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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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38
　　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脸上扯出个笑，看了一眼身后的竹椅，对他说：“多谢。”
　　多谢你还念着我，还亲手为我做了个竹椅，让我还能再重温一回这舒适的环境。
　　1239
　　“谢什么？”云昇不解地看我，抬手指了指，“它吗？”
　　我点点头。
　　“不是我做的。”云昇说，“我吩咐了下人，应该是哪个工匠做的。”
　　“哦。”我不信。
　　1240
　　哪个工匠做完了活后还会为它铺上层与我原先用的相同的羽毛毯？
　　这洁白蓬松的羽毛，一瞅就不是普通的俗物，怎么也得是九重天上的神鸟褪下来的羽翼。
　　可云昇不愿告诉我，便算了。
　　1241
　　“那就谢谢那个工匠吧。”我说。
　　1242
　　云昇微不可见地蹙了眉，似是不快地看着我。
　　半晌才道：“听从指令罢了，那是他该做的。”
　　我点点头，佯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深层含义，煞有介事道：“哦，那便谢谢哪只鸟儿的羽毛，或是谢谢方才搬竹椅过来的侍从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话音刚落，便听到云昇似乎哼了一声，脸都比方才阴沉许多。
　　1243
　　见到这样的他，我心都软了。
　　也觉庆幸。
　　庆幸在我还能喘息的时候还有个亲近的人，依旧还是以前的样子，一举一动都令我宽慰。
　　1244
　　我勾着嘴角笑了，看云昇时心里难得的感到一丝轻松。
　　“多谢你，昇儿。”
　　

　　☆、相拥

　　1244
　　云昇：“。。。。。。”
　　他神色怪怪的，像是做了坏事后被拆穿，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我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在衣服上摩擦，不禁笑出声。
　　1245
　　“你。。。。。。”我眯着眼睛笑，“多大了？”
　　还像个小孩。
　　云昇一愣，似是在认真思考，半晌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大概八百多岁？”
　　我：“。。。。。。”
　　这回轮到我说不出话了。
　　1246
　　“已经八百多岁了啊。。。”半晌我叹了口气，“那你我相识也有八百年了。”
　　云昇看着我的眼神一动，抿了抿唇。
　　“是。”
　　我看着他沉默，看着他微垂着的眼睛，看着他握紧的手，特别想像他小时候那样将手放在他头顶上，或是安慰或是单纯地揉揉他柔软的发。
　　1247
　　可我抬起手时，却碰不到他头顶了。
　　饶是踮起脚尖，也将将碰上他的脸。
　　原来不知何时，这小子已经比我高出许多。
　　高到我抬高手臂都碰不上他的发了。
　　1248
　　云昇察觉到我的动作，下一刻便低下头，将头挨在我的手心上。
　　紧接着我腰间一紧，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的双臂修长有力，胸膛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温暖宽厚，怀中有清新的阳光味道。
　　1249
　　“昇儿，”我如愿以偿地摸到他发顶，温柔地又唤了他一声，“昇儿。”
　　云昇歪着头在我手心上蹭了蹭，一声不吭，却收紧了怀抱。
　　1250
　　也是这时，我才感到他与我这样近。
　　1251
　　云昇高大的身子埋在我怀中，我不得不向后退了退，像是母亲抱着远行终于归家的孩儿那般抱着他，心中十分怅然。
　　除了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一遍遍梳理他鸦黑的发，我再也做不出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1252
　　我们就这样在院中站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云昇就这样睡去了，久到天边落下了雪花。
　　这大概是我几百年以来看的第一场雪。
　　原来天界同人间一样，也是会下雪的。
　　鸾族没有雪。
　　1253
　　第一片雪花落在我头顶时，云昇就抬起了头，将那片雪花拂开，放下手时不知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微凉的指尖擦过我的唇。
　　冰得我双唇抖了一下，被我发现，又赶紧抿住了。
　　云昇忽然笑了一下，闻声问我：“冷吗？”
　　我摇摇头，又往云昇怀里缩了缩。
　　耳边传来云昇慵懒的笑声，听得我有些心痒。
　　1254
　　“那我们再站会。”
　　我抿着唇不答话，总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那我们再抱会”才对。
　　可此刻，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想再管旁的事了。
　　1255
　　雪花逐渐落了满地，将小院都染上了层白。
　　而在我与云昇站的这一方天地里，没有寒冷，也没有雪花。
　　呼吸是热的，相拥的身体也是热的。
　　两颗心也是。
　　1256
　　等雪将我的发全染成白色时，云昇再度抬手将他们拂去。
　　可他这次却没收回手。
　　改为拖着我后脑向他压去。
　　1257
　　我只记得他身形高大，替我挡去了再度落下的雪花。
　　唇齿间的低语和耳鬓厮磨都像是场梦，我的五感被蒙上层纱，再辨不真切了。
　　1258
　　被云昇抵在床上时，我整个人还很茫然。
　　背后的床板硌着我的后背，云昇压在我身上，有些疼。
　　天黑了。
　　1259
　　黑暗中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今夜无月，可他眼中却有淡金色的光芒，眸光如水，波光粼粼，暗泽流转。
　　我仰着头看他，想问他为什么不燃蜡。
　　那样的话，他一定更加好看。
　　1260
　　“阿青，你真好看。”云昇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像是在口中含了块蜜饯，将他原本就十分磁性的声音浸得甜腻性感许多。
　　我除了红了脸，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思考许久，我也恭维起他来：“你也好看。”
　　云昇低低地笑了，“不及你。”
　　1270
　　我：“。。。。。。”
　　我觉得此刻我俩就像两个傻子。
　　1271
　　我并未来的及多想，此刻云昇的头向我凑过来，一条腿顶进我膝间，双臂穿过我后腰再度搂紧。
　　黑暗中，我也得以将他的神色看清。
　　他额间多了个东西。
　　是他隐去不知多久的那抹水滴形红印。
　　他眼睫长而黑，如同鸦羽微微颤抖，鼻梁悬挺，双唇红而薄，轻轻抿着，在嘴角处深陷下去两个窝。
　　——他到底是怎么长成这幅妖孽模样的？
　　他。。。。。。

　　☆、温柔乡

　　
　　1272
　　“你在看什么？”我说。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我唇上，看得我十分不自在，原本想扭扭身子远离他，却因他实在太重了些而告终。
　　他只这么压了我一小会儿，我便感觉胸口憋闷，不得不张嘴喘息起来。
　　云昇依旧看着我的唇，半晌才神色淡淡道：“肿了。”
　　我：“。。。。。。”
　　我恼羞成怒，推他：“起来。”
　　1273
　　“起来？”
　　云昇冷哼一声，腰部往我这边顶了顶，腿间的物什碰到我腿根处，还十分。。。地摩擦起来。
　　我整张脸爆红。
　　无措地转过头，推他的力道卸了许多，讷讷道：“莫要。。。胡闹。”
　　1274
　　“阿青，”云昇一只手抓住我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在我手心上抠挖，又像是挠痒痒，令我十分羞赧，“我从未将阿青的事当作玩笑，更不会胡闹。”
　　说到这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像是诱惑我一般：“你。。。心悦我，是不是？”
　　1275
　　“。。。荒唐，”我红着脸蹙起眉，十分心虚地回答他，“今晚的事，以后不要再提。。。”
　　云昇蓦地攥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过去对着他，神色忽然染上了愤慨，原本还脉脉温情的模样忽然变得咬牙切齿：“荒唐？不要提？”
　　“你还不明白？青渠？”
　　他道：“你就是心悦我，像我爱慕你一样，你还不肯承认？从一开始，便是你在勾引我，你像是捏着蛇的七寸一样捏着我，可你就是不说你爱我。”
　　“不。。。。。。”我吃痛地摇着头，“我未曾。。。”
　　未曾勾引过你。
　　1276
　　“未曾？”
　　这小子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云昇轻笑，灼热的呼吸就喷在我脸上，“你不知你站在这里，便是我的把柄，便是我的软肋，便是在诱惑我？”
　　1277
　　他腿间的东西顶得我好难受。
　　若不是他这般压着我，我定将他踹下床去，踹出院子。
　　1278
　　“你心悦我，你快承认了吧，你承认了我便放开你。。。。。。”
　　云昇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都有些听不清了，我被他捏着下巴，感觉那处的骨头都要碎了。
　　他这时忽然放开我，手又放回了我腰上，像是抱着心爱的东西一样牢牢地抱紧我。
　　继续着话的内容：“我们就好好的在一起，不去管天道，不去管伦理，就在一起，那样多好啊。”
　　1279
　　我看他像个大狗一样将头埋在我颈间，小心翼翼地磨蹭着，还时不时用湿软的舌头轻舔着我的脖子。
　　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一样。
　　像是财主靠在百宝箱边上一粒一粒地数着宝石。
　　1280
　　我推不开这样的云昇。
　　这个如今世间仅存的，我的温柔乡。
　　1281
　　缓缓地，像是过了几百年那么久，我侧头，轻轻吻了下云昇的鬓角。
　　将手从云昇身下抽出来，抬臂抱住了他。
　　紧紧的。
　　1282
　　当云昇难以置信那般惊慌地抬头时，我微张着唇迎了上去。
　　1283
　　既推不开、放不下，便在还有机会触摸和亲吻时好好的珍惜罢。

　　☆、雪夜&发热

　　1309
　　屋外的雪落了又停，停了再落。
　　像是话本中缠绵的爱情故事，又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拿着圆扇挡在眼前，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屋内很热，几乎将我和云昇热得化成了水。
　　1310
　　再度醒来时，见日上中天，房檐上的雪化了，顺势流下来，有些冰棱挂在上面摇摇欲坠，过路的人一不小心便会着了道，或被雪水淋湿衣物，或被冰棱砸破头皮。
　　……为何会有人？
　　1311
　　我身边的床铺上空无一人，抬手摸去也是一片冰冷。
　　身下的被子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一晚过去，白的红的都凝成了硬硬的一小块，触感与周围平整松软的被子格格不入。
　　“阿青！”一道声音响起，“你醒了？”
　　我这才看到屏风外坐着的云昇。
　　他身前的桌案上放着许多折子，应当是在处理公务。
　　1312
　　他听到我的动静后，绕过屏风便走了进来。
　　倒是衣衫整齐，长发端正地束在脑后，颇有“战神”的样子。
　　1313
　　我却皱紧了眉。
　　身体十分不适。
　　后面像是没了知觉，却能觉出那处绝对不妙。
　　1314
　　“你醒了便好，我见你累极，还未换这床被褥，”云昇眉眼间带着笑意，亲昵地替我理了理睡乱的发丝，“可有不适？”
　　1315
　　那自是浑身都不适的。
　　1316
　　可我不想让他担心，便扯了个笑道：“无碍，就是头有些晕。”
　　“头晕？”云昇一下就皱了皱眉，回头冲外面喊了句叫大夫来，便跨到我身边，坐下来抬手探向我的额头。
　　“有些发热…”
　　半晌，云昇放下了手。
　　1317
　　话落，他就低下头，不再看我了。
　　看那模样，似乎是在自责昨晚的事。
　　自责我因他而发热。
　　1318
　　我低低笑了，将手放在他头顶摸了摸：“怎么，我还未说什么，你便先委屈了？”
　　云昇动了动，抬手将我放在他头顶的手拿下来攥在手里，末了才低低道：“怪我昨日狠了些。”
　　“你倒是清楚。”我斜睨他，佯装生气：“下次不准那样了。”
　　1319
　　“不。”云昇下一秒就拒绝了我。
　　“我一看到阿青，便忍不了，便想将你……”
　　我匆匆堵住了他的嘴。
　　1320
　　用手。
　　1321
　　骂到：“你再说？再说便滚回你的居所，再不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知南Ry

　　☆、相逢

　　1322
　　云昇将杏留带到我面前时，我就知道我的做法是正确的。
　　从一开始我看到二哥和葭凝姐姐相继离去，原本已经被接踵而至的痛苦打击得失魂落魄的我是根本没发现并未见到杏留的。
　　等后来我从哀痛中逐渐清醒，猛然想起杏留这茬，虽也为这丫头的安危捏了把汗，不知她在何处、可有威胁，却并未指使任何人去替我寻她。
　　原因无他，只因这小妮子在鸾族时素爱招猫逗狗，向来都是古灵精怪，鬼点子尤其多，像个泥鳅一样狡猾奸诈，碰上天界大军压境，未必不能逃生。
　　所以我心里虽挂念她，但是本着“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也从未提过她。
　　1323
　　最好她真能撞上大运，从此逃离仙和魔的束缚，随了心意，无论或喜或悲，都快乐康健，一世平安。
　　1324
　　那日已近黄昏，云昇一天未见，我原本躺在院中的竹椅上看话本，方感百无聊赖时便听院门一响，抬眼便看到一灰衣女子喊着“三叔”向我扑来。
　　我只消听个声音，便知这是杏留。
　　1325
　　不枉二哥取“幸留”二字为她祈福，这小妮子当真是躲过了那场浩劫，护送她躲避追杀的护卫们越来越少，最后一个护卫知逃脱无望，便将她打晕藏在山中黑熊的洞穴里，只身挡了所有目标，最终扛不住天界的追杀，死了。
　　而杏留不仅躲过这一劫，还恰逢洞内狗熊外出，没了刚出龙潭又进虎穴的危险，醒过来后顾盼茫然，却不敢再回鸾族，只得只身一人晃下了山。
　　1326
　　我都不得不佩服这小丫头的勇气。
　　也不知她这性子到底像谁？
　　1327
　　不过云昇派的人寻到她时，倒是遇到了危险。
　　1328
　　我歪头看了看跟着云昇一起进来的一瘸一拐的毛头小子，挑了挑眉。
　　“这是？”
　　我拍拍杏留的肩膀作安慰，其实十分想把她拉开。
　　1329
　　她哭得又惨又难听，吵的我有些头疼。
　　而且我一想起她以前把鸾医的胡子都拔了一把火烧光后二哥将她按在桌上揍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模样…
　　我这身衣服是新的，上好的云锦料，可别弄脏了。　
　　1330
　　我想了想，终是将她一把拉开，指着她身后的青年问：“这是谁家儿子？你的压寨相公么？”
　　1331
　　“狗屁的压寨相公！”
　　杏留抽抽搭搭地说，大概是太想念我，此时还呜呜地哭着，一个个嗝被她打得颇有节奏，看都不看身后手脚都快不知往哪儿放的人，哽咽道：“孙子…”
　　1332
　　我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拧着她越长越丑的脸：“骂谁呢？信不信我再把你丢到狗熊窝里？”
　　1333
　　我不知道这句威胁竟然这样管用。
　　只见杏留听到我的话后愣住，凄惨的哭喊跟被点了穴似的停住，眼睛瞪大，下一秒就踉跄着往后退去。
　　将原本就站在她身后的青年撞了个趔趄，奈何手脚不灵便，便没站稳，直直倒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尘土从地上飘了起来。
　　1334
　　那青年闷哼一声，也终于开了口　。
　　“三殿下，我是鸾医的孙子。”
　　哦，不是骂我。
　　1335
　　“就是之前参军那个……”站得离我三丈远的杏留小声补充。
　　1336
　　而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云昇看了整场的鸡飞狗跳，此时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前几日找到他们时出了点误会，都以为对方心怀不轨，便误伤了他。”
　　原来如此。
　　1337
　　杏留下山后歪打误撞地遇到领命执行任务刚从从外面回来青年，对了口供，二人便结伴而行，逃难去了。
　　被云昇派去寻杏留的那些士兵不识这青年，只以为是亡命徒，而青年看他们身上穿着甲胄更是恨得牙痒痒，两波人一遇上，还来不及说上几句话便大打出手。
　　1338
　　我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少年。
　　平心而论，他虽是鸾医的孙儿，我却没从他脸上看出有任何与鸾医长相的地方，盖是他没准也是鸾医从哪捡回来的孤儿。
　　当初为了给鸾医安放他捡破烂般捡回来的那些孙子孙女们，老鸾君特意给他批下个大院子，专供这些来路不明的少男少女们生活。
　　我在鸾族时原本也很少出门，只知确有其事，却未曾亲眼见过。
　　1339
　　而这青年相貌平凡周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从头到尾只看了我一眼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敬模样。
　　我倒不知杏留一直放在心上的情郎是这样一个人。
　　却也不禁提起了注意。
　　1340
　　“你叫什么名字？”
　　

　　☆、沉溺

　　1341
　　我曾私下问过杏留，是否心怀恨意，是否想将天君碎尸万段。
　　那时杏留先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嘴角的笑意再度挂上，接着轻声告诉我说：“不会。”
　　我看着她眼里的神采，竟感到有些刺眼。
　　1342
　　杏留也早就不是我记忆中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她的心事很多，最隐秘的一处，藏着她从小长大的家，藏着她再也见不到的爹娘。
　　1343
　　“或许以前爹娘盼我有出息，像个知书达理的深闺小姐，将来嫁个如意郎君，一生不见悲苦。可我做不成那样。如今我悠闲自在，心中没有恨，也没有怨，在这大千世界里犹如蜉蝣自在遨游，随心所向，虽不见辉煌，却自得极了。。。我会好生活着。带着爹娘的份，好生活着。”
　　1344
　　彼时她裹在一身灰扑扑的衣裳里，上面不见绫罗刺绣，也不见玉佩宝珠。俨然像个经历颇多的来人，举手投足间沉静不少，眉间舒展，眼眸望向不知何处，皆是坚定的光。
　　1345
　　那个小女孩没了。
　　我悲哀地想。
　　1346
　　杏留陪我待了两月，离开云深殿时，是独自一人。
　　她身边总跟着的那个青年不见了，我注意到了，却没问。
　　小一辈的事，便由他们自己抉择吧。
　　遇到的终会遇到，错过的也最终错过。
　　我将整理好的衣物与细软都放在乾坤袋里，交给杏留时珍而重之地握了握她清瘦许多的手。
　　我鸾族的女儿，自是寻常的凡夫俗子比不了的。
　　她比从前清减许多了，面上不施粉黛，却十分好看。
　　我以前总说她丑，其实她一点也不丑。
　　二哥与葭凝姐姐的孩子，哪儿有丑的地方。
　　1347
　　我出不了云深殿，便央云昇将她送出天界。
　　看着杏留的背影渐渐远去，我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记忆里总向我讨要小玩意儿的小女孩、千层结界外大咧咧啃桃子的小丫头，都与如今这个远去的身影重叠。
　　隔着几十丈，视线就模糊了，我看到杏留似乎回了头，遥遥望了我许久。
　　颇像是送丈夫远行的妻子。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朝着杏留的方向挥了挥手。
　　1348
　　一如杏留未曾问我最终会如何，我也不曾问她要去哪里。
　　天大地大，哪都是我的归处，哪都是杏留心之所向。
　　我终是断了一段缘。
　　1349
　　云昇回来时，看到依旧站在云深殿大门口的我，心疼地皱紧了眉。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我身边，不顾周围是否还有旁人经过，伸手将我抱进了怀里。
　　我将下巴放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一言不发。
　　云昇抚着我背后的长发，安慰我道：“你不要担心，我会让人时刻注意她的安危。”
　　1350
　　我笑了一下，感到心中很累，淡淡道：“她若是知道了，定要跑回来将你大卸八块。”
　　“随她，”云昇温声道，放在我背后的手移到我颈后，开始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她若要将我大卸八块，阿青记得替我说说情。”
　　“说什么情，”我轻声道，“你一个堂堂的战神，还奈何不了个小姑娘么？”
　　“奈何还是奈何得了的，只不过到底是我的侄女，我应该让着她。”
　　我一愣，“怎么就。。。”明明与你同辈，就成了侄女了？
　　话说一半我就闭了嘴。
　　1351
　　“你是什么地痞流氓？”我哭笑不得，“以前明明很乖，长大了怎么脸皮这么厚了？”
　　“怪我？”云昇怅然地叹了口气，听起来十分委屈，“你总躲我，我若不主动出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你的手。”
　　我：“。。。。。。”
　　1352
　　我可以与云昇说很多，聊很多，却始终无法给他关于情爱的任何回应。
　　一个字都不能给。
　　包括在那日不可言说的亲昵里，我也始终未说过一个算是承诺的字。
　　不是不愿，也不是对云昇的感情感到默然。
　　1353
　　恰恰相反，我都能真切的感受到。
　　甚至想沉溺在这深不见底的温柔里。
　　或许长久下去，他终究会成为大千世界里的尘埃等闲，也成为我眼里仅有的风花雪月。①
　　成为我最割舍不下的那个人。
　　也正因他终将成为我最割舍不下的人，我才必须将那个沉重的“爱”字死死堵在喉咙，不让它泄露半分。
　　1354
　　我比二哥幸运。
　　所有人背弃我时，还有个人站在我身边。
　　我舍不得、放不下。
　　也求不得。
　　我给不了云昇任何回答，一如我对那把明晃晃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刀只字不提。
　　前者是给不起，后者是不能提。
　　我承担不起云昇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只身一人，踽踽独行。
　　那我会疯掉。
　　1355
　　云昇的怀抱温暖宽厚，带有清新的味道。
　　我贪恋这样的怀抱，贪恋这样的云昇。
　　我甚至贪心的希望这一刻定格，我就可以一直这样窝在他怀中。
　　隔绝了俗世的喧嚣，隔绝一把把蓄势待发的利剑。
　　就这么沉溺下去。
　　1356
　　可我始终清醒地知道，这不会长久。
　　此时我在云昇怀中，甚是贪恋，却不轻松。
　　像他这样抱着我的时间，还有多久呢？
　　我们又能像这样在一块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你是大千世界尘埃等闲，也是我仅有的风花雪月”出自许嵩《大千世界》

　　☆、相处

　　1357
　　晚上云昇和我一起吃了些晚饭后便差人送来了一摞折子，坐在屋里的桌案后开始看了起来。
　　我在一边看他那架势，大概是又不准备走了。
　　1358
　　虽说成仙以后便不用再粘烟火气息，更不用沐浴焚香，但我始终是不赞同的。
　　人间的这些日常小事，在我看来有趣得很。
　　且不说古往今来的文人君子贪恋俗世，念出一段段通读下来颇有韵味的诗句，光是坐在桌边享受珍馐美食、美酒佳肴也时时有感而发，一时竟忘了句读，传下来许多珍贵的启迪后世的文献。
　　云昇是知道我素爱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也是受我影响，他也像个普通的凡人一样食五谷，平素总爱与我一同进食、沐浴。
　　1359
　　坐在饭桌上，执玉箸，我会为他夹些味道尚可的菜食，间或闲聊几句，倒也颇为愉快。
　　我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1360
　　可我并不喜欢他总是与我睡在一起。
　　1361
　　并不是感到羞赧或难为情。
　　只是觉得别扭。
　　1362　
　　非常别扭。
　　1363
　　比如现在，已入掌灯，云昇在烛下蹙着眉看了许久折子，我捧着话本在边上陪他，他时不时就要转过头来看我。
　　像是怕我忽然没了似的。
　　1364
　　上次转头还不过半盏茶时间，他又回头看我。
　　1365
　　我忍了许久忍无可忍，挑着眉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云昇每每看我时眉头都是舒展的，只是视线落在折子上才会皱起，此时闻言一顿，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
　　我：“不许再看，再看要罚银子了。”
　　云昇放下手中的折子，纤长的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揉了揉眉心，看着我说：“你要银子有什么用？你如今吃我的喝我的，还不让我看你几眼了？这么金贵？”
　　1366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总看我，叫我有些怀疑你别有用心。”
　　云昇笑了，浓黑的眉毛弯了弯，额间的水滴形红印被撑开一些，一板一眼地说着地痞流氓才会说的话：“公子在我眼中，甚美，我每每见到公子，便想对你别有用心。”
　　我：“…”
　　1367
　　我现在已经能对云昇时不时冒出的轻佻话语面不改色了，甚至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
　　“哦。”我应了一声，淡淡道：“登徒子。”
　　1368
　　我原以为云昇最多一笑置之，可却见他忽然站起身，将折子推到一边，向我走了过来。
　　我原本歪在桌案边的软榻上看书，他这一站起来，原本就比我高许多的身形就更高了些，像是一座小山将我头顶摇曳的烛光全部遮住。
　　他背对着光，眼底却亮得很，几乎让我感到有些刺目。
　　1369
　　他歪着头痞笑，短短的几步距离很快被他走完。
　　接着我眼前一黑，他就将我扑了个满怀。
　　“…做什么？”我愣愣道。
　　“干些登徒子该干的事。”
　　云昇的头埋在我颈边，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很好听。
　　1370
　　我将手撑在他胸前，阻止：“你的折子没看呢？”
　　“不看了。”云昇说。
　　我叫苦不迭：“你昨日才…”
　　我忽然痛叫一声，浑身一抖。
　　。。。
　　“这处，还疼吗？”
　　1371
　　我诚实地摇摇头，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慌乱地抬手阻止他：“你别…啊…”
　　1372
　　这就是让我觉得非常别扭的事。
　　。。。。。。
　　1373
　　云昇放开紧箍着我后腰的手，将我放平后倒在了旁边的枕席上。
　　我早已累得不省人事，尤其双膝的膝盖骨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生生剜掉骨头，又撒了几斤盐水。
　　而我实在太累了，这样的痛都让我不甚在意，更别说起身去泡泡一早就准备好还冒着热气的那桶水了，只想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再做打算。
　　可云昇显然是不想让我安心睡去的。
　　1374
　　身后已经麻木的地方探进一根手指，云昇在那处抠挖起来。
　　我无力抬手阻他，只侧了侧头，哑着嗓子道：“莫要闹，快让我睡一觉…”
　　云昇义正言辞拒绝：“不可，你忘了上次是谁发热了？”
　　“不…”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鬓发，温声道：“阿青乖乖睡，我替你清理。”
　　1375
　　而我早在他一个个舔吻中睡去，人事不知了。
　　

　　☆、瞳眸

　　1376
　　清晨起来，我拖着酸软的身子扶着屏风出了内室后，看到云昇依旧坐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