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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文书-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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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不,应该说身体做出的反应甚至比脑波的速度还要更快,白昕玥将那只金属小笛塞进嘴里,重重吹了一口。
或许,就连当年他在战场上砍杀敌人的时候,也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力气。自从他悄悄将那笛子从脖子上解下来之后一直都仅仅攥在手中,金属表面上沾染了一层又一层的体温,都有些烫手了。
然而,笛子没有响,连一个细碎的破音都没有发出。
失败了吗?
白昕玥与路狄亚刚才走过的通路,如今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口子,里面早已是空无一物。但就是从这个空洞之中,忽然蹿出了一道影子,快逾闪电!
影子的体积不大,肯定不会是人类,应该也不是兽化之后的妖兽。那么,用排除法推测之后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动物。
动物,正是火炼那失踪多日的宠物,霜天。
巨狼迅雷般的扑了出来,目标却不是祭坛,它直奔北边角落,照面的功夫都省了,四爪直接将未希扑倒在地。在这个时候,未希大概只能承认自己今天选错了造型,这副娇小的孩童模样在巨狼身上根本是半分都动弹不得。虽然目前狼爪还没有陷入她的皮肉,但尖利的指甲早已经钩破了她的衣服,威慑力到达顶点。
因为双方站在对角线上,从白昕玥取出笛子的那一刻,路狄亚便理所应当的看见了。他当时还不明就里,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会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道具。
当白昕玥吹了一口却没有吹响的时候,路狄亚也跟着悬起了一颗心,几乎都绝望了。
直到看着霜天落地,展现出银灰色的矫健身姿,路狄亚才恍然大悟,原来白昕玥随身携带的乃是一只犬笛,不是没有吹响,而是声音频率的问题。
当然了,想要再一次掌握事态,光是一匹狼还远远不够。白昕玥本人自然也有一套他的行动,他冲出去的时机与霜天扑过来的过程完全同步,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的天…衣无缝。相对而言,蔚云非部队在墓道中打的埋伏简直让人不忍心看,就像是刚刚学习配合的新兵蛋子。
人类本来不应该有这样的爆发力,但白昕玥身份特殊,经历更是特殊,当他赌上一口气豁出去的时候,当真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祭坛上的大祭司虽然因为恍神而暂时放下了军刀,但她与火炼之间的距离依旧没变,仅有半步。但是再近的距离也无法抵抗白昕玥的突袭,他简直将自己化成了一柄利刃,硬生生的在这半步之间劈开了空气!
军刀刺了过来,没入血肉,只不顾扎进的却是白昕玥的肩膀。冲过来的那一刹那白昕玥几乎耗干净了身体里所有储存的力量,暂时无法对这位女疯子采取什么强制措施。但是,这并不妨碍白昕玥化身人盾,将火炼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
路狄亚没能预先得到这个精密的行动计划,即使他得到了,只怕也跟不上在兔起鹘落的紧凑步骤。无所事事的路狄亚只能像根柱子般杵在角落中,充当了观察员的角色。
正是因为纵观了全局,路狄亚才明白白昕玥的计划是何等周全。别的不说,光是霜天的攻击方向便是非常成功的一笔。
换做旁人,一门心思只怕都在人质火炼的身上,恨不得将所有的战力都集中起来对付那个疯狂的女绑匪。然而白昕玥依然保有理智,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不安因素,即使“未希与大祭司勾结”这件事依旧还存在商榷的余地,但白昕玥还是分出一部分兵力专门用来对付她,避免节外生枝。
在火炼身前挡了差不多半分钟,白昕玥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对双腿的控制——实际上多少还有几分错觉在内,极致的爆发之后,肌体产生的乳酸不可能这么快被代谢,此刻他腰部往下的每一块地方都是又酸又疼。
然而,白昕玥选择了彻底忽视。
他一个标准的劈手擒拿动作,将“快、狠、准”三字要诀演绎到了极致,如此漂亮的一手,用来对付身经百战的敌人只怕都够用了,更何况还是大祭司这么一个几乎没什么实战经验的人。
外在的兵器再怎么锋利也比不上自己身上长出来的爪子,可操作性又下降了一个等次。大祭司都还来不及怎么反应,手中的军刀已经在顷刻间易主。然后她立刻遭到了报复,先前她是怎么对待火炼的,如今便有人怎么来对待她。
天道虽然已经现身,从空气的凝重程度来判断,似乎也并没有离开,“它”完全化身为虚空中的一双眼睛,对于这场短促而激励的争端做了壁上观。其态度与千年前的妖兽覆灭之战如出一辙,冷眼旁观的令人齿冷。
过程的胜负对于天道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它”只关心胜负之后带来的影响。甚至于,这个影响对于世间万物的生存是有益还是有害,亦不在“它”关心范畴之内。唯一值得在意的依旧还是那两个字——
平衡。
眼看争斗的结构已经尘埃落定,天道终于选在这个时候开了尊口,“如何,祭祀还要继续吗?”
听“它”口气,不管祭祀是否继续,都无关紧要。若是有人答复“它”一句“就此结束”,只怕“它”当真会马上消失不见。即使这是时隔数千年好不容易才能够得以再现的祭祀,但如此漫长的时光,仅仅只对人类或妖兽有意义,放在天道眼中,大概连过隙的白驹都算不得吧。
白昕玥手中的刀子停留在大祭司的颈边,其持刀的稳定程度的确到了常人难及的地步,无论大祭司如何尝试着让自己脱离掌控,凌厉的锋芒都会立刻追随过来,虽然并没有划破她一分皮肤,但寒意却牢牢的笼罩着她,如同跗骨之蛆。
使用利器威胁旁人这种事,白昕玥做的得心应手,都没有在这上面耗费过多精神,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与天道的对话上头,“祭祀当然要继续。只不过,接下来应该换我主持了。”
“你?”天道的声音带出一缕惊诧,几乎是情绪化的。可以想见,突然遭遇的这个提议是如何出乎“它”的意料。
白昕玥挑了挑眉,“怎么?难道我没有资格讨论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吗?”
第329章 第329章—时机
“白主席……”脆弱的声音来自于西边那个角落,如果不是当前的场面足够寂静,只怕这么一个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就被所有人错过去了。
但既然白昕玥听见了,还是调转视线往那边看了一眼。路狄亚缩在角落里,身形看起来甚至比孩童姿态的未希还要更加脆弱几分。他开了一个头,也成功引起了他人的注意,然而却是本人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一般。被月光照亮的面孔上,恐惧都快要堆不下了。
白昕玥还是看着路狄亚的,但他的目光极具穿透性。路狄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怀疑白昕玥是透过自己看着别的什么人,或者说,他完全将他视作透明,透过他看见了后面黑黢黢的山壁。
然后,白昕玥说,“别担心,这件事终归需要了结。”
“你决定好了?”天道插言进来,不过并不如何突兀。说起来“它”才算是全场当之无愧的主角,任何时候开口说任何话,都不会显得突兀。
决定……什么?
白昕玥像是遭遇了一个极其讨厌的问题,甚至于还带着相当浓烈的抗拒。他的面颊死死的绷了起来,冷硬的就像是没有生命的石雕。
天道应该还在等待回答,“兴致勃勃”这样的词安在“它”头上其实并不合适,但是在这片沉默之中,似乎也显露了几分好奇。尽管没有进行逐字逐句的完整说明,但天道清楚白昕玥是知道问题含义的,所以对于他可能的回答,“它”真的很想听一听。
答案还没有等到,皇陵中却发生了新的变化,就像是藏在身体内的病毒,因为已经过了潜伏期,忽然之前有了行动。汇集连带着爆发,一堆影子在错综复杂的墓道中以极快的速度潜行。
天道的声音似乎多了一缕幸灾乐祸,“等等,好像有什么人在行动,今天的皇陵也真是不太平。白昕玥,在我看来,正在活动的人马似乎并不是你的手下。看来,你马上就要丧失主持祭祀的资格了,因为决定权并不在你手上。”
白昕玥嗤笑一声,着实觉得天道的措辞可笑到了极点,什么叫做“在我看来”?“它”明明有一双可以窥探世间万物的眼睛,哪怕是发生在犄角旮旯里的琐碎,都照样逃不出“它”的观察。
而至于此刻正在行动的人,白昕玥也心里有数。
当下已经是最后一个舞台了,那位释先生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若不是受到空间大小的限制,那位只怕恨不得将手上所有的力量都投放于此。所以,如今在皇陵中活动的肯定不止蔚云非那一队人马。既然蔚云非带人守在了所谓工匠用来逃生的通路上,那么别的人手肯定被派驻到了普通的墓道,这也是为了万无一失,不管白昕玥最后选择了哪条路,都会被阻拦。
现在,通路中的那一堆人因为丧失了主心骨,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于是便换成他们的盟军上阵了。由此倒是说明一个道理,有时候争先不见得能带来最好的结果,关键在于,是否在最正确的时机展开行动。
不过,时机这种东西也不是某一方买断的专利。
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天道在此刻显然更关注于墓道中的活动,而大祭司的脸上也出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紧张。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能稍微放松一下,当真不晓得还没有松口气的机会。趁着这个空隙,白昕玥将火炼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从五官直到每一根发丝,都不曾有所遗漏。
红润的面颊和富有光泽的头发共同在证明火炼的状态还算不错,除了昏睡不醒。但白昕玥难以判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保持着这个状态,说不定里面当真有什么玄之又玄的未知力量,生怕弄巧成拙的白昕玥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不过火炼安好的状态还是给了白昕玥一点底气,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慢慢计算时间——
差不多了。
嘈杂的打斗声忽然传来,各种兵器交织出的巨大声响传来这个空间,即使没有天道那样作弊的感官加持,也能够清晰的听见了。
当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挤入了两个立场相对的武装,爆发冲突简直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
在来时路上白昕玥抽空拐弯去见了一回祝亿鑫,他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浪费时间,那就是去敲定行动方案的。然而外人只怕很难想象白昕玥的计划究竟已经精准到了怎样的地步,在这样一个变数颇多的环境下,他对于交战时间的估算竟然还能够准确到几乎没有误差。
“看样子,我还是有谈话资格的。”白昕玥耸耸肩,说的轻描淡写。
如果天道有一张能够承载喜怒哀乐的脸,此刻的表情肯定是错愕的。假如“它”的记忆力还算不错,那么肯定能记得曾经也有过不知该如何应答的狼狈经历,只不过上一次面对还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妖兽皇帝,白昕玥,难怪这两个人最后竟能走到一起,原来骨子里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天道绷紧了嗓子,将之前被打断的问题重新提了一遍,为了避免白昕玥故技重施再一次装傻,索性问得无比清楚明白,“你决定好了吗?在你和这位妖兽皇帝的化身之间,究竟谁去死?”化身代指的当然就是火炼,但天道总觉得这名字太可笑了,可笑的叫不出口。
既然上一回都没有回答,依照白昕玥的性格,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就彻底改变?他环顾一圈,眼神冷淡的都能掉出冰渣子。天道没有实体,但这并不影响什么,方才的对话已经证实了其无所不在的感知能力,所以不管白昕玥看向哪里,都能让“它”感知到他的不满。
“曾经妖兽皇帝许诺过,与你死生不复相见。换言之,你们之中只能活下一个。”被严重伤害了权威的天道措辞变得更加不客气,直接将生死抉择抛了出来,半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
话都说出口了,天道才惊觉这话说的就像是讨债的债主,极端缺乏风度,于是又补了一句,“原本这件事没有什么可选的。但你与妖兽皇帝,你们都与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不同,你们很特别。所以我给你们自己抉择的机会。”
白昕玥大概是轻轻“哦”了一声,但过于轻飘,一点都没有表达出赞同的意思。或许仅仅只是从喉咙中逸出来的一个无意识的音节。然后他问,“那么妖兽一族的存续呢,你还会加以干涉,任何他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吗?”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别的不说,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不应该是白昕玥该关心的东西。相对而言,反倒是妖兽的大祭司,在这个问题面前持续着难看的沉默。
不过既然被问到了,天道肯定会做出回答,而且“它”肯定不会说谎——尽管这个世界充满了谎言,但总不至于连世界运行的规则都建立在虚假之上。“我不会干涉,这原本也是我答允妖兽皇帝的。况且,以如今妖兽一族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再影响世界的运行。”
反倒是如今崛起的另外一族,他们对于规则的干涉已经越来越多。不管他们曾经是通过怎样的艰辛努力才成为这个世界主人的,可是一旦当他们爬上了那个位置,依旧在重蹈妖兽的覆辙,傲慢的不可一世。
白昕玥点了点头,这回倒没有模棱两可,而是将自己点的态度表达的十分清晰。天道方才所说还有言外之意,在场的都是人精,大致都听懂了。也不知白昕玥的赞同是冲着这个而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白昕玥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曾经应允过曦冉,不管将来如何,都会给妖兽留下一条生机。尽管白昕玥一直认为这个承诺是被逼的,实在算不得如何郑重。但过去这么多年,他偏偏无法放下一时的戏言。而眼下,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践诺的机会了。
白昕玥站在原地,仿佛是在发呆。
可即使神魂都不在状态,但挺立的身躯还是挡在依旧昏睡的火炼前方,像是一张自发形成的盾牌。
坟墓里的特殊氛围很容易让人丧失对于时间的正确掌控,可是天道不会,“它”还不至于会被这个所迷惑。所以在别人看来,白昕玥差不多已经站成一尊雕像了,但天道却很清楚的计算中,过去的时间并不长。
然后就见白昕玥忽然动了,随便选了个没有人的方向欠了欠身,“请允许我表达感谢,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掌控整个世界的天道居然会如此具有‘人文关怀’的情结,居然会陪着我演戏演了这么久。”
这话说的,比没头没尾还要过分一些,简直像是从某本三流杂志上随便摘了一句话下来。但偏偏在场的,不管是有实体的还是没有实体的,无一例外,统统听懂了。
随即,有人的脚步动了动。不过并没有跨出步子,只是脚尖略微抬离了地面,随即又被超乎寻常的忍耐力给压制了下去。如果不是有一架探照灯一直跟随着他,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小动作。
这位心中在想——白昕玥知道了?绝无可能!连天方夜谭都没有这个荒谬。没有推理的线索,更没有坐实的证据,不,甚至于连怀疑的契机都没有。一个秘密若是会被戳破,首先前提是有足够的眼睛注意到了这个秘密的存在,然后才会有抽丝剥茧的一系列分析,最后层层拨开迷雾,见到核心。可如果这个秘密一开始就以另外一个模样出现,无辜且不引人注意,谁又会去设想它内里究竟包裹着什么呢?
并非这位盲目自信,他只是很确定,这是一个经过反复推敲,依旧无懈可击的逻辑。
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任何一道目光向这边扫过来。方才这位着急到差一点蹿出去的举动,宛如一整支交响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弹错的音符,轻微且快速,一下子就滑过去了,耳力再如何强悍的乐评人也未能发现。
白昕玥与天道之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但事实上,天道单方面已经不想再继续了。“它”甚至都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要让祭祀继续下去。原本以为,妖兽皇帝的化身正处于昏睡阶段,在这个空间中应该不存在让“它”感到棘手的人物,岂料这个叫做白昕玥的,难缠程度竟然并不比曦冉本人差多少。
“演戏?你在说什么?”天道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白昕玥状似讶异的挑了挑眉,仿佛在奇怪对方为何会有如此一问。“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今天这场祭祀,主持人既不是深谙此道的大祭司,也并非临时客串的我,而是另有其人。伟大的天道,你不至于糊涂到连自己的交易对象都弄错了吧?”
白昕玥的讥讽恶毒的淋漓尽致,他似乎一点都不怕会激怒冥冥中掌管世间万物的规则,对方随便降下一道天罚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但从现实来看,天道似乎真的没有打算要将这个出言不逊的男人怎么样。“它”异常迷惑,实在想不通白昕玥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一切的。“你当真知道交易……今天这场祭祀真正的主持人是谁?”
原来天道也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时候。兴许是“这一位”过于高高在上,自然不像匍匐在地卑微求存的人类那般,自打出身起便长出了十七、八个心眼。在拐弯抹角的本事上,天道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人类的,既然怎么也想不通,于是张口便问。
白昕玥脸上并没有揭露天大秘密时应有的得意洋洋,他只是不咸不淡的反问,“如果我说‘知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结束这场假模假样的戏码了?还是让真正的主角上场吧!”
第330章 第330章—曾用名
即便是在五毛钱特效的电影中,当主角正式登场的时候,制片方还是会想办法弄一点特效作为衬托,就算有时候BGM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总归还是独属于主角的背景音乐。
白昕玥那一句“让真正的主角上场”简直如同一句宣告,当场揭示了无比甚大的开幕。
地动山摇。
不知是不是因为古墓年久失修而形成的巧合,总之,为了迎接这位“主角”上场,这个空间就此上演了一幕末世的景象。
溶洞上方在不断塌陷,巨石不断坠落,每一块都足以将人砸成肉饼。随着崩塌,那些被能工巧匠嵌在石壁上的反光装置也无一幸免,也成了坠毁的垃圾。月光失去了凝聚的力量,再也无法维持圣洁的银白,一束一束浅淡的光线在空间内不断乱晃,好似失去了焦点的探照灯。
奇怪的是,在这种随时都可能被吞没的洪流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乱动,所有人都在原地站着,好似被标记了站位的舞台剧演员,恪尽职责的各就各位。
与之相比,更为奇怪的则是那些坠落下来的巨石,仿佛都安装了自动回避的装置,竟然没有一块落在他们头上,即使天崩地裂,造成的伤亡却依旧停留在“零”这条基准线之上。
天道还是天道。不管是白昕玥与大祭司之间的冲突,还是墓道中两方荷枪实弹人马的火拼,“它”都无动于衷,如今也是同样。
说起来,天道原本也没有什么实体,即使这场动乱当真能将人粉身碎骨,也照样无法威胁到“它”的存在。
崩塌的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待最后一块直径十公分左右的岩石落下,一切总算归于平静。
留下了一片劫后余生的面目全非。
肃穆端正的祭坛已经不再,被横陈的巨石分割成了破碎的小块,有些地方甚至被砸出了深坑,好似一条条通往地心的裂痕。
相对完好的地方竟然是那个西边的角落,坠石落下的地方与之保持了一段距离,像是自发的隔离出了一个遗世独立的空间。
空间的正中,站着目瞪口呆的……路狄亚。
当周遭的一切都在发生巨变,唯一一个太平的角落理所应当会收集所有目光的聚焦。众人都看向这边,如果天道有一双真实的眼睛,此刻定然也是目不转睛。
白昕玥摊了摊手,用上了一点夸张的语调,“天崩地裂之后,我们期待已久的主角终于现身了!”
“什、么?”回答白昕玥的,竟然只是这么一句迷茫的反问。仿佛真的是脑子转不过弯了,短短的两个字竟然也被路狄亚说磕磕绊绊。
“你没有听见笛子声吧?”白昕玥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今天这位白主席的语言系统似乎出了什么故障,总是翻出这种没头没尾的语句,不过对比一下就能发现,当前这一句应该算是莫名其妙之最了。
相对于语言故障的白主席,路狄亚则化身成了复读机,而且还是自己复读自己的那一种,“什……”复读机突然卡壳,难以为继。
笛子。召唤霜天前来的犬笛。
路狄亚明明看见了白昕玥吹响笛子的一系列动作,但他偏偏没有听见一缕声响。若是作为一名人类,这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对于声波频次的捕捉范围不同,听不见的声音就是听不见。
可如果,是猫呢?
惊觉了什么的“路狄亚”出自本能的反应是拔腿就跑,可是,仿佛有某种不知来历的力量在作祟,竟然让他的双腿动弹不得,如同在土地上生了根。
“你在犬笛上动了手脚?”既然目瞪口呆的惊慌已经无法发挥任何作用,继续将这个表情挂在脸上,除了可笑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路狄亚”索性将其收拾起来。“尽管犬和猫能够捕捉的声波频次还是有所区别,但如果你专程定做一只特殊的犬笛,便可以让它发出猫狗共同能捕捉但依旧是人类听不见的声音。”
说到这里,“路狄亚”甚至毫不吝啬的鼓起了掌。“这果然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道具。我刚才还在奇怪,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犬笛,怎么值得白主席将它贴身带着?原来,这东西除了召唤援兵之外,还有‘验证身份’的作用。”
“路狄亚”叹了一口气,仿佛是在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感到遗憾。但不管他如何努力的扮演“失败者”的角色,眉宇之间还是舒展的,这无疑是有恃无恐的表现。“如今,白主席证明我并非那只波斯猫,可这又如何呢?按照一开始商量好的,路狄亚的任务只是帮你带路,难道他没有做到吗?”
这话问的,就连白昕玥都想要当场致谢了。如今他能够站在火炼的身边,这一切似乎当真应该算作路狄亚的功劳。唯一让人有点无以适从的,便是这位带路人的真实身份问题。
略作思忖,白昕玥还是从一名感谢者的身份中跳了出来。这个时候若还不能开诚布公,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的确,如果只是证实你并非路狄亚,我还真不能怎么样。即便我差不多可以推测,从很久以前开始——具体而言,应该是你专程送来颂歌曲谱的时候,就已经是披着路狄亚马甲的其他人了。虽然你冒充了别人的身份,但平心而论,一直以来做的事都对我有着极大的帮助,我若是咬紧这一点对你穷追不舍,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忘恩负义。”
“路狄亚”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对方的推测。不错,从那个时候开始,路狄亚便已经不再是真正的路狄亚了。颂歌的曲谱对于白昕玥后面的行动至关重要,他得到了东西,照理来说不应该过分关注送东西来的人才对。
白昕玥继续,“说老实话,我与真正的路狄亚只能算是认识,并不怎么关心他的死活。有人冒充他,只要做的事对我有利,我其实懒得管。除了一种情况——”
“路狄亚”就觉得白昕玥的眼神直直射了过来,如同一柄被打磨到了极致的锐利冰锥。哦,对了,之前也有类似的感觉。原来那并非什么错觉,白昕玥的目光也不是穿透他去看什么背后的岩壁,的的确确就是透过他的皮囊打量着另外一个人。
白昕玥接上话语,“如果这位冒充者原本就是我的敌人,我实在是不想管也不行了。”
“敌人?”这个词语的含义无比直白,连任何形成歧义的可能性都没有。可是“路狄亚”竟像是无法理解一般,喃喃的将它重复了一遍。已经被他抛弃的迷茫表情,在这一刻又有重新回归的趋势。
白昕玥下达了无比沉重的定义,“确切的说,不光是我个人的敌人。早在覆灭之战开始之前,你这只幕后黑手已经干涉了人类与妖兽之间的争斗,算是第三方吧,尽管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行动,但暗地里却将水搅的更浑。曦冉曾经说过——‘真正的为敌的不应该是人类与妖兽,而是我们与他们’,他提醒过我要小心第三方的存在,只可惜那时的我太愚蠢,视线狭窄的只能看到眼皮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地,是我疏忽了你的存在。”
因为过往的疏忽,白昕玥感觉到一阵羞惭,他的脸上甚至浮现起了一抹堪称后悔的颜色。不过,稍纵即逝。他直面着最后一场交锋,尽管眼前并没有刀光剑影,但白昕玥深知其中包含了多少笔墨无法描述的凶险。
白昕玥用讽刺代替了激昂,因为他知道这在当前是最适合的,并不是只有激烈的言辞才能化身利刃,给敌人致命一击。“按照通俗的剧本,在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直接叫破你的身份,只可惜我还是有些拿捏不准,释天锦、关海、庄锦……在这数不清的名字之中,你本人究竟喜欢哪一个?”
率先被惊动的,却不是这个问题涉及的当事人,反而是另一个角落里的未希。
被犬笛召唤而来的霜天扑倒了她,这是在场所有眼睛都看到的画面。然而,眼见却不一定为实。如果未希只是巨狼爪下的猎物,那么在随后降下的倾盆石雨之中,霜天也不会冒着差一点受伤的危险,袒护于她。
保护好未希——这是来自于火炼,但是本人只怕都已经不记得的命令,却被忠诚的巨狼一丝不苟的执行到了今天。
未希的手掌缓缓摸过霜天的脖颈,即使此处的灰毛坚硬而扎手,但她并不嫌弃,经过了这么多事,她早已经与这匹可怕的宠物之间生起了一股相依为命的感觉。
未希有些古怪的看了白昕玥一眼,再次确定自己果然不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让对方挑一个喜欢的名字?岂不是逼着对方承认自己正是幕后黑手吗?除非那一位脑子抽了,否则怎么也不会如白昕玥所愿吧。
现实证明,在揣摩人心的本事上,十个未希加在一起也照样不如白昕玥。
被白昕玥认定的敌人在沉默了至少五分钟之后,这个过程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慎重的选择,要挑出一个合心意的曾用名。然后,他用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态度开口——像是坦然与释然的结合体,“那就叫庄锦吧。近来比较习惯这个名字。”
“庄会长……”白昕玥非常配合的唤了一声。
随后,他竟然没能控制住喉头溢出的一缕叹息。姑且不论什么释天锦、关海之类,单说他与庄锦的关系,即便算不上朋友,却也是关系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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