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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龙眠_第一卷-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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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老爹虽是心有戚戚然,但这日子尚且得过,何况妻美子聪,在这等乱世,也算尚好,他年轻之时,便携琴往复与官僚军阀之家。
等到年岁渐长,儿子也练的一手好琴,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亦是不为过。故而便带着他开始出入富庶之处。
这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他们便在汉中置办了家产。
贺兰老爹满打算,随着日子富庶,自己还能办上一教琴习乐之处,到时候,也能将贺兰一脉的琴技发扬光大。
只是乱世辗转,哪里容得下他尽情规划这生活如何。
先是发妻重病不治,这世道兵荒马乱,缺医少药,哪怕他遍寻湖海名医,求神拜佛,发妻仍旧一病不起,还未一年便已逝去。
接着身处的小城迎来了一位军阀,这军阀残暴不仁,又极好风雅,只是此人乃是个目不识丁的粗野汉子,这古琴笛曲一无所知。
他听闻这城中有一对父子,精通琴技,便派来官兵将两人招去,那日老汉的儿子却是阻了老汉动身,只身抱琴而去。最后只传来噩耗,与一张支离破碎的绮凤琴。
长歌未央,琴心已碎。
只见得一柄寸寸断裂的宝剑插在琴中,而来的官兵却对此事讳莫如深,只将此物还于老汉,这士兵倒是一名好人,告知老汉要赶紧动身,不然便恐有杀身之祸。
他便连夜奔逃,在城外便见得家中火光冲天,自己经营了十年的事业便在那一把大火之中,付之一炬。
之后便做了个流浪琴师,偶尔卖些手工做的乐器,一路打探那军阀的事迹。只知道此人最后识得时务,投靠了先帝,做了一方封疆大吏。
只因着开国有功,虽是贪奢极欲,但终究另有风险之人尚在,故而便对他网开一面,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先帝去时,他都位极人臣。
不过他自然也是聪明之人,从不做些个图谋造反之事,而一旦发生了此事,又是当即高举保皇义旗,故而新王对他也是多有依仗。
而贺兰老爹不过是一介草民,自己还朝不保夕,如何与这等能量之人,相提并论,又何谈将他抹杀替自己一家报仇雪恨。
故而他只得流落此处,便想要就此这般了却余生。
只是不曾想,前阵子他去株洲城一大户人家做个演出,却正巧遇上那家下人说道,那位大人不久便要入株洲城与潇湘府中人谈些机要事情。
他便上了心,他将焦凰琴取出,在其中置入一柄短剑,一如绮凤琴一般,琴匣剑胆,长虹贯日。
他觅得一个机会,混入了这潇湘府中,且领了个独奏之位,便正对着那客座。
那日,他将一曲《广陵止息》演来,他着一身长衫,取一张焦凰,周围环伺诸多潇湘府卫,他却是不惧。
只觉得指尖音曲,慷慨激昂,只听得来客如痴如醉,连那上首的潇湘府主都不由得为此击节称好。
待得一曲将毕,他快步往那客座冲去,手中取了焦凰,正待他将长剑碎琴而出,只听得身后已是兵戈之声大作。
他这才发现自己离得那客座尚有极远的距离,以自己这老迈之躯,恐怕还未走到那巨汉跟前,自己便已经血溅五步。
他只得将焦凰捧在怀中,单膝跪地,将古琴献出。
他两手空空,走出潇湘府阁,不由得流下泪来。
内里还传来,那几人觥筹交错的声响,他远远望去,只见得古琴沾了酒污油渍,似是哀鸣一般。他却只得快速离去。
沈约想起贺兰老爹说起这些话语之时,脸上愤恨与懊恼已是满溢,他却是劝阻不得,只能听他将此事一一道来。
前朝之人尚能东山再起,这识琴如命的匠人又是如何载得起这满腔的恨意与悲愤。
他从老人手中接过这册琴典之时,便应下老人,若是有生之年,道法大成,自是不顾这世俗礼法,也要让这等昏人知道举头三尺自有神明。
雷霆裁决并非单由上苍来定。
这老人方才止住了喘息,满脸惊诧地望着少年,只见得少年目光炯炯,神色不似作伪。
沈约仰着头望向天边:“天道昭昭,所谓义事是否是我一厢情愿呐。”他又想起道藏里头,自有一句:“天地不仁。”
这天道可当真是个难相与的主儿呢。沈约摇了摇头,只是此话一出,他自然也要竭尽全力去做,只望这恶人多活上几日,不然待得他道法大成,恐怕这壮汉已是一命呜呼了。
这便有些不合适咯,沈约想着笑了起来,踩在驴背上一探手,从林子里摘过一颗不知名的野果,用手擦了擦,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还未待得他细细品尝,这眉头已是皱在一块,他连忙将果肉从嘴里吐了出来,还将手中的果子也一并投入了附近的湖水里。
身下的小叫驴不由得哼哼了两声,看模样倒是极为得意,似是在嘲笑少年的冲动莽撞一般。沈约探手拍了拍驴子的脑袋,这头小犟驴反倒是从鼻孔里头喷了两口热气。
“你个小畜生,恐怕晚上便想要吃些个驴肉火烧了罢!”说的这小叫驴一身慌乱,四肢乱抖起来,差点便将沈约抖落到地上。
沈约连忙按住这发了疯的坐骑,嘴中却是嘟囔:“这到了洞庭,倒是没什么吃食,不如现在便去林中寻些个猎物,这过完冬的兔子,虽是不大肥美,但都有些嚼劲。”
说罢,便翻身下了坐骑,将小叫驴牵过一旁,拴在一株树前,自己提了宝剑,入了林中。
沈约之前便来过这处地界,更是见过有猎人小木屋,知道此处也是一处猎场,只是多的是些小动物,不似后山那般复杂。
第120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吹紫芝(十九)
他先是凭着记忆找着了那间木屋,从里头取了些陷阱工具,又去林中布置了一番,这屋中似是很久不曾有人来过,故而无论是器物,还是地上都落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这般也就不用担心有主人家跑来,责怪他胡乱折腾他的家什了。
他还在屋内找到了一个捕鸟的器具,便一并布置下去,自己却是在林屋之中打扫出一片空地。这处地界,若是说来,上次还不是他一个人来的。
他叹了口气,打量起木屋来,这木屋说是个棚子都不为过,屋顶是由着些茅草搭建而成,若是来了大风,恐怕这屋顶都得被掀了去。
“陋室倒也有安榻之处呐。”沈约倒是对这等屋子见怪不怪,他将一旁卷起的席子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便躺在上头,早春三月,凉风徐徐。
倒是见不得一缕风清,入得木宅来。
待得午间,他便起了身,去林中清点猎物,倒是凑巧,有了两只昏了头的兔子,与一只慌不择路的鸟雀,落了网。
他将他们收在笼中,悬在林外的小叫驴身上,便解了缰绳,又轻装上路。这一路柳明花红,碧波荡漾。
他倒是想这般景象,不为退去,若是百年来回,也偏生趣味。
只是这等盛景,纵使长路漫漫,也抵不过岁月流转,时光辜负。
洞庭之水,纵使千里,不足叹矣。
这一路走来,这一处大湖由那细小的河流逐渐开朗起来,待得他到了湖边,已是夕阳西沉之时。
那日头缓缓落入湖水之中,将整池碧水映得发红,似是沸水滚烫,激起层层碧浪。
金鳞向甲,抖擞一气龙虎。
沈约不由得心生感慨,身旁的驴子似乎也被他感染,昂昂昂的叫唤个不停。沈约远远地望去,只见得不时有鲤鱼跃出水面,往洞庭深处游去。
他坐在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眼底却是迷蒙起来,似是瞧见了在湖海之内,似是有一座宫殿,就此漂浮海上。
里头有蚌女,鱼仙,也有夜叉修罗,虾兵蟹将。此处终日被清冷的光线覆盖,四处鎏金溢彩,无数龙眼大小的珍珠,在宫殿左右,随意摆放。
似是寻常人士的石子一般,若有宫娥不注意,便将珍珠踢起,来回滚动。
他站起身来,试着去湖中寻觅这般盛景,却被一阵风浪,溅起了无数水波,拍打在脸上,顿时又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盛景,已是不见踪迹,只有傍晚时分起了一阵烟波,将湖上风光悄悄锁闭起来。
“这洞庭湖当真是小姑娘,只是瞧了几眼,便将面纱蒙了起来。”沈约对着湖水不由得说道。
只是这处烟波,空空荡荡,倒也不见有人回应与他。也觉得这一来一回,腹中空空,便在岸边清扫出一块地方,堆砌上石头,又取来未曾被湖水打湿的干草柴枝。
在湖边生起火来。他从驴上将自家酿的土烧放下,先是满满地给自己湛上一杯。
放在一块石头之上,而后在驴子身上取下野味,跑到湖边,将他们宰杀,掏去内脏,去掉皮肉,串在木枝上放在一旁,待用。
他在湖水里头清洗了一阵,想了想,便将这身起眼的道袍脱了下来,放入行囊之中,而后只着了往日里穿的鸦青色短打,坐在火堆边上。
那衣服里头放着的书册也都整齐摆放在手边,最上头则是龙陵那日离去之时,留下的一册琴卷。沈约笑着打量了半晌。
最终只得摇了摇头,这开卷几字,他却是还能看懂,说是体谅沈约不识音律,便将此卷留下,此卷乃是他少时所作乐曲。
识丁的孩童,便可知晓其篇,只是沈约将他颠来倒去,看了几遍,还是毫无头绪,恐怕这些音律故事,都要识得他这张大脸了。
他看了一会儿,直觉得头昏脑涨,便将书页合上说道:“我恐怕,还不如那些个七岁识字的童子罢,你呀,恐怕是高看与我了。”
沈约苦笑着拿过一旁的道藏,又看了起来,这玄之又玄的文字,他虽是识得,但却仍旧被其中道理绕的云里雾里。
他连忙摇了摇头,觉得这般看书,恐怕不多时便没了兴趣,他站起身来,借着篝火火光,在湖畔,高声念起经卷来。
“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
此时,天光泯灭,已是夜色多临,少年伫立湖边,烹山肴,阅道玄,多少有些寂寥之意,只不过又是怡然自得。
沈约想,这若是有人问起,此间风月,他或许只会不置可否,此等乐趣,确实不为外人道也。
“若是此时,有琴笛相伴,岂不是美哉?”沈约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此处,只余他一人在此,那龙影迷蒙,也尚在这万顷碧水之中,他虽是觉得,这少年乃是信人,但这洞庭烟波,总让人心下戚戚。
他在这人群之中厮混,在红尘间跌打,都似是有人影婆娑,虽然他不擅结交人脉,但终究无论何事,都有人相助,亦或是自己跑去与人并肩抗力。
但到了今日,无论何人都已经离他远去,陆修也好,还是家中老父老母,亦或是曾经亦师亦敌的金家父女。
还有早早逝去的朱猿,以及如今看来与他分道扬镳的有德。
他如今在这天地之间,毫无倚靠,如同天地一客,一沙鸥。
他顿时被一种无力之感充盈,但却又很快释然了下来,他将道藏妥善放好,在篝火之上,架上木架,把那些肉块架在上头,不多时,那些肥肉便被火焰煎得滋滋作响。
那些丰沛的油脂洒在火焰上头,溅起一阵火星子,异香飘荡,就连时常吃这些个山珍野味的少年郎,都不由得食指大动。
他刚要伸手撕下一条雀腿儿来,只听得湖中一阵阵沙沙作响,紧接着,便有个巨大的龟背露了出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
只见得那龟背噗嗤噗嗤地往湖边涌了过来,这老龟模样的身影,看似迟缓,进程确实不慢,转眼便已经有到了少年跟前。
露出一个老汉的脑袋来。
说来,这老汉长得却颇为丑陋,长了对三角眼儿,留了两撇小胡子,只见得他爬上岸来,先是抖了抖身子,便有无数水珠滑落下来。
连站的远远的沈约都受了波及,身上被溅满了水珠,他抹了一把脸,那老汉原本一副抱怨的神色,如今已是换做了一脸谄笑。
这老人背着手,缓缓走到了少年跟前说道:“敢问,这位便是沈约,沈少君吗?”这老汉说得毕恭毕敬,让沈约却是一阵不适应。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知我姓名?”
那老汉一副欣喜的模样,他勉力支起身子,却也只能仰望沈约,但还是说:“老朽乃是自洞庭湖底来。
咳,沈少君看我这身装束,自然也知,我是水宫之中,总理内务的大管家,龙君在时,便称老夫为丁老。”
沈约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老汉身段矮小,却是因为这背后背了个巨硕无比的背壳,也难怪他在水中活动悄无声息,到了这陆上,反倒是艰难寸步。
敢情便是只大乌龟化了形,不过沈约自然见惯了能通人性的巨猿,自然对这等神异之物,多有免疫,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龟丞相。
“敢问丁老此来,所为何事?”沈约想了想,便笑着问道。
这老人也不作答,只是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玉佩来,沈约却觉得这玉佩模样十分熟悉,他灵机一动,便将胸口的玉佩取了出来。
只见得两块玉佩似是孪生,只是这墨玉之上,似是有月华流转,哪怕漆黑如墨,但还是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哪怕在这深夜之中,这玉佩都似是一方烛火,映照着海岸两色。
“我家主人,要我将此玉递交于少君。”那老人诚惶诚恐地将玉佩举过头顶,沈约将他抓在手中,只觉得一阵温热之感,缓缓传来。
似是那少年的温度,也似是这一方暖阳,即便沉入海底,但依然温柔和煦。
他不由得一阵出神,待得他缓过神来,只见得那老者已经提起衣裙,一步步踏回湖里。
沈约连忙追了上去口中喊道:“老人家,你家少主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那老者回过头来,却是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态来,他见得少年追来,双手架在胸前,往少年一推,沈约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地便往后面一荡。
原本已要踏入湖中的双脚,一下子又着了陆地。他还是不死心,便要踏入水中,抬首之间,那老者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湖边,手中的两块玉佩,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远处的雾色逐渐稀薄起来,能瞅见一轮明月,清冷而无言。
少年久久地伫立在湖畔。
似是学着那湖底良人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阵风吹来,将雾气吹得更是稀薄了些许,也将少年的秀发吹起,岸边的篝火也不由得一颤,似是将灭而未灭。
第121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吹紫芝(二十)
“连这风雨,也在赶我离去吗?”沈约苦笑着望了一眼天边。
湖面被大风吹起阵阵涟漪,吹皱了一张明月娇容。
“我们甘州城后山,山道里头,有一处竹林。
听人说,你乃是我洞庭湖岸,行云布雨的龙神,体察万物,大概也知道那处地界罢。
每年二月前后,这林子里头,便长出竹子来。
儿时的我,便会和伙伴上山,捣些竹笋来吃,我便生在山中,也活在山中,若不是你,我恐怕不知,此处洞庭,也不知神仙何物?
我狗娃儿,确实不识音曲,不知如何酬你一曲长笛。不过俺爹爹教过咱,用这竹叶也是能吹些小曲儿。
你今日,或许不肯见我,我便将这小曲儿酬你,你莫笑我这回礼简陋罢。”
说罢,少年这脸孔之上,不知是哭,还是笑,神色却是复杂。
他在人间跌打,自然知道,就算是人间的上等人,也不屑于他这等山民结交,又何况是那遨游天地的神龙,俯仰人间,阅过芸芸众生。
故而,待得他说出这一番看似自嘲的言语的时候,他似是将一块巨石,从心底,搁了下来。
他的眼角却是流下几滴泪来,只打在脚边的青草地上,悄无声息。
他笑着将那些泪水擦去,一阵大风吹来,那些泪珠儿也随着风往身后传去,云上星空,湖上明月,此刻却是无遮无拦起来。
少年人从腰带之中,取出一张苍翠欲滴的竹叶来,他将竹叶折起,微微闭上眼睛,只听得风声呼啸,只将他的言语都刮散在空中。
他沉下心来,开口说道:“此曲,我唤它做‘竹间曲’。”
说罢,双唇便贴上那竹叶,只听得一缕空灵而飘忽的声响,突然从那竹叶之中,缓缓升起,悠扬而不知其意的声响,就这么在湖畔流转开来。
身后的篝火,似是被刚才那一阵拭泪的大风打灭了去,只听得烧焦的木柴,发出折断的声响。
云破者,不堪月出。
掠湖人,未曾得风。
只是这一汪碧水,不知曲声思念,到底是何人罢。
少年人站在湖畔,他的声音日渐高亢,只见得这浅薄的竹叶如同他的本身,坚韧而有自己的执拗,随着少年的激昂。
这曲声也如九天罡风一般,尖啸而悲痛。沈约只觉得竹叶一个不稳便刺入自己的唇中,还未待得他觉得疼痛,便尝到丝丝血腥气味在口中盘桓。
只是此时,曲尚未终,也无人来和,无谁来颂。
月涌大江潮两平,仙家何处?
金鳞游爪,戏幼农。
曲声将毕,声响却是不歇,这风中乱声,随着少年的鼓吹,一时之间,便化作似是泣血,似是哭诉的哀歌。
竹叶破碎,少年垂下手来。
那破碎的竹叶瞬间便飘散在大风之内,不知去向。沈约睁开眼,只见得面前正有个大浪兜头泼来。
“我这是扰了谁家清梦?”沈约诧异地一笑,还来不及躲闪,便被这大浪一裹,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场大浪,直把少年卷的七荤八素,他只觉得自己似是跌入了一个漩涡之中,头不可分上下东西,连人在何处,都成了个问题。
只是却不觉得呛水,似是他也如同那湖中的游鱼一般,生了一双腮,在湖中遨游。
待得风波平定,他似是觉得自己到了一处奇异的地界,脚下的远处有一座发着通体光芒的宫殿,即便是在这深夜之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而自己抬头看去,却是只能依稀瞧见一个窄小的光点。“这恐怕便是月亮?怎的变得如此小?”沈约挠了挠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四下打量一下在处,转过身来,却见得面前已是站了个少年人。
他顿时愣住了,连目光都不曾偏移,只将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从下到上来回翻看。
“你这轻薄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了。”那人开口说道。
这话语在少年听来,便不啻于天籁一般。
“我这双眼睛倒是只瞧着你,只不过,你却是不让我瞧上几眼。”少年说道。
“这一双唇舌,哪怕流了血,都是不忘了泛贫。”龙陵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日这龙主,却是着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衫,将及腰的长发束成一股,随意垂在身后,脚踏流云璎珞靴,一条盘龙玉带束在腰间。
身上还披了一件皮裘,也不知是何种生灵所制。
少年见得这龙子便如那玉佩一般,光华夺目,在身下那座不夜的城池光辉,映射之下,美不胜收。
浑然不觉,那龙子已是站在了他跟前。
沈约身材高大,只是没曾想,这少年龙子反而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来,站在他跟前,用手指拂过他的唇畔。
“我说,龙陵儿,你之前踏着云朵来救我之时,好像尚且比我矮上半个头来着。”沈约不怀好意地握住面前人的手指。
那少年神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又瞬间回到了本来模样。
“沈少君怕是记错了,我龙族中人,向来身高异于常人,比你高上一些,那是应当,并非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说罢,神子还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沈约这才放开手来,颇为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的龙子,似是也不知道拿他如何才好。
“你今日约我前来,为何避而不见。”
正当龙陵暗自庆幸之时,却听得少年在面前,咄咄逼人地问道,他转过脸来,正见得少年人正目光炯炯地瞧着他。
脸上却是满是严肃,似是在说些十分要紧的事情。
他一时语塞,这接二连三的突袭,让得往日彬彬有礼的少年龙子都不由得慌乱起来,口不择言道:“我已知你入了这人间道门,将要远行……要知洞庭湖畔,与别处名山多有不同。
我虽统领内陆水族,但终究身在龙府,此去经年。
遥遥相隔,关山千水,怕是不知何日再见,故而便传书令你前来。”
少年神子说话之时,脸颊之上,顿时飞起了两片红云,要不是此处水光暗淡,怕是早已被那轻薄少年看透了模样。
“只是一想到,这离别之时,已然将近,不知为何……我竟然不敢自己前往。
这海天一色,我几欲离宫,但到了湖面之上,瞧见你的模样,我……我不由得悲从中来。我便挥来漫天云雾,将此处遮蔽。
若是只瞧你一眼,怕是轮廓也好,这般便不会悲伤了。”神子说道此处,语声渐小,沈约却是似被一道闪电劈中,一时动弹不得。
“候君千载,只为这一夕欢愉。”沈约听的耳畔又想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四下打量,只见得自己不知如何,随波逐流到了另一处地界,抬头看去,那一抹月色依旧暗淡如同一个光点。
而脚下的宫殿却是不知所踪。
他觉得身后有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也不知是何物,紧接着,身子便被两只手环住,他却不愿挣扎,他闻到一股甘甜的气息,从那人的身上传来。
他仿佛记起之前在私塾之中看过的一则出自《诉异记》中的杂文:“一株龙刍,化为龙驹。”这龙刍便是……
他转过身来,见得一个少年正对他巧笑倩兮,湖光纵横,鱼虫之属,见得这羞人模样,不由得都藏进了礁石之中。
少年只觉得被那神子轻轻吻住,唇齿之间,尽是如兰似麝的香气,那温暖的液体,缓缓滑入他的口腔之中。
他伸出手去将龙陵抱在怀中,伴着细微的光线,他悄悄打量起少年的模样起来,只见得少年眉目带笑,不见愁色。只是眉宇间有一点青涩之感,又被情丝冲散。
随潮汐远去。
沈约也缓缓合上眼去,这个吻不知多长,也不知多久,两人便拥在一起,也不顾这地沉星息,不顾这乱世纷扰。
往湖底悠悠沉去。
清晨的时候,洞庭湖畔下了一场小雨。
这在春天并不是一件异事,春雨春雷,惊风沐雨,这些个来来去去的雨神雷神,最是受这些个佃户欢迎。
洞庭湖也化作一片静谧,与往日的壮阔不同,这湖里今日却如处子一般,无甚动静。
早间乘船捕鱼的渔夫,去寻昨夜里布下的渔网,却是一无所踪,似是昨日鱼儿都潜去了深水里,只是如今早已开春。
回暖的季节里,往往不会有这般事情发生,这些个渔夫倒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空手而回,被家中黄脸婆一顿责骂,面带委屈。
沈约醒来之时,这阵小雨,还下个不停,他头疼欲裂,昨夜最终如何,他却是不曾记得,那事情如同梦境一般。
他坐直身子,伸手往空中虚无地抓了两下,只觉得愚蠢,便又将手放了下来,一旁的小叫驴安安分分地在原地吃着草。
那些道藏上头不知何时,盖了张油纸,而自己的身上也多了一块布裘,他揭开的时候,这布裘缓缓化去,似是不曾存在过一般。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呢。”沈约摇了摇头,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却是有个物件从胸口滑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
正是那块玉佩,他瞧着这玉佩,不知何故,坐在原地,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前俯后仰,笑着笑着,眼泪混着春天里的这场小雨,缓缓流了下来。
他手舞足蹈地在湖边又哭又笑,在湖边跌打翻滚。
一旁的驴子抬眼看了他一眼,竟是颇为拟人地摇了摇头,又俯下身子吃起了青草。
沈约只得趴在湖边,他也不知说什么好,过了许久,方才止住啜泣。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何月方可相见。
与君一别,誓约千年。这人间百年不过尔尔。”说罢,这少年抹干了眼泪,大笑着离了湖边。
他牵过一旁的驴子,一个斜跨便上了驴背,任着这驴子颠簸,往甘州城去了。
此时,那笼罩着洞庭湖岸的小雨也停了下来,小雨初歇,云朵飘忽,露出久违的日头来,照在沈约身上,一阵暖洋洋的。
“我说狗娃儿,你若是去了山上,定然要听师长的话,切莫做些个出轨的事情来。”沈母站在少年身畔,不住的唠叨。
沈约笑着回过头,手上收拾行李的动作倒不见得停顿,一边应和着,反倒是一旁坐着抽着烟袋的老沈头有些看不过眼说道:“老太婆子,你怎的这般啰嗦!
咱家狗娃儿向来便是个听话的娃儿。狗娃儿你说是不?”
沈约将衣服包好说道:“爹爹说的是,娘亲说的也对,娘亲所说,字字在心,狗娃儿我定然不会丢咱们老沈家的脸的咧!”
这一番话说下来,倒是让二老喜笑颜开。
沈约自洞庭回来,便上了后山来,丹辰子走后,又遣了一名小道童来,便住在沈约家中,到时候与沈约一并回山。
因着他另有要事,到时候沈约这入了山门,又是入籍,又是领取物件,若是无人从旁帮衬,也是麻烦异常。
沈约觉得有理,也没有推脱,这小道童师叔前,师叔后的,倒是叫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这日,沈约将行李打包好,便总算要出门而去。
他将这些行李背在身上,和小道童一并走出屋去,只见得二老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他想了想,缓缓跪在二老跟前。
沈家父老不知所措,便见得少年人通通通地对着二老磕了三个响头,说道:“狗娃儿不孝,不能常伴父母左右,待儿从山中修道归来,定然不负父母之期,光宗耀祖。”
说罢,站起身来,老沈头说道:“狗娃儿,咱不求你光宗耀祖,你万万要保重自己,别让俺和你娘担心!”
沈约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院去。
前头的小道童看着沈约似乎有些低落,便说道:“师叔,待得你习得御剑之术,这西樵山与此处也不过半日光景,来来去去甚是方便。到时候,你便多来探望就好。”
沈约一听,眼底却是出了些许神采说道:“此话却是有些道理,清野,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
沈约虽是知道这西樵山方向,但终究是他头一回出远门,这道童看着虽是极为年幼,但却是经历丰富。
故而事事以他为先,这道童清野说道:“咱们等会儿,便上了官道,骑坐骑沿着此处南行便可,因着路途颇长,可能要耽搁不少时候哩!师叔。”
沈约点点头说道:“这倒不妨事,咱们这边前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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