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苏遍修真界-第9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橙纱别过脸去不敢看他,她颤声道:“少主,是真的……据说,是玄武亲自动的手。”
  “……”
  洛九江瞪了橙纱片刻,很不客气道:“你怕是发昏了,我带你去见阴兄,一起向他讨些药吧。”
  九蛇都是枕霜流的心腹,洛九江从来没对任何一条九蛇说过这样重的话。
  然而橙纱只是垂下头去,没有做任何的辩解。
  她看着洛九江笃定地跨出门槛,而寒千岭紧随其后,距离近得好像一道贴着洛九江的影子,第一次如此地不想执行那个“尽量分开他们两个”的命令。
  洛九江往任何一个院落距离都是最近,特别是当阴半死也正朝着他的方向过来的时候。两人就这么在半途碰上。
  洛九江带笑发问道:“阴兄,那个流言你也听说了?真有意思,他们看三千世界的散沙马上就要齐聚白虎,居然会用这种消息惑乱军心。散播这消息的人千万别被我逮着,不然看我……”
  阴半死颤抖地摇了摇头。
  他这回冠也没束,甚至还光着一只脚,好像就是得知消息后惊骇过度,因此就这样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
  而他这样狼狈的模样,洛九江竟好像见不着似的,还笑嘻嘻地习以为常。
  “别说了。”阴半死抖着声音打断了他,很快又加大音量吼了一句,“别说了!”
  洛九江一下子顿住了,他有点发愣地看着阴半死,神色间是满满的怔。
  阴半死深吸一口气,好像有一瞬间心痛得说不出来一样——然而他可是当世最精妙的大夫,怎么会医不得心痛?
  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因为一只脚没穿鞋,走起来难免深一脚浅一脚。
  阴半死一把握住了洛九江的肩头,声音虚弱得好像得了重病:“你跟我说过……先生曾经寄语给封雪……你带我去听听。”
  “……”
  洛九江好像成了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地扶住了阴半死,默默地和他一起,走到了封雪的房门前敲响了那扇门板。
  封雪被他们两个进来时的脸色吓了一跳,听到洛九江提出的要求后依旧心绪不稳。她抖着手把颈间挂着的牌子拿出来,因为动作太过粗糙,拉扯了几次才把玉牌摆到桌上。
  “怎么了,你们别吓我……”封雪小声地说道。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寒千岭无声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玉牌里的声音被神识导在空中,那和悦的语气、优雅醇厚的音色、软硬兼施地说明着封雪的身份,正如同那个永远含笑温文又从不退却的先生。
  一时之间,那人仿佛近在咫尺的面容,瞬间浮现在每个人脑海心头。
  阴半死突然扯紧自己的喉咙,如一头暴躁伤兽一样嘶声高呼!
  洛九江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就像那些因为亲人过世而极度悲恸的家属一样,平静地撑过了整个葬礼,终于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崩溃得一败涂地。
  他抽刀直劈,仅仅用了不动灵气的一刀,就把封雪屋里的一张霜木的八仙桌砍成两段,杯盘茶盏跌落一地。
  于一片狼藉之中,洛九江双目赤红,恨声疾道:“玄武!玄武!我必杀你!”


第248章 故人归
  有关公仪先生离开的消息,白鹤州终究没有把它压抑太久。
  在洛九江得到传讯后的第三天早晨; 白鹤州亲自伴着一位身穿麻布僧袍的僧人走上高台; 用沉郁无比的语气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他深切地表示了自己对于公仪竹西去的遗憾; 并且诚挚地请来了静慈大师为公仪先生超度。除此之外,白虎主还巧妙地运用了话术; 无声地把紧张和恐慌的气氛施加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封雪始终在台下对白鹤州冷眼旁观,听着那三寸如簧巧舌在言语中煽动起各种情绪,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伟大政客。
  可在她的那个世界里; 人人都有一个基本常识; 那就是——政客许诺; 全是放屁。
  白虎宗主白鹤州,他的形象确实更接近一个掌权者; 而不是什么能领导修仙界众人对抗黑暗势力; 一呼百应; 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
  想到这里; 封雪左右两边转头看了看,只见到洛九江和阴半死将沸腾人群尽收眼底; 脸上都各自泛出些许的疲惫之意。
  人群轻易地被白虎主挑拨起喜怒; 他们为公仪竹的逝去悲伤; 因自己的安全朝夕不保感到恐慌; 在得到白鹤州的某一个许诺后欣喜若狂。
  而当静慈大师原地打坐; 竖起手掌喃喃念经超度时,白鹤州的名望顺势暴涨,短短的一天里就被拱卫成真正的众望所归。
  这些人里; 有虚情假意顺水推舟的,他们知道公仪竹消息的时候可能比洛九江还早,但始终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
  也有真正愚昧,只是为自己的性命感到担忧的。公仪竹的离去对他而言只像划去了一个数字,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连那种大人都死了,那我的小命岂不是危在旦夕?幸好还有白虎主!”
  白虎借公仪竹的逝去揽权,有人在人群中浑水摸鱼,有人浑浑噩噩地盲从众人的意见,虽然高台之下聚集了这许多人,可是又有多少真正是在为公仪先生悲伤?
  ——他们没有自己见过公仪先生,只是或多或少地听过他的逸事。他们不曾亲眼目睹过公仪先生的风华,不知道那是一个该怎样被敬重的人。
  对于白虎主借机收拢人心的行为,洛九江都气不动了。
  他只是旁观着鼎沸的人群,旁观着白鹤州使用他的花言巧语,再耐心地等待着高台上的静慈大师把这一场超度的经文诵读完毕。
  当衰老的静慈大师佝偻着身体,满满自高台上分人潮而下时,他朝阴半死,也就是洛九江这一小撮人堆看了一眼。
  当年是他安顿了被人垂涎的阴半死,替他牵线找来了公仪先生,因此阴半死对他倒十分敬重,在与静慈大师目光相碰时,就对他隔空行了一礼。
  静慈大师竖掌还礼。
  他是个得道的慈悲僧人,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补丁摞补丁,土黄颜色已经被洗到发白的旧袈裟。就连当初七岛上枕霜流随手扔出来的几个僧人傀儡,穿的都比他要体面十倍。
  静慈大师已经很老了,他脸上皱纹密布,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他大半的宽厚眼神。他的目光接连从阴半死、洛九江、寒千岭以及封雪身上划过,又对他们行了一礼。
  仿佛是一句“节哀顺变,生者如斯”的无声劝慰。
  洛九江丹田内这几日一直躁动不安的道源突然就平静下来,他无声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第八宗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走到了静慈大师的边上。
  之前和洛九江的争斗里,他当着白虎主和一众使者丢了那么大的一个脸面,居然还没有被白虎主厌弃打发,如今更多了一个负责静慈大师的重要职责。
  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依仗究竟是什么,或者是个何等阿谀奉承之徒,竟然能够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落败。
  洛九江转开眼睛,没再在此人身上多花心思。
  他们几个一起离开,在回去院落的路上,阴半死的神色一直都有点恍惚。
  洛九江心里担心他,在分别之前轻声叫了一句“阴兄。”
  阴半死抬起头来,冷不丁地发问道:“你说静慈大师知道吗?”
  “什么?”洛九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指白虎主借他做筏子,以此聚拢人心的事吗?他一个出家人,没准心思纯净,就是不知道的。”
  听出了洛九江是顺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说话,阴半死艰涩一笑,眼神惨然。
  “也有可能人老成精,对什么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想见天下烽火漫天,于是想顺势最快地结束动乱。白虎主单从势力大小来说,确实堪为人主啊。”
  虽然阴半死从来都阴阳怪气,但“堪为人主”四字,被他念得前所未有地讽刺不堪。
  “阴兄……”洛九江抬手去拍阴半死的肩膀,却只见对方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院落方向走去。
  “也许,我只是从未看清任何事。”
  在阴半死的记忆里,静慈大师是个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也是阴半死的生身恩人。他嘴拙,被年少的阴半死屡屡顶撞也不生气,只是木讷地在破旧僧袍上擦一擦手,像一个有点局促的普通老人。
  偶尔阴半死在深夜里回想起那段日子,再想起静慈大师来,会觉得他淳朴得仿佛一个人间的老父亲。
  但毕竟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阴半死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怪异表情来,漠然语道:“风雨欲来,九江,你看好吧,是要变天了。
  ——————
  阴半死一语成谶。
  果然,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寒千岭和阴半死都被用一种相当柔和,又破水不漏的方式挡在了某个核心圈子之外。
  他们两个本事放在那里,白鹤州还不至于蠢到再把他们当中拉出来踩。然而比起实打实的拼一场更加和缓、更加有效、也更加恶心人方式,就是背后下来的软刀子。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在公仪先生离开之后,四象界风气顿转。面对强势又收拢了广大人心的白虎主,神龙界主和阴半死已然沦为壁花陪衬。
  比如很多的消息,他们再也拿不到了。
  偶尔几次白虎主邀请几个位居核心的朋友一起聚会,按例阴半死作为青龙使者应该在列,然而当他意图前去的时候,却在半途就被某个白虎宗弟子截了下来,然后委婉地送回了院子。
  洛九江对白虎主的这番手腕叹为观止:“白鹤州的修为我尚且没见识到怎样,可这窝里斗的功夫,还真是天下一绝啊。”
  他甚至都开始直呼白虎宗主的名字。
  阴半死冷笑一声“想逼我低头?”,转身就钻回了屋子里闭关修炼。
  他现在没有闲心搭理白虎主授意的那些小动作,公仪先生的道源,和他的遗志一样,都是要被阴半死继承起来的东西。
  相比之下,白虎主算是个什么?
  第二天白虎主召集众人一同商讨对付玄武的事宜。当他看到代表青龙书院的那张空椅子时,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然后像是某种报复的回敬似的,董双玉从此之后就再没造访过这套小院。
  洛九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人的书法如此匠气,怎么看都离大师隔着一层——这样狭窄的心胸,如此鼠目寸光的眼界,有道是字如其人,他的书法又能进步到哪里去?
  他也有点咂摸过来味来,知道董双玉之前怎么会主动替他聚拢所有朋友。
  董双玉确实是个一举一动都不落闲棋的人,他之所以宴请洛九江的朋友,又在宴上提一个“刁难”的问题,最后再顺顺当当地把它出手解决,不是为了博得洛九江的感激,亦不是为了照顾什么朋友情谊。
  他是为了把越青晖不动声色地放在离洛九江第二近的那处院子里。
  就像是之前他授意他人赶走洛九江的两个哥哥一样,身在白虎宗这个大漩涡的中心,董双玉一定比他们都更早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在无声地提醒洛九江,也是在用另一种方法保护如今修为尚浅的越青晖。
  洛九江把自己有关董双玉的想法拿给寒千岭说了说,寒千岭就稍稍沉思了一会儿:“即使在异种之中,他也应该是很特别的那个。”
  洛九江点头称是:“他不崇尚道源,也不追逐力量……让他更迷恋,更自得的,或许是冥冥中的某种规律。”
  寒千岭简要概括道:“典型神棍。”
  “……”
  洛九江想问寒千岭,圣地的事都过了这么久了,原来他居然还在耿耿于怀吗?
  还有……洛九江的这些朋友里,除了只要给块糖,什么人都能把他哄跑的游苏小公子,寒千岭还跟哪个比较对付?
  ……或者,就洛九江的这些朋友里,寒千岭还没得罪过谁?
  洛九江无奈地冲寒千岭投过去一个眼神,而寒千岭温和地笑了笑,故意地把这个眼神曲解成一个暗示。
  他倾身凑到洛九江面前,然后给了他一个吻。
  这个亲吻里含着更多的安抚之意,几乎瞬间就放松了洛九江紧绷多日的神经。洛九江长吐一口气,慢慢地软下大半个身子,把自己的上身靠在寒千岭肩膀上。
  “猝不及防,”洛九江倾吐道,“我毫无准备,我完全想象不到。这太……无论于情于理,也不应该是先生……”
  寒千岭无声地聆听着。
  他的手指弯曲起来,插进洛九江的发间,用稳定而令人舒适的力道一下一下地梳过洛九江的头皮。
  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低下头在洛九江额头上印下第二个吻时,两个人同时停下动作,对视了一眼。
  洛九江奇道:“你是被人诅咒了吗?”两人稍微亲密一点,就立刻会被人打断的这点是不是改不过来了?
  寒千岭沉着脸笑了笑:“我很想知道这次是谁。”
  洛九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不是想知道这次打扰的人是谁,他是想杀人。
  毕竟门外那个客人丝毫没有敲门的意思。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离院门口三步远的地方,悠长气脉显出高超的修为,气息十分隐秘,必然是个暗杀的好手。
  “还是我去看看。”
  洛九江站起来出去推开院门,出乎意料地,那个人看到主人家亲自过来了,居然也没有逃的意思。
  宽大的兜帽斗篷遮住他大半张脸,从额头到鼻尖,这位神秘来客始终潜藏在阴影之下。
  然而看着这道清瘦身影,洛九江却下意识地一个激灵。
  那人抬起右手,缓缓地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疲惫、消瘦、倦怠的脸。
  他仿佛走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然而他的眼睛却丝毫没有疲困之意,那双眼睛在黄昏和夜的交接处闪着狼一样的幽光,是两颗相照的寒星,是两团孤独的火。
  洛九江一时间全身肌肉都激动得发颤,那人冲着洛九江笑了笑,洛九江的两个眼圈就不自觉地泛起了红。
  对方微笑着问道:“死地旧谊,君可记否?”
  洛九江喃喃道:“谢兄……”


第249章 神箭手
  看着昔日的旧人在夕阳晚照时叩响院门,洛九江实在忍不住要红了眼眶。
  他心中涌动着一股滋味复杂的激流; 不仅仅由于重逢的狂喜; 更是因着谢春残如今的模样。
  曾经的谢春残是个丰神俊朗的青年; 他身姿轻盈如燕,神出鬼没的弓法是死地每一个人的噩梦。
  他能在人毫无觉察之际; 就已经在死地光秃秃的霜树枝杈上轻盈地腾挪跳跃过一遍,当你不备时已经被一张搭起的强弓指着后脑或眉心。
  他好谑笑,也好赌技; 骰子牌九和双陆样样都行; 还能陪洛九江喝上几口小酒。他写一笔好书法; 朝你抱弓而笑时又是傲气,又是邪气。
  然而如今的谢春残; 说清瘦都是好听的……他骨架上挂着松垮的一袭灰袍; 这模样根本就是形销骨立。
  他瘦了许多; 憔悴了许多; 下巴上密密地顶起来许多暗色的胡茬还没有剃。原本丰润的脸庞凹进去,皮肤全靠着两颊颧骨撑起个模样。
  而最让洛九江震惊和心痛的; 是谢春残空荡荡的左手袖管。
  他左臂似乎齐肘而断; 又和每个人间爱惜衣服; 怕拖脏了袖口普通人一样; 把空旷的下半截衣袖打了个结; 让他的残废之处一眼可见。
  洛九江颤栗道:“谢兄,你、你的手……是何人伤你?!”
  就是洛九江自己断了一条左臂,哪怕那手臂是从肩头齐根断的; 他都未必有现在这般心痛。
  ——作为刀客,没有左手虽然平衡变了,可也不妨碍舞刀弄枪,然而谢春残他,他可是一个箭手!
  对于谢春残这种神箭手来说,弓之一道是何等细微精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哪怕只是断去一截尾指,都极有可能影响到手上箭矢的威力,更何况他如今失去了半条手臂!
  或许运满灵气以后,他还能将袖子缠上弓弦张开劲弓。只要修为足够,他能一箭穿山、一箭定海……然而在细腻之处,终究是难以补足了。
  谢春残似乎早料到了洛九江的这个反应,眉目稍稍地展开,露出一个短促的微笑:“我自己砍断了。”
  一瞬间洛九江连瞳孔都在颤抖,谢春残却只是不以为意。他踏在院门口的门槛上,瘦得轻飘飘的身子站得稳稳的,简直同他那次和封雪告别时一样。
  洛九江伸左手去拉他右袖,想把他引进院里来,一时竟然没能拽动。
  “……谢兄?”
  谢春残站得笔直,唇角微勾,看起来总算有了旧日死地雪原里,那个一箭钉透别人脑袋的青年的神气。
  “灵蛇少主,”沉吟片刻,谢春残促狭笑道,“好大的名头,知道时简直吓我一跳,老朋友混得不错啊。”
  洛九江无奈道:“别人也就算了,谢兄这么叫我,要让我无地自容了。”
  “哪里。”谢春残摇头道,“求人就是要有求人的规矩。”
  洛九江突然觉得不对,心脏猛地狂跳一拍。也是他反应快,手腕瞬间就已改扯为扶,右手也飞快弹出,死死抓住谢春残的肩头,到底是没让谢春残跪在自己面前。
  “谢兄!”洛九江加重了声音,“你这样子,我要生气了!”
  谢春残闭着眼睛,幽幽地吐出一口长气:“我有事情,非要相求灵蛇少主……你先别恼,你是灵蛇界的人,我求的这件事关系甚大,你这个身份难道脱得开?”
  洛九江咬牙道:“只要不违正道,谢兄要我办什么不行,何必用求的?”还要行此大礼?
  何况谢春残如果有什么事情相求,多半就是与他的灭族仇人有关。如此破家血仇,洛九江岂能不替他报?
  “不违正道。”谢春残说。在洛九江表情刚放松些的时候,他又紧跟一句道:“但是让人为难啊。”
  谢春残幽幽道:“我不想为难你,九江。此事你只要说不……”
  洛九江打断他:“说不怎样?”
  “你对我说一个‘不’字,谢春残转身就走,权当从不曾请托过灵蛇少主这一件大事。我此次上门的目的,就只是探望一回旧友九江。”
  洛九江冷笑道:“那我若说好呢?”
  “借爪子钱,放大小局,十里赔九末梢三。”谢春残突然张嘴说了一句黑话。
  “……啊?”洛九江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抬眼去看他。
  “意思是说,你借了赌场的高利贷,压上了自己老婆和老娘给柜头抵账,赌的是最简单的骰子比大,结果连输九次不说,最后那一把居然摇出来三个一。”
  谢春残叹息道:“你说这种情况你要都答应,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这些年在外面流离奔波,隐姓埋名,为了报自己的家仇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洛九江甚至一齐动用过师父和千岭两边的力量,却依旧没抓着过他的尾巴。
  直到今天,像梦一般,谢春残挟裹着一身的伤痕和风尘,踏上洛九江的门槛,如同唐传奇中侠客一样,摘下斗篷,对他微微一笑。
  却是来做最后的性命之托。
  洛九江心里一半有气,一半担心,压低了声音发狠似地说:“我连玄武都立誓要亲手杀了,谢兄还怕我惹什么祸?”
  “……”见面之后,谢春残的双目第一次睁大,看起来在惊吓之外,居然很有几分哑口无言之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九江,你我分别四五年了,你这是非要我把眼睛剜出来,贴你脸上看不可?”
  谢春残惊叹道:“我先前说错话了,你哪是混得不错……我看你是枝站低了,庙修小了,三千世界哪片都不够大,实在容不下你了。”
  他这番连逗带捧还不忘押个韵脚的气势,终于很像是当年和洛九江一起开宗立派的相声搭子了。
  洛九江又好气又好笑,一息之后终于板不住脸,加力扯着谢春残衣袖一拽:“进来吧你!”
  这回谢春残没坚持站在他那三寸高的门槛上。
  他没有刻意挣开洛九江的力道,因此一拉就下了门框。洛九江再次印证了自己双目所见的:谢春残确实轻得惊人。
  如果说他之前在死地里还只是身姿轻盈如燕,那如今简直就真是只燕子,连脊骨都仿佛是中空的,一点都榨不出重量。
  分别时洛九江与他都是筑基修为,如今洛九江修成元婴,他也修成元婴。只是不比洛九江几番领悟道源和生死的奇遇,谢春残的经历只怕坎坷非常。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亦正亦邪,混乱非常,不客气点说根本就是乱七八糟。洛九江当初在里屋察觉到他的气息时,甚至把老熟人都当成了来者不善的刺客。
  谢春残温顺地被洛九江拽进院子里,寒千岭则越过二人,去他们身后关上了院门。等他再转回洛九江身边时,谢春残果然发问道:“这位是……”
  洛九江微微一笑——说起来他但凡一念寒千岭名字就未语先笑,这习惯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可能是因为哪怕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心里也忍不住泛起来甜吧。
  “他是千岭。千岭,这位就是谢兄。”
  谢春残恍然大悟:“是右手君了,久仰久仰。”
  他本想举起双手抱拳作揖,只是左臂断了,只抬起空荡荡的半截袖子好不尴尬。最终还是改做一个不伦不类的竖掌礼,看起来像是个落魄贫穷的化缘和尚。
  寒千岭也对他见礼:“我亦对谢道友闻名已久了。谢道友对九江有救命之恩,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寒千岭非常适时地,用恰到好处的疑惑语气问道:“不过‘右手’是怎么回事?”
  洛九江:“……”
  谢春残:“……”
  这个问题……这个有点哲学的问题,到底要怎么跟寒千岭解释比较好呢?
  谢春残咳嗽了一声,面对这个在洛九江描述里圣洁无比、相貌出众清艳,看起来如同天间皎月,水影寒枫般的深雪宫主,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他形容自己从前是怎么带坏无知少男。
  他侧过脸,跟洛九江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听我跟你说,我要求你的是什么事。”
  眼看谢春残还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洛九江长吐一口气,干脆从自己储物袋里摸出一小坛子酒来。
  他把酒坛递给谢春残,自己另取出一坛饮了一口,示意他喝。
  谢春残也是痛快。他拍开封泥,二话不说仰头便饮,清冽酒水自上而下倾泻出一道小酒瀑。其中一半进了嘴巴,另一半稀里哗啦地犒劳了他灰扑扑的衣服。
  “好酒。”不过片刻,谢春残放下见底的酒坛,恶狠狠地嘶出一口气来,“许久不见,是要喝这么一场。”
  洛九江随手把自己的酒坛抛到一旁的院子角落,笑道:“这还是只是洗尘酒而已,谢兄着什么急。”
  “好了,谢兄现在可以说了——反正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我都已经答应了。”洛九江顶着谢春残错愕的目光悠悠道。
  “你是我的朋友,又新喝了我的酒。那无论什么要命的事,只要你肯说,洛九江不辞粉身碎骨,都愿意去做。”
  迎着洛九江炯炯目光,谢春残轻叹一声,终于松了口。
  他从进院以来始终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但这个动作似乎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气。谢春残用一种疲惫不堪的声音说:“我要杀白鹤州……我要杀当今这位白虎主。”
  像是一个跋涉了半生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自己苦寻多年的那片栖身绿洲。
  不是不欣喜,不是不痛快,只是早在那之前,就已经被无常多厄的旅途折磨地榨尽了每一根手指尖的力气。


第250章 醉辞
  白虎主?谢春残的那个破家仇人,原来竟是白虎主白鹤洲?
  洛九江一时有些震惊; 他深吸一口气; 冷静问道:“谢兄是已经确定了?”
  谢春残惨淡一笑; 笑容里只有无尽的苦涩。
  “我那时年纪还小,只知道谢家是因书祈招祸。至于长辈们那个神秘的、互通有无的高贵朋友; 我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有点发怔地打量着自己的右掌心,目光缓慢地在一条条纵横的皮肤纹路上移动; 就如同正凝视着这些年里; 他挥笔写下的每一道浓墨书就的笔画。
  “五年……我追查了整整五年。”
  他回到谢氏一族旧日的族地; 那里却早就被新的家族取而代之。
  谢春残夜里翻墙进入那片新的族地,足尖在地上一点; 就无声地掠过十几间屋子。他现身在每一间曾经布置着花团锦簇的植木; 也曾经被烧成断壁残垣的小院; 没能从中找寻到一点过去的遗迹。
  整个谢氏都被推倒重建; 格局和从前俨然不同。谢家书香门第,格局落处讲究的是清雅恬淡; 自然无为; 然而新过来建族的韩氏却金玉满堂; 堪夸豪富。
  谢春残甚至都没能从里面找到一撮烧焦的泥土; 就好像他记忆里火满宅邸、血布长街的那一夜并不存在似的。
  既然暗地里寻找痕迹不成; 他便化名曾旧年,伪装成一介普通散修,拜入韩家做了客卿。三个月来; 他披着一层和善、懦弱、窝囊又好说话的外皮,一点点地叩开了每个他能接触到的人的嘴巴。
  最终也是最后,他从韩氏三长老那里获得了最重要,也最让他怒火中烧的一条讯息。
  当天晚上,韩氏老家主横死在卧房之中,喉上插着一只短箭。
  没人想得通他被什么人所杀,而直到死去之前,韩老家主也没认清谢春残的脸。
  作为亲身参与了谢氏的灭门者之一,他这些年里居住在谢氏旧地上,竟然没有一个夜晚会感到亏心得难以入睡。
  不过那都没有关系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在一轮凄冷寒月的映照之下,那个负着劲弓的箭手高高地站在树枝梢头,俯视过因为老家主的死亡,而变得兵荒马乱的韩家。
  此时此刻,在动乱和惶恐中凄惶战栗的家族,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是多么相像啊。
  谢春残看着灯火大亮的韩氏,露出一个残酷冰冷的微笑。
  他收了手,转身离开,没有让这片土地第二次被流动的火焰净化。这不是因为他心生同情和怜悯,只是怕动作太大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几年里,谢春残几乎一直在外漂泊。他一层层地往上摸索,有时线索断了就只好重头再来。他伪装成剑客、窃贼、赌鬼、被追杀的死士……
  他从一个个人嘴里掏出消息,用醉到两张脸都涕泪相照时的呓语、用一副自己已是奄奄一息的丧家之犬的掩饰、用威胁、用刀子,也用一个哇哇大哭的、和他当初年纪一样大小的稚童。
  几年之后,谢春残自己回头想想,都觉得那时的自己是疯了。
  但偏执本来就是谢春残性格中不容忽视的底色。他可以为了报仇成为死地中毫无道德观的走狗,也可以为了一个道歉放走封雪,足足坚持过整个死地的追杀令半年。他愿意在地宫之中三次割开手腕,不惜一切代价去挽救洛九江的生命,也会在离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