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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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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汉子看起来憨直得很,被称作“先生”时愣了一下,才道:“这石神是个邪神,可千万别拜它。”
  封如故的语气感兴趣地微微上扬:“邪神?”
  封如故很知道该怎么诱着别人说话。果然,那汉子自觉要为这外乡人答疑解惑,话也多了起来:“这石神以前是城里唯一供奉的神,每隔三年,就要有三个信徒自愿送上山,进入灵石,据说是要吸人灵之气,来补天裂。他娘的,你光听这事,是不是就邪性得很?”
  封如故与如一对视一眼。
  “先人也是傻,真就这么拜了千百年。到后来,城里来了中原人,来了苗疆人,大家各拜各神,就停了祭人的供奉,结果这十几年过去了,天也没有塌。”汉子咂着牙花子,无奈道,“也只有我爹这样,老糊涂了,才非信不可。”
  离了那香火稀薄的石神庙,封如故问如一:“你觉得邪吗?”
  如一摇头。
  若是这庙有邪,他在清秋馆里就该察觉。
  且亲身入庙后,如一觉得,庙里还当真存有几分清气,处在其中,叫人心安不已。
  最后,他们去了“弗言仙君”的庙宇参拜。
  此处年青人甚多,且女眷数量远超旁庙,像前堆满了鲜果鲜花,就连神像也是清贵的白玉像。
  玉像雕得居然与本尊有七分肖似,儒气秀雅,仗剑凌风,姿如云中碧影,目如秋水澄凝,一看就是巧匠铸就。
  在别处神庙,如一都是躬身轻拜,以全礼数,到了此处,却是双膝着上蒲团,诚心跪拜。
  封如故照例不很专心。
  立在巨大的玉身神像之下,封如故合拢扇子,插在腰间,左看右看,还不时抽一抽鼻子。
  一名年轻的小庙祝刚受完一礼,正要往后堂走去,便被封如故叫住了。
  他说:“这位小哥,受累问一句,这庙日前可曾翻修过?”
  年轻的小庙祝累了一天,看他面生,想必是外来客,这问题又问得古怪,就答得很是敷衍:“是,翻修过。”
  “是大修。”封如故却道,“神像被打破过,是吗。”
  小庙祝略有吃惊:“你怎么……”
  封如故用拇指轻刮过鼻尖上的小痣:“门轴门扇都是新换的,清漆和松香味道很重,玉质上没有太多熏斑,还有……”
  封如故俯身,在龛底死角处拾起一小块剥落的玉制的小拇指。
  此处目之难及,而且处在夹缝,笤帚难及,也难怪会被遗漏。
  小庙祝吃了一惊。
  当初神像破碎,是他负责打扫碎片的。
  若是这被主庙之人瞧到,责怪自己打扫不力,这月怕是要拿不到月钱了。
  他急急接过玉指,藏在怀里,压低声音说了声“多谢”。
  封如故饶有兴趣道:“为什么有人来砸神像?”
  小庙祝只想把这两个知道了自己工作差错的人赶紧打发走:“谁知道呢?那就是个疯子,三四个月前突然闯入庙中,砸了神像便跑。我们追将出去,本想揍他一顿,结果那竟是个魔道,被一个路过的道长识破身份,给打死了。我们原本打算再建一座仙君庙,玉像都打造好了,谁想到这尊会被打碎,只好将那尊新玉像供在这庙里,新庙也只好停工,真是晦气。”
  封如故悠悠地“哦”了一声,还想再问,就被小庙祝催促着道:“今日参拜要结束了,两位,请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小庙祝心有余悸地叨咕一声:“真是讨厌。”
  城隍神喜庆,巫傩之神虽然神秘但却无害,石神虽有邪名但却正常无比,就连前些日子来仙君庙里捣乱的魔道也被打死,得了业报。
  这城中无一处邪兆,吉日将临,却在此时平白出现了失魂之人,反倒更显得邪门。
  二人一路回了清秋馆。
  封如故一边啃着刚才从仙君庙祭台上摸来的梨子,一边道:“这古城中事,倒是有趣。要人命来祭祀的石神,砸仙君庙的魔道,得了失魂症的人,死掉的寒山寺僧人……看起来毫无关系。”
  如一盯着他口中的梨看。
  封如故又清脆地咬了一口梨子:“怎么了?供给我师兄的就是我的。我们两人向来不分你我。”
  如一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声,松开了缠住他手腕的佛珠。
  封如故活动着手腕,又问了他一个古怪的问题:“你看见了几次?”
  但如一听懂了,并竖起了四根手指。
  ——在街上,在庙中,他一路总共瞥见了四次同样的白影。
  有一个白影,一直无声无形地尾随在他们身后。
  只是对方对自身的灵力把控不足,偶尔会流泻出来,才会有白影浮现。
  在察觉到白影存在后,如一没有动声色,甚至没有刻意释放灵力去查探它的去向,以免引起它的注意。
  这便是封如故今夜四处乱走的目的:有人从他们一进城,便盯上了他们。
  确然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引来水胜古城调查的。
  看了如一的答案,封如故小小声同他咬耳朵:“那白影分明出现过五次。”
  “……?”
  “买傩面的小摊前,城隍庙前,石神庙前,仙君庙前,还有我给你描额时。”
  如一微怔。
  “如一大师果然还是嫩了些。”封如故把扇子往掌心一敲,得意往前走去,“哈,我赢了。”
  如一:“……”他并没想同封如故比这个。
  但细细回想后,如一发觉,封如故为他描额时,他确实半分没留意到那灵力的流泻,全心都放在他染了胭脂的手指上。
  他抬头触一触额头,却见走在前头的封如故回过头来:“快走啊,钥匙在你身上呢。”
  如一望着封如故的脸。
  ……胭脂老板说得不错,那胭脂果真难掉。直到现在,封如故嘴角还有一抹尝胭脂时残余的淡红,与自己额头上的四角花,该是同样的颜色。
  不知怎的,如一觉得额头隐隐发烧,心尖也有点异样,索性撇开眼去,不再看他,步伐却朝着他在的方向走去。
  在二人并肩向前走去时,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影立在走廊尽头,默默注视二人,随后随风消逝,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


第20章 再度反目
  二人还未回房时; 桑落久恰好捧着洗脸水打算出去泼了; 见到二位,便温驯地打招呼道:“如一居士; 小师……”
  他一抬眼; 瞧见了封如故唇上与如一额头上的同色胭脂; 语塞片刻:“……父,你们回来了。”
  封如故是不知自己唇上玄虚的; 把桃子丢进桑落久怀里:“给浮春带的。吃了; 早睡。”
  桑落久收下,诺诺地应了声是; 随即带着桃子迅速将门关闭; 连水都忘了泼。
  封如故不知缘由; 笑骂一声“小疯子”。
  如一知晓为何,一时拿捏不准该不该同封如故踏入同一间房,便对封如故略点一点头,绕到了海净房中。
  海净倒是精神; 说他睡足了一个下午; 此时也做完了功课。这里床榻柔软、清净远人; 住得很是舒服,且没有琴女来打扰他,素斋也做得合他胃口。
  此时,半开的窗棂中传来歌女歌声,是从小湖画舫上来的,带了一点水汽; 空空茫茫,闻之叫人心碎。
  海净突然道:“小师叔,云中君人其实不坏的。”
  “我问过来送素斋的姐姐,她说云中君有特意嘱咐,说,那位光头小师父正在心修门槛上,九九八十一难都经过了,只差临门一脚,万不可随意逗弄,坏人功德。”
  ……果真是典型的封如故式满嘴胡扯。
  如一默然。
  他当然知道,封如故不是恶人。
  能被义父那样放在心尖上的人,不会是恶人。
  ……却是叫人生厌的人。
  从他与义父相识相伴的第一日起,这个名字便鬼魅似的夹在他与义父之中,从未离开过。
  义父写了三个字,叫他照猫画虎地写去。
  他恭恭敬敬描了百遍,怕描得不好,就捧去给能识文断字的客栈账房看。
  账房是秀才出身,对义父那天命风流的一笔好字赞不绝口:“好字。好名。封如故,一封清诏,丹心如故。”
  当时年幼的游红尘心中委屈,找到义父,断断续续地问他,义父为什么要叫他描旁人的名字。
  义父听懂他的意思后,瞪着纸看了半天,犹豫道:“这是我师弟的名字……”
  游红尘有些生气,把练了百遍、写满“封如故”三字的纸张扔得漫天飞舞。
  他站在纷纷扬扬的银雪中,固执道:“红尘,要义父;不要,这个人。”
  义父跟他道了歉,但仍是不死心,平时言必称“我师弟”如何如何,似乎想尽办法要说服他,他那位师弟是个极好的人。
  从“封如故”这个名字开始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如一便讨厌他。
  即使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后来,封如故把义父从自己身边夺走了。
  但这也不能怨封如故。
  若不是魔道作乱,设下圈套,封如故他们不会被魔道掠走,义父也不会为了他怒极伤极,以至于不肯见自己,还说出“我不认得什么游红尘。我师弟危在旦夕,我心里只有一个他,旁人我统统不认得”的绝情话语来。
  但是,他不能恨义父。
  义父身为掌门师兄,疼爱师弟,何错之有?
  况且,据说封如故也是由义父一手带大,二人感情笃厚,与自己不相上下。
  他不能希冀义父如他一样,把自己视作他黑暗生命中的唯一一丝心火。
  那是非分之想。
  他不能恨义父,就只能恨魔道。
  至于素未谋面的封如故,如一对他向来心绪复杂,说不上恨,但是厌恶。
  如一想,他应该有权利厌恶他。
  十年之后,因为有人针对封如故的缘故,寒山寺弟子无端殒命,如一终于有了正大光明厌憎封如故的理由。
  ……可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他。
  如一这样想着,额头的四角花竟有些烫人。
  海净也看见了他额头的醒目标记,满心好奇地盯着瞧来瞧去,但知道小师叔在修闭口禅,自己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只好闭口作罢。
  在打算离去前,如一在海净身上下了一层青雾似的护身气罩,以保安全。
  待如一回到二人房中,发现封如故竟已洗漱过,睡下了。
  他睡在外侧,只占了一小片地方,里侧则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不知怎么,如一见这一幕,有些眼熟,心口也微妙地一酥。
  小时候,他没睡过这样的高床,总会在夜半时滚下地。
  这毛病久治不愈,义父索性就睡在了铺外。
  他夜里几次苏醒,都是撞进了义父怀里,被吵醒后的义父总眨着一双睡眼,笑骂他一声祖宗,就把被子兜头按下,挡去烛光,隔着被子亲他一口,命他快睡。
  如一望着抱被酣然而眠的人,暗道自己多思。
  ……以云中君的性子,多半只是因为他懒,不肯往里稍挪一挪罢了。
  被勾起往事后,以他冷漠骄傲的性子,是绝不肯和封如故同榻而眠的了。
  如一抱了被子,准备宿在地上。
  用清水净面时,他一点点抹去了额上骚气的花红,将水染上了一层浅红色。
  他取了软巾擦脸时,眼前闪过的却是封如故带着薄红胭脂的唇。
  如一握住软巾的手紧了紧。
  待放下手来,他的面上仍是一片古井无波。
  不过,古井无波的如一居士,在洗漱完毕后并没有回到铺上,而是鬼使神差地捧了蜡烛,无声来到榻前,俯身看他的脸。
  ……他唇上那一角胭脂居然还没有洗去。
  如一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少有人会在洗脸时特意清理嘴唇,屋中铜镜亦是模糊,照不出来也是正常。
  如一不再允许自己另做他想,一挥手,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护身薄烟。
  尽管他知道以封如故的修为,自己怕是多此一举,但……
  如一坐在榻边,保持着扬手的姿势,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会有如此举止。
  ……许是今夜的封如故,总不时让他想到少年时的义父罢。
  怀着重重心思,如一席地而眠。
  子夜时分,全城俱静,偶有一两声早夏蝉鸣,也显得稀稀落落,有气无力。
  月光沿着半开的窗户泻了半地,照入地上一双摆放整齐的佛履。
  一道雪白瘦削的身影轻捷无声地立在了海净小和尚的榻前,俯身探手,掌心穿过薄雾,摸向他头顶灵穴——
  ……
  数个时辰后,早起的罗浮春、桑落久,与如一共聚在海净房中。
  海净躺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却迟迟不醒。
  ……正是失魂之症的症状。
  试探过后,桑落久脸色不虞:“三魂去了‘天魂’,七魄去了‘灵慧’。……那个取魂之人,竟然把手伸到海净这里来了。”
  一旁的罗浮春急道:“师父呢,快请师父来看一看!”
  桑落久看了一眼门口:“这个时间,师父怕是仍在睡着……”
  如一脸色难看,在昏迷的海净额顶摩挲数下,霍然起身。
  罗浮春以为他有所发现,忙吩咐桑落久看顾好昏睡的海净,跟着如一奔出房去。
  孰料,他眼见着如一跨步进了二人共居的房间,被子落地声响起后,如一竟扭着师父的手,将封如故冷静又粗暴地推出了房门。
  罗浮春吃了一惊,喝了一声,但如一充耳未闻,捉住封如故臂膀,径直越过他,便回到了海净房中。
  砰然一声,封如故整个人被摔抵在了床栏边的墙面上,沉闷的骨响让人心尖一冷。
  初醒的封如故吸着气,偏过半张脸来,长睫上挂着冷汗,目光恰扫到了床上昏睡的海净。
  “哦——”封如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当着徒弟们的面,被一个后辈这样摔摔打打有多么丢人现眼,拖长了声音,懒洋洋道,“诱饵见效了啊。”
  罗浮春一头雾水,还想去掰如一拧住封如故肩膀的手:“师父,什么‘诱饵’?你们这是……”
  桑落久此时也品出了一丝不对:“师父?……你是故意的?”
  罗浮春更是懵了:“什么故意……你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不过是一大早发现海净昏在床上,失了魂魄,明摆着是那在城中作怪的窃魂之人做的好事,和师父有何相干?
  如一恼怒至极,面上却不显多少,只是一双眼更冷更寒,注视着封如故修长苍白的脖颈,真恨不得一把掐上去。
  清秋馆里的房间,是封如故安排的。
  他为何要和自己共宿一间房,却留下功力不济的海净一人独居?
  昨夜的白影,极有可能就是在城中作祟的窃魂者,它尾随了他们一路,甚至进了清秋馆,想必是冲着封如故来的。
  如一时时陪在封如故身侧,它若是寻不到下手之机,怕是会设法对他的同行之人下手。
  因此,如一才特意设下气罩,保护众人不受损害。
  若是气罩遭破,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但是,今早他来看,发现气罩竟然被破了。
  ……破得悄无声息。
  能设下这等邪门计谋,并以这种手法破开气罩的,整个清秋馆里,只有一人。
  ……他让海净独处一房,成为一个对白影来说最容易突破的诱饵,且故意破开他的气罩,单等着窃魂之人来夺走他的魂魄。
  “你若是用佛门护身气罩,那倒是不好解。可你用的……是我师兄教你的道门护身气诀。”
  在这种时候,封如故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小红尘,学艺不精啊。”
  他肩膀骨头发出喀啦一声轻响。
  封如故吃痛,咬牙“嗯”了一声,面上血色褪去了七分,嘴角却还扬着笑,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如一腕上烙下一点灵印:“昨夜,我已在海净三魂七魄里都埋下了追索印记,现在……唔……小和尚的魂魄该是被人带着往米脂山上去了,如一大师不如按此指示,早些去追,以免……”
  不等封如故说完,如一便将他一把推翻在榻上,冷脸而去。
  昨夜,海净还说他人并不坏。
  如今看来,真真是诳语了。
  如一拂袖而去后,罗浮春又气又恼,只觉封如故这等缉凶手法太过不光彩:“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就算要利用小和尚,你也得事先同他说上一声,征得他同意才行啊。万一那白影是魔道之人,取魂是为了炼魂,那他岂不是要做一辈子活死人?!”
  “那也能借此找到窃魂之人,避免下一个受害人出现。”封如故咧着嘴,轻轻活动着肩膀,“以己之命渡世人,他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登得上西方极乐世界。”
  罗浮春气急,再次觉得眼前人面目可憎起来:“那为何你不拿你的命渡世人?”
  桑落久一惊:“师兄!慎言!”
  封如故扶着肩膀,淡淡道:“他们够配吗?”
  罗浮春吼道:“你此等作为,算什么师父?!算什么君子?!”
  封如故在海净榻边坐下:“我常师兄才是君子,我封如故是道中之邪,若你这般憧憬光风霁月之人,不如改拜我师兄为师。”
  罗浮春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夺门而走,追着如一而去。
  ……小和尚跟他们相处了这两日,不该被师父这样当做诱饵,白白牺牲。
  至少他要把小和尚救回来。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桑落久默然良久,低头道:“师父,你本可做得更隐蔽些的……”
  若是他来做,他有的是办法让小和尚做诱饵、而大家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封如故不答,只从储物囊里取了烟枪出来:“去看着你师兄,管好他,叫他勿要撒野。”
  桑落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地一拱手:“是,师父。”
  三人都走了,屋中就只剩下了封如故孤身一人。
  封如故捻了竹烟叶,用烟灯燃上,闭目专心吸了片刻,紧绷着的肩膀方才松弛一些。
  一袋烟抽尽,他的肩膀才能活动得稍开一些。
  他低头拓开储物囊,取出一样小小的锦囊,其中正是海净遗失的“天魂”与“灵慧”。
  封如故将他昨晚施法窃得之物捧在掌心,细观片刻,捧出一魂一魄,还给了小和尚。
  很快,小和尚皱了皱眉,梦呓两声,似是要醒来了。
  封如故一指点去,他顿时经脉疲软,又一次沉沉昏睡过去。
  确认等闲响动是无法惊醒他的了,封如故起身走至屋中小桌前,斟出两杯热茶来,一杯摆在自己眼前,一杯推到了桌子对面,动作闲散悠然。
  只是因为肩膀疼痛,他的嘴唇与脸色仍是苍白的。
  他朗声道:“我已经把人设法支走了。”
  房中寂然无声,无人应答。
  封如故略略提高了声音:“先生,你窃取多人魂魄,引来寒山寺僧侣回乡探亲,杀之弃尸,构成封字血笔的一部分,又设法在我未婚妻尸身下留下榉树树叶,桩桩件件都是要引我下山、诱我来此,现在,我已一人在此,何不前来相会呢。”
  他托腮笑道:“……难不成,是在责怪我把小和尚失魂的罪责无端扣在你头上,你生气了?”
  少顷,房中空气出现了一丝波动。
  一道近乎透明的白色人影立在袅袅冒着清雾的身前,并看不清面目,一把声音倒是清澈干净得很:“既然云中君心如明镜,那便恕在下有话直说了……”
  他朝封如故伸出手来,客气得像在邀请封如故去寒舍饮茶:“……在下,请云中君安心就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旬老父惨遭家暴,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伦理的悲哀。jpg


第21章 石人无心
  窗外有丝竹声声; 后湖养的鸳鸯在荫下浓睡; 湖边新开出了一串紫色小花。
  清馆的上午向来缓慢慵懒,姑娘们帘钩未挂、迟睡未起; 只有早起的小倌儿们打着呵欠; 为姑娘们的琵琶扬琴涂抹松香。
  而在一间小阁里; 一个不速之客,彬彬有礼; 请封如故安心就死。
  封如故端了茶; 抿上一口:“想让我死的人多了,你是第一个这么客气的……”
  但话还没说完; 他就急急放下茶杯; 取了旁边隔夜的小点心咬了一口。
  封如故苦着脸道:“是苦丁。我最怕苦丁。”
  白影很是耐心地看着他。
  封如故把掉落的点心酥皮扫掉; 又掸了掸长袍,如同对面坐着的是和他相识多年的老友,正在与他茶话对弈。
  “‘他’虽跟我说,最好不要同你说话; 也不要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但我仍想说一句……”白影道; “你与十二年前相比,当真变了许多。”
  这句话中包含的深意颇多,好似有哪里不对劲,封如故一时没能想通,就随口问了一件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他’是谁?黑衣,鬼面; 拿一把唐刀?”
  白影微怔了怔,旋即失笑:“他叫我不要跟你说话,真是对的。”
  ……果真是那个逼文忱亲手割下妹妹首级的黑衣人。
  “你哪怕不说,我也知道你有个同伙。”封如故在尝了一口后,觉得那点心味道竟然不错,索性又取了一块,“方才,我以为他也在,就把所有事混在一起说了。”
  白色人影确有国士坦荡之风,见他吃喝自如,也坐了下来,安静听他细说。
  封如故也不同他客气,自顾自道:“水胜古城中,近来有两件怪事。第一件,城中有人被取走魂魄,卧床不起;寒山寺僧人因此归乡探望,被割喉弃尸,这是第二件。”
  白色人影缄默不语,影中长睫落下,看不出他是何等心情。
  “这两件事本身就很是蹊跷:寒山寺的小和尚被唐刀一刀断喉,手法绝厉,断不容情;但取魂之人,偏偏只分取人的一魂一魄,而且受害的都是本地的富庶人家,就算昏迷不醒,家中也有余裕把人供养起来,至少不会有冻饿之虞……旁的不说,这点实在太是细心周到,周到得都有点婆妈了。总之,这两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做的。”
  说到此处,封如故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笑道:“一个无情之人,一个有情之人,为什么要联手做事呢?就是为了杀我?我封如故就这么容易叫人厌恶?”
  白影不说话,不知是默认,还是因为一开口就吃了封如故的瘪,索性下定决心、一字不再说了。
  封如故也不在乎他的沉默,指一指白影面前的茶杯,大方道:“我还以为你们会一道来,这杯茶是敬你做事留一线的仁义;他杀我未婚妻和许多不相干的旁人,不配喝茶,只配看着。”
  这话说得狂且孩子气,却叫白影再度开了口:“抱歉,我收回那句话。你与十二年前,仍是相似。”
  封如故挑眉:“十二年前,我们在此地见过?”
  白影一哂,居然就这样化出了人形来。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形貌的年轻人,衣白若雪,俊眼修眉,气度有如林下之风,眉目间却笼罩着一股茫然至极的忧郁,颇有世外之感。
  他一开口便是两颊绯红,说:“在下练如心,与云中君曾有一面之缘。”
  封如故细细审视着他的面容:“可我不记得你。”
  难道是那名被他杀掉的疫魔?
  但是,且不说封如故早已把那魔人大卸八块之事,那魔人修炼得面目全非,周身爬满疫虫,十足的丑东西,与面前这个人影气度与形貌都不很相称。
  名唤“练如心”的年轻人不愠不恼,他道了一声“得罪”,探出指尖来,在封如故眼前轻轻一抹。
  封如故正举着杯子,踌躇着要不要喝一口苦丁,压一压舌底的甜腻,便觉眼前一花,手掌一晃,杯中洒出了些茶水。
  ……
  浮现在封如故眼前的,是练如心的记忆。
  准确来说,是石神之灵,练如心的记忆。
  这世上,当真是有石神的。
  上古之时,女娲炼石补天,以补天裂,偏有一滴熔石落于米脂山巅,险些导致补天失败,幸得熔石有灵,虽不在其位,却仍能以其灵识,成功缝补天漏。
  于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唯在米脂山东南方天际残余一线裂隙,常见断霞之景,傍晚时分登山,方可得见。
  洪水止息后,人们有感于神迹,参拜神石,将其奉为神明,并在米脂山四周扎下了根来,建立了水胜古城。
  然而,神石虽有神力,但毕竟不在其位。
  上古众神早已失落,神石需得大愿之力,方才有源源不断的补天之能。
  所谓“大愿之力”,也即是百姓的香火供奉,且每隔三年,都需得有信徒登山,自愿走入神石之中,血肉与神石融为一体,神石的神力方能存续,保天不裂。
  要神石的神力延续下去,每次献祭,都需要三名信徒献祭。
  若是神石愿力不存,天再度裂开,此方百姓必然遭难。
  因此,神石自诞育之日起,每隔五十年,便会分裂出一名石中人,一为守护神石不受损害,二为引导信徒,完成祭献,三为守卫一方水土,尽神之责任。
  五十年后,石中人灵力耗尽,复归石中,就会有下一任石中人走出。
  所有的石中人都长得一模一样,自始至终,都是年轻体貌,不老不灭。
  他们也有名字,取来“炼石补天”的“炼”字,加以化用,得了“练”字一姓,传承千年。
  ……尽管并无人知晓。
  练如心走出神石的那一天,便继承了先辈石中人传下的千百年的全部记忆和责任。
  那些记忆快速地教会了他,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石中人脱胎于神石,存活也是依附于神石神力,因此,石中人不能踏出水胜古城的范围,灵力也不能延及古城之外。
  除去种种重要事情之外,先辈的记忆还告诉了他一个奇特的注意事项。
  ——不要与任何活物产生交集。
  他们是神石的守护之人,而非神石本尊,若是有了具体样貌,并出现于世间,愿力难免会偏移,到头来适得其反,反倒糟糕。
  练如心一身白衣,立在石前,神态恍惚如初生孩童,心中装盛着千年记忆。
  记忆还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情。
  ……现在的神石,已经不复当初威名了。
  上次的祭典之日,愿意上山献祭的,只有两个人。
  石中人为着发展信徒,在城中做好事,甚至不惜以损耗寿命的代价显露神迹,但东城说是巫神显灵,北城说是城隍赐福,众说纷纭。
  当然,也有人说是上古石神保佑,但那声音被其他两股声音压制,显得那么软弱无力。
  上一任石中人为了保住香火不灭,透支性命,显露神迹,最终只活了三十五年。
  读到这一段记忆时,练如心蹲在涧边哗哗地玩水,心里空茫一片。
  他想,或许是先辈的好事做得还不够多罢。
  于是,他接下来的三年中努力行善事,布善缘,还特意催动灵力,让石神庙尊像闪出光芒,造出神临于世的假象。
  在这期间,他遇上了一只小小的梅花鹿。
  梅花鹿喜欢来找他,拿温软的舌头舔他。
  练如心虽然没有感情,却也不讨厌这样的温情,只由得这小东西日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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