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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界限-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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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尧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加速,那颗东西好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肆意扩张,他得费好大的力气平息它的愤怒和恐惧。
“那场车祸,车上的8个人里,有2个人活了下来。”
2个。苏尧想起自己还没去找第二个不带红绳的人,连忙低下头确认,奇怪的是,所有人的红绳都消失了,就连他自己的脚踝,现在也只是裸露着,连伤口都没有留下。红绳和红绳的消失,总有一个是幻觉,是哪个呢?苏尧不能声张,唯恐打破了这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只得掐了掐手心,把注意力放回到吴大川的身上。
“也许是复活的仪式本来就需要聚集在场的所有人,又或者,石碑也没有遇到过有命不活的傻瓜。总之,你们大家聚集在这里了。对于那2个活着的人而言,这很残忍,很不公平。但是,对于另外5个人而言,这也许是谁都不愿意错过的一个机会。”
李千航问:“什么机会?你在说什么?”
苏尧的目光不受控地再次看向了李千航的脚踝,他怀疑李千航就是另外一个幸存的人。如果是这样,至少他跟邹意同生,裴印萧跟自己共死……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吧。
“你还不明白吗?这是石碑给你们的,重生的机会。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你们还会遇到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对于石碑而言,活人和死人的数量是不会改变的,而那个数字对应的人是谁,可能要靠你们自己去填写答案。换句话说,就算你死在车祸之中了,只要你足够想活,可以把那2个活着的人拉下马来,自己回到现实里去。”
裴印萧已经跟苏尧分析过这件事了,但听到另一个人这么直白地去剖析,苏尧还是觉得耳边炸响了惊雷。
黑影说完这段话,整个人像真正的烟雾一样渐渐消散,随着他们周围刮起的风不见了。风中依稀留下了一句什么话,电闪雷鸣后是瓢泼大雨,淋得苏尧心生寒意。
“死人都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什么意思?”李千航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回过头来,看到屋里的六个人都是一张难看的死人脸,“你们,该不会……难道说……”
王尹夏抬起脚,拿鞋跟跺了两下地板,“你知道吗,你的表现有点浮夸。”
李千航很少跟人吵架,更别说是女生了。王尹夏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立刻噤声,朝着邹意走过去。
“我懒得管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不在那2个人之中,也不想去争那2个名额。当然了,我不知道到底谁活下来了,也不在乎,我能分享的就这么多。所以,你们继续吧。”王尹夏靠在墙上,开始撕手指上的倒刺,撕一撕,还抬头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一副事不关己但乐于围观的样子。
苏尧挠了挠裴印萧的手心,想问问他自己该不该说出红绳的事情,但几个人所处的位置,相距不会超过5米,这时候开口说什么,或是走到一旁说什么,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裴印萧握着苏尧的手紧了紧,然后朝后按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除了王尹夏,还有人死了吗?”开口的是梁一衡,他见没人回答,又略带嘲讽地补充道:“我是说,还有人承认自己死了吗?”
邹意沉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梁一衡接得很快,给人感觉就算邹意不回答,他也已经憋不住要把话讲出来了。“司机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难道你在路上捡到钱,是因为不喜欢才交给警察,而不是因为不交要负责任?”
苏尧向赵诗云投去眼神,后者应该已经默认了梁一衡的说法,虽然表情有些难看,但并没有反驳他的意愿。
梁一衡左看看右看看,站到了李千航面前。李千航有些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正要开口,被梁一衡打断。“老李,我就明说了吧。我和赵诗云,我们两个人,都不承认自己死了。我问你,你认吗?你死了吗?”
李千航一把推开他,有些犹豫地看向邹意,“我……我不太记得,我觉得我没死。”
邹意蹙眉,似乎想从他的表情和言语里看出什么来。最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笃定地说出了“我也不承认。”,梁一衡嗤笑,又走到了苏尧他们面前。
裴印萧死拽了苏尧好几下,但苏尧没有理会他的阻拦,直视着梁一衡的眼睛回答道:“没错,我确实有自己死亡的印象。不过有两件事我要强调,第一,那种死亡印象到底是不是代表真正的死亡,还没人知道。第二,不管第一条结果如何,我代表我自己,只想找到真正活着的那两个人,让他们继续活着。”
“伟大。”梁一衡鼓掌鼓得狠,表情也狰狞起来,“那你记得要投我一票,因为我好像,真,没,死。”
“死不死你说了不算。”苏尧越过梁一衡,走到了王尹夏旁边。
王尹夏已经放过倒刺,开始啃起了指甲,见苏尧过来,吐掉了刚咬下的一点指甲,“我说了也不算。”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死亡的过程……”
“没什么过程。”王尹夏背过身去,不想搭理他,“死了就是死了,人怎么会有死前的记忆?你要是不想争,可以跟我一起看戏,不然的话,还不如先想想为什么……”
“淹上来了。”楼梯边,邹意和李千航正朝下看。不知不觉中,血浪已经快要淹没整个4楼,而他们与血浪共处一室的时间太久,竟然都感觉不到腥味加重了。
“为什么我们还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印萧已经走到了苏尧背后,但他没有靠近苏尧,而是背对着他。“也许我们一直在躲避的这个东西,才是去往下一个世界的入口。”
“你是说我们要跳……”苏尧转过来,正要跟裴印萧说话,裴印萧却无视了他,径直走到楼梯边。
看来是生气了。
王尹夏快步走到楼梯边,蹲下来用手去碰那血浪。她的半个手掌没入其中,却还是能完完整整地抽出来,不仅如此,那粘稠的血液也并没有沾到她的手。苏尧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这个场景,他刚刚才目睹过,是抱他踩过血浪的裴印萧。如果王尹夏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裴印萧的死也是板上钉钉了。
他再次走到裴印萧身边,虽然裴印萧仗着一些身高优势,始终保持着不与他眼神交汇,但苏尧硬是从背后扒拉到他身上,踮起脚,把下巴挂在裴印萧的肩膀上,“你别跟我生气,好不好?我不能昧着良心活,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你就知道你真的死了?”裴印萧伸手戳了戳苏尧的咯吱窝,苏尧怕痒,整个人缩了一下,从裴印萧身上掉了下去。
“我都忍着没说……”苏尧贴近裴印萧的耳朵,“红绳的事。”
“苏尧,你的脑袋也变成猪的脑袋了。”裴印萧敲了敲他的额头,“活人不知道自己活着,死人却知道自己死了,这种事情,别人告诉你,你就照单全收?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关于生死的记忆就一定是真的吗?如果你自己就是活着的2个人之一,却被人安上了假的记忆,让你甘愿送死,你又要怎么办?”
苏尧终于能对上他的眼睛。“石碑让我们自己选,又怎么会给谁特殊的权限,还能篡改记忆的?”
“那可未必。”裴印萧拉上苏尧,“走吧,他们要跳了。”
“不是,你怎么跳?你刚才踩上去的时候,不是根本就跟它接触不到吗?你说你跳过一次也是骗我的吧!”血浪开始吞噬5楼,苏尧看到王尹夏还蹲在那里,玩得更加起劲了。
梁一衡和赵诗云在看他们,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裴印萧便压低声音,拉过苏尧,凑在他耳边说:“不只是血浪而已,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会攻击我们已经知道自己死了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死了的?也像我一样?”想起刚才那件事,苏尧又忍不住伸手拢住了脖子,给冰凉的脖子传递一些掌心的温暖。
“我是真的失足掉进去了,掉进血池里。我在里边浮浮沉沉,经历了一次真正的窒息。车祸里我也是这么死的,那个湖,好像比这玩意儿还臭。”
苏尧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水中崩溃地挣扎,裴印萧从后方托住他往上送,骷髅吊坠的项链在水中浮起……
“裴印萧。”苏尧伸手摸上了他的锁骨,“你的骷髅项链不是已经丢掉了吗?”
裴印萧不解地看着他,握住苏尧的咸猪手,一路往下,“当你面丢的,我可没疯到翻垃圾桶捡那玩意儿。怎么,你记忆还断片呢,吃这种陈年老醋?”
“我当时在旅馆里……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是你戴着那个链子在水里救我。可那个链子你都已经丢了,又怎么会戴着它来救我呢?”
“旅馆?”裴印萧似乎想起什么,朝着楼梯边的几个人看去,然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一开始大家的记忆都是混乱的,也许那个只是你记岔了。”
☆、告解
血浪触到5楼地板时,像得到了什么信号般,速度突然失控。苏尧听见裴印萧罕见地吐槽了一句“赶着投胎么”。
说是这么说,血浪涌起的那个瞬间,强烈的视觉冲击,给了苏尧一种真的身处于一艘沉没中巨轮的感觉。那艘巨轮在苍茫无边的大海正中央遭遇事故,短暂的挣扎后,沉重的舱体无力地下沉,海水疯狂地灌入,里应外合,席卷一切,瞬间吞噬了这个钢铁巨兽。
当然,现实是血浪绕过了他们所有人,以他们的站位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大圈状的安全区。
安全区就像是用玻璃隔出的海底通道,人在里边,能看到隔板之外逐渐上升的血浪,还能感受到波涛愤怒地拍打着隔板。那块并不存在的玻璃,还是给了苏尧一种随时会破裂的恐惧感。他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一直担忧地望着血浪,很快,他的眼里就只剩一片过分艳丽的红色了。
苏尧感觉他快要把自己看出后天晕血症了,连忙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裴印萧的胳膊里。就像备考时在图书馆看书看得太累,无论如何都脱离题海,睡上十分钟时一样,苏尧轻声对裴印萧说:“等会叫我。”
“苏尧。”裴印萧立刻回应,声音也放得很轻。
“嗯?”苏尧在胳膊上拱了拱,“我没睡,眼睛难受。”
“叫你了。”
“……啊?”
苏尧震惊地抬起头,发现刚才还在流动旋转的液态“帷幕”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帷幕。纹路还在,却已经的不会动的固体了。
他们身处一个圆形的房间里,目测一下尺寸,这里应该就是刚才血浪为他们预留的空间。房间周围都是暗红色的丝绒帘子,正中间是一张圆桌,圆桌上放了7个木盒。
“是怎么变的?”苏尧看着周围的帘子,感觉像是排队时队伍老不动,忍无可忍地换到隔壁队列后,自己之前排的队列突然连续走了好几个人。
裴印萧想尽力把这件事描述得有趣一点,让苏尧后悔,“就像把那种很细的滤网放进巧克力糖浆里,然后捞起来。你看着巧克力的表面,好像它自己在变形一样。”
“无聊。”苏尧想象着那个画面,活活把自己想馋了。但他还是装作淡定地否定了裴印萧的努力。
“1;2;3;4;5;6;7。有7个告解室。”王尹夏站在原地用手指着数数,转了一个整圈。随后她走到圆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盒晃了晃,然后打开。
苏尧看到木盒里放着软垫,王尹夏从软垫中夹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放到了左手手心。
“是戒指。”王尹夏道,“我以为会是个十字架呢。”随后,她戴上了戒指,走进了离她最近的一间告解室里。
“我们犯了什么罪,还能用上这玩意儿?这是基督教的,还是天主教的来着。妈的,我早该听我二姨的,去信个佛教,是不是就不受它控制了?”梁一衡期盼的大概是真刀真枪地抢名额,看到这种温和派的步骤,十分不悦。他取出戒指后,就发泄似的把两个木盒都砸到地上,木盒应声而裂,看起来做工不怎么样。砸完,他又狠狠地补上了两脚。
赵诗云走过来接过戒指,沉默不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两个相邻的告解室里。
“也许不肯承认自己的死亡,也是一种罪过呢?”邹意这话像是说给梁一衡听的,但梁一衡已经听不到了。苏尧想,难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李千航拿了戒指,跟邹意走进了另外两家相邻的告解室。进房间前,李千航回头冲着一直原地不动的苏尧苦笑了一下,表情失控得像是喝了藿香正气液,“老苏,你俩也赶紧来吧,快把这破事了解了,我觉得我快要被逼疯了。”
“嗯。”苏尧冲他摆了摆手。
“我们走吧。”调整呼吸后,苏尧也走上前去,拿出了木盒里的戒指。这戒指十分不走心,外观上就是个银色的圆环,没有任何工艺或者装饰。苏尧试了试,正要把戒指戴到比较合适的中指上,被裴印萧一把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苏尧正要抢回戒指,裴印萧却把他自己手里的那个递给了苏尧。苏尧略略一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伸手。”裴印萧有些着急,话音未落就直接把苏尧的左手拉到了胸前,“这说不定是咱们俩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怎么能放着现成的东西不用?你看看他们那几个,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再看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又细心又浪漫?”
苏尧“哼”了一声,却不反驳。看着裴印萧耐心地抚摸过他的每一根手指。然后轻轻地抓住无名指,柔声问道:“苏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或者疾病,我们彼此相爱,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苏尧得意地抖了抖无名指,催促裴印萧快点给他戴戒指。但裴印萧的动作非常缓慢,像是在搬运一件易碎的珍宝,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他的表情更是无比地庄重,透露出苏尧从未见过的虔诚来。
苏尧轻轻闭上眼睛,感觉到戒指触碰到自己的指甲盖。裴印萧在使坏,趁着戒指滑过他指甲盖的时候稍稍向下用劲,那种酥麻难耐的不适感让苏尧忍不住出声骂人,但又因为他本人还泡在蜜罐里,这骂声不嗔,反而有些嗲。
戒指继续前进,苏尧能够感觉到微微颤抖的戒指不停地触碰到自己的指面和指腹,原来这个人在手持戒指的时候也会觉得紧张。在经过关节的时候,戒指稍稍卡顿了一下,苏尧微微弯曲手指,裴印萧轻轻一用力,越过卡点的戒指直穿到底,戴上了。
满足感从指缝蔓延到内心深处,从实际的触感变为了不可描述的幸福。苏尧睁开眼睛,看到裴印萧在他手指上落下轻轻地一吻。“亲爱的,该你了。”
“裴印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们彼此相爱,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苏尧根本没有仔细听过婚礼誓词,大脑里也正一片空白,只得照搬刚才裴印萧所说的,祈祷自己一字不落。
裴印萧似乎对这种夫唱夫随十分满意,满脸愉悦地点着头。
“你倒是说话呀!”苏尧用膝盖踹了踹他。握着裴印萧左手的右手和拿着戒指的左手分分合合,隐晦地撒起娇来。
“我愿意。”裴印萧猛地把苏尧圈进怀里,靠着巧劲,直接把手指朝戒指里反着穿进去。苏尧一惊,差点没拿稳,手指在戒指上打了几个滑。好在戒指最终还是安稳地戴到裴印萧的手指上,而裴印萧热烈的吻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苏尧的嘴唇上。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但也许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唇分时,苏尧没有往常那种脸蛋滚烫的感觉。交换誓言后,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沉重起来,尽管他的内心仍保有坚定,但那坚定中还是逸出了一丝丝胆怯——他开始害怕分离了。
“我现在就想告解了,裴神父。”苏尧说话时,还在蜻蜓点水地吻着裴印萧的侧颈。
“讲吧,苏大罪人。”裴印萧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仍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温柔情人状态。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在心里骂你装逼。”苏尧说着说着爆笑起来,“但是我也骂李千航了,毕竟正常人把笔往饮料里丢的时候,丢不了那么准。”
裴印萧紧紧地抱着他,手却伸到了咯吱窝,吃准了他挣不开,死命地挠起来。
“哎哟,哎哟!啊啊啊啊你走开,走开!”苏尧像刚脱水的鱼被钉在了菜板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从脖子根开始都是红透的。他挣脱不开裴印萧的手,也没法蹲下溜出他的包围,感觉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也不过如此。
“你弄脏我饮料,还敢怨我装逼?”裴印萧结束酷刑,给苏尧顺了顺气,“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解的,快点从实招来。”
苏尧眼泪都笑出来了,哪还记得什么告不告解。他摇着头推开裴印萧,又抬手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你不当人,混账东西,我差点背过去!”
裴印萧把手背叠在苏尧的手心里,又反过来跟他十指相扣,“那我也要告解一下。”
“嗯?”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很喜欢了。不过那个时候只是看脸,所以喜欢了几个小时就不记得了。”
苏尧抽回手,“啪”地拍了一下裴印萧的肩膀,“滚!”
裴印萧继续说:“后来知道跟你一个班,我就更喜欢了。喜欢,但是不想耽误你,所以我总是在越界的边缘试探,保持着一切都能以玩笑糊弄过去的姿态。”
话题到这里有些沉重,苏尧伸手捂住了裴印萧的嘴,不想继续听这类似遗言的东西。“我们快进去吧。”
“啧,这群人是故意的吧?”裴印萧本来想拉着苏尧往同一边走去,却发现7个告解室没有依次被占用,留给他们的2个,一边隔着3间,一边隔着2间。
“还不是都怪你。”苏尧说出这话来丝毫不心虚,摸着手上的戒指,快步走进了其中一间告解室。
☆、玫瑰
苏尧走进告解室,回过头去,门自己缓缓地关闭了,沉重的木料扫过门口的地毯,倒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告解亭紧挨着墙,除此之外,屋里什么也没有。告解亭的窗口里挂着跟屋外同款的绒布帘子,剪裁得略长,一部分搭在窗口上,大概是为了预防真正告解的人偷看里边。
苏尧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看向了墙上,那里用类似于血液的东西写着几行字。这几行字简洁明了,毫不客气地把所有把难题丢给了他们自己来解决。
“每个人有7次告解的机会。每个人有7次选择的权利。2个人离开,5个人留下。谎言可以被宽恕,真相未必能揭开。”
念完整段话,苏尧把手放在了“真相”2个字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期盼不要先遇到梁一衡之类讲不通道理的人。
随后,苏尧来到了告解亭前。他以前只在图片上看到过这东西,现在亲自站在它面前,虽然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还是自我催眠式地感受到一种神圣肃穆的气场。他清了清嗓,以示尊重,然后开口道:“我……”
帘子被人从另一边猛地掀开,裴印萧略带疑惑的脸出现在对面,看到对面果然是苏尧后,变得温柔起来。刚刚顺利求婚,“名正言顺”就被迫分开的两个人,竟然在短短10分钟之内就重逢了。
“你什么你,说呀?”裴印萧一手抬高举着帘子,表情里透露出含蓄的喜悦。苏尧有一种盖头被掀起来的错觉,脑补了一些有的没的,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半天没说话。
“别笑了,看到墙上写的字儿了吗?”裴印萧又问。
“嗯,看到了。”苏尧趴到窗口,把脑袋伸进裴印萧那边,“我再瘦点能钻过去了。你看,明明隔了那么远,随机分配都能变成挨在一起的,我们像不像七夕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不过应该是因为我们在外边办事办得太久,其他人都分配好了吧……也不对,一共是7个人呀。”
裴印萧把帘子放开,搭在了苏尧的头侧。帘子太厚实,一时没撑住,盖到了苏尧的脸上,裴印萧连忙把帘子捞起来,继续用手拿着。
苏尧笑道:“这下真成掀盖头了。”裴印萧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跟着笑起来。
他自己笑够了,就板起脸说:“别岔开话题,仔细听我说。假设,只是假设,假设吴大川说的都是真的,他老婆要换他回去,他不乐意,然后他选择去投胎,让他老婆继续过日子。而我们几个,因为跟吴大川在同一场意外里出事,所以也被石碑放置在了这个空间里。不管是石碑有意为之,还是出现了bug,反正吴大川走了,我们还在。已知的是石碑能一命换一命,但不能白给,所以我们7个还是只能有2人活下来。你说本来是谁活下来,就该是谁活下来,这点我同意。但我绝对不同意的是,你坚持认为你已经死了。”
苏尧把帘子接过来,挂到告解亭凸起的装饰物上,正要出言反驳。
“别说话,等我说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看见红绳?也许红绳真的存在,只有你能看见,也许红绳根本不存在,是某种原因导致你能看见。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代表你死了,反而能证明你是特别的,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死,不是吗?在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红绳反而消失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是因为,让你看见红绳的人就在我们之中。以你的性格,如果红绳一直存在,你肯定会说出来,根本不会忌讳你是死人之一。那个人就是想让你觉得自己死了,但又不能完全证明。他想搅乱你的思考。”
苏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稍稍活动了一下,沉默不语。
裴印萧继续说道:“按你说的,我和赵诗云都有红绳,邹意没有。那我现在就把邹意和李千航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当然了,也不排除赵诗云使障眼法的可能性。”
“不对不对,等一下。你的说法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就像我之前问过你的,凭什么大家一起被石碑抓进来,其他人都是同一起跑线,有一个却领先了半圈?如果石碑随便给人篡改记忆,使障眼法的权限,那还争个锤子啊?何况如果一个人都厉害到能给其他人使障眼法了,他又何必要陪着其他人一起?直接让其他人被蒙蔽得放弃求生不就行了。”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我可以回答你,为了求生。而为了求生,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所以如果你再问我为什么不,那答案肯定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苏尧,你是真的确信自己死了,还是因为知道我死了,所以宁愿选择相信自己死了?”
苏尧被点到痛处,心虚地抬头看向裴印萧,两个人目光接触的瞬间,那种仿佛被人看透每一寸皮肉的感觉太过强烈。他转过身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终于毫无预警地决堤。
“苏尧……”裴印萧伸手搭上他的背,感觉到苏尧在不断地抽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强忍着不想发出一点声音。但他没有心软,按着苏尧的肩膀让他靠近自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无法想象没有我的日子。可是你的父母呢,他们能够接受没有你的日子吗?我不逼你做决定,不逼你找个好人家,或者是把我忘了。但我必须逼你想清楚这件事,逼你想清楚你正在逃避的那个部分。”
“我……”苏尧握住裴印萧的手,脸上一塌糊涂,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我就是害怕,害怕我们要分开了。为什么要让我自己决定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我真的不想去做这个选择……”
裴印萧双手捧着他的脸,替他一点点抹去脸上的泪痕,但苏尧开着闸,裴印萧根本跟不上他流泪的速度。苏尧平时看电影是挺容易情绪化的,但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哭成这样过。
苏尧开口说话,声音沙哑,是刚才憋着哭声时憋出来的。“你,你刚刚还答应我,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你都要跟我相爱呢。半个小时都没有,你就要反悔了,你摸摸你的良心,你的良心还在吗?”
裴印萧拉过他的手,抚摸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哪有反悔?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或者疾病,我们彼此相爱,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你看,现在就是死亡要把我们分开了,我也拿它没辙啊。”
眼看苏尧闭上眼睛,情绪又一次面临崩溃,裴印萧连忙停止调笑,严肃道:“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先说正事要紧。你跟我说,看到邹意脚上没有红绳,那我就答应你,另外一票我会投给邹意。但是我不相信其他人,任何人。不管他们怎么证明他们活着,我都不会信。但这两票大概是必须投出去的,所以这一票我只能投给你,你不接受也得接受,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就算活着也要丢下你的父母,离开人世。”
话音刚落,裴印萧就被迫放开了苏尧的手,因为苏尧手上的戒指竟然开始不安地蠕动。片刻后,一朵雕刻的玫瑰破壳而出,指环的尺寸却没有改变。
“哇哦,有意思。”裴印萧用手撑住下巴,“戒指和花都有了,我们把窗帘扯下来,改两套正装怎么样?咳咳,来吧,该你了,看看投死票是不是会长出一团塔状物体来。鲜花配那啥嘛。”
苏尧握着他的手还是颤抖的,一点也没有被裴印萧刻意的幽默所取悦,“裴印萧,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让我猜猜。大概是在想‘干脆我也给他投个生’,我们一起逃出去吧。”裴印萧眉眼带笑,看得苏尧更加难过了,“不过摸了摸良心,还是给投了死。”
下一刻,裴印萧的手不受控地强烈抖动了一下,表情也有刹那的凝滞。苏尧低头看向戒指,戒指表面什么也没有长出来,可是几秒种后,戒指内侧却流出了暗红色的鲜血,顺着裴印萧的指尖递到了地上。
苏尧从缝隙往里看,那戒指竟然从内部长出了倒刺一样的东西,直接倒扎进了裴印萧的手指里。
“看来死人没有人权呀。”裴印萧把手指抬高,递到苏尧嘴边,“疼得很,亲爱的快给我吹吹。”
这时,告解亭旁悬挂的铃铛无风自动,“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那声音清脆却很急促,似乎预示着告解时间已经结束了。
裴印萧缩回手去,再次恢复一脸严肃,“苏尧,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然而苏尧还来不及回应他什么,高高挂起的帘子自己盖了回去,像伸出无数条腿攀在墙上的昆虫一样,把整个窗口满满当当地占据了。那帘子紧紧绷了很久才逐渐放软,大概是在等待另一边的人。
苏尧伸出手去,掀开了帘子。
☆、倒刺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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