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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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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被抽空的世界比缙云连环界有活力很多,它没有只干巴巴地念着自己的旧故事,反而在最开始问了洛九江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问洛九江,你有没有见过朝颜花?
  洛九江没有见过。
  几乎只是在他这个念头传递出去的瞬间,他便透过自己丹田小世界的心眼,接收到了来自此方世界的消息。那一刻,他看清了朝颜花的模样。
  朝颜花的形状像一朵小小的伞,颜色却泛着柔柔的红橘和淡粉,像是天边簇新织就的锦霞。
  在世界的每一个早晨,它都蓬开小小的绒羽,借着风力飞往此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它开在山巅,开在泉眼,开在河畔也开在海上。花朵细小的根须扎在空气中的水雾里,凌晨生而午时死,春来冬至,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这种只有成人指甲盖大小的伞绒花,将朝颜界的每一个清晨都渲染得如同彩霞。
  这个当着洛九江的面被炼化的世界悄悄地告诉洛九江,朝颜花是它最爱的妆粉。
  在过去的千百年里,世界小心地培育着这种稚弱的花朵,用自己的风把它送满每一处角落。
  于是每一个清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朝颜世界就拥有了它的新妆。
  ……
  朝颜花是在饕餮骤然闯入时死去的。
  花宴望行经之处,就留下淋漓的血迹和惨呼。干涸的鲜血蒸腾到空中,血雾里容不下任何一朵朝颜花的根。
  三天之内,在饕餮们的吞食、献祭和纵横下,整个世界横尸遍野,空气里渗透着细小的血珠。
  饕餮主血色的蹄爪之下,连世界本身都不能保全,更何况是一朵小小的、娇弱的花。
  洛九江张开眼睛,目光里藏着积年的叹惋。
  他向此方世界的最后意志敞开丹田,丹田里的元婴也站起身来,双手张开,如一个欢迎的怀抱。
  那一刻,洛九江耳畔响起一声轻轻的喟叹。
  饕餮只见到洛九江动作一顿,以为他力气不支,立刻张口鲸吸抢攻,看眼神早已把洛九江当成一块即将到嘴的活肉。
  他看见了洛九江年轻强健的躯体,看见了那身弹牙鲜美的血肉,他看见阴阳道源服帖地听从着区区人族的号令,也看见洛九江握刀的双手下,经脉中的灵气如河流般稳妥的运行。
  他只意识到洛九江是个何等美味的食物,却从未曾有一刻看见,洛九江的刀尖上无声无息地挑起了一朵小小的,花瓣细绒绒,如伞覆晚霞一般的花。
  那花朵同样在丹田中落了洛九江的元婴满头满身,每一朵都和他刀尖上逗留的这朵别无二致。
  ——朝颜世界把最后的遗产托付给洛九江的小世界,它让丹田里的世界肉眼可见地茁壮起来,还托付给小世界一把自己最爱的朝颜花。
  于是那一瞬间,洛九江的刀气散落如雨。
  花宴望讶然发觉,几乎只在眨眼之间,洛九江的路数就变得飘忽不定,如羚羊挂角……不,更像是柔软散开的漫天花雨,美则美矣,却会在遇到水泽的瞬间,骤然绽开一朵要命的刀花。
  几百年来的第一次,花宴望心中升起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仿佛死地功体被破的当年。
  他强压着自己心中的不妙之意,试图扰乱洛九江:“临阵换了刀法吗?年轻人啊年轻人,此乃交战大忌,你到底还是……”
  洛九江抬起眼来,对他微微一笑。
  他问饕餮:“你有没有见过朝颜花?”
  “……什么花?”花宴望微微一愣,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洛九江竟会问自己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饕餮主一向目中无人,当然更看不见区区一朵小花。”洛九江意味深长道,“来,我给你长长见识。”
  那一刻洛九江刀光暴起,丹田中的世界射出极其耀眼的璀璨霞光。朝颜界残余的最后一点世界核心应和着洛九江的呼唤,在花宴望身前身后制造出无数朝颜花的幻影,每一朵伞状的小花都是潜藏了凌厉杀机的刀意,眨眼间就把饕餮的化身本体统统剐得鲜血淋漓。
  “这下认识了吗?”洛九江挑眉问道。
  花宴望几乎要破口大骂!
  洛九江直接拿“朝颜花”这个名字问他,他当然不知道。但如今把刀影化成花影,饕餮自然分辨清楚这种小花的模样。
  他在刚刚入界时看过这种漫天飞舞的花朵,对此唯一的印象就是没味道,哪儿都是,还糊嗓子。
  他不曾关注过这种娇花的名字,没有探寻过这种花朵的来历,自然也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一夕之间朝颜花就从此方世界褪去了踪迹。
  洛九江刀出如星落,但即使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仍郑重地跟花宴望说话。
  他说:“你死之前,张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种花——它很漂亮,是我的朋友最喜欢的绚丽早妆。”
  花宴望恨不得立刻抽洛九江一脸花妆。
  他切实地感受到,有什么他自己不曾发觉的东西,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无声改变。而他至今还不曾察觉到这改变的源头,以及它的命门所在。
  ——所以他当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世界的声音正在向洛九江汇集,如百川入海一般,缙云界、缙空界、缙地界,缙云连环的三个世界无一缺席。
  三个世界的故事同时向洛九江展开,三个来自过往的叹息将洛九江的小世界团团围绕。
  世界们把最后的一笔遗产慷慨地赠送给愿意妥善保管的主人,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小世界的怀抱,成为洛九江力量的一部分。
  它们比脆弱的纸张记载更可靠,比异种的传承记忆更悠久,也比口口相传的故事更加坚实。
  世界的本源意志们,还记得它们被饕餮炼化之前的事。
  而对于这些,花宴望已经全无印象。
  所以他不理解洛九江突然暴涨的力量来自何处,他也不能明白,为何那力量竟让他感到熟悉。


第287章 杀饕餮
  朝颜界里,洛九江以一敌二; 单刀正对饕餮的本尊和元婴化体; 丝毫也不落下风。
  双方战力堪堪陷入僵持局面。洛九江气定神闲; 刀势既沉且稳,如落千钧; 而花宴望的攻势却稍显凌乱,心中也渐渐泛起了急意。
  此时此刻,对战的两人都能感觉到; 洛九江的实力正在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微妙地向上攀升。
  花宴望不知道变故究竟来源于何处; 但他能够确定的是; 平局的场面再这样持续一会儿,到最后输掉的人绝不会是洛九江。
  该死!真是该死!
  洛九江这个人; 真是饕餮生命中的一大意外。
  其实; 从缙云连环界一层世界套着一层世界的风格就能窥得; 饕餮做事求稳求实; 还喜欢留下许多后手。
  当年死地里但凡修为到了筑基五层的人要被带走是一重保险,灭绝人性的绝情缉又是另一个。
  便是这次他主动出窝; 也是多面开花——本体带着二十余个随时可以当炸弹扔的儿女去椒图界碰道源的运气; 分身则带着一群愿意自我献祭的孩子过来侵占几个他早看好的世界。
  即使前来支援的修士是枕霜流; 算是他没能料到的一大变数; 饕餮也能利用自己早就布置好的手段从容而退; 眨眼之间已经回到缙云界老窝。
  然后他就此切断缙云界和三千世界的关系,带着缙云界大摇大摆地在幽冥里任意出行。论起来,只要他不碰上玄武; 基本是能在三千世界里横着走的那个级别。
  ——可惜啊,他是没碰上玄武,他碰上了闻讯而来的洛九江。
  ——在后世修仙史中素有“修真界第一外挂”、“天眷之子”美名的刀神大人。
  值得怅然的是,饕餮并不会预知未来,不然他至少能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怎么死的。
  看不透未来走向的饕餮只有满心满肺的怒气:他虽然不能知道洛九江未来会有怎样的成就,但他至少还记得洛九江给他带来多大麻烦。
  死地被破,洛九江干的;输给灵蛇,洛九江间接的手笔;被神龙按在朱雀界殴打,寒千岭是洛九江道侣,以及现在——朝颜界刚刚到手,洛九江这里就起了幺蛾子。
  饕餮一生顺遂,吃瘪的机会不多,但所有憋屈的来源,却好似都和洛九江有关。
  这个乳臭未干的人族小子,难道是命里克他吗?!
  洛九江没有留给花宴望多思的时间,他拖着火花的长刀毅然迎上花宴望的肉掌,碰撞声中,银色的刀光和皮肤扭曲着掺杂在一起,让人看不清本体的影子。
  于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个瞬间,花宴望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近乎诡异的预感。
  我得杀了他!花宴望汗毛倒竖地想道:若不这样,本尊迟早有一日要死在这个区区人族手上!
  如今两人算是平手,招数之间相互掣肘,不容喘息。花宴望想从现在的局面中挣脱出来,就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
  一个如同刚刚洛九江从万山碎石雨中挣脱出来的,那样的机会。
  花宴望这里才刚刚眼神一动,不远处的封雪就猛地抬起头来,显然和几十只饕餮一起收到了花宴望通过血脉传递的消息。
  她疾声道:“九江,他要召唤子女过来干扰你!”
  洛九江头也不回,刀光如电,整个人似乳燕投林一般义无反顾地撞进两个花宴望的埋伏网里,又生生凭一己之力搅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空门。其悍勇之姿,宛如劈海分山。
  他对他的朋友们高喝一声,算作对饕餮手段的防范:“帮我!”
  在他话落的瞬间,楚腰,封雪和小刃同时横开了剑。
  楚腰神色仍是柔柔的,艳美的眉目间决计瞧不出半分杀气。他甚至还有心思叮嘱封雪:“封雪姑娘,我辨认异兽的本领要差一些,所以请你尽量不要化作饕餮原型,好不好?”
  当那双柔媚的桃花眼专注地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时,对方恐怕连天上的星星都愿意给他摘。
  封雪先是走了个小差,第一反应是:这大美人的声音真好听。
  随即她才回过神来,对楚腰连连点头。
  楚腰就弯起那双天生多情如水的眼睛,对封雪微微一笑。
  下一刻,这笑容梦幻绚丽如桃花雪落的男人就持剑杀进一片首当其冲的饕餮之中。
  他身姿飘逸而舒展,剑锋抖开时清逸得像是一场美梦,身影旋停之间多情得仿佛雨丝,却是白刃贯进红刃拔出,既狠且厉,招招无丝毫容情。
  最狠的一次他举剑刺至没柄,肉眼可见地穿透了那只倒霉饕餮的半个头骨,生生把它连头带命给钉进青岩。
  艳美的笑容不曾一刻从楚腰脸上褪去,他姿态优雅地拭去了眼角的血。
  没擦净的淡淡血痕在楚腰眼尾拖了半道,像是一条凤凰尾,如半面桃花妆。
  封雪:“……”
  封雪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感觉自己脑阔疼。
  她和小刃双剑合璧,一攻一守。小刃走得是不要命的下断水刺客法,而封雪则用剑、用手、用自己附有饕餮血脉的身体作盾,一时之间横扫一片。
  身后乒乓作响一片,厮杀声,入肉声,残肢落地声,鲜血飞溅声混成一块,洛九江却依旧全神贯注地对战着饕餮的本体和分身,别说回头,就连神识都没有稍偏一分。
  他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身后会有什么东西猛然袭来。
  花宴望看这一幕简直恨得牙痒,他厉声警告道:“你死到临头了!”
  “是你死到临头。”洛九江傲然道,“我的身后,有我的朋友。”
  他口中的“朋友”二字,显然不仅仅是指楚腰和封雪姊妹。
  因为当他话音落定的那一刻,无数朝颜花攀着他的肩头而生,用细密的绒羽沿着他的脊背织出一条多彩而绚丽的轻霞。
  此时此刻,洛九江如披霞光。
  羽霞织就的披风浮现之后,是云气付诸在洛九江脚下,承继云气的是桂枝的花冠,花冠以外,还有一条浮空的清冽水带柔柔环在洛九江周身。
  这一刻,洛九江得到世界们最后的祝福加身。
  他周身灵气暴涨,气势一时如电如虹。他刀尖直抵饕餮胸膛,声音清亮,字字逼入花宴望的耳道深处。
  他清喝道:“饕餮,你回头看清楚了,拿云、捧桂、流溪三界在上!”
  缙云界原本的名字不叫缙云,缙空界原本的名字也不叫缙空,缙地界的名字就更不是缙地。
  它们本来不是连在一起的三个整体,是饕餮把他们强行炼化成自己的功体,然后把残留的躯壳一层层地套在了一起。
  然而今日,来自过去的诉说声音,穿过一层层的旷野和荒原而来,直到传进洛九江的耳朵。
  世界最后的馈赠没入洛九江的丹田,和洛九江那个小小的,新生的世界合二为一。
  拿云送给洛九江世上最美的云气,捧桂送给洛九江世界尽头驻扎的一棵木樨,而流溪则化作一条蜿蜒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滋润贯穿了小世界的大地。
  除此之外,他们也赠予了洛九江的元婴一个惊喜。
  溪水叮咚作响地跳进少年元婴的酒坛,温柔的浅黄花朵纷飞而下,密密铺满了酒液的涟漪,然后天上的云朵主动飞下来,裹住坛口,成为了一朵白色的封泥。
  少年元婴饮下了这坛甜香的桂花酒,便抽条一样的生长起来,像是继承了来自溪流、桂花和云气旺盛的生命力。
  少年元婴就这样成长成和洛九江别无二致的青年,丹田里的青年元婴仰起头来,恰好与分出神识内视的洛九江目光相撞。
  洛九江说:“来帮我。”
  青年元婴说:“帮倒可以,不过你还欠我一顿酒没喝。”
  两个人便一齐笑起来,俊朗的眉目是一般的如刀锋利。
  于是在饕餮的分身本体同时和洛九江僵持角力的瞬间,他们眼前突然跳出一个手持黑色长刀的青年。
  眨眼之间,同仇敌忾的两个饕餮就被两个洛九江合力分开。在两柄同样悍然无畏的长刀之下,花宴望败象已现!
  这个鼓鼓囊囊的大癞蛤蟆终于发出了这场战斗以来的第一声惊叫,和他脱口而出的惊呼声一起飞溅开来的,是一道清晰的血箭。
  不过一个转瞬,饕餮胁下已经横过一道见骨的刀伤。
  此刻,从位置上看,洛九江背光而饕餮正面太阳。然而不知为何,光耀的阳光之下,饕餮却眼前泛黑,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
  他只见到洛九江举刀高擎,身影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一般,竟高大如神祗,在云气花朵和清流的环绕之下,朝他劈出了不容抵抗的一刀。
  洛九江和自己的元婴联手,同心共力。仿佛是上天有意促成的巧合一般,两个洛九江和两个花宴望的姿态,此时都是一样的整齐划一。
  就好像另一对人影是前面这对的彩色影子。
  两柄刀,两个人,却是一条心。他们共同用刀锋宣告了一个恶赢满贯的异种性命的终结。
  那一刀落下的时刻,刀势格外地沉,就好像刀背之上停驻了一整个世界。
  在恍然的生死之间,花宴望听到一种来自于旧时光的长鸣。
  他大睁着双眼,犹自带着一万分的不可置信。曾经不可一世,在自己的缙云连环界中呼风唤雨的饕餮主,如今只是一具松垮将死的皮囊。
  他肥厚的嘴唇嚅动两下,喃喃道:“你竟突然进阶出窍,你竟以元婴之身杀了穷奇……”
  直到那把冰冷的刀锋落在他的颈间,饕餮才反应过来,原来穷奇并不是一个连元婴都不能对付的废物,只是他此时醒悟,已是迟了。
  轰然一声,是花宴望沉重的身躯向后仰倒在地上。
  他拖着最后一口不甘之气,久久也不愿咽下。
  他挣扎着问道:“好熟悉,你用什么杀我……”
  那一刻,他宁愿自己听到的是枕霜流的毒,是龙神遗留下来的神器,或是年轻的神龙寒千岭某道神识附体。
  但他最终听见洛九江说:“花朵、云气和小溪。我用一切你从不曾看在眼里的美丽和爱杀死你。”
  “……”
  饕餮喉咙里猛然爆发出一种可怕的,回光返照的咯咯声,然而片刻之后,他便哑然咽气。
  两个洛九江肩并着肩,一直冷眼送了花宴望最后一程。
  洛九江用自己的目光见证了饕餮的死,仿佛是隔着六年的时光,给当初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的一切做出的交代。
  他头上的桂花花冠无声地飘落了一瓣芬芳的黄。
  然而还不等那小小的花瓣落地,一旁的封雪就突然弹身而起。
  这一刻,她的动作和反应甚至快过洛九江,就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意志与她合为一体。
  她不顾楚腰的告诫化作饕餮,然后一口衔住空气中无形无质的什么,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咬了几下之后仰头咽了下去。
  楚腰和洛九江都有着击杀穷奇的经验,他们知道封雪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饕餮本来打算疾疾奔逃的灵魂。
  饕餮化的封雪仰起头来,她皮毛血红而光滑,两眼中本该被饕餮的恶质充满,然而她却一派清明,只是双眼一眨,便留下了两行泪。
  那泪水是来自于在死地求生多时的封雪,还是那个不幸死于亲生父亲的花碧月?这个问题恐怕再没人能说清。
  无论如何,饕餮曾经的雄霸一方都成为了过去,他如同一根被蛀空了的槐树一样砰然倒下,所有的恶名和令人胆战的威风全都烟消云散,尸体从此只配给蛆虫安家。
  旧王已死,新王当立。
  封雪齿间衔着那枚从饕餮灵魂中剥离出的道源,一丝都没往下咽。她保持着饕餮的姿态缓步走向洛九江,然后轻轻地把道源推向洛九江的掌心。
  恍若一场朝代更迭的无声加冕。
  而直到此时,从洛九江头顶桂冠飘下的那朵清芳的桂花,才悠悠落地。


第288章 落定
  那滴道源盈盈虚悬在洛九江的掌心,散发出纯白色的光芒; 圣洁又柔和; 几乎是一种能让天下修士全都陷入疯狂的诱惑。
  可是偏偏巧了; 在场的这几个人,没一个把它看得多重要。
  封雪先吞饕餮; 再赠道源,自觉完成一件大事,摇身重新化作人形;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仿佛倾泻干净了积压多年的一口郁气。
  作为这世上仅剩的最后一个饕餮; 封雪抖抖双肩,只觉得浑身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她转身欲向小刃走去; 却被身侧的洛九江拦了一拦。
  “怎么了?”她朝洛九江递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洛九江无奈地看着她; 把掌心摊平在封雪眼前; 那滴美得胜过世间一切琳琅珠玉的道源就出现在封雪眼前。
  “雪姊; 这是你的东西。”
  封雪下意识地就想摆手后退,但她身法哪里快得过洛九江?
  她想了想; 最终非常真诚地看着洛九江; 跟他坦白道:“这不是我谦让或者多么高尚——能力越大; 责任越大。九江; 我只是觉得你最合适。”
  “何况这瘪犊子除了最后一下; 基本整个死亡流程都跟我没关系啊。”
  洛九江听清她对饕餮的称呼之后,不由哑然失笑。
  “我知道雪姊为我好的心,所以我也是一样希望雪姊你和小刃都好。”洛九江平和镇定地劝说她道; “我们接下来的对手是玄武,如果有道源傍身,至少狭路相逢时还能逃跑试试。”
  封雪本来就不是洛九江这种卖血硬刚流的狂战士,如今一听这个有关逃跑的思路,居然还真有点心动。
  “那十分之一,我就要十分之一,和小刃对半分就行,剩下还是你……”
  洛九江听到这熟悉的菜市场上称语气,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抬起手来扶住了自己的眉骨。
  楚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们两人的身边。他身体纤细脚步又轻,因此走路时宛如蜻蜓点水,颇有一种薄翼乘风的风流之意。
  洛九江抬头一看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好笑感就更是止不住。他想莫非自己命里就带着鬼打墙运,所以相似的场景非得经历一回又一回?
  可惜饕餮已经死得透透的,连半缕魂魄也没剩,不然或许他还能跟穷奇在这方面唠唠嗑。
  千万年以来,四象九族的异种,为了争夺洛九江手心里的这滴美丽而纯粹的力量本源,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百般计策频出,千种算计施展。
  然而仿佛是命运的嘲讽一般,道源最后居然落到最不在意它的一群人手上。
  其中又是洛九江对此感触最深,他天资横溢,年少时分就能自行领悟道源力量,长大后更不至于为了追逐道源着迷到六亲不认,走火入魔。
  但他见证过,在对力量的狂热追求下,穷奇成为一个多么让人厌恶的玩意,而饕餮更是个泯灭人伦的东西。
  或许正是因为洛九江从不刻意地试图剥夺掠取道源,于是力量的本源竟也流水一样地汇集到他的手上。
  神奇得仿佛上天有意为之的一个玩笑。
  他抛给楚腰一个眼神,楚腰对洛九江的意思心知肚明,却始终笑吟吟地看他,不接他的茬。
  洛九江只好亲自开口道:“楚腰,你帮帮我。我总觉得穷奇面前分道源的事有一次就行了,不然这么不厚道的事做多了,可能要挨雷劈。”
  楚腰噗嗤一笑,显然也想到当时两个人如菜市沽价般的场景。
  虽然他同样理解封雪把道源让给洛九江的心情,但是真将道源这么坐地分赃般地甩卖了,他还真有点良心不安。
  楚腰留给洛九江一个“你学好了”的眼神,就从他手中接过那滴道源,捧到了封雪的眼前。
  他柔缓地发问道:“封雪姑娘,是道源不够美吗?”
  那滴玉髓海珠一般的道源虚虚悬在楚腰手上,与他玉白修长的指节近乎一色。道源温润的圣白光芒在末端散开一条小小的七彩的弧,隐隐将楚腰笼罩其中,像是偏爱般为他镀了一层绚美的虹光。
  天下至宝与绝色美人交相辉映,封雪看着他,哪里能摇头说出一个不字来?
  楚腰那双桃花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了些,满是水光氤氲的眸心一动,仿佛落下一场梦里的桃花雨。
  “既然这么漂亮,姑娘就留着些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拿出来打对耳坠不好吗?”
  洛九江:“……”用道源当耳坠,楚腰这是什么神奇的思路。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封雪的目光渐渐软化迟疑下来。她看了看那滴羊脂白玉一样的道源,又看了看美艳如妖的楚腰,竟然当真缓缓点了点头!
  洛九江:“!!!”
  什么?!竟然还真的可以这样!
  原来你是这样的雪姊!
  索性封雪还没有完全昏头,她挣扎道:“但是……”
  楚腰伸出一根手指,压在自己饱满而娇艳的双唇上,轻声道:“嘘……”
  “……”
  “封雪姑娘,我知道的意思。”楚腰深情而温柔的劝解说,“可是你若拿少了,坠子只有小小一粒,也不好看呀——同样的首饰,封刃姑娘也分一套,你们一起戴上,这样不好吗?”
  封雪才刚刚绷紧的眼神,一下子如春冰般哗啦碎裂!
  洛九江:“……”
  他服了!
  洛九江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不好。身后楚腰还在非常温柔地劝解封雪,洛九江觉得这事多半成了不用再听,干脆背过身往远处走了几步。
  又过了一小会,楚腰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在洛九江肩头敲了一下。
  他修长白皙的手掌上依旧托着道源,不过这回只有半滴。
  “老规矩,五五分成。”他笑盈盈地对洛九江说道。
  洛九江失笑,从他手中接回道源,却不着急纳入体内:“这是什么老规矩?”
  楚腰轻轻一弹自己的衣襟,领子上绣着的那朵淡粉的桃花就在他指下微微一动。人面桃花相映之间,楚腰气定神闲道:“是从我开辟的规矩。”
  洛九江大笑。
  他顺手把自己掌心的道源分作两半,自己把另一半分给楚腰:“好极了,那么——见者有份,这也是我新立的规矩。”
  这次两人没有推辞太久。
  毕竟玄武先杀囚牛,后乱白虎,行踪神出鬼没,又是一个能让如今的洛九江都感到棘手的对手。
  如果楚腰愿意和洛九江回灵蛇界或神龙界,也许还能安全一些,然而他绝不可能放弃那些和他同生共死过的炉鼎朋友。
  如今他是销魂界界主,那就需要更多的力量。能保护他自己的力量,以及能用来保护其他人的能力。
  封雪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啊。
  ————————
  在把从饕餮那里得到的道源分配好归属之后,洛九江把目光转向了这四个套在一起的世界。
  如今世界的本源意志已经尽数投入洛九江的丹田,来自世界的礼物也在他的小世界里落地生根。徒留四个空荡荡的壳子停留在原处,像是蝉蜕,也如同遗物。
  最外层的朝颜界情况最为严重,千里无人烟,万丈绝草木。饕餮为了能把世界收归己用,下得是最残忍的死手。
  即使人和世界并非同属,大多数人也无法像洛九江这样同世界意志共情。但洛九江相信,只要他们来到朝颜界看上一眼,那荒凉、平芜、枯萎而干涸的场面,就足以扯痛人的心弦。
  当洛九江把神识再向拿云、清溪等世界探去的时候,发现这里面居然还有活人。
  ……或者说,那种血海炼狱一样的地方,似乎生存的也不能被称之为人。
  饕餮在失去了死地之后,似乎腾出了最外层的清溪界,做成了一个新的死地。
  封雪对里面的门道稍稍了解一些。她言简意赅地跟洛九江解释:“最外层的死地都乌烟瘴气,越到里面就越不是东西。饕餮的那套统治方法,全都从根子上烂透了。”
  “如果说死地里或许还会有谢春残这种漏网之鱼,那缙云连环的三界之中,活着的绝不会有一个好东西。”
  封雪对此下了断言。
  这之后她也给洛九江出主意:“你不能和死地那时候一样……”直接捅破界膜,让一切罪恶全都消失在天光一下吗?
  但洛九江只是委婉地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我那时候还没有见过朝颜、桂树、白云和清流。”洛九江蹲下去,有点痛惜地摸了摸干涸染血的土地,“但如今既然见到了,那它们就是我的朋友。”
  “……”
  封雪目瞪口呆地看着洛九江一会儿,发现他的这个“泛朋友症”好像更严重了。
  不管怎么说,有关缙云界里剩下的这些人都需要处理。饕餮死了,他们群龙无首,然而每一个都是心怀歹意的恶徒。
  “我想找到一个妥帖的处理办法,至少不能就这样放着。”洛九江沉吟道。
  封雪陪他思考了一会儿,居然反问道:“不是,我不理解,那为什么不能就这么放着?”
  “雪姊?”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都有着迷茫之意。
  “流放宁古塔……我是说,无期徒刑终身监禁、暴风雪山庄,身陷无人岛……”封雪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总之,这种封闭式窝里斗的状态,还是一个挺经典的文学素材。这群人渣杀了都嫌脏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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