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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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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人被扶进白虎宗腾出来的空闲宫殿中休憩的时候,仍然神智昏沉茫然,不能相信从宴席开场到现在; 才只过了小半个下午。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里; 制造的烂摊子也太大了些。
  丝毫不夸张地说; 整个三千世界的格局,都必然要因为这一个半时辰的变故而震动。
  有人因为这百折千回的事态受惊过度; 至今还在大殿角落里坐着蒲团调息。也有人接受能力比较高; 主动跟别人一起复盘这回发生的事。
  已经到了这种时刻; 玄武本人都如同风卷残云地从白虎界过境一回; 人人性命危若累卵,就没什么派系之别。眼看着一个头脑清楚能拿主意的; 也不管认不认识; 全都拉过来一起商量。
  这些头脑清晰的修士们把自己亲眼见证到的一切从头开始回忆。他们尽力排除掉那些混乱错误的记忆; 来回推演了一个晚上; 终于把所有的事情理清楚。
  时间在这一刻被浓缩成了极致的精华; 一个半时辰可能还不够嗜睡的人打个午觉盹,却已经连着发生过三件要事。
  第一件,白虎从玄武手下反水; 意图蒙蔽三千宾客,以此事给自己的声望抬价,从此成为三千世界真正的无冕之王。
  第二件,白虎从前卑鄙无耻虚伪狡诈,于是旧账终于找上门来。谢氏幼子和神龙界主、灵蛇少主一起联手,把白虎他给杀了。
  第三件,玄武竟然从始到终,一直都在席间坐着!
  这位三千世界间最大的死地,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混进了正道大本营,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而且此前三千世界默认公推的魁首白虎,还一直跟他勾结来着。
  这段日子的合计被他听去多少?没人知道。白虎手握着一些界主的把柄,这些把柄又跟他分享过多少?还是没人知道。
  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玄武一直被白虎主奉为座上宾,默然观察着一切事态发展,最后甚至亲眼目睹了白虎怎么计划反他的经过,所有人都忍不住觉得毛骨悚然,心里冰凉一片。
  一直以来,玄武的高超修为在众修士眼中虽然并不单纯是一个符号,但他们并不能准确地估量出玄武的强大程度,有的人对此还猜度得很乐观。
  然而今天,他们亲自目睹了玄武的强大。
  道源之战岂容他人插手,玄武和洛九江交手之时,方圆十里以内除了云烟雾气再别无他物。
  连橙纱黄绮这种镇界巨蟒都不能接近玄武身周,那些金丹元婴修士所感受到的压力就更是可想而知。
  他们在外或许是一方大能,抬手之间就可以呼风唤雨,然而面对玄武时,从血脉修为上传来的那种近乎碾压的威压,让他们感觉自己渺小如同蝼蚁。
  那么相应地,年纪轻轻就能硬抗玄武的洛九江,简直是一个人形的希望。
  虽然也有人对于洛九江放出镇界蛇来,把他们围困其中的做派颇有微词,但白虎既然和玄武暗度陈仓,那早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就是他死后遗留下来的这些问题太让人头疼。
  说起来午时这个时辰究竟是犯了哪个神仙的煞,怎么白虎神龙以及玄武三尊大佛,都不约而同地挑选了这场宴席开始的时间动手?
  看看这都闹成什么样了啊。
  如今白虎身死,三千世界又一次化为一滩散沙,急于寻觅一个有足够能力威望将诸人聚起的领头人。
  讨论到这个地步之后,许多相识的大世界界主互相暗递了几个眼神,过一会儿都借故离开了。
  他们绕到殿后重新聚集,彼此之间相视苦笑。
  在他们这些或是分神、或是合道修士的消息里,道源的存在并不是秘密。
  因为没有道源,所以人类永远弱异种一头。就像是枕霜流刻薄讽刺过的那样,分神、合道根本没有雷劫,其实就是强大些的元婴。这两个境界更像是人类自吹自擂的一种划分手段,用来区别大乘以下的修为高低。
  然而三千世界在过去已经有五千年没有出过大乘修士了。
  至今唯一一个还活着又刚晋级的大乘修士,是恨不得时刻把阴阳怪气四字写在脸上的灵蛇主枕霜流。
  正因为知道道源的力量意味着什么,所以九族四象一直在三千世界里具有超凡地位,他们这些界主也甘心拱白虎为首。
  但白虎死得也太快了。
  现在修真界的异种都快清零了,一个个不是死于内斗,就是被玄武干掉。
  死去的异种越多,便代表玄武掌握的力量越大,这个庞然大物就越让人难以抵抗。
  那十三个被纳入玄武旗下的世界前车之鉴尚且历历在目:玄武手下肆意屠杀,玄武本人又对人族不屑一顾。
  玄武相当地重视血脉传承,比起异种异兽和妖族来,人族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一群不长毛的猴子——是属于野兽那个级别的。
  有小道消息说,在玄武的地盘里,灵宠的地位都比人族高。
  这种夸张的传言未必属实,但看看今日玄武对待投降修士的态度,就能从中窥得片鳞半角。
  他根本没打算招降。
  他是那种“你们都死,死了干净,腾出地盘来好建立新秩序”那挂的。
  ……这他妈要是不干他,那还让人怎么活!
  几个界主彼此对视几眼,心中就都有了底。他们同时翻过自己手掌,掌心里都是用灵力凝成的“神龙”二字。
  白虎既没,那接下来能挑起三千世界责任于肩的异种,恐怕也只有创世神龙的子孙了吧。
  何况神龙最妙的一点是和灵蛇少主互为竹马道侣,和当今唯一的大乘修士枕霜流是天然同盟。有这两层顾忌,神龙总不会欲杀人类而后快。
  不管怎样,至少都比玄武强。
  这消息本该第一时间就和神龙界主透漏,可寻遍大殿,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的身影。
  有人回忆起来,神龙界主好像自玄武离开后就再未露面。
  那么,神龙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
  寒千岭当然就在洛九江身边。
  别说他还不知道那些界主们的推举之心,就是他知道了,在洛九江情况好转之前,恐怕也不会对此稍加侧目。
  玄武虽然主修自我道,已经算得上目中无人,但他还是把异种和异兽和自己划在同一种族里的。
  可对于寒千岭来说,如果洛九江出事,那整个三千世界都将被他一视同仁——都是他的敌人。
  他带着重伤昏迷的洛九江撞开了阴半死的房门。
  阴半死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修炼,消化道源。也幸好如此,不然他今日若在现场,恐怕也和董双玉一样,是个被一锅烩的下场。
  大门被砰地撞开,蒲团上端坐的阴半死不悦地皱起眉头,等看清来人之后,他所有的不悦都化作了惊异。
  他看到寒千岭怀中横抱着气息奄奄的洛九江。
  寒千岭气息急促地问道:“你上次给他的药还有没有?”
  阴半死紧皱着眉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他目光匆匆扫视过洛九江周身上下,眼神在洛九江折断的筋骨毕露的右臂上额外停了一停,表情中那种半死不活的阴郁感顿时变得更深。
  “我不缺药。”阴半死冷淡道,“但你得先让我诊他的伤。”
  他指挥着寒千岭把洛九江平放在榻上,手指按住洛九江血肉模糊的手腕,灵气如细丝一般小心探入,一寸寸在在洛九江破碎支离的经脉内游走过一回。
  阴半死的手指在洛九江手腕上多停留一会儿,他脸色就越难看,灵气多挺进一分,目光就越阴沉。
  等最后将自己的灵力抽离之际,他终于能够分心说话。张嘴第一句便是:“全是道源的痕迹,是玄武伤他?”
  实际上,玄武就差一点没杀了他。
  寒千岭不想多提这个话题,只是简洁地一点头。
  “我那两颗药,你都给他吃了?”
  “是——你还有吗?”
  “既然是洛九江需要,那就多少都有。”阴半死沉着脸说,“但我怀疑没那么容易。”
  寒千岭猛地抬头直视阴半死。
  他这一眼煞气四溢,杀机沸腾,尽管负面情绪不是有意冲着阴半死,但那强烈的气场仍然足以让直视他眼神的人吓得肝胆俱裂。
  但这种眼神对阴半死没什么效果。
  他常年给人看病,别说寒千岭这种波及到的,想要掐他脖子抡他脑袋的人都见多了。
  “我能让他经脉归位,筋骨复原,血肉愈合——现在就能。”阴半死的语气笃定异常,他果然是举世难寻的神医,面对洛九江这种离尸体只隔半步之遥的情况都敢下这种保证。
  这是个好消息,几乎让寒千岭放下一半儿的心。
  但之所以是“几乎”,就是因为阴半死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丝毫不带欣悦之色,反而像是某种压抑的情绪马上就要爆裂而出。
  那一瞬间寒千岭甚至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等来了阴半死劈头盖脸扔过来的第二句话。
  “但洛九江的神识,现在在哪儿呢?”阴半死咬着牙根质问寒千岭,“你一路带他过来,是把他神识给跑丢了吗?”
  “……”
  阴半死用一种不可置信地语气对寒千岭发问道:“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脑子跑丢呢?”
  “……”
  寒千岭不言不语,他身上伤势其实也一点不轻,只是站着的这一小会儿,脚边血泊已经积起了一小滩。
  阴半死没好气地扔给寒千岭一瓶疗伤的丹药,强逼着他吃了。
  看寒千岭木然咽下药丸后,阴半死才鬼气森森道:“你去找找他的神识,我先给他治疗他身体里的经脉伤。”
  寒千岭一语不发地转身出门,身形快到几乎化为一道残影。
  阴半死在确定他离开后,沉着脸坐回榻前,掐着洛九江的下颚塞进去一个漏斗,然后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不要钱一样地从伤口滑落,阴半死脸色冷淡,仿佛是根本不知道疼。
  他没骗寒千岭,洛九江的身体里确实探查不到神识的踪迹。但人的神识没那么好散,洛九江一个元婴修士的神识就更不容易丢。
  阴半死对此隐隐有个猜测。
  他此前那么说的目的,一半是为了把寒千岭支开,一半是以防万一,免得猜测错误,洛九江的神识真就这么散去。
  他的血滴落成一道血线,尽数注进漏斗,强大的疗愈之力被阴半死亲手引导着,抚平重续洛九江每一寸断裂的经脉。
  当洛九江全身经脉被重新打通后,阴半死终于能从正常的道路来探知他的丹田。
  果然。阴半死想:洛九江丹田里有很古怪的痕迹……他的神识正藏在那儿。


第270章 小世界(双更合一))
  洛九江醒来时,只觉神智混沌茫茫; 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头顶的天空阴霾一片; 一层波纹似的滚滚黑云叠着另一层稍浅的灰。那看了就让人心情压抑的天空太过低矮; 仿佛人站直了身子就触手可及,把整个世界都衬托地逼仄起来。
  前路也是暗淡的灰色; 风中刮来一阵厚厚的飞沙和滚尘,直迷眼睛。
  在这样窄小的世界里,大多数人不自觉地就要弓起背来; 把自己蜷缩得尽量小。
  可洛九江却站得很直。
  他身姿笔直挺拔; 人高腿长; 然而站在这样低矮的天空之下,反而有一种可怜巴巴的反差感。
  洛九江低低地扶额呻吟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 只觉自己头痛欲裂。
  实际上; 他四肢百骸同样发疼; 其疼痛的密集程度,几乎让他怀疑自己被刀子细碎地剐过一遍。只是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之中; 他脑袋痛得最厉害罢了。
  我是谁啊?洛九江揉着自己的额角思考这个问题:这是哪儿?我又要去哪儿?
  他的脑子好像被清洗过一遍一样; 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 此地又是个什么地方。
  但洛九江却一点都不慌张; 他总有种隐隐的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同样的事情,他曾经经历过一遍似的。
  说起来; 那是死地地宫里的事吧?
  诶?洛九江眨了眨眼,第二个问题又浮上心头:死地又是哪儿?
  思索了一会儿无果后,洛九江也就不管这些,摸索着向前走了。
  不过他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光线真是黯淡的不像话,脚下的路又坎坷绊脚,而且温度好像也越来越冷,直冻得洛九江搓了搓手。
  莫非我此前是个什么罪人,这才受了千刀万剐之刑,被人流放到这鬼地方来?洛九江开玩笑似地想着。
  可能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他这没心没肺的乐观态度,洛九江再往前迈了几步,终于一个不慎被脚下某个东西绊了一下,好悬没摔个大马趴。
  还不等他说一句“好险”,地上那个东西就先发出了一声细若蚊吟的抽泣声——原来这绊脚石竟是活的!
  洛九江意外地展了展眉,他低下头定睛去看,只见自己脚边温顺地卧着一个……非常让人难以描述的东西。
  这好像是一个光团,可光芒也太过脆弱黯淡;仿佛是一颗略扁平些的种子,但尺寸也太大了些;直觉告诉洛九江这是一团意识的集合,可这意识始终不搭理洛九江,只是自顾自地哭着。
  像个眼看着天崩地裂的小娃娃。
  可是无冤无仇地踩了人家一脚,难道还不准人家哭吗。洛九江苦恼地蹭了蹭鼻尖,只觉得自己本来就疼的脑袋被哭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尝试着蹲下去,把这个小小的光团揽在臂弯里抱起。不知道为什么,这动作居然让他有点熟悉。
  圆溜溜的五行……一个念头飞快地从洛九江脑海里划过,他没能抓住。
  那团子倒也乖觉,一被洛九江抱在怀里就停止了哭泣。它相当拟人化地最后抽噎了一声,光团间起伏地纹路不知为何有点肖似人面。
  洛九江对这团子无端地感觉亲切,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颗团子和自己在本源上有什么联系。
  他低头问道:“你怎么了?”
  其实洛九江也不指望这颗长得像个种子一样的光团能有比哭再高级点的表达能力,只是这鬼地方又冷又黑又硌脚,闲找个伴说两句话。
  谁知听了他的问话,那颗种子周身的柔光就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随即一个意识突然降临在洛九江脑海里,跳过开口的步骤和他直接对话。这道意识的声音男女莫测,语气却异常地老成。
  它说:【我快要死啦。】
  洛九江登时心中一惊:“为什么?”
  光团很虚弱地解答洛九江的问题:【因为这里的风和雨都打得人很痛。】
  说来也巧,几乎只在那光团回答了洛九江的两个问题后,天的尽头突然就刮来了一阵烈风。
  即使已经接受过警告,这阵风的暴烈程度依旧超出了洛九江的想象。
  呼啸的风刃坚实冷厉如同刀子,眨眼间就把洛九江身上的黑袍划得褴褛破烂。而被狂风掀起的沙石俱化作一粒粒铁莲子般的暗器,埋头一个劲儿地冲着洛九江的皮肉下钻。
  他嘶了一声背过身去,然而脖颈手臂等处已经被擦出道道鲜艳血痕。
  那光团依偎在洛九江温暖的手臂里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幽幽和洛九江道:【原来我才生出来,就要死去了。】
  洛九江抱着它,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近乎悲恸的悸动。他喃喃重复道:“你、你才生出来,就要死去了吗?”
  光团闪烁了一下,像是对洛九江的呼应。
  【是啊,这里的风雨已经快把我杀死啦。】
  背后锐利刀锋一样的风声依旧不停息,洛九江缩缩肩膀,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片的死鱼。
  外力导致的疼痛与他血肉里本来就潜藏的疼痛连成一片,直惹得洛九江额头上的血管都突突直跳。
  但就是这样,他依旧对光团放缓了声音:“我们往前走吧,或许那里有遮蔽风雨的地方。”
  洛九江抱着光团毅然转身,他把这团发扁又冰凉的种子塞进自己的衣襟里,双手抱在胸前,妥帖地保护好了它。
  长风每一次从洛九江的耳畔呼啸而过,就必然剐去他的一丝血肉。
  而他眯起眼睛,脚下步伐沉稳又坚定,任由冷铁般的狂风将血痕添上他的脸颊,砂砾和碎石乘着风的尾巴钻进他的伤口。
  他抱着这颗种子,不言不语,艰难地跋涉了小半个时辰。
  那光团在他胸口窝动一下,其上依然带着种垂死般的温度,像是根本不能被洛九江的体温捂暖。
  它声音低弱,却有条有理地指挥洛九江道:【你应该把我顶在头上护住脸,把手交叉起来保护自己的要害,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可你会死的。”
  【我本来就要死了嘛。】
  “不行。”洛九江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才刚刚诞生,还这么幼小——年长的要来保护年幼的,这是道义。”
  【……】
  种子便缩回洛九江的胸膛,不再说话了。
  洛九江就继续揣着这颗冰冷的种子往前走。
  他越过坎坷的一段戈壁,失去了自己的两只靴子。又顶着风淌过一条带着碎冰的小河,河底的碎石把他的脚板扎得鲜血淋漓。
  直到怀中的种子终于被他捂暖了一点,那凛冽的风刀尚才停息。
  洛九江的脸上挂满了干涸的血痕与沙迹,双脚也潺潺地流淌着鲜血。他每往前走上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带着腥气的深色足印。
  他们来到一片干涸的盐碱地。
  怀里的种子问他:【你现在是不是该把我放下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我们再往前走走,或许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洛九江解开衣襟,让那颗稍扁的光团种子露出头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种子的光芒好像比刚刚更亮了些。
  光团一寸一寸地挪到了洛九江的肩头,洛九江就扶着它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过了一会儿,天空上灰霾的云层,渐渐地改变了形状。
  种子说:【是雨,是雨又要来啦。】
  洛九江闻言,匆匆地把种子又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颗大颗的雨滴突然从天空降下,每一滴蓄着满满的力量,豆子一般打得人皮肤生疼。可比起它本身携带的性质来,那噼啪作响的敲打声几乎温柔得像一个来自于爱人的吻。
  几乎只在第一滴雨水落到洛九江皮肤上的瞬间,他就轻轻地嘶了一声。
  天上降下来的分明是水滴,可落在人的皮肤上,却灼痛得像火。眨眼之间,雨水就给洛九江的手背上遗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新伤,被它烧透的那层嫩肉是粉色的。
  洛九江第一时间脱下了自己最外面的黑色袍子,然后又解开了自己白色的中衣。
  种子小声地问他:【你终于打算把我丢下了吗?】
  洛九江没有回答。
  他着急用自己的两层衣服把这颗小光团结结实实地包裹起来,缠裹成厚厚地几层,然后再把它塞进自己怀里。
  他赤着上身,怀抱着这颗被严密保护起来的种子,继续沉默地向前走去。
  雨水越下越急,越下越大,一层层地烧褪他身上的肌肤。最后甚至混合成淋漓不尽的粉色液体沿着他脊背汇下,像是溪流,也像是聚集后的江河。
  洛九江不言不语,一步一步地,用自己的脚丈量过整片龟裂的盐碱地。
  种子急促地恳求他:【把我放下吧,或者至少穿回你的衣服,把我遮在头上。】
  洛九江的脚跟已经在一路滴落着粉色的水洼,却依旧在脑海中用温和的声音安抚它:“我不会那样做的,而且还远远没到我支撑不住的时刻。”
  【可是我……我没有能够回报你的东西。】
  洛九江闻言失笑:“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你又还这么小,我能从你这里索取到什么呢。”
  他对种子说话,一半儿像是讲给自己:“强大的应该庇护弱小的,这是责任。”
  种子在洛九江的衣服里轻轻地动弹了一下,像是垂下头去一样,不再说话。
  洛九江走过泛白苦咸的盐碱地,再翻过一座生机全无的光秃秃山丘,雨水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皮肤几乎被全都烧融,新生的嫩肉绷着一层油皮,发涩发紧,几乎动一动就带着不容忽视地拉扯感。
  洛九江一层层地解开自己紧急时打好的包袱,把那颗略扁的光团放了出来。
  尽管弯起眼角时就要扯动脸上新生的皮肤,洛九江依旧笑了笑。
  “雨也停啦。”
  他重新抱起发光的种子,对这和自己共同度过两场患难的小朋友感觉更亲切了些。
  种子在他脑海中【咿呀】一声,声音听起来好像比从前更有力。
  洛九江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路,最开始自己出现时印下的脚印已经远到完全看不见。
  他和小小的光团一起,再次启程。
  这一回,没有烈风也没有酸雨,只有天边升起了一个黑色的太阳。
  那个黑色太阳发出一种阴沉而焦灼的日光,毒辣的日头始终照在他们的头上,应有的光线也只是黑色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小光团能够发出的荧光。
  黑色太阳紧紧地咬在他们头顶,跟了他们整整七次种子歪头睡去的时间。
  洛九江把自己的衣服当成头巾裹在额头上,又撕下一块破得不能再破的袖子,依样给小光团也做了一个。
  他新生的皮肤在火辣辣的烈日下皲裂流血,最后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点油脂的香气。
  洛九江把自己的胳膊凑近鼻端一闻,喃喃道:“还挺香的,就是差把孜然……”
  诶?孜然又是什么?
  洛九江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记忆已经恢复了不少。
  虽然对于关键人物和事件依旧朦胧如雾里看花,但他已经能隐约想起一片碧蓝的海,一把黑色的刀,一只吱呀吱呀的旧木轮椅,还有满树飘香的深雪花。
  他想起来自己叫洛九江。
  他大概回忆起自己曾经为了某个朋友的冤仇舍生入死,也隐约地感觉到了那些至死不渝的坚持。无数波澜壮美的景观如流水般经过过他的眼前,其中夹杂着面部不清的千万张笑脸。
  种子突然在他脑海里大呼小叫起来,而洛九江猛然回神,发觉自己的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痛。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已经疲累不支,走到自己跌倒在地,眼前闪烁过一连串的幻觉。
  ……不对,那是真实的记忆,并不是幻觉。
  小光团还在他的脑内说话,有点委屈也有点焦急。他问洛九江:【已经没有风也没有雨,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前走啊。】
  洛九江耐心地回答他:“因为前面或许会有光。”
  【像我一样的光吗?】
  “是比你还要明亮很多的光。”
  【那光是又什么呢?】
  “是希望。”
  在说出这三个字以后,洛九江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小光团看起来熟悉又亲切。
  他好像曾经到过一个叫做幽冥的地方,那里除了绝望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却有三千世界像星子一样布在其中,每一个世界投向幽冥的光芒,都和这粒小小的种子一样温柔。
  他把光团高高举起,喃喃道:“原来你是一个世界。”
  光团催促他:【那你呢?你想起来你是谁了吗?】
  “我是洛九江。”
  他抱着这个小小的世界继续往前走,世界依偎在他的胸口,和他的心跳声紧紧相联。
  发光的种子触手略温,温度是之前从未能达到的温暖。
  他们再一次走过了十四次光团闭眼休息的时间。
  洛九江一开始还能开口回答光团一些问题,后来为了节省体力就改做脑内说话,直到现在,他连一个想法都很珍惜,绝不轻易地转动念头。
  他已经疲惫到动动脑子就快要倒下的地步了。
  记忆渐渐地重新回到他的脑袋,他也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曾经发生过的事。
  小光团惶恐地问他:【还不要把我放下吗?】
  洛九江简短地回复他:“不。”
  【那你应该停下来歇歇!】
  洛九江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上次回头看到的东西。
  “我们不能停下来——因为风和雨始终都追在我们的背后。”
  光团几乎就要哭了,它一开始老成的语气已经全然不复存在,它反复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放弃我呢?为什么不呢?】
  洛九江深吸了一口气,这里连空气都是灼热的,他呼吸之间简直像是在吞吐流炎。
  火一样的热度强行提起了洛九江的精神,他神情一振,认真地同小世界解释。
  “只要我能拯救便觉不冷眼旁观,只要我能保护就一定荫蔽到底。上天入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这是我洛九江的人之道。”
  发光的种子恍惚地明白了一切,在身后追赶来的风声和雨声中,只有洛九江的心跳声是那么的清晰。
  它说:【你爱我如爱三千世界。】
  洛九江扯了扯自己干裂的嘴唇:“我爱三千世界如同爱你。”
  第一次,种子从洛九江的怀里主动跳出,它滞留在半空中,身体爆发出巨大的不亚于天上黑色太阳的灵气,骤涨的温柔光芒逼退了视线所及范围内的全部阴影。
  盐碱地被它并入身躯,然后是山丘、溪流和戈壁。种子越长越大,成为一个喷薄世界的雏形,它喃喃地向洛九江许诺:【我也将会保护你。】
  原来世界的萌发和生长,也只来源于一个保护的念头。
  那困住洛九江和种子的一切天险,重新被小小的世界纳回其中,成为被玄武破坏后的残破状态。
  世界终究愿意背负着累累的伤痕继续生长,而不是自己把所有伤害抛出,然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大路中央,等着洛九江带他走过一段很远的路。
  洛九江身上受伤的痕迹尽数消褪,却不妨碍他在心里猜度大概——被千刀万剐的感觉是玄武在自己血肉里大肆破坏的后遗症,风和雨都是翻搅过自己丹田的道源,而那轮黑色太阳,大概是那滴最后给了自己重重一击的阴阳。
  如今他的小世界重新归位,他也理应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中去了。
  洛九江目送着那颗发光的种子越飞越高,恍然之间,好像看到稚弱的世界重新生长出根芽。
  它在还没有长出第一条枝桠时就不行滴被外力摧折,可累累的伤痕绝不能扼杀一蓬勃生发的心。
  洛九江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笑。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小小一声咔哒,恍若命轨的齿轮又向前推动了一步。
  它还只是一粒种子,只是一个小小世界的雏形,但总有一天,他会化为参天大树,在未来的某一日,将让天下修士都惊动感佩。
  而对这一切,洛九江尚还只有一点模糊的感觉。
  ……
  阴半死仔细地探查着洛九江的丹田,脑海里一刻不停地对洛九江丹田中的情况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他行医数年,虽然一向“将死之人,难看,不治,滚出去”,但至少赶人之前绝对将症状分辨明析透彻了。
  可他竟然不能判断洛九江丹田里的情况。
  就在他难得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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