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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文书-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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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的那一瞬间还只停留在揣摩的程度,可是将之诉诸于口之后,灏湮忽然变的笃定起来。女祭司抿紧唇瓣,审视的目光在曦冉的身上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简直像是要把皇帝陛下拆皮剥骨分析个透透彻彻。
曦冉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半个字都答不出来。刚才忘了说,他敬畏这位女祭司的理由之中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条——灏湮虽然在人情世故上面显得懵懂,但是在某些地方,她却具备一种无根无据而又一针见血的洞察力。
曦冉先是僵在原地,随即想到关于他自身的情况,即便是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们都没有一个看出端倪的,灏湮眼光再独到也不至于独到成匪夷所思的地步。对于自己的遮掩功夫,曦冉有着极端的自信,所以只是摊摊双手,将无辜的角色刻画的入木三分。
可是还不等曦冉表演完自己的得意,灏湮下面一句话已经砸了下来,“你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嘴巴不由张到极大,堂堂的妖兽皇帝摆出今生最蠢的一个表情。
比起亲口承认,这其实已经说明了许多东西,换了别人大概会见好就收,而女祭司会的只是刨根问底,“你以前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对方的纤手指了过来,曦冉很想改变自己的形象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姿势维持的太久,两条长腿竟然隐隐发麻,如此简单的动作居然未能成功。
曦冉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缕尴尬,但这位是什么人呐?在朝会上与众臣你来我往勾心斗角,时而要耳聪目明,时而又要装傻充愣,一张脸皮早已打磨的比城墙倒拐还要厚上几分。既然爬不起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作势又要再一次躺下去,嘴里说到,“我从来都是这样的没型没款,我奉行的就是——能坐着的时候绝不站着,能躺着的时候绝不……”
“不,不对。”皇帝不愿谈这个话题的意思昭然若揭,可惜女祭司一分一毫都没能领悟,“你这不是懒散,而是不得不抓紧一切机会休息。”
曦冉被一句论断说得心头发苦,真想来一个仰天长啸。他发现自己这一次错的离谱,这位谈话的对象简直与他预期大相径庭,女祭司不再是用来大吐苦水的树洞,而是能够将人扎的遍体鳞伤的刺猬。
祭司大人与寻常人之间的不同,再一次展现出来,她没有半分要安慰对方的意思,反而认为这是一个偷袭的绝佳机会。女祭司并非狂战士,十年百年也不见得有任何事件需要灏湮亲自出手,然而血统摆在那里,她的身手当然不会很差。加之这一次更是有心算无心,妖兽中的第一高手皇帝陛下只怕也注定难逃一劫。
那位被盯上的皇帝正在想什么?不错,正是“不欢而散”四个字。当前的谈话眼看越来越让他难受,还不如当机立断就此打住。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告辞的借口。
曦冉正在编造合适的措辞,一场他死也没有预料到的攻击就这么毫不客气的兜头而来。
旁边有湖,可是灏湮并没有调动水之力,她甚至没有一丝妖兽化的迹象,她只是握紧一只拳头对准曦冉的右肩砸了过去。
对任何女性而言,拳头只怕都是最不擅长的攻击方式,灏湮天生骨架云亭,攥出的拳头甚至可以用纤巧可爱来形容,即使是处心积虑的一拳,落在皮糙肉厚的皇帝身上,也该是不痛不痒。
岂料,吃了这一击的曦冉竟然没能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大早出去,这会儿才回来坐到电脑前,更新稍微迟了点,等文的亲们,抱歉了哈。
第105章 第105章—重压
灏湮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一拳竟然威力无穷,彻底僵在原地,拳头还举在半空中,不仅忘了收回,甚至连出于紧张而陷入手心的指尖,她都丝毫没能觉察。
既然出手之前打定了试探的主意,她也不可能半点儿力气都没用,可是估算起来,说到底也不过只是那种程度了,比起花拳绣腿也强横不了多少。如此软绵绵的一拳,竟然能够伤到皇帝曦冉?
哇靠!脸都丢光了!
这句话在皇帝的脑子里不断盘桓,嗡嗡作响甚至带着回音。这一回当真是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曦冉只好色厉内荏的摆出一副坚如磐石的面无表情。可是不管他脸上再怎么装的像一回事,也无法挽回片刻之前被一位女祭司揍趴在地的悲催事实。
曦冉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晴空,望了望平静无波的湖面,最后还望了望蔓草从生的地面,所有浪费时间的招数都被他用光了,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可是不管他的动作再怎么小心翼翼,脚下步子竟然还是出现了一个裂缝般的踉跄。
倘若不是预先猜到了什么,灏湮几乎要认为自己一夕之间功力大涨,随随便便的一招就能将皇帝打成内伤。
深知瞒无可瞒的皇帝曦冉决定和盘托出,兴许是为了替自己略微扳回一点儿面子吧,他出口的每一个字背后都衬出高深莫测,“灏湮,你身为全族大祭司,可曾感受过‘天道’的力量?”
这个问题,普天之下问谁最合适?无疑正是灏湮?祭司原本就是沟通凡俗与神灵的存在。
但奇怪的是灏湮竟然没有正面回答,愁绪凝结成的雾气变的更浓,笼罩在女祭司的眉宇间,挥之不去。“你刚才还说最厌烦那些神秘的东西,最后转眼就变得如此矛盾?莫非,你真的感受到了什么?”
“是啊。无时无刻,力量无比巨大,连我都快撑不下去了,说不准今天就是你我最后一次会面了,我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这该死的无形力量压成一滩肉泥。”曦冉忽然变的知无不言,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长串,可他越是喋喋不休,越是让人难以分辨这话中含了多少水分。
言辞中的真假难辨,可是曦冉的身体状态却摆在那里做不得假。
灏湮只觉得自己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叫这位只知大爱不懂人情的女祭司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难过。灏湮张开拳头,用细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抚了一把,似乎想要去感受一下那股“无形的力量”。但转瞬之后灏湮已经醒悟过来自己的行动不仅可笑,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曦冉都说了力量是无形的,换言之便是只针对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对此无知无觉,不能触碰,更勿论与之对抗。
灏湮很难想象那力量究竟如何强大,居然让皇帝这般强大的存在都陷入疲惫的境地。她之前猜测的不错,曦冉那种随时随地没长骨头的姿态,真的不只是出自懒散的性格,他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偏偏这力量只能由曦冉独自背负,留给旁人的只剩下一个……爱莫能助。
女祭司的眼中泛起水雾,皇帝被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吓的不轻。同时,他也认为这样着实不妥。
祭司可以为天下苍生而落泪,却绝对不该将这泪水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比起皇帝,祭司更需要保持大爱无疆的初衷。从这一点来计较,真的很难算清他们两个谁背负的东西更重一些。
“你别担心了。”曦冉自认为潇洒倜傥的将一只手背到身后,也不管千钧重量加诸于身,照样停止了脊背,脑后披散下来的红色头发像是在他身上点燃了一簇蓬勃飞扬的火焰。“我方才说的那些是故意吓你来着,力量是真的存在,不过应该还没有到要我命的地步。”
灏湮先入为主,所以不管怎么听这话都像是对方临时编造出来安慰或者欺骗她的。
曦冉叫苦不迭,发现自己挖的坑就快要把自己给埋了,只能硬着头皮进一步解释,“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想想看,倘若那力量一刻不停的压下来,我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你面前吗?力量时断时续,还是给了我喘息的功夫。”
只可惜,喘息的时间每每过于短暂,就连曦冉想利用这个机会来进行调息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而且曦冉最头疼的便是喘息之后力量再一次加诸于身的瞬间——试想一下,将将觉着身子松泛一点,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过度,十万大山“哐当”一下砸在脊背上,这是怎样让人崩溃的感受?
到目前为止他竟然还没有当众呕血,将一切隐瞒的近乎于天衣无缝,曦冉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能耐。
女祭司虽然直觉敏锐,久未相逢才一照面便拆穿了皇帝隐瞒众臣多日的事实,可是那些眼皮子底下的细枝末节却又不是她所擅长了,盯着曦冉的脸看了半晌,依然不懂得如何去拆分其面容之间的细节。“神灵,究竟是什么用意?”
曦冉口中的天道,灏湮所说的神灵,说穿了都是同样的东西。立场不同,措辞有别而已。
“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我不懂敬畏,所以给我一点警告罢了。”就连在说这个的时候,这位皇帝依然维持着满不在乎的嘴脸。倘若苍天当真有灵,看了他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也会忍不住降下天谴对其惩罚一二。
这个解释听起来顺理成章,但是还是不足以说明他所有的所作所为。
灏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话题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偏了,她一开始追问以及最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曦冉对旁人的影响力太深,他甚至都不用摆出皇帝的架子,潜移默化之中就能够轻轻松松的左右旁人的思绪。
不过,灏湮对此却是锲而不舍,她也不管是否突兀,索性将问题表述的更加直白,“仅仅因为神灵对你发出警告,你便决定对人类另眼相看?这两者之间仿佛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吧。”
由于没能按照计划顺利将对方绕到一边去,曦冉为之唉声叹气。心道,莫非他的嘴皮子功夫大大退步了?
“倘若天道能够明确的告知它的意思,我也用不着如此淘神费力了。”皇帝曦冉对于妖兽神灵的大逆不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习惯,这么一抱怨竟然还有些上瘾的意思。
“不过若是什么都明白示下,也昭显不出天道的高高在上了。在天道面前,我们妖兽与人类也没有天大区别,都有生老病死,都是一群对未来茫然的蝼蚁。我们不明白天道是什么意思,更加不知道天道偏袒于谁,在不断的揣摩猜忌中,自然就生出了无尽的敬畏之心。”
灏湮清楚的很,这些正是皇帝素来便有的观念,只是他顾及自己的身份,过去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而已。灏湮顾不上生气,因为她听出一丝异样。
“不知道天道怕偏袒于谁……”她先是将这句话喃喃念叨了一遍,悚然一惊,“难道神灵真的要灭亡我们吗?”
曦冉翻了翻眼皮子,桀骜不驯的简直有些找抽。“这会儿你惊讶个什么劲?妖兽气数将尽,这一点不是你最先推测出来的吗?天道也真是个烦人的玩意儿,只肯给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线索让我们猜猜猜,不过,既然我们两个人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怕是不差了。”
“那该怎么办?”灏湮止不住声音发抖。她是祭司,是全族的大祭司,从登上这个位置一直到她死亡,永远都没有迷惘的权利。
“该怎么办”这种问题,本来该是她一辈子的禁词。
然而,曦冉并不怪她。他甚至还冲不知所措的祭司大人笑了笑,将自己的两只手伸了出来。
曦冉的手略起了几分变化,不过他却在力量上做了几分限制,变的只是右手,左手维持原样。一只鹰爪上面缀着五片尖锐的指甲,好似五柄寒光凛冽的弯刀。如此一来,更加衬托出人类的那一只手皙白修…长,有一种稍加外力就会折断的脆弱。曦冉开口,“说起方法,还是你交给我的。”
灏湮一怔,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教过他这个。
“妖兽,为什么要变成人类的样子?”曦冉继续翻看自己那一双形态截然不同的手,反反复复。他活动着手指,任指甲上的寒芒闪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妖兽的形态更为强大,也更为方便。”
多数妖兽都普遍以为,变成人形是为了行动方便。可是,真的方便吗?人类的双腿无法日行千里,人类的双掌也不能开山劈地。但从现实来看,大多数时候妖兽们都是以人类的外表行动。
灏湮想起来了,这是她曾经问过对方的问题,没想到他竟然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能够成为全族大祭司,灏湮自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冰雪心,她顿时醒悟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妖兽的形态变化正是一种提示?”
曦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面色深沉,似乎那种无形的力量对他的影响正在逐步加深,此刻还自是出现裂纹的地步,大概要不了多久,裂纹就会扩张至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让他自以为傲的冷静统统分崩离析。
“我说过了,天道无情,不会给我们任何提示。我只是认为,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暗藏道理,我们能够随性所欲的变作人类,总不会没有任何意义。”
至此,灏湮终于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决定要与人类和平相处。”
方才还极为浓烈的深沉转瞬不见,曦冉充分发挥了皇帝普遍都擅长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已经完成了表情的转换,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当场回归,“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我现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吧。”
女祭司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这位皇帝的不着调,可是被迷茫包围的她也同样难以给出有实际价值的建议,只好沉默下来。
曦冉又待了一小会儿,发现之前说的那番话虽然只有头没有尾,中间的细节也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含混过关,但他确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与灏湮两人的会面向来如此,有事说事,若是无话可说,便差不多谁也不理谁,中途谁要离开,径直掉头就可以了,连打招呼告辞的步骤都可以省却。说起来,他们见面的那一刻不也没有任何寒暄吗?
肩胛骨的部分动了动,双翼展开,曦冉明摆着是打算遵循传统,来一个不辞而别。
“等等,你去哪里?”
不难从女祭司的语调中听出那一丝关怀的味道,但曦冉却被这问题本身吓了一跳。刚刚扇动的翅膀忽然凝滞,也幸好他的双脚还没来得及离地,不然的话今天闹的笑话又要多出一跳——堂堂妖兽的皇帝陛下,不仅被女祭司的花拳绣腿揍趴下,而且还被其和风细雨的关心吓得从半空跌下来。
不光是针对灏湮,曦冉从来不习惯向他人交代自己的行踪,自由散漫惯了的家伙,若是被人问及接下来要干什么,不论对方是否出自真切的关心,首先被激起的便是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然而曦冉却意识到自己还是需要交代一二的,皱着眉将那股束缚感压抑下去,与其说是言简意赅,倒不如说是口吻生硬,“回宫。小白快回来了,我若不提前回去等着,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对方预计前行的方向大大出乎灏湮预料,“我以为你会去风钩山一趟。这应该是那个人类第一次领兵吧?剿灭的对手又是他的族人。你不去亲自盯着,难道不怕出什么乱子?”
事实上,此时此刻曦冉站在这个湖边便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错误了,在处理某些问题的时候,皇帝可以高枕无忧当一回甩手掌柜,但有的时候却必然要亲力亲为,容不得半丝携带。灏湮忍不住在想,朝中那些大臣们怒气冲冲也并非毫无道理,实在是这位皇帝的做法让人看不过眼,不得不慷慨陈词。
曦冉的回答云淡风轻,根本不像是在为自己澄清什么,“倘若不信任小白,我也不会把评判的任务交给他了。”
话虽如此,曦冉还是留下后招,提前给当地驻军下达了命令。这是皇帝的权谋,也是皇帝的无奈,如果说他手中的是一盘棋,每一次看似轻巧的落子背后,都会潜藏着上百的杀招。
只不过方才所言的信任,曦冉也不认为是在自欺欺人。他是真的相信小白,哪怕毫无道理,他一腔莫名其妙的感情还是支撑着这股难以形容的信任。
信任与防备,如此矛盾的在他体内共存,甚至比头顶上那种无形的力量还要让人心力交瘁。曦冉不止一次在想,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疯魔。
第106章 第106章—残阳如血
曦冉找到那位得胜归来的平叛将领之时,已是夕阳西下,地方更是寒碜的要命。
这位妖兽皇帝的皇宫没有冷宫的概念,不过却有被废弃的殿宇,众人也是为了称呼方便,给其安了一个不伦不类却精明扼要的名字——废宫。而他们两人数日不见之后的重逢之所,竟然就在这么一座最为偏僻,残败最厉害的“废宫”之前。
曦冉并非那种冷口冷面寡言少语的帝王,只不过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那些,往往都废话的不能再废话。指望这位皇帝辞藻华丽舌灿莲花似乎太过苛求,因为从来没有从他那里听到过一句半言脍炙人口的名句,甚至连优美一些的措辞都没有。
但是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曦冉忽然明白“残阳如血”这么一句话,为何会流传的那么广阔久远。
太阳随时都会被地面所吞没,遗留下来的当真是最后一抹余辉。废宫的轮廓被淡金色的光线勾勒出来,竟然被渲染出一层十分突兀的辉煌来。倘若不是漂浮在空气中的腐朽味道浓烈的让人喘不上气,恍惚之间当真会觉得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然而,同样的残阳余辉,落在建筑与落在人的身上,竟然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墙根之下那位初次得胜归来的年轻将军,眉宇间竟然找不出一丝志得意满的昂扬,阴鸷的叫人看一眼已是彻骨生寒。雪白的长衫,以及同样雪白的外袍,被夕阳染出一片血色。若是盯着他的身姿看久了,会恍惚认为他脚下站立的那一小片阴影赫然竟是汇集的血洼。
毕竟是要进宫面圣,总不能披着那一身历经战场杀伐的甲胄,所以衣衫好歹是更换过的,洁净的一尘不染。没有淋漓,然而肃杀之气依旧扑面而来,像是从此人骨子里透出来的。
曦冉略微拧了下眉,不过打从内心里不愿在此人面前板着面孔,于是换上一层调笑的形容,“既然回来了,干嘛不去前面的大殿,跑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如果不是我神机妙算耳聪目明,只怕还真找不到你。”
放眼天下,能够与皇帝曦冉四目相接的人少之又少,一只手的指头都能够计算清楚。前面有一位大祭司灏湮,接下来的这一位,便是眼前年轻的人类将军。开天辟地以来,从卑贱的白子群中爬出来的第一位将军。
这个人类是否对皇帝心存畏惧,关于此事旁人只怕都说不清楚,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不过从事实的角度来看,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皇帝,笼罩在全身的血气似乎都聚焦在瞳孔之中,成了针尖大的一点。
而且,比起灏湮,年轻的人类将军还多了一重天赋——比起不食人间烟火的祭司大人,他还十分擅长圆融的人□□故。
所以,年轻将军直接剔除了皇帝自吹自擂的部分,只追问最关键的部分,“我为什么要去前殿?去接受那些人表面的赞扬和内里的鄙夷?那些心口不一的嘴脸有什么好看的?”
曦冉噎了一下,若是换一个对象,他大不了直接下道命令,如果再油盐不进,还可以动用武力将人绑去前殿。可是这些手段对眼前这位都不适用,不,也不能说不适用,而是不忍心太过强势。
“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起别人的看法来了?”怒火压去了大半,剩下的却还有些许不快,曦冉忍不住出言刺了一下。尽管他可以不摆皇帝的架子,但是属于情绪方面的东西,到底不是那般容易控制的。
“我不是在意,我只是不想理会,至少现在没有那份心情。”这便是年轻将军的回答,近看之下更觉得他那一双眼睛阴鸷可怖,简直比曦冉养在身边的那头狼还要更带几分兽性。
曦冉不免在心中暗道,真是可惜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简直是暴殄天物。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时候,不见得事事都能遵照自己的想法发展。”曦冉仗着自己比对方年长许多,竟然开始说教起来。实在是因为妖兽与人类的寿数天差地别,不过是昔日救下的小小少年,在妖兽漫长的时间观念里,也不曾觉得星辰如何斗转,过去还没有他腿高的孩子,眨眼功夫都不到竟然已经与他齐平了。
曦冉摇摇头,自认还是位年轻妖兽,赶忙将“身为长辈”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继续劝说,“按照惯例,得胜归来的将领要在众臣见证下接受皇帝的嘉奖。小白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有没有旁人见证其实无所谓,但是嘉奖却是十分重要的。”
身在帝王之位,公私总难彻底分明,如果日后要罗列他的罪状,这份私心也应该算得上其中一条。
其实真要计较起来,但凡是能够替对方设想的部分,曦冉都一点不落的统统想到了,正是因为顾念到对方的心情,他才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古怪钟点。
所谓在“在众臣见证下”几乎也只是走个过场,朝会已经散去半天了,臣子不便长时间在宫中滞留,早已散去大半。个别留下来的也是一些不怕死的,一边在宫里来回逡巡,一边大概还在思量要怎样进言才能让皇帝收回兵权。
可是这些顽固的臣子们,只怕一个都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会和他们玩弄小花招,平叛的军队其实大半个月之前便秘密出发了,当朝臣们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简直连黄花菜都凉透了。
当然了,也不能评价皇帝说谎,顶多称其为故意的误导。
早上的朝会还因为此事闹的不可开交,也真可怜那些臣子了,都不知道自己的慷慨进言全都是无用功。
朝会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首次掌握兵权的白子已经班师回朝。
正如曦冉评价的那般,小白是一个聪明人,对方在暗地里为他做的那些,他并非一无所觉,以他卑微的出身竟然能够不受阻挠的掌权,出征,甚至于得胜,这一切都来自对方的保驾护航。
小白并非不识好歹,理智也告诉他应该心存感激,哪怕只能干巴巴的说上一声“谢谢”也是好的。明明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他怎么也无法成功,越是努力,面上的神色就越是僵硬。
尽管夕阳流光溢彩,却也短暂的无法捉摸,才是几句话的功夫,夕阳已经悉数褪却。
不,更加确切的说应该说所有的余辉都卷入了年轻将军的眼中,当周遭所有都黯淡下去,只有他的眼中还残留着光芒,如同嵌入墨玉中一滴朱砂血。
曦冉看的心惊胆战,他后知后觉的忽然想起见面之后小白说的第一句话,他说了什么来这?他说他没有心情!
原本以为是这个年轻人闹脾气,意气风发的英武将军不愿与老态龙钟的顽固朝臣过多纠缠,这原本实属人之常情,是以曦冉过耳便忘,并不曾放在心上。可是现下回想起来,却陡然惊觉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空气中一直循梭不去的无形力量不失时机利用此刻狠狠加码,对曦冉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但是他说什么也绝不能在小白面前露怯,硬生生的抗了一下,耳畔几乎能够听到肩胛骨被压碎的声响。
也不知是因为剧痛,还是因为心焦,曦冉的声音里竟然泛出前所未有的嘶哑,“你在平叛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乍然被问及,小白还以为露了行藏,右手不自觉的向袖子里探去。尽管他已经卸了战甲,可是却在袖中藏了一柄吹毛断发的匕首——说起来,这东西还是皇帝所赐,也是皇帝默许他带在身上的。
一个在妖兽群中艰难长大的人类少年,甚至比入了狼口的小羊羔还要脆弱几分。这么一件利器傍身,尽管无法让他利于不败之地,但是却能够在很多时候保下他的小命。
小白的指尖才触到袖口边沿,已经下意识的瑟缩回来。
理智警告他绝非妖兽皇帝的对手,而情感也在劝慰他不能恩将仇报,不管哪一种理由,最后竟然达成了殊途同归的效果。初生的杀意,还没有长到豆苗大小,已经被其主人好不容情的掐灭了。
曦冉装作没有看见对方杀机隐现的小动作,一则当然是出自艺高人胆大的自信,不认为区区小毛头当真能把他怎么样。二则还是因为那一颗焦躁不定的心,他直觉小白在平叛的过程中肯定遇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故,所以顾不上他临时起的“叛逆心”,一门心思都在等他的讲述。
小白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仅过激,而且有迁怒之嫌,于是强自冷静下来,沉声说道,“亲眼看了,我才知道风钩山的境况是如何凄惨,那里面的人根本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你身为皇帝,难道没有想过,为何这个矿区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发生叛乱吗?”
“……”曦冉无言以对,竟然尝到了汗颜的滋味。
不,等等,这小子在故意转移话题。曦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还没有从内疚的境地中挣脱出来,已经捉住了蛛丝马迹。尽管小白并没有当面说谎,但却避重就轻,关于平叛中的所见所闻,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半点儿核心都没能触及。
而被他遮盖过去的部分应该极为重要。
也算是跟在这个人身边长大的,不管他外表是怎样的吊儿郎当,但小白却清楚曦冉绝对不容易糊弄。他没有别的办法,索性来了一招激将法,“平叛的战争从来都是那样,更何况实力悬殊,胜负没有悬念,也不会节外生枝。你如果不相信,非要认为我藏了什么猫腻,完全可以派人调查。”
言外之意,别想再从他的嘴里挖出半个字。
如果可以另辟渠道调查真相,曦冉也不用如此纠结了。然而他有他的原则,一开始决定不做的事,便永远都不会去做。之前与灏湮告别时,他已经表明立场,不会私自干涉风钩山的战事。
无可奈何的曦冉只能摆摆手,将这一页彻底掀了过去。
很久以后当曦冉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败笔。只不过,比起后悔,在他心头占据更多的还是又酸又痛的苦涩。
同样也是在很久之后,妖兽皇帝透彻心扉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信任的存在,永远不可能是对等的。
曦冉叹了一口气,他那般洒脱的性格,近日却常常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状态,都快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灏湮说的不错,一刻不停的处在压力之下,哪怕是铁浇铜铸的也终有被压块的一天,况且他还是真真切切的血肉之躯。当前疲累的还只是躯体,说不定哪一日就会浸透到骨子里,压断了他的脊梁。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曦冉身为王者的尊严不允许!
倘若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他或许宁可选择死亡。
曦冉按了按眉心,“当日我一口气救了你们九个,也是为了分散众人的注意力,不至于所有眼睛都盯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所以你好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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