伤封如故,若是计划失败,便亲自动手。
不管是丁酉成事,还是他亲自动手,他都需要趁乱从青阳山离开,以免事后排查更细,夜长梦多。
那人是个周全人,既然做好了亲自动手的准备,那自然也做好了被人追杀的准备。
因此,在绘制‘儡’阵时,他反倒不会将传送地点设得太远,以免在逃跑时受伤,力有不及,灵力不足以启动“儡”阵,那便不妙了。
总而言之,伤重的他不会走得太远。
而在青阳山外围,封如故反利用了此人的缜密心思,安排了另一步暗棋。
如一微垂下眼睛,对封如故不赞同地摇一摇头:你早将自己当做棋盘上的一子了,是不是?
封如故眨巴眨巴眼睛:嗯。
如一:……
如一:下次不准这般妄为。
封如故自是不听他的,笑嘻嘻地张嘴要蜜饯。
如一送了一块带核的糖渍梅到他口中,又自然地摊开手掌,等他将温热的核吐至自己的掌心。
常伯宁看不懂这二人眼中你来我往的火花,只觉自己成了局外人,又是无措,又是心中空落,便垂下头去,把玩着腰间锦囊络子,想着其中染了血的白扶桑,想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以及他说过的话。
他想,他会去哪里呢?
……
距离青阳山不远的青冈另一处山间毛竹林中,地上落红驳驳。
韩兢恢复了本来面目,面覆红纱,与他再次被红意浸透的肩膀遥相呼应。
他舒出一口气,解下了上身衣服。
淡金色的初晨阳光,将他的长身细腰衬托得宛如天然玉成。
他身上创口颇多,剑伤、火创、刀疤皆有,尤其在他心口位置,狰狞错落地刻着一串串猩红色的字迹,每一笔,每一捺,都深得像是割开皮肉,直接刻在了心脏上。
丹阳峰。
常伯宁。
封如故。
荆三钗。
这些伤疤不似旧日,血字仍有淋漓之感,宛如日日用心头血供养,清晰如昨。
他淡然着面目,将被染透的布条扯下,取了药丹,在指尖碾碎,正要洒在伤口处,一线冷锋便毫无预警地从后指向了他的颈侧。
韩兢止了上药的动作,随即窸窸窣窣地拉好了上衣。
他背对来人,半晌后轻笑出声:“卅总领。剑川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卅四受封如故所托,在青冈方圆五十里内悄悄展开灵力探测网,若有人从青冈出来,行踪古怪,务必留住他。
他也想不到,自己等来等去,会等来不世门护法时叔静。
他无心寒暄:“你为何在此?”
不等韩兢言声,他一剑挑开他刚刚拢好的上衣,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肩。
他笃定判断道:“……这伤是踏莎剑法所致。”
卅四是爱剑之人,识得天下名剑,见过天下剑法,踏莎剑法的真正威力他虽未曾亲见,也在昔日未和道门闹翻、造访风陵时,见过踏莎剑法雏形。
卅四盯视韩兢,冷声道:“为何你会被踏莎所伤?你可有解释?”
第83章 门主之令
风细细; 露珊珊; 竹林之上,风声漫漫。
韩兢立于竹林之间; 颈上悬着一线逼命的银光。
他知道卅四的本事; 他逃不掉; 因此也没打算逃。
他偏了偏视线,见到常跟着卅四的那只名唤徐平生的醒尸正蹲在不远处; 用树枝将溺在晨露里的蚂蚁引出; 玩得很是专心致志。
他的肩膀被晨露沁湿了大片。
显然,卅四在这里等候已久。
他抓到自己; 不是偶然。
原来; 在与卅四在剑川相见时; 封如故便和他共同设下了圈套?
韩兢握紧了拳头。
他的手干燥柔软,表情冷淡平静,连心跳也是不快不慢。
在这等抓了现行的境况下,卅四不会容他多辩。
而卅四与封如故又相熟; 如果他撒谎太过; 就算此时逃过一劫; 等到卅四与封如故相见后,自己仍是死厄难逃。
……一句话。
他可否用一句话,打消卅四对自己的杀意?
韩兢略呼出一口气,道:“我之所以受伤……为着杀一人,也为着救一人。”
“杀何人?”
韩兢答:“封如故。”
卅四脸色一变,叫人头皮发麻的冰冷剑锋离他的颈脉又近了半寸。
凭卅四修为; 只需一挑,眼前人便只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他问:“救何人?”
韩兢答:“封如故。”
卅四被他一席话搞得一头雾水:“为何杀他?”
韩兢:“为了救他。”
卅四的脑子不大够用了:“……说人话。”
韩兢侧过半张脸来:“总领可知道,云中君封如故,身携魔气,与寻常道人不同?”
闻言,卅四表情微僵,哈了一声,似是并不相信:“你是如何得知?为何这样说?”
数问数答间,韩兢为自己争得了一点喘息空间。
而这点空间,已足够他翻盘。
“时某前往青阳山,是因为听说有血宗祸徒丁酉的踪迹出现。”韩兢见招拆招,将真话假话掺杂一处,娓娓道来,“前段时间,总领突发云海令,召回门中诸人,查验‘灵犀’,我便觉得奇怪。后来,时某特找门人询问,才知事件原委。”
“所以,你来了青阳山?”
韩兢:“我乃不世门护法,门人出事,理当调查。”
卅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设法混入山中,眼见夤夜生变,丁酉率人杀上青阳山,又兵分了两路,一边专门纠缠端容君等人,另一边,丁酉单独去见了云中君。我尾随丁酉,却听到丁酉同封如故谈起……”
他将丁酉与封如故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恰到好处地停顿片刻,给卅四留足了震惊的时间,自己捂着肩膀默默缓过一阵疼痛,才吁气轻声道:“我知道,云中君曾在‘遗世’中身受重伤,但到底是受了何等伤,才会到了灵力全无的地步?”
“当然,这也可能是丁酉判断失误,可我一时心中动念,有了想法,便定要试上一试。”韩兢淡淡道,“丁酉被擒后,我寻了个空隙,设法一指摧中他的心脉,以此相试。那一刻,他体内灵力作涌,期间掺杂一丝流散的魔息,恰与我所想吻合。”
卅四颜色大改:“你——”
“所以,我杀他这一回,便算是试着救他了。”韩兢声音放低,“……倘使他的确是在十年前的‘遗世’灾殃中,体内进了魔气,且无法祛除,一味强压魔气,只会叫他的身体遭受蚕食,渐渐垮掉。他练的是清正仙术,与魔气全不相容,如今,他体内七经皆有大损,底子虚透,丹元受损、日夜作痛,都是小事,只怕将来魔气完全腐蚀肌理,叫他神智全无,他会发疯,会失忆,会变成心窍闭塞的痴儿,比堕魔更痛苦万倍。”
封如故那样一个张扬冶艳,慧极智极的人,该变成如此吗?
韩兢抬手压在心间,隔着松垮的衣服,用尾指轻轻描着“封如故”的姓名疤痕,心中如是想着,口中谎言连篇。
不知不觉间,韩兢已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我知道,卅总领与云中君关系笃厚,可这多年来,他是否有意将此事告知于你?”
卅四忍了半天,脸色难看至极,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不曾。”
“这就是了。”韩兢道,“魔气入体的后果不堪设想,我走踏天地多年,知道他是何等骄傲的性情。我想,他或许是自作主张,将此事一肩担下,不与旁人说,天长日久,反倒是害了他。不如先伤他分毫,露出些端倪,想必风陵端容君等人定会设法救治他,我也能确认他的状况,回来向卅总领复命。”
“……后来呢?”
韩兢一挑眉:“后来,我就被端容君追杀,变成这样了。”
卅四剑锋一转,冷芒入鞘,评价道:“活该。”
韩兢不语。
……他知道,原本的一场死局,就被自己这样盘活了。
但他心中毫无劫后余生的欢喜。
……每次都是这样。
每成功瞒过卅四一次,他都能无比清晰地认知到,此人也非是长远的不世门之主。
正因为他这等纯直的心性和多余过头的仁善,卅四也只做得了剑,做不得握剑之人。
卅四再次向他确认:“你句句是实?”
韩兢道:“卅总领若不信,可查验时某的‘灵犀’,或是去问云中君,看情况是否如此?”
他并不怕被问,因为除了粉饰了自己的部分目的以外,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我自会去问。”卅四有些心烦意乱地摆摆手,“到时候,端看他怎么处置你吧。”
韩兢俯身下拜:“是。”
卅四见他肩膀伤势严重,捉剑上前,拨开他被血黏住的衣服,观察他的伤口:“小子,运气不差,遇见踏莎剑法还能活下来。”
韩兢想,亏得常伯宁用了自己了若指掌的踏莎。
若他动用“归墟”,以他那等汹涌的杀意,自己必死无疑。
查看过后,卅四道:“骨头没碎,花都是从肉里刺过去的。”
韩兢:“是他留情。”
卅四白他一眼,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没能摸出个所以然来,便掉头回了在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徐平生身侧,拿膝盖顶他后背:“别玩儿了,药呢,我记得放你身上了。”
徐平生从怀里掏出药瓶,望着卅四,言简意赅:“……饿了。”
卅四啧一声,将止血疗伤的丹瓶咬开,自己吞了一丸,把剩余的抛给韩兢,旋即蹲下身来,将刚入鞘的剑拔出三寸,熟练地割破手腕,热血涌出,由得徐平生舔舐去。
豢养血奴,必须以主人鲜血哺喂。
徐平生小狗似的握着他的胳膊,温热的舌尖一心一意地绕着他的伤口打转,卅四被他舔得发痒,抓住他的头发把他往下按着,叫他好好饮血,莫要乱动。
他对韩兢说:“假使你所言非虚,今日之见,莫同旁人提起。”
这自是当然。
现在,还没到让天下人知晓此事的时候。
韩兢:“我不会提。”
卅四:“以后也莫要对封如故再动手。他……”
然而,话到一半,卅四住了口。
他露出被烫到了的表情,猛然弯身,从胸前掏出一块正散着淡淡瑞光的赤血玉。
卅四诧异:“怎么……”
韩兢见他神态有异:“如何了?”
卅四握赤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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