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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龙塔尔斯的尴尬-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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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户人家的村落,并且绑走了村子里所有长相不错的年轻男女。
橡木桶镇的镇长祝愿泰兰能够早日清剿这些盗匪,并且提供了他们最近出没的位置——据他所知,德尔特兄弟会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两天前,达伦米尔山麓的暮色镇。他们劫掠了一支可怜的商队,并且在通往暮色镇道路旁的楸树上高高吊起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浑身赤裸,从头到脚布满了淤青和不知道什么造成的伤痕,似乎生前饱受折辱。
谈及这位悲惨的受害者,那位长着褐色络腮胡的镇长摇摇头,遗憾而同情地说:“我简直不能想象,假如橡木桶的居民遭到和那位可怜的吟游诗人一样的遭遇,那我……深渊在下!愿阴影之主惩罚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将他们的灵魂扔进深渊火狱!”
听到“吟游诗人”四个字,泰兰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一阵莫名的恐惧涌上——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埃尔文离开沃林地区后,就是成为了一名吟游诗人。泰兰佯装平静地询问镇长,那位受害者的特征。
镇长皱起眉头,回忆了片刻,笃定地告诉泰兰:根据暮色镇传来的消息,那位吟游诗人身材不高,拥有一头黑色的长发。
泰兰放下心来,看来不是埃尔文。埃尔文曾经说过,他会离开沃林地区,不和莱恩斯特家族有任何牵扯。泰兰曾经为这句话恼怒不已,但此时,他从未如此庆幸过埃尔文当时的决绝。
一阵风吹过,背后嗖嗖地凉。泰兰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尽管只是虚惊一场,泰兰还是加快了行军速度。从橡木桶镇镇长眼中,他明显看得出掩藏的埋怨。泰兰深深自省,确实,这几年他忙于研究和对付科洛索家族,对领地确实疏于管理。这些无辜的受害者的死亡,的确是他的过错。
第二天下午,太阳刚刚落到达伦米尔山脉主峰上,泰兰和他的军队来到了暮色镇左近。
那棵高高的楸树映入了泰兰的眼帘,连同上面那具随风飘荡的尸体。
在夕阳的映照下,那具尸体显得十分单薄,正如镇长所说,这位受害者拥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吟游诗人被麻绳缚住双手,高高吊在楸树树梢,僵硬的身体随风震颤,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随风飞舞,即使隔着不近的距离,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青黑伤痕仍然依稀可见。
看来确实不是埃尔文。泰兰放下心来,在心里默默为死者哀悼,同时深深后悔自己这几年来的作为。
稳住自己的情绪,泰兰吩咐两名士兵前去将尸体解下来,就地安葬。士兵们很快将那位吟游诗人放到地上,寻找了一处土质松软的地方开始挖掘墓穴。安葬尸体前,一位士兵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呼声惊动了泰兰的副官,他查看后,忧心忡忡地前来向泰兰报告,希望泰兰前去看上一眼。
这具尸体,是泰兰所见过最凄惨的一具,曾经的吟游诗人双目紧闭,干枯的黑色长发混合着泥土,遮住了他大半边脸。尸体十分消瘦,僵硬的肌肉上伤痕累累,只需一眼,泰兰就能看到鞭痕、烙痕、刀伤、以及一些匕首雕刻出的“作品”。与此同时,尸体脖颈和手腕脚腕颜色很深,显然,这是经由天长日久的囚禁,皮肤数度被镣铐磨破又愈合所留下的痕迹。
副官小心翼翼地分开尸体的双腿,指着尸体左腿内侧的一个烙印,示意泰兰查看。烙印映入泰兰眼帘的那一刻,他的瞳孔收缩了。青黑色的瘀痕之下,依然可以看出那里有一枚钱币大小的衔尾蛇烙印——泰兰的个人印记。
毫无来由地,心脏抽痛起来,痛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胸腔一片空无,泰兰直直盯着尸体一片狼藉的双腿间,那枚小小的印记,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那条纤细的衔尾蛇仿佛化作狰狞的活物,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咬住泰兰的心脏,将毒液注入其中……
泰兰拖着麻木的双腿走上前,蹲下,拂开尸体脸上的长发和泥土。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尽管布满伤痕和尸斑,但从僵硬萎缩的肌肉上,仍然可以看出这张脸曾经的精致清秀。掰开尸体紧闭的眼皮,泰兰看到了最可怕的一幕——一只紫罗兰色的眼珠。
手指颤抖起来,泰兰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
“伯爵大人,您怎么了?”
副官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泰兰松开手指,烫伤一般抽回手。
埃尔文,是埃尔文!为什么是埃尔文!他不是说过,不会出现在沃林地区吗?!
泰兰猛然想起,他见过埃尔文,就在距离穆瓦尔城不远的地方!一年前,他在穆瓦尔城外的一间酒馆里遇到了一名吟游诗人。那位诗人始终低着头,半张脸藏在斗篷的阴影中,黑色的长发垂落胸前。他的歌声十分优美,只是带着几分嘶哑。那时候,自己派迪普先生问过他是否愿意前往法瑞特庄园,为自己的妻子,诺薇拉吟唱一些新奇的诗篇。对方沉默了许久,拒绝了他。那时候,泰兰只是觉得他有些熟悉,而现在……他可以断定,那就是埃尔文。
灵魂仿佛被抽离,泰兰双腿发软,单膝跪倒在地。
副官及时扶住了他,焦急地询问。泰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吐出,张开嘴,艰难地吐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埃尔文。”
副官的手明显颤抖了。紧接着,他倒抽一口冷气,重新看向眼前这具尸体。之后,他扶住泰兰,轻声安慰:“伯爵大人,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逝者已矣?
不!
未必!
泰兰猛然想到了什么。他甩开副官,抱起埃尔文的尸体,跌跌撞撞冲向盛放战斗傀儡的马车。
在副官的愕然与不解中,他松开被咬出血的下唇,沉着坚定地吩咐:“返回穆瓦尔城,现在,立刻,马上!”
第56章 安德
将一应剿匪事宜全权交付给卫队长后,泰兰带着埃尔文的尸体,日夜兼程赶回了穆瓦尔城。
借助法术,埃尔文的尸体保存还算良好。刚一踏进法瑞特庄园的大门,泰兰就召集了所有助手,直扑研究室。他仔细将埃尔文的尸体清洗干净,小心地放在一个布满了管子的水槽里。经过清洗,埃尔文黑色的长发变成了棕黑色,随着水流轻轻飘荡。
泰兰默默凝视着埃尔文大腿内侧的烙印,心中五味杂陈。他很确定,没有任何人会在埃尔文身上留下自己的私人印记——除了埃尔文自己。
泰兰想起埃尔文离开法瑞特庄园的那一天。那天,阳光很好,埃尔文始终垂着头,显得十分乖顺。他平静地走出法瑞特庄园的大门,乖巧地登上马车——不,那时候,尽管并不明显,但埃尔文的动作确实有些别扭,似乎刻意分开双腿,避免受到摩擦。
酸楚满溢,泰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把埃尔文的身影埋藏进脑海深处。
平静下来后,泰兰有条不紊地指挥助手打开一只用特殊法术封闭的箱子,取出一具冰冻的尸体,将这具尸体连同埃尔文共同放入连接着古老设备的水槽里。
这具冰冻的尸体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健壮的身材,右耳缺了半片,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胸口——正是科洛索公爵的次子,图坦最骄勇善战的将领之一:隆恩·科洛索。
没有什么比一名骄傲而又强悍的将军更适合成为制造武器的原料,所以,在隆恩被绞首之前,泰兰偷偷用一名犯人将他换了出来,得到隆恩后,泰兰原本一直计划再找一具同样强悍的尸体,但尚未来得及寻觅,就发生了意外。
根据他的研究,这套装置是用来制造类似战斗傀儡的人形武器的。现在,泰兰将隆恩和埃尔文的尸体共同放入古老的装置,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创造超越目前研究水平的奇迹,得到一件前所未见的锋利武器,而这件武器,很有可能保留下来一部分埃尔文的特征。
逝者已矣,泰兰明白。但他仍然不甘心,想要留下一个影子——也许是因为深重的愧疚,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武器的制造过程十分顺利,五个月后,泰兰得到了他想要的武器。这把人形的武器有着纤细的身形,精致的脸孔,褐色的卷发,以及——一双毫无感情的,紫罗兰色的眼睛。
看着眼前湿淋淋的赤裸躯体,泰兰一时之间几乎说不出话来。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喉头似乎被绳索勒紧,泰兰目不转瞬地盯着这具和埃尔文有六分相似的躯体,几乎忘记了呼吸。
很久以后,经由助手的提醒,泰兰重重出了一口气,解下外衣,为这把武器披上,将它命名为——安德。
作为一把武器,安德十分好用。尽管身形纤细,但在魔法核心的驱动下,它具有无以伦比的破坏力,而且绝对服从泰兰的命令。
自从上次泰兰抛下自己的士兵后,卫队长对德尔特兄弟会的清剿并不彻底。经过一场不太成功的伏击战,德尔特兄弟会退回达伦米尔山麓的密林里。卫队长曾经试图深入密林追击,但屡遭挫败。最后,卫队长只好带着剩余的五百名士兵回到了穆瓦尔城,暂时休整,等候泰兰的命令。
短暂的调试后,泰兰带着一千名士兵,四名战斗傀儡,以及安德,再度出发前往达伦米尔山麓。
这一次,德尔特佣兵团几乎被摧毁殆尽,唯有匪首麦提亚坠下一处山涧,不知所踪。而安德在这次清剿中表现出了异常强大的力量,以及超乎想象的精准控制力。泰兰对此既欣慰又落寞。他无奈地想:埃尔文生前连一只羊都没有杀过,倘若知道自己的尸体成为一把武器,大约并不会高兴。尽管有些伤感,但泰兰从未放弃过使用安德。埃尔文已经死了,而安德——从它被制造出的那一刻,它就注定是一把武器,一把前所未见的,异乎寻常强大的武器。
泰兰发现安德变得不再听话,是在一年之后。这把完美的武器似乎出现了裂痕,开始产生一些异常的行为,并且不自觉地反抗自己。一开始,泰兰十分疑惑,为了“修复”这把武器,他动用了很多手段,但收效甚微。安德越来越不受控制,直到泰兰明白,这把武器,它有了独立的自我意识。
“人造生物不可能拥有完整的独立自我意识。”这是所有研究者的共识。而现在,显然,安德有了它自己的,独立的自我意识。在泰兰以及所有研究者看来,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如果安德能够形成完整的独立自我意识,那这将是一项几乎接近神域的光辉成就。远古遗迹中发掘出的设备竟然能够造出拥有独立自我意识的生物,泰兰不禁深深喟叹:那些遗迹究竟从何而来?那样高超的技艺,为何湮没在岁月的长河里,只留下寥寥几处遗迹和难以研究出用途的设备?
没有人知道答案。历史的真相埋藏在重重迷雾之下,而眼前,最重要的是:安德。
泰兰改变了自己对安德的方式。无论是埃尔文还是隆恩的记忆,安德几乎都没有保留下来。他所记住的,只有一些杀人技巧、诗篇,以及少量支离破碎的场景。泰兰把安德当成一个牙牙学语的稚龄幼儿,亲自教导他,教会他说话,教会他思考,教会他判断,教会他真正成为一个——“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安德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而泰兰看向安德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随着安德的意识逐渐完整,泰兰明显感觉得到,除了埃尔文特有的纤细、敏感,以及善良外,安德的骨子里还存在着难以遮掩的暴戾,以及对自己的恨意。
在安德的意识深处,隆恩·科洛索一直都在。
最终,安德的意识开始分裂,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魔法核心也变得不再稳定。几次失控后,泰兰不得不用牢固的魔法阵和镣铐将他禁锢起来,关入专门为他打造的囚笼。直到……一次魔法核心爆炸后,匆匆赶回法瑞特庄园的泰兰再也没找到安德的影子。
那时候,泰兰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久久沉默。
之后,他发出高额悬赏,寻找安德的下落。
埃尔文和安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一点,泰兰十分清楚。过去永远无可挽回,所以,泰兰从不追悔。但,透过安德,他仍然会看到埃尔文,看到那个稚嫩的,执拗地希望得到自己全部关心的少年。
第六个故事 突如其来的战争
第57章 法师的衣柜和仆人的建议
从随便森林回来后,希尔向维拉和塔尔斯告辞,打算带着安德回归神殿,夺回大祭司的权位。不顾希尔的反对,萨利执意随行。按照维拉代替泰兰作出的承诺,他们和泰兰会先行前往穆瓦尔城,获得希尔所需要的支持。而尽管塔丽莎万分不舍,她仍然不得不暂时和安德分别,留下来履行巡视晶歌森林的义务。
离开法师塔前,泰兰提醒维拉,据他所知,最近尼鲁和沙兰之间的局势十分紧张,而这座法师塔位于三国交界处,如果尼鲁和沙兰之间爆发战争,这里很有可能受到波及。泰兰语重心长地叮嘱维拉:如果真的发生战乱,那么无论是莱恩斯特家,还是塞莫瑞尔家,都随时欢迎维拉和他的仆人前来。
对比,维拉耸耸肩,不置可否。随便森林地处偏僻,土地贫瘠,遍布凶恶的木精,几乎没有任何一位统治者对这里产生过兴趣。
送走客人们后,随便森林边缘的法师塔再次恢复平静。
日子和早先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法师仍然热衷于泡在研究室里,塔尔斯开始学习新的法术,查理日复一日清扫着法师塔的边边角角。唯一发生变化的,大约就是法师和仆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维拉增多了烹饪所需的时间,而塔尔斯……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和法师独处。而与此同时,塔尔斯和塔丽莎的友谊增进不少。巡视森林时,塔丽莎偶尔会为塔尔斯带一些晶歌吉尔的特产——比如可以缓解疲劳的药草,保养皮肤的树汁,以及一把木精所特有的,锋利而又轻盈的木质匕首。
不知不觉间,春去秋来,夏日将要过去时,查理兴高采烈地向法师请假,告诉法师:他要结婚了,要和他最美丽最高贵的“公主”——酒坊老板的女儿,露娜结婚了。
法师衷心地祝福了他,并且大发慈悲地给了他十枚银币,让他能够给自己弄身体面衣服,不至于太丢法师塔的脸。
但很快,维拉就后悔了。查理诚恳地邀请他和塔尔斯参加婚礼,并且希望法师能够成为他的证婚人。
看着法师脸上难得的犹豫,塔尔斯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满口答应,并且在法师拒绝之前,把查理赶了出去。
于是问题来了。
法师塔三楼的卧室里,维拉穿上自己最庄重的黑色天鹅绒法师袍,用一个小法术缓缓抚平袍子上压出来的褶皱。这件袍子袖口绣着银线,领口打成荷叶边,材质上乘,触感柔软而顺滑。他为自己别上一枚银色胸针,站在镜子前,问塔尔斯:“我亲爱的仆人,这件袍子怎么样?”
塔尔斯回忆了一下自己在人类中生活的短暂经历,以及从冒险小说里看来的相关内容。之后,他发出一声嗤笑,讥讽法师:“卑鄙的法师,如果不是知道你要做那个雀斑蠢货的证婚人,我会以为你打算去参加他的葬礼。”
维拉露出甜蜜的微笑,向他步步紧逼,举起右手,纤长的手指作出塔尔斯万分熟悉的手势……
“呃……我是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婚姻是人类的坟墓?”在法师的威胁下,塔尔斯及时改口。
“是爱情的坟墓。我亲爱的仆人,你说,我应该穿哪件呢?”维拉打开衣柜,将他所有的衣物展示给塔尔斯看。“你觉得法师袍和睡袍,哪一件合适?”
看着衣柜里整整一排黑色法师袍以及深蓝色睡袍,塔尔斯沉默了。过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塔尔斯的眼睛亮了一亮,他告诉法师,让法师稍微等上一等,自己去拿最合适的衣服。
紧接着,塔尔斯蹭蹭蹭跑下旋梯,前往自己的卧室,麻利地掀起床板,从床底下翻出一套衣服,转身上楼。
面对着兴冲冲的塔尔斯以及他拎在手里展示的那身衣服,维拉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只见塔尔斯抖搂着那套从尊贵的教区主教身上扒下来的,足以闪瞎眼睛的,挂满金银流苏的金色长袍,用一种堪比施舍的语气,高傲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将这身衣服借给你,注意,是借,不是给,让你度过眼前的难关。当然,在那之后,你必须将它归还。事先声明,如果它有任何破损,你都必须负责修好它。”
塔尔斯拿来了主教全部的行头,甚至包括那枚挂在胸前的,笨重的金色太阳徽记。此时,它随着塔尔斯的动作不停晃荡,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这玩意的画面,维拉就觉得浑身发毛。假如自己真的穿上这身蠢透了的行头在所有别杀我镇居民面前做查理的证婚人……天哪!
“卑鄙的法师,它和你十分相配。看看这条金腰带,它是多么宽厚,多么闪亮!而且,还可以挂很多材料袋。”塔尔斯打量一番维拉,又打量一番衣服,笃定地说。
“是吗?”法师露出微笑,向塔尔斯靠近两步,轻声说,“我亲爱的仆人,你是说,我和那个蠢透了的主教的衣服十分相配?”
“当然。”塔尔斯回答。他的目光迷恋地在金银流苏上流连,几乎都舍不得把这身衣服借给法师了。
“塔尔斯,扔了它。”维拉命令,“打开窗户,扔出去。”
“凭什么!”尽管十分不情愿,但塔尔斯还是不得不屈从。他愤愤不平地打开窗户,依依不舍地把这身金光闪闪的衣服丢了下去。
在塔尔斯的怨气上升到顶点之前,维拉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冲他笑笑,满意地轻声说:“塔尔斯,我们去买衣服,我的,以及你的。我们去白石城,我知道,你一定想要一些绣满金银丝线,闪闪发亮的衣服。”
法师的脸离塔尔斯很近,笑容冲淡了这张脸上惯有的虚伪。维拉嘴角上扬,细长的黑眼睛弯起来,狭长的眼尾拖出一丝细细的笑纹,令他显得既狡黠又温和。
个头比塔尔斯稍矮,所以,维拉微微仰着头,看着塔尔斯的眼睛,瘦削的下巴稍稍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以及黑袍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窝……
塔尔斯的脸又红了。他压抑住内心的不适,矜持地说:“没问题,卑鄙的法师,只要是你付钱。”
“当然,我亲爱的仆人。你确实需要几身体面的衣服。”
第58章 法师与仆人的购物之旅
位于沙兰边境的白石城城如其名,拥有一道用当地特产灰白色石头砌筑而成的坚固城墙。这座小城拥有八千多名居民,是随便森林附近最大的城镇。除了灰白色的坚固石头外,白石城还有一样特产:这里拥有整个沙兰最著名的香料,无论是用于烹饪,还是制作熏香。
白石城距离维拉的法师塔大约两天路程。法师将瑟伦主教那辆华丽的马车重新“装修”了一下,拆掉桑提斯的徽记,用法术遮掩了所有华而不实的装饰,令它变得朴素而又低调。
塔尔斯对此非常不满,在他看来,法师完全破坏了这辆马车的价值。然而,塔尔斯也明白,堂而皇之赶着一辆教区主教的马车实在太过显眼。所以,他默许了维拉对他的私有财产动手动脚。但令他更加不满的是,法师竟然不愿老老实实呆在车厢里,非要挤在赶车人狭窄的座位上,呃,呼吸新鲜空气。这令塔尔斯十分别扭,总觉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由自主地留意法师的一举一动,并且时常整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披肩金发。
维拉和塔尔斯来到白石城时,正是第二天中午时分。
远远望去,高高的灰白城墙上,每隔二十尺左右就站着一名手持弓箭的士兵。他们一个个站得笔直,警惕地盯着远方的地平线。
进出城门的人并不多,守城的士兵神情严肃,认真核查每个人的证件,并且一一盘问。看到这一幕,塔尔斯不禁转头看向维拉,用目光询问——维拉有没有证件塔尔斯并不清楚,但龙可没有什么身份证明书。
维拉冲他挑挑眉毛,露出微笑,看起来胸有成竹。塔尔斯放下心来——看来不用施展魅惑术或者弱智术了。
法师向卫兵出示证件后,卫兵的态度堪称肃然起敬,他们恭谨地把证件交还给法师,向法师致敬。维拉向他们提出疑问,询问白石城为何如此守卫森严。一名有着一头红色卷发的卫兵苦着脸告诉他:“尊敬的顾问大人,您知道,最近情况不太好。尼鲁那群婊子养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们打过来了。所以,我们得查严点。”
维拉没再多问,带着塔尔斯进了城。
确定卫兵听不到后,塔尔斯侧过头,问维拉:“顾问大人?卑鄙的法师,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职位?究竟是哪个眼睛里进了灰的家伙,居然会聘请你当顾问?”
“我亲爱的仆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所说的那个家伙是这里的城主。”维拉拍拍塔尔斯的肩膀,愉快地说,“我说过,在这方圆五百里以内,没有比我更出色的法师。”
“即使你既卑鄙又无耻,坏得像一只腐烂的绿龙果?”塔尔斯毫不客气地讥讽。
“不错,塔尔斯,你对我的认知十分深刻。”维拉真诚地赞同,随后,他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我认为,你对我的认识并不全面。所以,我亲爱的仆人,为了让你对我有更深刻全面的了解,等到回去以后,你得把对我的全部认知写下来。用最小的字,写满五寸长的羊皮纸。”
“卑鄙的法师!你的阴谋不会得逞!我一个字都不会写!”塔尔斯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
“到时候再说。”维拉冲塔尔斯眨眨眼,向前方示意,愉快的说,“难得来一次,好好享受。”
塔尔斯顺着法师的目光望去,只见宽阔的青石板大街上一片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仅有的行人们也行色匆匆。街道两旁,大多数店铺大门紧闭,只有少数半开着。
一队士兵从长街对面走过来,他们穿着带有蒲绒花徽记的链甲,手执长矛,严肃行进,锋利的矛尖在太阳下闪着寒光。
塔尔斯默默转身,指指长街上蹦跶的麻雀,怀疑地看向维拉,“这就是你说的‘享受’?”
维拉耸耸肩,轻松地说:“正好,难道你更喜欢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而且我想,现在我们也不必防备盗贼。”
“好吧,但愿卖衣服的店铺没有关门。”塔尔斯昂着头,矜持地把缰绳交给法师,“拿好,我可不认识路。”
法师接过缰绳,熟练地赶着马车向目的地驶去。
“针尖与线轴”成衣店位于另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上。法师和他的仆人在成衣店门口停下马车,敲开成衣店的大门。成衣店的老板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脊背微驼,手指上有厚厚的茧子,褐色的脸上爬满了岁月的印痕。他衣着简单而大方,巧妙地遮掩住脊背的缺陷。裁缝习惯性地眯着褐色的眼睛,目光在维拉和塔尔斯身上上下打量。
紧接着,他认出了维拉。于是,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殷勤地把法师和塔尔斯迎了进去。
根据维拉介绍,这位豪森先生是白石城最好的裁缝,白石城的城主经常在这里订做服装。店铺不算宽敞,四排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塔尔斯维持住表面上的矜持,假装对这一切不感兴趣。然而,他好奇的目光出卖了他——除了别杀我镇那家土的掉渣的裁缝店,塔尔斯还没逛过任何一家正儿八经的成衣店。他现在眼花缭乱,头一次知道一家店里可以有这么不同款式的衣服。不过,令塔尔斯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件和瑟伦主教一样金光闪闪的衣物。
如果法师拿不出一件同等价值的,金光闪闪的衣服,那么,回去一定得让他付出代价!塔尔斯暗暗下定决心。
两排架子之间,维拉正跟豪森谈论他需要的款式,似乎感觉到塔尔斯的怨念,维拉转过头来,懒洋洋地冲塔尔斯挥了挥手,招呼他:“愣着干什么?看看这些衣服,挑几件你喜欢的。”
塔尔斯一件一件翻过这些衣服,一排,又一排,他越来越失望:这里根本就没有维拉所说的,那种绣满了金银丝线的衣服,一件都没有!
看来,必须让法师赔偿。至少半年,不,一年的汁香绒叶焙鹿腿!那个味道……那个香气……该死的法师!拜他所赐,自己还没有尝过一口!
塔尔斯握紧了拳头,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正在这时候,维拉甜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亲爱的仆人,你选好了吗?过来,帮我看看这套礼服。”
塔尔斯霍得转身,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维拉:“卑鄙的法师,它们在哪?那些你说过的,绣满金银丝线的衣服在哪?如果……”
他说不下去了,维拉站在他面前,穿着贴身米色长上装和黑色长裤,露出白色荷叶褶衬衣领子和袖口,宽大的衬衣袖口遮住了他半截手背,令他的手指显得更加纤长。这件上装腰身很窄,宽大的下摆垂到膝盖上方,塔尔斯的目光顺着衣服一路下移,不自觉地凝固在法师的紧窄的腰身上。
塔尔斯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烧,他咽下尚未出口的话,咳了一声,佯作矜持地评价:“还不错,不过没有你扔掉的那件适合。”
法师保持微笑,看着他。看出那双细长的黑眼睛里蕴藏的危险,塔尔斯思索片刻,亡羊补牢地说:“我是说,起码穿着不像出席葬礼……好吧,它很适合你。”
维拉目光幽深,紧紧盯着塔尔斯的眼睛,过了片刻,他点点头,满意地说:“我亲爱的仆人,你很有眼光。”
紧接着,他绕过塔尔斯,在架子之间穿梭,熟练地挑了几身简洁大方的衣服,递给塔尔斯,吩咐:“塔尔斯,试试这些。虽然没有金银丝线,但它们穿起来很方便,而且,不用担心弄坏。另外,我刚才问过豪森先生,他这里刚好有一件绣满了金银丝线的背心。我想,你可以拿来收藏。我亲爱的仆人,好东西都是拿来收藏的,而不是穿在身上把它们弄坏,不是吗?”
法师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塔尔斯满意地点点头,接过法师手里的衣服,顺着法师的指引前往试衣间。
目送塔尔斯进入试衣间,维拉轻松地向裁缝说:“嗨,豪森先生,现在,将城主订做的那件背心给我。时间还来得及,你可以为他再做一件,我想,只需要夜里赶赶工?”
随着他的话语,豪森先生的目光变得涣散,他茫然地点点头,走进侧门,去取那件城主订做的背心。
等到塔尔斯试完所有的衣服,法师冲他露出满意的微笑,递给他一件背心。这件浅蓝色的背心上,金银丝线缠绕交织,巧妙地绣出一朵朵金色的玫瑰与银色的月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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