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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龙算命的日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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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肥鸟气势汹汹地跳到了花珏面前,拍打着短短肥肥的翅膀,全无惧色。而姚非梦却并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在玄龙和亓官那边流转,面上隐约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而后,才转头看向花珏。
  花珏心里一凉,掩饰也不顾了,拿处判官笔急急地写了起来,然而写字的速度抵不过鬼魅飘来的速度,小凤凰振翅喷火,幽蓝的鬼火烧去了姚非梦一片衣角,而后令他越过了小凤凰的身体,直接向他奔来。
  迎面一股凉气,花珏急急忙忙闭了气,感到身边周遭都控制不住地冷了下来。也就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胆子的确是大了不少——姚非梦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睛近在咫尺,他还有时间打手势,要小凤凰看好亓官和玄龙,别让姚非梦下了手。
  然而玄龙回来得比他预想中的快得多,只一眨眼,花珏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玄龙便已赶到了他身边,姚非梦在这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玄龙将他抱起来,急急忙忙问道:“花珏?花珏?你怎么样了?”
  花珏憋着气,半晌后拉了拉玄龙的衣角,警惕问道:“叫我什么?”
  玄龙愣了愣,试探着问道:“花——宝……宝贝儿?”
  花珏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太好了,你是真的,我没有中惑术。快抱抱我。”
  玄龙:“……”
  花珏放心大胆地拉着玄龙的手爬起来,摸去前面偷看。他们的动静不算大,并未惊动亓官,只是玄龙突然离开后,姚非梦真身却也不在了。
  男人没再看到坟墓后方红色的影子,似乎有些怅然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他收拾了一下带来的东西,原路回了家。
  花珏他们照旧跟在他身边。
  只是下山后,小凤凰问了个问题:“为什么他不再走几步路去看看姚非梦的母亲呢?他这么上心,回来第一天便要祭拜他的话,应当会记得去看望一下他的家人罢?”
  玄龙则道:“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樱桃核吗?这么晚了,谁会过去打扰一个老人家?”
  小凤凰不服气,跳上去啄玄龙的脑袋,玄龙化了原身,跟这只雪白的小肥鸟扭打在一起。花珏无奈地一手提一个,中途折去自己家中拿了一床棉被,裹着便再度上了墙。
  姚非梦已经几度现身,今晚若不是他们跟着亓官,说不准便会让他得了手。花珏在外面守了一夜,冻得手脚发麻,决心明天早上再亲自找亓官一回,好好地与他讲明这其中道理。亓官与姚非梦看来交情不浅,并颇有袒护的意象,但谁又知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
  厉鬼要杀人,谁管什么当年的旧情呢?说实话,他们至今也不知道姚非梦一定要杀干净私塾中人的原因是什么,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样能下死手的仇恨,只可能是当年私塾中人造下了深重的罪孽。
  只是没等到天明,花珏把手里的小黑龙卷一卷当成枕头,让小凤凰边大一些,铺开了当被子,刚刚睡了没多久,便被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唤醒了。
  “这位小先生,不如回房睡。”
  亓官搭了个梯子,立在他身边看他。花珏一睁眼看见他,吓得一哆嗦,险些从房顶摔下去。亓官身手矫健,越过他爬上来,当着他的面伸手撕下了小凤凰贴在房顶上的一张符咒,而后回头道:“东边客房我已让人收拾出来了,先生不嫌弃的话,便去那里罢。”
  花珏被发现了,有点尴尬,同时又对他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恼火:“你以为我想要睡在这里,若不是你随时都可能被厉鬼害死,我就回去帮桑先生他们做饭了。你还撕我的符咒,你不知道这张符有多重要。”
  亓官看他像是看一个孩子一样,轻微摇了摇头,仍然是那句话:“公子请便。”
  花珏揉揉眼睛,垂头丧气地顺着梯子下了房顶。玄龙卷在他肩膀上,冷漠地望着亓官。
  小凤凰道:“有床不睡白不睡,我们还要吃他家的早饭,喝他家的水,走,花珏,不要怕!”
  花珏便厚着脸皮,真的去了客房睡觉。走之前,他没忍住叮嘱了一句:“我是好人,不会害你的,你不用撕了。”
  亓官照旧不说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回了房。
  花珏:“……”
  第二天,几个人起了床,玄龙找地方端来了热水,回房给花珏擦脸洗漱,这些事做完后,花珏又厚着脸皮去中堂蹭吃了一顿早饭,玄龙也化了人形跟着。亓官正在那里,看着突然还冒出了一个陌生的活人,神色复杂地动了动筷子,又说了句:“请便。”
  花珏和玄龙便开始吃饭。
  席上,看着亓官几次想走又没走的样子,花珏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等等,亓大人,我有话对你说。”
  亓官却道:“我不怕见鬼,所以你的符咒对我无用。虽然无用,还是多谢了。”
  花珏一愣,这才听出来他这是在回答他昨天的那句话。
  亓官又道:“我已经听了许多人的传言,说这几起凶案都是鬼魂作祟?你们怀疑的人我清楚,虽然此事听起来怪力乱神,像是子虚乌有之事,但我只能说,如若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那个人也绝非害人之人。”
  玄龙插话道:“看来您的确与过世的那个人交情不浅。”
  亓官微笑道:“也是个故人罢了。”
  花珏问:“您不怕的话,那也不介意我跟着你几天罢?”
  亓官还未开口,花珏便打断了他的话,干脆厚脸皮地道:“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请便,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就真的自便了。我旁边这个人是我的家人,我出入都会带着他一起,过几天还可能有一个小孩子。举家搬过来,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亓官惊讶地看了他一下,神色没有敌意,却像是感到有些好笑:“当然可以。小公子你思虑我的安危,我自然不能好心当做驴肝肺。”
  玄龙丢出几个金元宝:“这是房租。”
  亓官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摸不清他们的套路。他叹了口气,摇头将那几个元宝推了回去:“几位想住便住罢。这几日某也会安生待在家中,不会离开。”
  花珏瞅了瞅他。
  亓官笑了:“按你们的话说,是在等死。所有人都当我是下一个死的人,那么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们也好看一看,杀人的究竟是不是他罢。”


第98章 真…时节倒退
  花珏便在亓府当个住客; 厚着脸皮住下了; 没多久还遣人给无眉送了信,要他也带着花大宝跟了过来。亓官虽然不收他们的房租,但花珏私下里偷偷给这房中的管事给了钱; 没让亓官知道。
  亓官每每动身出门的时候; 花珏一帮人定然如同保镖一样,浩浩荡荡地跟着他走。有一日上街; 花珏陡然发现队伍扩大了; 另一边还加入了几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 无一不严肃规整; 背着手一同跟着。
  花珏小声问:“哇,这是如意道人那边的人吗?”
  无眉也小声回答道:“是的; 都当亓大人是个宝贝,全指望着他抓鬼抓凶手呢。”
  不多时,队伍又壮大了起来; 这次加入了两支:一遍是城主府上的队伍; 另一边是提刑官带来的人。
  亓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没说话,上街买了碗粥便快步走了回去。
  进门后; 管家将所有人都拦在了门外; 只说自家老爷毕竟当不得年轻人; 身替尚有头疼病,经不起叨扰。花珏一行人却被放了进去。
  小凤凰喜滋滋地道:“花珏,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他们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姓亓的看来还是偏向我们这一队; 往后说不定还能帮着上奏,推拒小无眉当国师。”
  无眉提醒道:“桑意和谢然的人也被拦了。”
  小凤凰道:“你不懂,这要算作后方牵制。我们的人全来了,那个臭道士那边万一有什么动作,怎么办?”
  无眉便不说话了。
  这场亓大人保卫战一共热热闹闹地持续了四五天。四五天内,江陵暂时平静了下去,只是两桩答案仍然没能得到任何进展。抛去私塾死人的事情不谈,另一边贡品沧海珠失踪的案情也停滞不前。
  反而是花珏混迹在人堆中当了一段时间保镖后,取得了一些进展,是关于江陵这场雪的。
  连续几天风平浪静,花珏按照守家的制度,轮流安排小凤凰、玄龙、无眉同花大宝盯梢,死死看着亓官,确保姚非梦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按照书中传下来的方法,在亓官院外撒了香灰,让所有人避着走。隔几天过去看,有几回却出现过人的脚印,痕迹不重,十分轻微。花珏这便确认了,姚非梦的确实在亓官周围晃悠,大约是要找机会下手。
  脚印一天天地徘徊不去,离房屋也越来越近。夜晚时玄龙眼最利,曾经亲眼看见过几回姚非梦的影子,但均没能将其捉到手。
  花珏道:“本来我可以画一个法阵,让他来了便走不了,可是这样也没办法证明是他杀的人。鬼魂曝烈日便死,我没有装载鬼魂的法器,法阵一旦抓住了他,魂魄在阵内困厄七日,他一定会魂飞魄散,我们什么也问不到。”
  无眉道:“青宫有纳魂的法器。所以我们更要小心,事已至此,他们也应当知道要在姚飞梦这里做文章了,不做法阵也是好的,千万别让他人捡了便宜去。”
  一天过去,有一天过去,江陵风平浪静。
  玄龙夜晚出门看,站立在墙头,垂眼往院子里看去。如同前几次一样,一袭红衣在门外徘徊了片刻,等到他动了动步子后便会如同受惊般地往上看一眼,紧接着往旁边窜走,飞快地消失不见。原本深沉的红色已经变成浅淡的水色,几乎要融进夜里。
  “他快消失了,为什么还不动手?”玄龙问。
  这是一个必死的圈套,一个摆在凶犯脸上的陷阱。姚非梦不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天在鬼市中看到的,姚非梦饮酒喝鬼药的那一幕,不知他的法力增长了多少,是否能成鬼王,但唯一能确认的是,他离烟消云散也不远了。
  有一天花珏甚至让其他人停止了盯梢行为,但仍然不见姚非梦动手。夜里,他辗转难眠,昏沉间要玄龙带他去院中,指认姚非梦的踪影。
  玄龙便牵着他的手出去,花珏打了一盏灯。
  这一回与往常不同,玄龙没有走屋顶的路,而是大大方方地带着花珏等在庭院内。
  花珏在屁股底下垫了张破草纸,席地而坐,给手上轻轻呵气。玄龙在他身边坐下,揽着他的肩膀,两个人起初都不说话,后来无聊了,便小声说起话来,讲一讲家里还要购置的家具器物,再讲一讲将来一定要办的婚典。
  花珏道:“我想请桑先生和城主也来一趟,你说他们两个当时,有没有办过婚典?”
  玄龙道:“人间毕竟看不起断袖,他们两个又是人中龙凤,所受的非议更多一些,大约是没办过的罢,否则你也不会傻乎乎地那时候才晓得他们的事情。”
  花珏咀嚼着这个词:“嗯……人中龙凤……”
  玄龙道:“我就是龙,比人中龙凤更加优秀,你跟着我,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的非议可以传进你的耳朵里。”
  花珏笑。
  就在这时候,耳边风声骤停。花珏裹紧衣衫,觉得自己又冷了几分,抬眼果然看见黑黢黢的庭院中,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将要向他们走来,然而在几尺的地方停住了。
  花珏举起灯照了照,果然见到了那一袭红衣。姚非梦仍然是他上次在鬼市上看到的那副模样,苍白而艳丽,只是气息与容光都暗淡了许多,仿佛随时会如同白糖消失在水中一样,悄无声息地散去。
  除开鬼市那次,姚非梦每次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从不跟他们打照面。这次花珏没有害怕,没有躲避,只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望过去,而对面的人影良久没有动作,仿佛只是错觉。
  但花珏很快便知道了那不是错觉。姚非梦动了动,却是退后几步,重新隐匿在了黑暗中。
  玄龙道:“灯拿远一点罢,他好像怕灯。”
  花珏扒进玄龙怀中,东摸西摸地翻出一片龙鳞,凑近灯盏点燃了当做照明物,而后将灯盏熄灭了。黑暗中只剩下龙鳞燃烧的暗红色的荧光。
  花珏道:“我不点灯了,姚非梦,你过来同我们说清楚罢。为什么杀人?凡人杀人有律令定罪,鬼魂杀人也要由阴司判官定罪,你如果坐下了错事,左右都是逃不了这一劫的。”
  良久无声。
  花珏坐得屁股有点疼,于是慢慢爬了起来,举着龙鳞想要上前几步。玄龙刚要拉住他,却突然听见风中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与你无关,此事不应有判官笔插手。”
  花珏愣了愣:“判官笔?”
  “你若是判我此事,那么你也难逃一死。”姚非梦道。他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了风里,玄龙擦亮龙鳞,带着花珏几步踏过去,却见庭院的雪地中只留下一对脚印,和前几次一样,再不见红艺人的踪影。
  “等等,有东西。”花珏低下头,忽而发现了有什么东西埋在了雪中,在龙鳞照耀下反射着暗淡的光芒。他俯身将雪扫到一旁,试探着摸索了一下,触摸到了一个冰凉而坚硬的东西,像是一个铜壳。
  花珏拿起来看了看,惊讶道:“是一个小日晷。”
  小小的一个东西,握在手里十分沉重,纹路中填满了风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花珏将她拿回房中,对着灯细细打量,却在不知不觉中恍惚了一下。
  灯光替代了日光,在精巧的日晷上指出了节气与时辰,花珏眼花了,感觉有一只小黑手摸到了他眼前,如同颠倒晨昏日月那般的手段,将无形的影子往上拨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花珏几乎能听见嘎啦嘎啦的声响,好像毛驴拉磨时,木架拉伸时发出的声音。
  “花珏?”玄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花珏吓了一跳,陡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冷汗都出来了。他吓了一跳,当即也不敢再摸那个日晷了,想着那毕竟是沾染了艳鬼阴息的东西,大约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便将它交给了小凤凰。
  小凤凰很高兴,将它穿了线,挂在脖子上:“这个很好看。”
  玄龙低声问他:“怎么了?”
  花珏惊魂未定,只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可能看错了。”
  玄龙皱了皱眉。花珏抱住他的胳膊,小声道:“嘲风哥哥,我害怕,你抱着我睡觉罢,今天抱紧一些。”
  玄龙摸了摸他的头:“好。”
  花珏洗漱后上床,如愿埋在了玄龙的怀里,整个人都被对方抱得紧紧的,无比温暖。这一晚玄龙没有离开他半步,他却再次被梦魇住了——仍旧是上一回那个纸钱覆盖江陵的梦,他梦见奶奶带他去了忘川河畔,身旁是热烈开放的彼岸花。
  而后,飘落的花瓣重新回到花心,缓慢流动的河水倒退,降下的雪花往上涌去,从万里冰封的冬日,倒退回了枯叶满地的秋天。
  花珏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这是什么时候?他费力地想。
  梦里有个声音飘过来,清冷的:“三月前,你们这里是不是在下雪呢?”
  你们这里是不是在下雪呢?
  花珏手心一阵剧痛,这才昏昏沉沉地从梦境中脱离,睁开了眼睛。花珏醒来后,发觉小凤凰已在他手心啄出了血,而玄龙有些慌乱地看着他:“你刚刚昏过去了,我叫你你也不应,连气息也很微弱。”
  无眉出门了,花大宝蹲在他的床尾,叫了一声。
  小凤凰补充道:“不是微弱,是没气了,嘲风快吓哭了。”
  花珏起身用力抱了抱玄龙,然后将小凤凰和花大宝揽进怀中,喃喃道:“我没事。”
  玄龙探寻地摸了摸他的额角。花珏将他的手放下来,摇了摇头,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我……没事,我知道江陵这次为什么下雪了。”
  “为什么?”玄龙问。
  花珏慢慢地道:“往前推三月,是正月份,江陵刚好开始下雪。再过一个月,雪停的当天晚上是三月三,鬼门大开,也是鬼市开始的时间。这一天众鬼法力最盛,甚而能让凡人看见他们。”
  玄龙皱了皱眉:“你是说……最近的节气,其实是按照三个月以前的来的?”
  花珏点了点头:“我看黄历,记得很清楚的。我想,有什么东西在令时节倒退,大约就是要等到鬼门重开的那一天。”
  小凤凰歪斜着倒在他枕上:“时节倒退?听起来有点吓人,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几人没有说话,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无眉披着一身寒气进来,而后伸手推门,抖抖索索地在桌上抱起一个暖炉,轻声道:“鬼王。”
  “鬼王?”花珏问。
  无眉点了点头:“你还记得姚非梦喝过鬼药吗?现在我们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第99章 真…在江边
  鬼门打开; 万鬼显形; 地府中没能转生的魂魄回到凡间,可畅游一日他们曾经的人世;在人世流连的亡灵亦可跟着水流指引,回到阴司忘川。
  无眉推测:“他怕是要成为鬼王后; 顺着鬼门逃回地府; 免得被我们捉住。”
  花珏询问道:“那要怎么办?地府不管这事的吗?”
  无眉摇摇头:“地府判鬼罪孽功过,需要等那只鬼有转生的意愿时方可。换句话说; 厉鬼要么待在凡间; 被道士和尚直接弄死;要么回到忘川; 长长久久地待在一个地方不入轮回; 只是那样太过寂寞,没有多少人会这样选的。”
  花珏迟疑道:“那我们怎么办?他要是回了阴界; 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玄龙却突然说:“没关系,不用等到那时候。如果按照往回倒退三个月的时间来算,他如今气息微薄; 已经撑不到鬼门开的那一天; 除非他再动手取人性命。”
  花珏紧张起来:“他会选谁?这样说的话,他也不一定会取亓官的性命。”
  几人一番商讨后,最后决定再去找亓官一趟; 将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和盘托出。花珏晓得亓官已经见过了玄龙假装的姚非梦; 一定会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 这一点反而比拿去城主府讨论要有用得多。
  亓官温和地微笑道:“我明白了,只是若是这样的话,几位不妨将我当成诱饵; 使他强弩之末时上钩。”
  无眉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得,这人也是死心眼,看他样子也是认死了姚非梦不会害人,傻。”
  声音虽小,却没有刻意避开亓官本人。亓官听到了却并不动怒,只道:“我知几位先生都有趋吉避凶之法,与其在此怀疑某的本心,不如趁着时候未到,想一些保全江陵其他民众的方法罢。这位小先生也说了,为了吸取阳气,他也可能对旁人下手。”
  这番话却提醒了花珏。这天他回房后召来众人开会,一群人围着桌子头碰头,听他指点江山:“我找城主统计过,江陵城中共有一千二百余户,加上周边管辖的小乡镇、山村等,一共有三千余户人家,每家一张镇宅符咒的话,我们大家努力一下,应当能在鬼门开之前写完。”
  无眉发言了:“我的符咒虽然不及判官笔写出来的厉害,但对付妖鬼也绰绰有余了。”
  小凤凰也发言了:“但是有个问题,判官笔的符咒只有你写出来才有用,这么多,你写起来很累,我们好像也帮不到什么。”
  花珏眨眨眼睛:“你们听说过女娲神造人的故事没有?起初她是用泥土一个一个捏,而后偷懒起来,用藤编的长绳带起泥水,落地就成了小人;我准备用偷懒的法子。”
  小凤凰伸长脖子看,便见到花珏与玄龙给他演示了一遍。玄龙工工整整往一张符纸上写下“平安”二字,花珏便接过来,用判官笔在那后面认真画了一个圆圈,好似教书先生给学生批改课业。
  小凤凰“哦”了一声,有样学样,也用尖嘴蘸了墨开始写。连花大宝也没闲着,它负责将纸张叼来叼去,分门别类放好。几人不眠不休一段时间后,写好的简易符咒堆了两个箱子,最后拜托亓官出门一趟,找到城主与桑先生,派人将这些符咒悉数分发下去。
  花珏一堆人则挤在床上,东倒西歪地睡了两天整。两天过后,符咒派发的结果也下来了,江陵城中的住户悉数在门前贴上了护符,还剩下一些没用的,是住户已经搬迁而未销名,或是举家在外游历的。
  花珏老是放心不下,对着剩下的那几张符咒发愁琢磨了半天,最后拽着玄龙去了街上,企图看一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玄龙笑:“你的眼睛,还会比巡守官兵更利一些吗?”
  花珏不承认,扣着他的手道:“那就当我们出来玩玩嘛,嘲风哥哥,我们好久没有单独出来走了。”
  玄龙便揽着他,按照以前散布的路径走了一圈又一圈,再回家将灰尘清扫了一遍。花珏站在院前一看,不由得啼笑皆非:他家里现在分明无人了,城主府上的人也按规矩往他家院门口拍了一张符咒,这张符是小凤凰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上面的圆却画得十分标准。
  玄龙洗了被子,和花珏一起出来晾干,抬头看了看天光,忽而道:“雪已经小了。”
  花珏跟着看了看,前几天昼夜不停飘落的雪花已经缩小成了细小的颗粒,落进脖子里也不觉冷。花珏张开口,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缩缩肩膀,偏头问道:“嘲风哥哥,今天是什么时候了啊?”
  玄龙吻了吻他的眼角:“还有两天时间,鬼门将开。”
  花珏“哦”了一声,想想后道:“那还好,我们也不用等多久了。”
  他和玄龙一起去城主府看了看,结果时间没挑好,刚过了午饭时间,桑先生和城主都睡下了,府上人也都昏昏欲睡,勉力争取这时间小憩。花珏晓得打扰,便跟着玄龙出来了。
  “再去哪儿呢?”花珏发愁。
  眼下的确是没有其他事要做了,但花珏长久没有得空,像今天这样同玄龙单独在一起,便舍不得这么早回去。
  玄龙问他:“想去看看姚大婶吗?”
  花珏被他提醒了,恍然大悟:“哦,是要去看看,我们走罢。”
  他在家中挑挑拣拣,选出最好的玉米装了几兜,又往包裹里塞了几匹绢布。花珏和玄龙上山,看四下空寂无人,还以为姚奶奶不在家,走进了才方听见姚家院中又响动,姚奶奶正埋头半跪在庭院中,勉力用一把断掉的铁锹铲土,将几株冻得半枯的花卉连根小心拔起,而后放在一张摊开的包裹布上。
  花珏敲了敲门,诧异问道:“婆婆,您在干什么?”
  “小花来了啊。”老人听得他说话,这才慢腾腾地从地上起身,拿手往身上揩了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人老了,想要回一趟娘家,便把这些花也带上。”
  “回娘家?”花珏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年纪这样大的人,为何突然要远行呢?
  老人点点头:“我年轻时老头子就死了,带着青慈到江陵读书,一来就是这么多年,也从没回去看过。我想,现在不回去,我这把老身子骨头了,以后估计也去不成了。”
  花珏有点无措:“这样吗……”
  他垂眼看着老人慢慢收拾好东西,像爱护什么珍宝一样,将那几株稀松平常的花从土里捧出来,玄龙准备搭把手,却被姚大婶笑着阻拦了:“这是细活,你们小年轻做不来的。”
  花珏便跟着玄龙一起看。
  老人一边收拾,一边告诉他们:“我做姑娘的时候,就想着能去花馆梅馆中做事,可惜他们不收女人。我老是想不明白,花那么细致的东西,却一定要女孩儿才能看好呢。我们那边的人也说,女孩子今生爱花,来生便漂亮。”
  花珏笑。
  老人又道:“我还看那些志怪传奇,说有花妖,花妖有摄魂术,还想了许久,真是想尝尝那是一番什么滋味。”
  花珏还是笑:“婆婆,那些都是骗人的,没什么花妖啦。”
  玄龙则看着院中被翻了一遍的泥土:“您何日出发?”
  姚大婶道:“两天后罢,过两天,我能搭上一个老友的马车回去。”
  花珏也知没什么话可以接着问了。他和玄龙在姚家院坐了一阵子后,这便起身告辞。
  玄龙牵着花珏的手,听见身边这个小算命先生问道:“姚非梦为什么不回家来看看呢?自己的母亲明明还在世,却要先去杀其他人。”
  “大抵修鬼道同修魔道一样,发作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的罢。”玄龙道。
  花珏便回头看了一眼,姚家破落的小院子仿佛遗世独立一般伫立在他们身后,高过细密的青苔和青灰的残砖碎瓦,晨雾起来的时候,几乎要隐匿于云端。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一想后也实在记不起来。
  直到和玄龙一并回了亓官府上,花珏这才想了起来——自他们写完几千张符咒,由城主府上的人发给每家每户之后,江陵的家家户户院门处都会贴上一张黄符纸。但姚大婶门前却没有这样的东西,显得空空落落。
  花珏推测:“是贴去房内了罢,也可能打包进了行李中。”
  玄龙附和道:“大约是这样罢。”
  亓府大门紧闭,也不见平常那位门房。花珏觉得奇怪,推了几下门后发觉没推动,这便让玄龙背着他,从院墙的另一边翻了下去。刚落地,花珏便嗅到了一股萦绕不散的清冷梅香,抬眼看见门后倒着本该站在门口的门房,顿时知道大事不好。
  花珏上前探了探那人还有脉象,便急哄哄地让玄龙喂了他一片龙鳞。他再踏入侧面厢房,去向他们平日歇息的地方时,果不其然看见房里也倒了一大片。无眉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小凤凰和花大宝瘫在床上,睡得很沉。
  花珏惊慌失措,玄龙把他拉着,让他在舌根底下也压一片龙鳞,而后摇头道:“没事,他们只是睡了过去。”
  冷梅香冲得花珏头晕脑胀,他抓着玄龙的肩膀稳了稳身形:“不是还有两天才到鬼门开的时候吗?不是,亓大人在哪里?”
  “别急。”玄龙摸了摸他的脸颊,带着他转身跨步出去,一阵薄雾自上空压下,将院落里的香味冲淡,玄龙化为龙身,载着花珏破门而出,威严庄重的龙头扬起,似是在顺着气息细嗅,而后风驰电掣地将整个院落都闯了一遍,但迟迟不见亓官的身影。
  有一瞬间,花珏感到自己与玄龙融为了一体,看见空气中浮动着成百上千细小凶悍的蛟灵,他们向江陵的各个地方奔去,像一张无形扩散的网,将整个江陵慢慢地笼罩。片刻后,仿佛与雨天中承载着露水的枝叶终于弯下,落下一滴饱胀的水珠时,蛟灵咬住了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在江边。”
  几乎是同时,玄龙与花珏一起说出了这三个字。花珏紧紧闭着眼,偏头避开迎面呼啸而来的风声,一直等到热流重新包裹自己时,这才睁开了眼睛。玄龙带着他缓缓落地,两人一同奔往远处一对人影——一黑一红,亓官背对他们,一只手自然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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