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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龙眠_第一卷-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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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这甘州城内,沈约最是熟悉之处,便是这稻香楼。
  算算,沈约在此打工已是有了三个年头,寒来暑往,不曾落下。他自城门走入城中,却是见得不少熟面孔,对他投来了奇异的目光。
  但似是有了隔阂一般,虽是众人好奇,但却不曾似往常一样上来打个招呼,他忽然觉得心中有那么一缕寒意。
  “这不是沈家小子吗?”正当此时,只见得有人这般说道,正是许婶儿从后头走来,站在少年跟前。
  “许婶儿,今天你气色也是很好啊。”沈约便一如往常一般与妇人打了个招呼,这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道:“沈家小哥,今日怎的做了一身打扮,又要去何处骗些个小娘子咧!”这妇人年轻时候也是这风月场里的老手,这般打趣,却是惹的少年犯了个大红脸。
  沈约急忙说道:“俺们可不是那些个窃玉偷香的破落玩意儿,来这儿正是要与梁掌柜道个别去,这三年以来,多容他包涵,若非他照顾,断然无我狗娃儿今日。”
  许婶儿说道:“哟,咱们果然没看错,这沈家儿郎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
  这沈约一身不寻常的打扮,不由得引得周围之人纷纷围了上来,一时之间,沈约本来盘算好的路线,竟然变得寸步难行起来。
  他连连应付诸人问询,却听得身后一声喝至,见得一年轻的衙役排开人群,挤到了沈约身畔说道:“嗨嗨嗨,都给我让开些许,这位道爷乃是当今国师门下弟子,如今要在这城中了断尘缘,你等闲杂人等切莫放肆!”
  这少年声音清亮,脸孔却是寻常无奇,半边面上还长了麻子,众人听得不由得咒骂道:“哪儿来的小衙役,这一分土地岂容你放肆,哪怕,这李瘸子来了,都得给咱们和和气气的。”
  一时之间,这街口便如滚汤般沸腾起来,这小衙役恐怕也是头一回见得这般场面,被众人指着退了几步,一个不甚便靠在少年跟前。
  沈约心中暗笑这衙役不懂世故,却也想着这小子倒是因着自己出了糗,若是不帮上一把也是说不过去,于是开口说道:“诸位乡亲父老,且听小子一言。”
  说罢,也不知少年言语有何魔力,这原本喧闹的人群一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零星的窃窃私语,从缝隙传来。
  “我沈约投的名师,不久之后,便要离开甘州城了。”说罢,对着诸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旁的小衙役,亦是不知所措,索性跟着沈约一起弯下腰来。
  “狗娃儿,你这下恐怕便是飞黄腾达了罢!”也不知何人在人群之中起哄,顿时人群之中又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
  “尤二叔,你说得好,咱狗娃儿也想要有这么一日!”沈约倒是不着恼,反倒是应了一声,这人群之中又是轻松了下来。
  “只是这师门之内,便让我早早启程,切莫耽误了时日,只是我在城中尚有心愿未了。
  故而便要一一拜访。劳烦各位乡亲父老,让俺们办完这些事故,咱们再来说叨说叨,如何?”沈约说罢。
  “这话,还是狗娃儿说的中听!咱们也别给狗娃儿添麻烦了,该带孩子的,带孩子去,这该回家做饭的,也回去做饭罢。”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儿,这原本围堵的人群,又走动了起来。
  沈约却是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身道袍,甚是沉重,也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竟是丝毫没有臃肿之感,这身体燥热,便被内里一阵清凉气驱散了出去。
  端得神奇,沈约扭过头却见得一旁的小衙役还看着他,目光炯炯,他似是在眼底里有星辰闪烁,沈约觉着这双眼眸极为熟悉,却又似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这少年似是被沈约瞧得不好意思起来,慌忙便跑了开去。
  沈约挠了挠头,却是大步往稻香楼行去。
  这稻香楼生意却是一如往常,人来人往,生意兴隆。门口迎宾的小厮却是新面孔,也不知是谁给出了这般主意,不时便有客人被拉入楼中。
  沈约刚走到楼前,只听得那小厮高声喊道:“道爷留步!咱们楼中这几日来了几尾上好的鲤鱼,均是我洞庭湖中早晨下网捕得的,最是肥美不过!”
  沈约却笑着接口道:“这楼中自有,糖醋鲤鱼,干烧鲤鱼,辣烧鲤鱼,油泼鲤鱼,清蒸鲤鱼,煎酿鲤鱼,共称稻香六味。
  又要知道,这洞庭鲤鱼只有晚间只是最是出彩,这早间鲤鱼呆而不鲜,午前鲤鱼瘦而无味。你这报谱,若是被梁掌柜听了,恐是要被罚上半月月钱咧。”
  接着便余下一旁呆若木鸡的小厮,步入了楼中。


第117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吹紫芝(十六)
  这梁掌柜却是不曾抬眼,只说道:“客台!楼上请,上头有雅座!”他低着头只见得一身白色道袍,只是这一双腿儿却是不曾动弹。
  他皱着眉抬起头来,只见得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他的跟前,如今已是白衣胜雪,配了一柄宝剑,有模有样。
  “这……”他有些迟疑地左右打量了一眼。
  “这三个月未见,梁掌柜却是不认识小的了。”沈约笑着说道。
  “你是沈家小子?”这胖掌柜似是不敢置信一般,又将少年打量了一番。
  “正是。梁掌柜,咱马上就要走了,想来你对我多有关照,便来此处,给你再做上一日伙计。”这少年说道。
  “这里头的设置倒是不曾变化。”沈约也不去管那呆若木鸡的梁掌柜,自己便上了后厨,将一身道袍脱下,换了一身短打,头顶个瓜皮小帽。
  肩上甩了一块抹布,长剑压在道袍之上,手上端了碗筷,便走入了这场内。
  梁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领着小厮,走上了大堂之内,只见得少年已是融入了其中,他似是自得其乐一般,来来去去。
  只是这一身气质已是大不相同,若是以前这少年多有落魄,如今却是不卑不亢,颇有一股气度。
  沈约在此处忙到晚餐消散,方才入了后厨,与厨师老方打了招呼,便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道子模样。手提宝剑,步下楼来。
  “梁掌柜,这三年多蒙你照顾了。”他走到掌柜跟前,鞠了个躬。
  梁掌柜不知如何言语,这老人如今也五十有二了,见得沈约这般模样,竟是不由得流下泪来。“狗娃儿,这三年,掌柜的我,用心无愧啊。”也不知为何,这老掌柜便说出这般话来。
  沈约笑着抬起头,取过柜台上的一块锦布,仔细替他擦去泪痕。
  “掌柜的,咱们甘州城内,就属你最是地道,咱们做下人的当然知道,你这样的好人,自然要长命百岁才是了。
  此去远方,千山万水,沈约我今日,便给你做最后一回小工,也愿你这稻香楼开遍这一方洞庭。到时候,咱狗娃儿还来你店上,吃鲤鱼,喝米酒如何。”
  梁掌柜便抬起手来,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只见得涕泗横流,连衣袖都擦不干净。他哆嗦着从柜台里取了一把碎银,抓过沈约的手掌,塞在里头。
  “你且拿着,日后若是当真成了神仙,咱老梁家还能吹吹,这稻香楼还有神仙给咱们打过杂咧!”
  沈约笑着说道:“好好好!我便要做个打杂神仙!老掌柜的,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了。”
  说罢,便大笑着步出了稻香楼中。
  他望见天边却已是残阳如血,行人行色匆匆。他沿着河岸行走,走了不远,便到了一处平房前头,只见得有一处摊位,孤零零地留在此处。
  也不知是在作甚,这风中却有个喑哑的声响飘散着,他站在桥端,不由得叹了口气。
  “春风不问小楼西,只影向暮去。”也不知如何,少年便诌了两句打油诗,往桥下去了。那摊位上头之人,见得沈约缓缓步来。
  也将长笛放下,一头青丝飘舞在风中,脸色隐在阴影之中,不知是何模样。
  “糟老头子我道是何人来访,却是个衣冠楚楚的道爷。”这老人轻轻地说道。
  沈约却是向老人行了一师徒大礼,趴在老人跟前,说道:“弟子沈约,因身体之故,卧床时久,如今方才赶来。”
  老人却无有变化说道:“如今琴已是不在此处,若要学琴,已是无琴可用,奈何奈何。”这老人似是对沈约所言,又似是自言自语。
  许久方才发现少年尚且跪在自己跟前,他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却是阴晴不定,他伸出手将少年扶了起来说道:“此事与你毫无干系,是我这般言语,吓坏了你罢。”
  沈约站起身,笑着说道:“倒也不是,小子我只是觉着,贺兰师父这般恐怕是有难言之隐,如今徒儿到了此处,又不能为师父分忧,却是自责。”
  老人听得这番话,点了点头道:“倒是还肯认我做个师父,只是如今为师却是也教不得你了。”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且随我进来。”便引着沈约往屋内行去,只见得老人步入屋内,在桌上摸索了一番,便将桌上的灯盏点燃,这屋内才可见物。
  只见得这入门不远处,便供奉了一排牌位上头自有人的姓名,似是老人同根同源的亲戚,上头香火未断,青烟袅袅。
  此时,老人已是端着油灯,往屋内走去,沈约也赶忙跟了上去,只见得这屋内一张大床铺之上,正摆了一张支离破碎的古琴,只是这把古琴里头似是藏了什么东西。
  沈约俯下身去,借着老人手中的灯光,细细打量着这把古琴,只见得古琴之上,已是弦断,琴身断成几节,临岳破碎。已是不复风雅风貌,恍若一具空空荡荡的尸骸。
  “此琴名为绮凤,乃是我少子所拥之琴,战乱毁损,人不瓦全,我也只寻得此琴,聊作慰藉。终日将他摆于床首,睹物思人。
  而我手中本有一琴,名为‘焦凰’,只是因作他用,不在身侧,如今手中无琴,又如何使得。”老人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知是悔恨,还是难过,不禁流下泪来。
  沈约用手指拂过文武弦,长弦卷曲,却自两侧断裂开来。
  “贺兰师父,你此去七日,便是因着焦凰之事罢。”少年说道。
  “你既然称我一句师父,那此事也不好瞒你,确实因此,只不过最终只能似武王献了七星刀,我也只能将琴拱手让人。可叹我一介琴匠,终究做不得专诸行事,只能仓皇而逃。”
  沈约瞧着老人涕泗横流,听完始末,却是一声叹息。
  他本想习琴,只是此间之事,又似是过于复杂,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他蹲下身,将老人扶起说道:“贺兰师父,我定是会将其中事故告知于我,我沈约虽是乡野出身。
  但这不平之事,我却是不能不管。何况此事更是事关于你。”
  这屋内却是一阵沉默。
  甘州城的城西,正有个少年漫步而行,远处的夕阳,照的那一身白衣,亦是染上了些许血色,少年人手中拿着一本琴谱,他望着天际,不知如何言语。
  只得将那侧琴谱放入了怀中。
  城西的杂货铺一如往常,门前的大树却是高耸,他看着大树似是想起自己从那树上跌落到地面上,而后被人追逐,叫骂的少年时候。
  那时候一同奔跑逃难的愚笨少年,如今陌生得似是一个陌生人,他笑着却是笑了起来。
  有德愚钝了十来年,如今却是机巧异常,为何不为他欢喜。他伸了个懒腰。只听得杂货铺中一阵吵闹。
  却是有三个少年模样的人围在杂货铺门口,似是有口角,他站在大树底下,垂下来的枝条,看看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看着好笑,只见得杂货铺中正盈盈走出一个女子,若是说放在甘州城内,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一身湛紫外衣,裙摆摇曳,一颦一笑,竟看得那三个小伙儿一时痴了去。
  当初的自己是否也是这般模样,沈约摇了摇头,不知自己是何种想法,只是唇间却是压不住的笑意,似是嘲笑自己,也似是在嘲笑那些未曾见过世面的少年一般。
  那周春香对着诸人一通奚落,那三人却是浑然不觉,只顾着流着哈喇子傻笑,正当这时,只听得屋内一声大喊,横刺里冲出一个穿金戴银,头顶戴了顶小帽的大汉来。
  说是大汉,待得他走近了一瞧,却是个尖嘴猴腮的秃子,脸上却是一副刻薄相。
  硬要说,这周秃头比之前几年都要难看的许多,这也难怪许多人说这周秃头怎的生的了这般水嫩玲珑的丫头。
  不是走了大运,便是捡来的娃子,这周秃头原本脾气便不算好,这三人拿这话一挤兑,顿时便火冒三丈,抄起店内的扫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对着三人便是一顿抽,这三人哪里猜得到这老头儿说动手便动手,这手下却是一点都不曾含糊。
  一时之间来不及躲闪,顿时身上挨了数下,只听得“哎呀,哎呀”叫唤个没完。看得沈约却是直摇头。
  这数年过去,这班小子却还不如咱们从前那般机灵,他也不知如何便将此话,念了出来,回过头去,却空无一人。
  便不由得又摇了摇头。而那处的无人已经斗作一团,连周春香都被挤在当中,不知是该劝架好,还是帮着爹爹一把手。
  说来,这少女倒也是凄苦,原本早早便定了婚事,嫁入这甘州城首富家中,便可以做个阔太太,从此虽说不上锦衣玉食,倒也是衣食无忧。
  他自小便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从家中出嫁,自然也是做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在他的人生之中,似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一朝变故,她虽然所受波及并不甚大,但顿时便将她的生活拖入了另一个漩涡之中。
  如今她已经十六,比之城中其他的姑娘,她的年岁已是见长。
  她也未曾识字读书,爹爹觉得她长得好看,便是万幸,也不需读书如何,以色侍人,便是最大资本。
  便让她日日坐镇店中,也唯有定了亲事之时,方才让她入了阁,有所闲适。这等感觉,往日倒是不觉,只是如今,她再次被推到台上。
  被像是店中陈列的商品一般,她也是其中之一,仍似是在待价而沽,只是自己又值些什么。
  她被那三人推来搡去,还是挣扎着冲到了周秃头的身边,一把握住父亲的手,那处的周秃头却是急了眼,也不知是谁劝架,便一扫帚拍在了周春香的身上。
  只听得“啊呀”一声,女娃儿已是跌倒在了地上。周秃头却是一愣,那三个起哄的小伙儿见得这般景象。
  也顾不上与这秃头缠斗发了一声喊,便做了鸟兽散。
  这秃头听得女儿一声叫唤,也方才清醒过来,连忙扶起了周春香,焦急地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
  沈约在树下静静看着店面前的一切,这人事故里,对于见惯了美人或是美少年的他而言,只余下一声唏嘘。
  他与有德曾将周春香当做天底下最为美妙的人儿,那时候,她便是他们高不可攀的梦,在他们这等山民眼里,她如一轮明月。
  哪怕天底下都传颂着他人的美名,都无法阻止他们对她的思念。
  只是如今看来,这少女也不过是这城中最是寻常不过的角色,一如笼中鸟,一如一件商品,全然靠了他人做主。
  活的如同于云上踏步。
  他转过身去,不见这场荒诞的闹剧。
  夕阳西沉,城市也安宁下来,像是陷入了梦境,不动声色。


第118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吹紫芝(十七)
  少年若得春风故,明楼月堪马蹄轻。
  沈约这日醒了个大早,他今日便宿在悦来客栈,昨日夜间,他游街串巷,正巧遇上一位老汉沿街叫卖□□的驴子。
  似是家中变故,也是甘州城边际遭了灾祸的难民,只不过因着外出探亲躲了一劫,身无长物,家中更是如同蝗虫过境,只余四壁。
  他只得一路走一路乞食,先是去了株洲城,这门口看守森严,却是连入内都做不到,只得转向甘州城走了万里,连着小驴子都饿瘦了一圈,方才到了这甘州城内。
  这城中虽是有地方接济灾民,但也只能保上一顿饱饭,而此处饥民众多,家乡又无法归去,他只得在城中卖着驴子,想着自己若是将这驴子变卖,便可换上些许盘缠,去到远处投奔亲戚。
  只是这连日以来,这城中却无需求,他只得回到城中管制之处。这批驴子却是日益消瘦,前几日,还可以放在城外吃些青草。
  只是近日,附近佃户找了城中衙役,不许他再在此处放牧,他只得与驴子并行,如今这驴子已经成了负累。
  只是这家中已经毫无留恋,这余下这一匹小驴,他又狠不下心,只想给他找个好人家。
  沈约便是在此刻遇上这位老汉,他听了老汉说了梗概,便出手将驴子买下,并且和老人说道:“小可家中薄有田产,只是在这甘州城后山之上,老汉若是不嫌,可以去山腰,寻我父亲另做安排。
  正是春耕忙碌之时,人手总是稀缺,若是能得老汉相助,倒是能减轻不少的压力呢。”说罢,便笑着看着老汉。
  这老汉对这份工作却是欣喜若狂,似是久旱逢甘霖,于是对着沈约连连称谢。
  沈约说道:“老爹,你若是上山去,便与这山腰的老沈头说道,乃是‘沈约’喊你上山来的,便不虞无工可做,只是山间不招好吃懒做之人,老爹你可明白。”
  老汉听得连忙跪下身来,对着沈约连连叩头,看得沈约都不由得一阵慌乱,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你且在这城中睡上一宿,便上山去罢。”说罢,便给了老汉买驴的钱,飘然而去。
  他从床榻之上醒来,窗外却是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响,他又想起昨日,那客栈老板问道:“沈家小子,如今你已是发达了,不如便住一下咱店里的天字号客房如何?”
  沈约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取了一块碎银说道:“咱小门小户,哪有什么发达之言,便要这间客房了。”
  林掌柜低下头去,却见得正是那间地字号,只是久无人入住,颇为奇怪。
  便婉言劝道:“这处正对着甘州市集,沈家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人来人往,人烟嘈杂,最是烟尘扬面,这屋内,一日不扫,便落满灰尘,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咧。”
  沈约说道:“正是要这人间烟尘,方才正好。”
  说罢,便接过林掌柜手中的门房钥匙,上楼去了。
  如今这日光顺着窗扉,细细飒飒地落入屋内,他借着微光,正能瞧见空气中浮游的尘埃与棉絮,阳春三月,多有故事。
  柳絮纷飞,杂绪意乱。他的短发披散在肩旁,他伸出手指把玩了一番,便起了身,洗漱穿戴。偶尔将目光投注到楼下的人群,不由得会心一笑。
  许是人间红尘,仗剑江湖最是写意,难怪从古今来,道士修道妄图上天去,而仙人却急不可耐,抛却长生,也要在人间摸爬滚打。
  沾满尘土,都算快意。
  他将钥匙交付前台的小二,问起:“昨日我牵来的驴子,可是喂饱了?”
  那小二与沈约却也是熟稔说道:“沈家哥儿,你那头驴子恐怕饿了不下五日,这吃起草来,便似是饿死鬼投胎一般,咱班房内的粮当真一叉接一叉,喂了过去,喂到半夜方才饱了。
  这事儿若是让掌柜的知道,他定要说是亏本买卖,哈哈。”
  沈约笑着说道:“林掌柜向来便是个好人,哪日不在做亏本买卖不是?也不差我这一桩咯。我便牵驴去走。不多叨扰了。”
  说罢,便与小二道了个别,到了旁落的门房取了驴子,骑上便往城中行去。
  沈约在此处宿居久远,直至今日,都觉得甘州城中,春景仍算一看。
  沿着石板长道,两侧是开着粉色花儿的高树,柳絮翻飞,若是不注意,这头顶便要黏上些许毛球儿。
  人来人往,一点不似乡间小城这般安宁,沈约叹了口气。正巧路过那私塾所在,那老夫子已是作古,沈约见得冥府使者将那老者从家中带走。
  如今却已是换了两个年轻的夫子,头上戴了块方巾,身着一件素色长衫,正手持经卷,与下首小子讲着课。
  沈约打量了一眼,那些孩子的衣衫,又的是丝质长袍,面容姣好干净,一副富贵气息。而也有身着麻衣,脸上有些与他一般的乡土之气,恐怕便是周边乡民之子。
  如今这私塾之中,这些孩子听着相同的课程,也不见有何高低之风。他扭过头去,只见得微风拂柳。
  耳畔传来阵阵读书之声,如松涛,如海潮。
  这些孩子之中或许有人会与家中世代之事有所别罢,也许会是考取功名?亦或是不再务农,而转投替人提笔书案,不是坏事罢。
  沈约怔怔地想着,若是无了金先生,他是否会走上这般道途,会否也有这般春风得意的一日,骑驴看尽甘城花。
  他并不知晓,驴子载着少年过了那处书斋,一旁人声鼎沸,他只做隔岸观火,一时心中剔透。
  他往日便是混杂在这般人群之中的一个,如今他似是跳出其间,不由得心生感慨。
  忽然他见得有个鸦青色的少年迅速地趟过人群,他想去看清那人的长相,却是无能为力。
  如梦似幻,不似真实。
  他回味了一番,终究不去想了。只见得前头便是到了甘州城的医馆,只见得医馆前头停了数人,都是甘州城内的居民,几人站在一处,正对着一身着布衣的白胡子老人。
  沈约稍一打量,便分辨出此人便是当日一巴掌拍在自己头顶的赤脚医生,如今看来,却是老的十分快了。
  这医道之事,向来费心费力,这百八十里除了常驻村内的赤脚医生,便是以这老汉最是医术精深,只是这精深也是相对而言。
  这老汉只会,头疼医头,脚痛医脚,脾气又是极为暴躁,故而得罪人之事,时有,周围的人早已是见怪不怪,反倒是要来看看热闹。
  沈约将驴子停了下来,也远远地隔着人群,瞧了起来。只见得这老汉已是六十来岁,却是精神矍铄,将长衫往一旁一挥,摆开架势颇有舌战群儒的架势。
  听得周围所说,正是这老汉又将一病人看得腹泻不止,说来,原本只是有些拉肚子,这下可好,不仅腹泻未曾止住,还呕吐了起来。
  这人乃是个破落户,自是不要面皮,当众便呕吐起来,一朝不慎便喷了个老头满头满脸,于是这有理,也化作无理。
  这老汉也生了牛脾气,一通怒骂,还喊来家中晚辈助阵。
  这周围相邻,本就看得这破落户不痛快,干脆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明面上为了看热闹,实际上却是为了不让这般破落户趁机跑了。
  这老人自是越骂越起劲,唾沫横飞,平日里受惯了这等破落户欺压的居民也是不由得爆发出阵阵好来。
  这破落户见得今日没法收场便说道:“我与这老汉之事,岂要你们这些腌臜多嘴!”这破落户一说,便起了民愤。
  这周围之人纷纷取了手边石子与臭鸡蛋,都往那几人身上丢去。这居民手劲差别亦是大,有些偏的远了,便连那赤脚医生都一并砸了去。
  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致。
  沈约见得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两边都不好收场,便捏着嗓子喊道:“快跑呀,李瘸子带人来抓人啦。”
  这时,只听得那破落户似是极为兴奋说道:“好啊,咱家小叔子张蛮正在李瘸子手下当差,他来了,统统把你们这些刁民抓进去吃几日牢饭,看你们还逞凶伤人不!”
  话音未落,只见得一块石子正中他面门,人群之中亦是有人说道:“什么张蛮李蛮,早就被府衙大老爷停职查办了,你就好好等着进去受罪吧你。”
  那石子正是沈约丢的,此时,他亦是架起小驴,挤出了人群,踏在官道之上。
  这城中事故,倒也是看遍,两日时光,给自己心头却是添了一块大石,他在驴子上头,伸了个懒腰,直直往城门外去。


第119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吹紫芝(十八)
  正当他行到青州河旁,只见得有一只金红色的鲤鱼一跃,便跳出了水面,他停下步来,只见得鲤鱼头顶似是夹了一份书信,他伸手取过,那鲤鱼又跃出水面,向他摆了摆前肢。
  便潜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好笑,将书信展开,只见得上头寥寥写了几个字,字迹清秀,正是:湖畔候君,不见不散。
  他心头激动,难以抑制,不由得放声长啸,也是此处无人,不然这沈家儿郎变成了个疯子之事,隔日便要传遍甘州城去。
  俯下身去说道:“驴兄,驴兄,今日便要有劳你跑得快些,到时候,俺们便请你吃最好的草料如何。”
  这驴子却是一脸轻蔑模样,拧巴了一番嘴唇,踢了两下腿儿,颠得沈约都在驴背上打了个趔趄。
  他无奈地拍了拍驴子的脑袋,悠悠地往洞庭湖畔行去。
  他回忆起这城中之事,想来却无憾事,自己在城中行过各处,见过各色人群,那些南来北往的侠客也好,还是行遍四方的掮客商旅。
  都在稻香楼,都在街道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如今自己又留下了什么,是被捣毁关停的邪教私塾,亦或是一片狼藉的李宅。
  这般想来,却不是好事。
  他只是想要后面便好好修道,这山间或许无聊,眨眼便去了十来年,待得他再次下山之时,恐怕这人间已是不同往日了罢。
  沈约瞧着被春风吹绿的岸堤,不由得倒骑着驴子慢慢躺倒了下来。
  一阵长风吹得两侧的碧草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些生于绿叶之中的粉色小花,被他裹挟着飞上半空。腾舞在空中。
  沈约任由这些花瓣落满自己的道袍,而后又滑落到了地面之上。
  春红落素纨,
  舞奕花满衣。
  长剑叮咚作响,甘州城的倒影在沈约的眼底越发渺小,他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他总觉得自己或许早该脱了此处桎梏,他总在等待一个机缘。
  这天地之中,他无处为家,倒以漂泊为乐,尘世流转。
  他应有故事,而不是土烧入喉,酩酊大醉。无言以表。
  所以,他才这般追求入道,不为他事,更是为了能早早离开此处。虽说自私,他坐起身来,小驴子继续往前行进,倒是不为留步,任由沈约在上头诸多折腾。他都不为所动。
  他听的身畔一阵水声,只见得那金红色的鲤鱼又领着鱼群,跃出水面,与他作伴。
  他不由得发问:“鱼儿,你可也是去往洞庭复命?咱俩便在这途上,做个伴可好?”那鱼儿似懂非懂地沉入水底。
  沈约觉着无趣,他从怀中掏出两卷手稿来,正是贺兰老爹送与他的一册琴典,这琴典分为上下两册,乃是由贺兰老爹一家祖祖代代总结而来。
  这贺兰氏乃是琴匠名门,不仅弹琴技艺高超,而且这制琴手艺更是一绝。只是家道中落,传到贺兰老爹之时,因着战乱不断,礼崩乐坏,这琴礼便也化作了谋生的技艺。
  贺兰老爹虽是心有戚戚然,但这日子尚且得过,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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