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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养偏执神灵们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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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浑身都沾满鲜血,脏得很。可少年却愿意亲他最脏的地方。
  季糖没有注意到男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的身体,他拿起白大褂,帮傅临山穿上。
  男人健壮的身躯像一堵墙,季糖费了好大劲,才能把白大褂给对方穿好。
  傅临山突然转过身,把季糖压在身下,双手按在季糖肩膀两侧的地毯。扑面而来的威慑气息令季糖不禁愣住,他面对着对方依旧冰冷的面庞:“怎么了……?”
  傅临山一字一顿道:“以后,不能随便乱亲。”
  季糖眨眨眼睛,似乎明白傅临山的脑回路。
  傅临山生活在建国前后,思想当然有点保守。
  季糖想逗逗他:“为什么呀?”
  傅临山盯着他,一板正经地低声道:“亲人了,人家会以为你喜欢他。”
  “那我亲你了……”
  傅临山松开手,把对方扶起来,然后后退一步,扭过头冷声道:“闭嘴。”
  季糖乖乖地闭嘴。但他似乎看见男人的耳根有点红。
  “那我去洗澡了。”
  黑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房间内的空气也逐渐升温,变得暖烘烘的。季糖拿起衣服,可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他皱眉,想过去开门,但想到傅临山在屋内,只好先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叶川渊的声音。
  “季糖是我,我要进来。”
  季糖:“…………”
  果然。
  即便他把厉鬼们全都锁在阁楼,一个个还是会穿墙而出。
  第一次还好,第二次他们便起疑心,纷纷想找借口进卧室搜人。
  他瞥一眼房间内的傅临山,当然不答应:“你别进来呀,也不能穿墙进来。”
  “……”
  叶川渊的声音多上一点委屈和着急:“我的练习册放在里面了,我要写练习册。”
  季糖;“……”
  呵。
  他平时也没见叶川渊写。
  但他没有戳穿叶川渊,他挠挠脑袋,有点苦恼:“你先等等吧。”
  此时季糖并不知道。门外的叶川渊脚边,挤了一堆厉鬼附身的物件,纷纷想要知道季糖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就连果果也在喵喵地好奇,拼命用爪子挠着门抓板。
  傅临山见季糖苦恼,皱起眉,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您等等。”
  季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定卧室内的两个位置,他明了地对傅临山说:“衣柜和床底,选一个。”
  现在再搞傅临山搞一个附身物肯定也来不及了。
  “……”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
  门外的厉鬼开始着急,在拼命地扭动门把手催促季糖。季糖觉得以厉鬼的力气,这门把手下一秒便会报废。他没有给傅临山解释,而是推着对方的肩膀,想推到衣柜里。
  但季糖却发现衣柜装不下傅临山这一米九几的个子。他指指床底:“躲床底。”他急得脸颊和耳根都有点红,不让人忍心拒绝。
  傅临山莫名其妙地给季糖一眼,翻身进入床底。
  季糖舒出口气,给叶川渊开门。
  果不其然。他看见厉鬼少年怀里抱着各种附身物件,季糖一时感到无数道炙热的视线扫视过整间卧室。
  季糖环顾四周,在桌面找到叶川渊的练习册,丢给对方:“快拿走。我要忙。”
  叶川渊皱眉,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又说不出来,只能转身离开。
  他一转身离开,支着拐杖的鬼导演便挤进来,不忘给季糖锁上门。
  鬼导演一眼便识破季糖的小动作,哎哟哟地笑道:“我们的季糖竟然成功将那个男人给拐回来了,竟然还藏起来不让人看。藏男人哎哟哟……”
  厉鬼们的确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存在。但死亡的年代相距越大,越感受不到。
  叶川渊是近几年才去世的,而傅临山则是接近一百年前。叶川渊当然感受不到。但和傅临山同样是旧时代的鬼导演倒能感受到。
  季糖红着脸,从牙缝挤出两个字:“胡说。”他一边说,一边把鬼导演挤出去,猛地关上门,确定门外的厉鬼不会进来。
  傅临山从床底翻身而出,问道:“什么藏男人?什么意思?”
  “没什么。”
  傅临山:“刚刚那个男孩是谁?”
  季糖挠挠脑袋,想了想:“嗯……我的家人。”
  傅临山下意识地认为那男孩是季糖的弟弟,心里莫名地舒坦不少,没再说什么。但他突然想到什么,冰冷的神情柔和不少:“我也是你的家人吗?”
  季糖笑了,点点脑袋:“是呀,你是我的家人。”
  “……”傅临山见过很多战争里山盟海誓般的承诺,可似乎都没有少年这一承诺,让他有一瞬间的暖意。他挑眉,打趣地问道:“我以前还没有过家呢。没有屋子、没有床,不过亲人倒是有一个……”
  “亲人?”
  “我弟弟。傅建国。”
  季糖一顿。
  傅临山眼眸低沉,声音压低许多:“但在战火中,我和他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活着不。要是他早早就也死在战争中,这世界能记得我名字的人,只有你了。”
  季糖脱口而出:“不会的。”
  傅临山扯起嘴角:“在乱世中生死如常,即使他真的死了,也没关系。”
  季糖望着男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
  ——
  季糖没有时间找附身之物,他只能先让傅临山在一边坐着。
  他打开电脑,搜索起“傅建国”这个名字。
  那个年代虽然死了很多人,但也有人活下来。那些人在当今还有的依然活着,只不过苍老了许多。活下来的人,一般都被誉为口口口,国家授予证书的那种,在网络上也有专门的个人百科。
  季糖希望搜索出来的网页不要是一片空白。更不要搜索到一个“已死亡”的结果。
  网页加载几秒钟,词条便呈现出来。
  他第一眼便看到最顶端的个人百科,他连忙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老人的照片。老人坐在摇椅上,一脸慈祥。
  还好,没有死在战争中。
  词条显示了老人的出生日期,但没有死亡日期。这表明着他还在世。
  还在的。
  季糖心脏猛地一跳,随即涌上狂喜。他忍住想要给傅临山报喜的冲动,而是想给对方准备一个惊喜。
  他继续浏览网页,想看看对方现在在哪里。
  他看见一家养老院网站公布出来的老年活动获奖名单中,有傅建国这个人。
  这家养老院是军事机关养老院,专门照料无儿无女的抗战老兵。
  就是这里没错了。
  季糖连忙将地址记下来,这家养老院离季糖的城市并不远,坐高铁十几分钟便到了。
  他转过头,望着靠在角落,抱着双臂,阖目眼神的冰冷男人,扬起唇角。
  ——
  次日。
  季糖便准备动身前往养老院。可在走之前,他瞥一眼围在自己脚边的厉鬼物件们,以及喵喵叫要吃的果果,不禁皱起眉。
  他想了想,也不好将这些厉鬼们冷落在家。无奈之下,他拿起特地换成最大款的背包,将物件们装进背包里。
  至于不想出门的果果,便交给鬼导演照顾。
  同时,他为了方便,给傅临山找了一个可以附身的物件。
  他本想找那张小奖状,可傅临山已经很主动地将小奖状高高地贴在客厅墙壁,似乎在宣扬季糖给予自己的荣誉感。
  毕竟表彰证书上特地用金色大字写了。
  ——傅临山是英雄,傅临山最帅,傅临山最厉害。
  还好,厉鬼们没有抬头乱看的习惯,奖状暂时没被发现。
  季糖最终找到傅临山送他的那只小兔子布偶。
  小兔子布偶破损的地方,被季糖缝补得很漂亮,绒毛白白净净的,沾染着淡淡的奶香。
  傅临山钻进里面。小兔子一下便有了灵魂,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软糯糯的布爪子揉揉耳朵,揉揉短尾巴,最后冷冰冰地站直,毛茸茸的脸摆出一张和傅临山一模一样的冰块表情。
  同时,它也不小心发出属于兔子的叫声。
  “叽。”
  它可能想说“这附身物件不错。”
  季糖:“……”
  他把小兔子布偶放到肩头,背着大背包去坐高铁。
  ——
  高铁很顺利就抵达养老院所在的城市。
  这座城市很小,发展程度不高,养老院则在郊区,算是国内比较清静的地方。
  季糖下地铁后,打车去往那座养老院。
  小兔子布偶从季糖的肩头,跑到季糖口袋里,只有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搭在口袋边缘。它察觉到季糖又转移了交通工具,用爪子扒搭出来,钻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用豆豆眼望着季糖。
  季糖将小兔子布偶抱起来,然后举高高,举过自己的头顶,一边轻笑道:“傅医生,待会给你一个惊喜。”
  傅临山并不知道季糖要带自己去看亲人,只以为季糖要去哪里玩。它扭过脑袋,做出冷冰冰的表情,表明自己并不对少年的话感兴趣。
  季糖戳戳小兔子的小肚子,小兔子被戳痒,一边叽叽叫,一边蜷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对兔耳朵。
  傅临山可能认为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依旧很凶。
  季糖不再逗小兔子,将它放在肩头上。它为了不掉下来,用一只小爪子紧紧揪住季糖的一缕发丝。
  出租车停到一座老式古宅门口。
  古香古色的老式古宅被打扫得很干净,门口种了两棵柳树,柳树底下则是一些供老人玩乐的象棋桌。大门紧紧闭着,挂着一个大铜锁。
  季糖背着背包,抱着带来的礼物,下车去敲门。
  不过一会,一名穿着围裙的护工便过来开门,她见到季糖的模样,便知道是要来找人的:“找谁呀?”
  季糖:“傅建国。”
  护工恍然大悟:“是他呀——”
  季糖本以为护工还会再过问几句,没想到护工连忙请季糖进来,惊喜道:“您是傅建国的朋友吗?他三十年前入住这里,至今没一个人来看他。”
  季糖:“没有一个人看他?”
  护工:“嗯,他无儿无女,家人在战争中全去世了。”
  季糖心一沉。
  护工皱起眉,轻叹口气。
  “而且,他快不行了。”
  季糖沉默,没说话。任由护工将自己带到老人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间打扫得很干净的房间,木门挂着“傅建国”的名牌,门前种有几盆带有香气的盆栽。
  季糖站在门口,把带过来的礼品捧在怀里,然后把小兔子从肩膀上放下,他笑眯眯道:“傅医生,我带您来看您弟弟了。他如我所说的一样,没有走。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您。”
  巴掌大的小兔子站在地面,抬头仰望着季糖,没有说话。
  季糖莫名觉得它那颗透明的黑色豆豆眼像泛着水光。
  季糖再往前一步,迎面撞到男人宽厚的怀里。
  男人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他帮季糖打开门:“进去看看。”
  门内的装饰很简单,无非是一张床和一张放杂物的桌子,以及一个半人高的衣柜。
  一名老人坐在面向阳台的摇椅上,双目微闭地在养神,摇椅随着他的摆动发出咯吱的响声。
  护工走进来,她怕老人听不见,特地走到门口大声道:“建国,有人来看你了!”
  老人有点耳背,仍是没有听见,继续在摇椅。直到季糖走进去,轻轻用手拍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慢悠悠地转过头,眯起朦胧的眼,慢吞吞道:“有人来看我啦?”他的声音像枯老的树枝,听起来格外干哑,但也充满着亲切感。
  “嗯。”季糖笑眯眯道,一边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旁边的桌面,一边介绍起自己:“我有一位老朋友知道您,但他行动不便,所以想托我来看看您。我叫季糖,我敬佩您很久了。”
  老人听罢季糖的话,张开嘴笑了,嘴巴没有留下一颗牙齿。
  季糖也这才注意到。
  老人没有腿,两只裤管空荡荡。
  老人点点头,鱼尾纹笑得舒展而开:“终于有人来我啦……大家都有人来看,就是没人来看我哦……都因为我没有家人……”
  季糖:“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你的,还会带我的朋友来,绝对不会让你孤单。”
  老人浑浊的眼闪过几丝清明,他摇摇头,摇着蒲扇:“不行咯,不行咯。我时日不长了。”
  “不会的。”
  老人摇摇头:“是真的不行呀。人啊,就像门外败落的柳树叶,时间到了,就会自动落下来。”
  “您别乱说啊。”
  老人因为季糖的倔强笑了,他望向窗外的柳树,像穿过漫长黑暗的时光,看向某个人:“这几天,我总会梦见我哥来养老院看我。他想要带我走了,我的时间到了。”
  人每到临死前,总会有一些预兆。
  况且他已接近一百岁高龄,想必时日早已不多。
  季糖没再说话,而是绕开这个不好的话题,问道:“您的哥哥?”
  老人自动接起季糖的话,笑道:“嗯,我有一个哥哥,叫作傅临山。”
  旁边的傅临山紧紧地盯着老人,眸色暗沉,说不出任何话。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噢。你等等。”
  老人说罢,伸手在口袋摸出一张老旧的信封,他从信封中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哥的照片。怎么样,帅吧?”
  太久没人和他说过话了,以至于他现在像打开话匣子一般。
  季糖拿起照片。
  这是傅临山的军装照。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军装,军装没有任何皱褶,紧紧地贴住身躯。他五官冰冷而英俊,蕴含着爆发力的手臂拿着一把枪,被帽檐遮住一点的眼睛,正紧紧盯着镜头。像一头凶猛的雄鹰。
  季糖回答老人:“嗯,很帅。”
  老人眯起眼笑了。他放下蒲扇,满是疤痕的手敲打起椅子扶手,苍老的声音再次悠悠地响起。
  “我们刚出征的时候,他是军医院的教授,我是一名老师。我们那时候也很年轻,很臭美。”
  “穿上军装的第一天。我们在比赛帅,嗯,就是比谁更帅。”
  “我说我最帅了,整个部队最帅的仔就是我。他说他最帅,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我就这么地跟他吵。吵到我们跨鸭绿江去往朝国。”
  “然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对方,这件事不了而之。”
  老人拿起照片,放在阳光下,细细地揣摩一遍。
  如果仔细看,能看得出照片中的男人是带有微笑的。
  男人冷冰冰的,但一旦笑起来,像春风融合寒冬,比任何事物都有美好。
  老人继续道:
  “但到现在,我似乎想出我们当中谁最帅。”
  “我哥最帅了。”
  “他和那些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士兵一样,永远永远都会这样帅下去。”
  “而我已经老了,所以我输啦。”
  傅临山望着老人笑眯眯的苍老面庞,溃不成军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靠着墙角抽泣起来。
  他再也不会变老了。


第61章 
  季糖望着老人背后的傅临山,他只能趁着老人回忆过去的时候,偷偷过去,半蹲下身,轻轻地揉揉傅临山脑袋,温柔道:“别难受了。我陪着你。你的家人也不是回来了吗?一切都还在。”
  傅临山时跨过生死,穿过充满硝烟的战场,来到这座老宅,见到这世间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即便他身为军人,情绪也难以控制。
  对方满头华发,可他仍是风华正茂。
  傅临山感受到季糖抚摸,立即站起身,整理下揉平的衣角,用干哑的声音道:“没事。”
  季糖拿出自己给老人买的礼物,说:“爷爷,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他从桌面拿下一个礼盒,递给老人。
  他第一次来养老院,并不懂该买什么东西好,便买了一个小盆栽。
  小盆栽是长寿花盆栽,一盆水嫩嫩的绿叶中夹杂一朵朵红色小花,看起来很可爱,而且也不需要怎么打理,浇浇水就行。
  小盆栽可以摆在桌面,一时为这个布置单调的房间增添不少色彩。
  “谢谢……”老人望着这份小礼物,低哑地笑起来:“我还没有人给我送过花呢,部队,是没有人给我送过东西。”
  他突然对季糖招招手,神秘兮兮地叫季糖过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你去柜子里拿那个灰色大箱子出来。”
  季糖照做,打开衣柜,里面果真有一个灰色大箱子。箱子看起来很破旧,但擦得很干净,没有半点灰尘。
  他把箱子端到老人面前。
  “打开它。”
  季糖打开,一阵木头腐朽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他先是在里面看见许多类似塑料的灰色小片片,还有一根根小木棍。
  老人解释道:“这是皮影戏的工具。”
  “皮影戏?”季糖皱眉,他貌似没听说过。
  “果然,你们这代人不知道。”老人笑了,继续说:“这是一种我们那个年代经常出现的东西。我哥就会玩,而且玩得很溜。我听说,他生前经常在空闲时间给部队们表演皮影戏。”
  季糖脑内浮现高大的男人摆弄这些小玩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老人:“那时候,会一门技术是很了不起的事。我哥哥常常说,等他打完仗回来,成了家,就天天给自己的家人表演皮影戏。他还为此准备一场皮影戏,不过我们都没看过,他说是专门给他家人看的。”
  “只可惜,他没能回来,更不用说能拥有一个家。”
  “如果他能够回来的话,这些皮影就不用在这里落灰尘了。它们再也等不到自己的主人了。”
  季糖细细打量这些小皮影。
  很多小皮影都已经掉色,而且有些被虫咬出许多坑坑洼洼的洞。但从这些皮影的造型来看,做工很精良,至今也能看得出这是什么造型的,想必它当时的主人一定对它们寄托了无数希望。
  这是要等成家之后。
  给自己的家人表演的。
  可惜傅临山没等来他的家。
  老人俯身,轻轻地挪开这些陈旧的皮影。季糖又看见一叠东西。
  那是一块用塑料布抱起来的黑色衣物。保存得很好,没有受到任何破损,可能是布料比较耐保存。
  “这是军装,傅临山穿过的。但也只穿过一次,当时部队发了两套军装,可因为出征时太匆忙,我哥就只带了一套。所以,留下的这件衣服,成了他唯一没有染上鲜血的军装。”
  老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言自语喃喃道:“说起来——我们之间还发生过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季糖好奇起来:“什么事?”
  老人翻开衣服,看见衣服下面压着一张纸。纸已经深深地泛黄,只能勉强地看出它曾经是红色。
  “这是结婚证。”
  老人说罢,察觉到季糖奇怪的目光,连忙摆摆手:“——千万不要误会啦!这张结婚证是假的,而且没有名字!我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老人翻看结婚证,果不其然,新郎的名字是傅临山,而新娘的名字是空白的。
  “这是在我们十岁时发生的事。”
  “那时我们都没有家,我哥听说只要找到媳妇了,就算是有家。然后他想找媳妇,可他那时还是流着鼻涕的半大小子,谁会要他啊。
  他找不到媳妇,那就只好自己画一张结婚证假装自己结婚了。
  说起来真是好笑,这张结婚证被全村人笑了好久。
  ‘傅临山’的傅字还是用拼音写的。”
  老人说着,一边忍不住大笑起来,满屋子都是他爽朗的笑声。
  季糖瞥一眼结婚证,真的是……
  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当中有一个更别扭的“fu”
  季糖:“……”
  老人扯起嘴角:“但他真的是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爱自己的人和一个温暖的屋子。”
  一整个晚上。
  老人说了许多关于他哥哥傅临山的事,毕竟哥哥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家人。季糖也没有抗拒,听他讲了很久,直到护工敲门将两份晚餐端进来,招呼他们吃晚餐。
  一份是老人的,另一份是季糖的。都是煮得软糯糯的青菜肉末粥和一碗干爽的小黄瓜。
  季糖吃完晚餐,本想再陪老人聊一会。可惜老人并不好意思再麻烦季糖,而且睡觉时间也到了。
  季糖只好收拾东西离开,一边笑眯眯地对老人道:“爷爷,我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您不用担心孤独。”
  老人躺在床铺上,依旧是摇摇头:“我没有多少时日咯。”
  季糖固执地劝道:“不会的。”
  季糖一路出到养老院门口,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护工突然揣着一箱东西赶过来。
  护工气喘吁吁将那箱东西塞给季糖:“这是傅建国先生给你的。”
  季糖认出这箱东西明显是傅临山的遗物,皮影、军装、结婚证……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问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我?”
  护工摇摇头:“他时日不多了,他去世后,这些东西也没有能托付的人。他不如想着把这些东西给你,毕竟你是唯一来看过他的人。”
  季糖皱眉:“时日不多?”
  “是的。脑癌晚期。”
  “医院治不好了,这几天回到家休息,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护工有点遗憾地轻叹口气:“现在我们养老院只剩下十个不到的老人了。那些老兵一个个都走了,等他们全部走后,谁还记得他们呢?”
  “你记得收好他的东西,等到以后,你可能是唯一能记住他的人了。”
  季糖紧紧攥住箱子,静静听着护工的话。
  护工说完,将季糖送到宅子门口,并叮嘱道:“这附近没有坐车的地方,你得走到外面才有出租车坐。”
  此时天色已晚,只有路边零零散散的几点灯光照耀着着这片田园。
  季糖也没精力去找车,只能在这里找家旅馆临时住下。
  可附近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野,季糖只能徒步走去城镇。
  他走了一半,忍不住坐下来歇歇。
  他忍不住打开箱子,再看看这些东西。
  意外的是,他发现箱子里的皮影不见了。他有点错愕地抬起头,出乎意料地看见路灯之下多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挂着白色幕布的皮影架子。
  它静静地摆在田园之中,透过路边昏黄色的灯光,能看见白色幕布透出许多同样是黄色的人物剪影。它们静静地站立着,等待唯一的观众前来。
  这在四周都是黑暗的田野中,这座小小的皮影剧场像一颗暖黄色的太阳,静静地照亮黑暗。
  ——等我打仗回来。
  我要有一个家。
  给我的家人,表演一场皮影戏。
  即便这需要我等待六十六年。


第62章 
  月光伴着昏黄色的灯光,笼罩着这个半人高的皮影剧场。
  隔着白布的黑色皮影慢慢地活动起来,它们像活人一般,很灵活,可以做出各种与自己造型相符的动作。
  一个个人和一个个不同的动作,编译着一个故事。
  季糖愣在原地,凝望着这座皮影小剧场许久。
  当年说好要给伴奏或配乐的人,或许早已死去。只剩下沉默的皮影在认认真真地演绎故事。
  数年纷乱的战火,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声晃动的皮影凝缩成静谧的时光。
  季糖静静欣赏起这部皮影戏。
  这皮影戏大概是讲了一个战士,在外作战多年,历经无数波折,终于回到家的故事。
  季糖看到一半,突然看见身旁来了一个人。
  他转过头,瞳孔骤缩。
  本应在养老院的老人不知何时来到季糖身边,他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皮影戏,满是风霜的脸尽是平静。
  “傅建国爷爷……?”季糖唤道,对方没听见,继续摇着蒲扇。季糖想伸手去触碰对方。但发现对方呈半透明,根本触碰不到。
  季糖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起来,他拿起电话一看,是养老院的护工打来。
  季糖因为以后还想来养老院看望,院长索性让他留个电话下来,有什么活动便邀请季糖来玩。
  院长的声音在手机中的响起,很平淡,带有点苦涩。
  “傅建国他走了。”
  “走了?”季糖拿着手机的手一颤。
  院长:“嗯,护工去他房间里送药时,意外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我们也不太意外,医院已经确认他活不过一周,便让他回家休息。只是没想到会走得这么快。”
  季糖侧眸,淡淡地瞥一眼身旁老人的灵魂。
  老人坐在月光与路灯中,像一抹淡淡的光,随时都会消散。他那双早已浑浊的眼睛,静静盯着晃动的皮影戏,像穿过数年轰轰烈烈的时光,终于看见自己所期望之物。
  老人摇着蒲扇,一边用戏腔轻轻哼起古老的小曲。
  “阳月南飞雁。”
  “传闻至此回……”
  戏腔带有老人独有的复古感,听起来令人回味无穷。
  季糖似乎明白起什么。
  等到打完仗,回到家。
  傅临山演皮影戏。
  而傅建国为皮影戏配乐。
  一起来演绎给他们的家人看。
  谁都不能少。
  “我行殊未已……”
  “何日复归来……”
  一首小曲而至,皮影戏结束了。
  戏中的战士历经万里波折,终于回到家。
  戏外的人也回家了。
  傅建国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他微微仰起头,看见皮影戏幕布后的傅临山。
  男人站在路灯之下,身形依旧英俊高大,无数鲜血再也无法为他带来岁月的增长。他抬起眸,忽然瞥见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弟弟。
  老人也看见傅临山。
  两人的视线,穿过泛着粼粼月光的地面,终究汇聚在一起。
  光芒将老人笼罩住,越发越明亮,比那时的战争任何一场炮火都要明亮。
  老人张开嘴,说出那个六十六年未有机会说出的字。
  “哥。”
  话音刚落,老人的身躯彻底变得透明,最后化成白光,像飞雪般向星空飘散而去。
  傅建国走了。
  季糖的手机传来院长的声音:“季糖先生,您在听吗?”
  季糖:“在听。”
  “您送给老人的那盆长寿花,我们会帮您照料好的,以后记得经常来玩。傅建国走了,这里只剩下六名老人,全是老兵。”
  “嗯。”季糖站在路灯之下,单手插着口袋,任由光芒给自己蒙上层光晕。
  他扬起唇角,眼里尽是柔和的笑意。
  “不过,您说的不对。傅建国爷爷没有走。”
  “他只是回家啦,回家看皮影戏了。”
  “……”院长听不太明白季糖的意思,没有说话,而是和季糖告别,便挂断电话。
  季糖放下手机,奔向不远处的傅临山。
  傅临山为了这场皮影戏,特地换上箱子里的军装。
  男人穿军装的模样很好看,紧致的布料一丝不苟地包裹住他的身躯,帽檐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落下一抹阴影,使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季糖瞅了他一眼,夸赞道:“你做的皮影戏很好看。”
  男人一边把零零散散的皮影戏道具收拾好,然后放入那个大箱子里,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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