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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在前-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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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头闻了闻插在胸前口袋里的杜鹃花,再抬起头时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俗气暧昧的夏冰洋顿时消失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潇洒。
  任尔东把车停在公园门口,按了两下喇叭。
  夏冰洋大跨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利落的摔上车门。
  任尔东把买来的藿香正气水倒进矿泉水里递给他,一抬眼看见他插在口袋里的杜鹃花,叹道:“宝贝儿,骚还是你骚,谁都没你闷骚。”
  夏冰洋把水接过去喝了一口,然后懒懒地,略显轻浮地笑了笑:“闷|骚?难道我不是明着骚?”
  “是是是,您天下第一骚。”
  任尔东边说着,边点了两根烟,一根含在嘴里,一根递到他嘴边,问:“去哪儿?”
  夏冰洋张嘴噙住,然后把后视镜掰下来,咬着烟头看着镜子向左右拨了拨中分的刘海,道:“去一分局,找党灏。”
  他终于明白了,他的确喜欢纪征,但是纪征不喜欢他。
  或者说,纪征对他的感情不是喜欢。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支队,任尔东在车里等着,夏冰洋自己下去找党灏。
  任尔东不放心地叫住他:“嗳。”
  夏冰洋叼着烟回过身:“嗯?”
  任尔东道上下打量他一圈,道:“你小心点,你这个样子去找他,我担心他会揍你。”
  夏冰洋说了句‘有道理’,然后扔掉烟头,系上两颗衬衫纽扣,还把插在胸前口袋的杜鹃花抽出来拿在手里,方才走进支队大院。
  刚进院子,几个相熟的刑警都向他打招呼。
  “夏队长。”
  “夏队。”
  “现在应该叫夏组长了吧。”
  夏冰洋一路点着头,微笑不答话,忽听旁边传来狗叫,一名刑警手里牵着一条警犬跳下了警车。
  夏冰洋吹了声口哨,警犬就威风凛凛地朝他跑过去,抬起两只前爪往他身上扑。
  夏冰洋蹲下身,用力揉它的脑袋:“真乖,将军,坐,坐!”
  警犬坐下了,看着他吐舌头摇尾巴。
  夏冰洋把杜鹃花插在它耳朵上茂盛的毛发里,给它簪了一朵花,往警犬的脸上看了一看,耸着肩膀闷声发笑。
  笑够了,他站起身问前来牵警犬的一名刑警:“党队呢?”
  “刚才看到他去后院了。”
  夏冰洋朝他抬了抬手,转身朝往后院走去。
  党灏在后院篮球场旁边洗车,他开的是局里派的一辆黑色老牌吉普车,车身的磨损已经很严重了,但他依旧很爱惜,清洗警车的工作一向是亲力亲为。
  “党队。”
  夏冰洋站在车头旁,背着手笑着叫了他一声。
  党灏正蹲在地上,拿着抹布擦轮胎条纹里的泥土,扭头看到了他,笑道:“小夏,稀客啊。帮我把搭在车头上的蓝色抹布拿过来。”
  夏冰洋捡起晾在车头上的一块蓝色抹布,蹲在他身边,递给了他。
  党灏接住,替换下手里已经脏污的抹布:“找我有事?”
  吉普车很高,他们蹲在轮胎边,刚好躲进车打下的阴影里。
  夏冰洋往后看了看,坐在地面凸起的一圈岩石上,道:“有点小事儿。”
  “你说你的,我这儿腾不开手,让小陶给你倒杯茶。”
  党灏说着仰起头,朝楼上高声喊道:“小陶!”
  三楼一个窗户被推开,扎着马尾的女警往下探头:“怎么了党队?”
  “给夏组长倒杯茶。”
  女警应了一声,很快端着一杯茶下来了,泡的是上好的毛尖。
  “夏队,您喝水。”
  夏冰洋接过杯子,向她道了声谢谢,然后在心里笑了笑,有人叫他队长,有人叫他组长,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乱,于是向小陶笑道:“叫我冰洋就行。”
  小陶脸一红,觑他两眼,想说点什么但没好意思说,扭头走了。
  夏冰洋啜了一口热茶,见党灏只顾擦车,不再搭理他,便开门见山道:“党队,我想跟你谈谈冉婕的案子。”
  党灏看似无动于衷,不停的扣轮胎里的石子,道:“哦,你查的怎么样了?”
  不管他的平静是不是装出来的,夏冰洋倒是十分平静,一口口喝着茶,把一波三折的调查进展事无巨细的像党灏陈诉了一遍。
  “总之,一共揪出来两个人,冉婕的秘密男友,明凯。还有试图报复闵局的彭家树。”
  党灏放下了抹布,看着他笑问:“那你心里的嫌疑人是谁?”
  夏冰洋把茶杯举到与眉宇齐平,看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没有直接回答,笑道:“彭家树说,他亲眼看到闵局杀死了冉婕。”
  党灏拣了一块干净的地面坐下了,和夏冰洋面对面,神色渐渐归于严肃:“你信了?”
  夏冰洋想了想,道:“总结各方因素,经过缜密分析,彭家树的证词有可信度。”
  党灏道:“所以呢?你想就这样结案?”
  夏冰洋把茶杯拿下来,杯壁贴着下颚,看着党灏笑道:“我很愿意一直查下去,但是冉婕似乎耽搁不起了。”
  党灏看到夏冰洋的笑容里透出来一股冷酷与坚决。夏冰洋一直都是这样,看似有说有笑有商有量,其实谁都不能摇撼他分毫。他的城府和狡猾从来不会流于表面。
  夏冰洋沉默着和他对视了片刻,随后轻巧地移开目光,看着篮球场道:“当然了,如果党队能给我提供一条新的侦查思路,我还会查下去。”
  党灏低头默了一会儿,然后把手里的抹布用力砸到水桶里,道:“直接说吧,你找我的目的。”
  夏冰洋便笑:“那我直说了,嗯——党队,闵局死前是不是见过你?”
  党灏两条浓黑笔直的眉毛微微抽动着,又从水桶里捞起抹布,拧着抹布上的水冷笑道:“你查我?”
  夏冰洋故作惊慌状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按照领导的吩咐调查闵局,没想查你。”
  “你想说什么?”
  夏冰洋笑着不答话,喝了一口水。
  党灏道:“别装了,夏冰洋,你怀疑我和闵局有勾结。”
  夏冰洋只是微笑,心说党灏还是那么心直气盛,厌烦于打黏糊糊的太极,跟党灏的直率比起来,他似乎卑鄙了些,小人了些。
  卑鄙小人夏冰洋默默地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声,然后抬起头对党灏笑道:“党队,别这样讲,我——”
  党灏冷笑一声打断他,掏出烟盒点着烟道:“说吧,你怀疑我和闵局有什么勾结。”
  听他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夏冰洋只觉得有些没意思,脸上的笑容也垮了,停了一会儿方面无表情道:“难道和冉婕没关系吗?”
  “冉婕?你就这么肯定,是闵局杀死了冉婕?”
  夏冰洋的脸色悠然转冷,道:“我找到的证据让我不得不怀疑是闵局杀死了冉婕,如果你想说服我,那请你拿出证据。”
  党灏看他片刻,道:“这才是你,夏冰洋。”
  夏冰洋把剩下的茶水一口喝干,茶杯搁在地上,双眼黑沉沉地看着他:“我怀疑闵局临死前见你这件事和冉婕有关,你怎么说”
  “你想知道闵局死前和我说了什么?”
  “我不想,我只想找出真相,比如,到底是谁杀了冉婕。”
  “所以呢?你就找我要答案?”
  夏冰洋摊开手笑:“就看你有没有了。”
  党灏垂头抽烟,半晌才摇头一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夏冰洋慢慢挑了挑眉,不语。
  党灏认真打量他许久,这一刻,他发现夏冰洋身上一直带着让人恨的牙根发痒的自信和天真,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依旧是那么简单,简单的一条路走到黑,从不考虑周围妖鬼横行的岔路口。
  夏冰洋的单纯和天真并非源于愚蠢,相反,他太聪明了,但他的聪明又隐藏的太深,所以他很狡猾,他很狡猾,却又很天真,他矛盾的让人难以琢磨。而像他这样既无比的聪明又无比的天真的人想要钻研一件事,其威效足以让任何人害怕。
  党灏忽然对他心生惧意,因为他知道夏冰洋不会因任何客观因素而屈服于任何人。
  “你有敌人吗?夏冰洋。”
  党灏忽然问他。
  夏冰洋看了看周围,笑道:“没有。”
  党灏道:“你有,你的周围全都是你的敌人,但是你看不到他们。”
  夏冰洋还是笑:“就算有又怎么样?他们能朝我放明枪吗?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被革职,被下沉,被扔到清查组里当这个狗头领导,这些都是我的敌人造成的。但那又怎么样?他们能杀死我吗?我被他们杀死了吗?既然他们杀不死我,他们就不是我的敌人。”
  党灏觉得好笑般大笑了两声:“那他们是什么?你的朋友?”
  夏冰洋也笑:“朋友就更不见得了,毕竟朋友很难交。我一毕业就跟着你做事,跟了你那么多年,后来你升正支,我顶了你在二分局的位子,还是你向闵局举荐的我。咱们两个不还是没有做成朋友吗?”
  “哈哈,说的对,我推荐你接手二分局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我欣赏你。”党灏脸色一恍,目光惘惘地,道:“你一毕业就在我手下做事,就像我当年一毕业就被分到闵局手下做事一样。他很器重我,一手把我提拔起来,我们亦师亦友,是交心的朋友。我本来以为能和你交朋友,就像我和闵局一样,但是现在——”
  党灏猛抽了一口烟,冷冷地注视着夏冰洋,唇角的笑意转向狰狞:“但是现在你用我曾经欣赏你的那份天真和聪明来对付我。”
  夏冰洋淡淡地瞧着他,眼神平静的像一汪潭水,道:“所以呢,你也要成为我的敌人吗?”
  “怎么,你想说服我?”
  夏冰洋懒懒一笑,道:“我不想,最好你们都站在我的对立面,这样我才能在混沌的夜里看的更清楚。”
  党灏道:“看的清楚又有什么用?你寸步难行。”
  夏冰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总会走得通。”
  党灏用力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走不通。”
  夏冰洋扯一扯有些散乱的衣领,慢慢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土,朝党灏一笑,道:“走的通。”
  他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听到党灏在他身后说:“我不是你的敌人。”
  夏冰洋回头看着他。
  党灏靠在轮胎上,右手夹着一根烟,搭在膝盖,很吃力地看着夏冰洋笑了笑,道:“我站在一名警察的立场,而不是闵局的朋友的立场告诉你,闵局不是杀死冉婕的凶手。你们都搞错了。”
  “……证据在哪儿?”
  党灏道:“你如果相信我,我就是闵局的人证。”
  奈何,夏冰洋并不相信他。
  从后院到警局大门口的路上,依旧一路都有人向他打招呼,夏冰洋依旧和他们有说有笑,回到车上方才阴沉沉地盯着挡风玻璃陷入沉思。
  任尔东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他开口,便问:“怎么样?党灏跟你说什么了?”
  夏冰洋拿出手机扔到他怀里,冷冷道:“联系郎西西,让她盯紧党灏。”
  ——————
  “纪医生,邱明珍女士到了哦。”
  小姜推开门道。
  纪征坐在皮椅里正在往茶杯里放茶包,道:“进来吧。”
  小姜见他脸色稍显疲惫,贴心问道:“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
  小姜去大厅里叫人。纪征摘掉眼镜靠在椅背上短暂的合眼休息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时,恰好看到小姜和一个年轻的男人搀扶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老太太银发满头,红光满面,穿着一件深蓝色金丝滚边的锦缎旗袍,带着一整套翡翠首饰,脸上还化着淡妆,整个人精神焕发,珠光宝气,像是下凡的王母娘娘。
  “你好啊,纪医生,久仰久仰。”
  老太太热情又慈祥地握住纪征的手。
  纪征微笑着和她握手,目光却移向搀扶老太太的男人脸上。
  男人也在看着他,嘴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纪征掠他一眼,对老太太笑道:“邱明珍女士是吗?请坐。”
  穿着蓝衬衫和休闲裤的男人把老太太扶到沙发上坐下,用方言问她:“阿婆,渴不渴?”
  老太太道:“有一点欸。”
  纪征正要让小姜给他们两人倒水,就见他从老太太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只保温杯,问小姜:“哪里有热水?”
  小姜道:“我带您去茶水间。”
  男人起身时瞟了纪征一眼,脸上淡淡的,但眼里却带笑。
  纪征知道他想起自己来了,他也想起了他。是前些天在棋江大桥上给过他一张名片的男人,叫燕绅。
  老太太说起约见心理医生的原因,纪征听来,只感到啼笑皆非。
  老太太的精神状况很好,心理也没出差错,只是这两天总觉得胸口闷,起夜的次数也比之前多了。老人做过体检,除了老年人的常见病外一切健康,但是老人还是不放心,于是今天过来看看心理医生。
  老人握着纪征的手说:“我有点紧张啊,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纪征左手被她握着,只能交叠着双腿,把写字板放在腿上,右手握着钢笔低头写字,微笑道:“别紧张,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当做普通的聊天。”
  纪征的温柔和绅士很快让老人放松了下来,和他家长里短的聊着,从一日三餐聊到睡眠状况。
  纪征目光平静又柔和地看着她,嘴角含着微笑,偶尔应和她一两句,不时在写字板上备注一行字。
  他专心听老太太说话,迟了好一会才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
  他微微侧头看向门口,见燕绅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微昂着下巴,垂着眼睛,神态淡漠又慵懒的看着他。
  见纪征看过来,燕绅和他对视片刻,然后走进办公室在老太太对面坐下,把保温杯搁在老太太面前,道:“小心烫,晾一会儿再喝。”
  说完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歪在沙发扶手上,低头按手机。
  老太太年轻时在外留过学,后来也常年在外企工作,工作习惯融入到了她的生活习惯中,所以她为家里每一个孩子都取了一个英文名,此时她对燕绅说:“Arthur,不要总是玩手机,你也和纪医生聊两句。”
  燕绅把手机一扔,摊开手笑道:“这样行了吗?”
  纪征正在记录板上写字,听到‘Arthur’这个词汇时手握着钢笔猛然停下,折断了没写完的笔画,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直到笔尖吐出一滴浓浓的墨水,才慢慢抬起头看向燕绅。
  燕绅支着脑袋和老人说话,没察觉纪征向他投来的复杂的目光,等他察觉时,纪征已经收拾好情绪,撕掉被墨水染脏的一页纸,微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写字。
  两个小时的约谈时间很快过去了,老太太离开之前想上厕所,小姜领着她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了纪征和燕绅两个人。
  纪征整理着写字板,笑道:“很巧。”
  燕绅眉毛一挑,道:“嗯?”
  纪征在他像是汪了一层冰水的眼睛里看到几分揶揄,并且在他脸上看到和那晚无二的冷淡又高傲的神色。
  纪征在心里忖度了片刻,道:“又见面了。”
  燕绅却道:“不巧,本来我给我外婆约的是另一家心理咨询中心。前几天外婆在杂志上看到你的报道,才临时决定到这里。”
  这话说的很有几分意思。
  纪征迅速从他的话里提取出几层含义;燕绅说话很不好听,总给人目中无人,高傲跋扈的感觉,他说这话似乎是表明了他个人对他就职的这家心理咨询所的不信任,预约纪医生谈话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老人家的临时起意。所以他这话里有几分贬低,虽不明显,但还是能被心思细密的人察觉出来。
  或许他无意针对纪征,只是他为人太骄傲,所以他习惯贬低任何人。
  纪征还觉察出燕绅说的是老太太在杂志上看到了他,所以才临时决定把约见的心理医生换成他。既然燕绅知道这一层原由,说明燕绅知道他在这家咨询中心工作,并且一定会再见到他。
  纪征又想起刚才和老太太聊天时,老太太告诉他,出去给她接水的是她的孙儿,孙儿工作很忙,本来打发了秘书陪她来看心理医生,今天早上忽然改主意,亲自陪她来了,这让她很高兴。
  现在他有理由怀疑,燕绅到这里来,或许是为了见他。
  但是燕绅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冷淡中又有几分不以为然,所以纪征现在还不能对这个人有些具体的判断。
  他没有接燕绅的话,只对燕绅礼貌地笑笑,有意让自己显得敷衍,拿着笔记回到办公桌后坐好。
  他往电脑输入笔记时,看到燕绅走到窗边接电话,把米白色的绉纱窗帘拽的摇摇晃晃,像被风吹了起来。
  燕绅讲着电话忽然偏过头朝纪征看,纪征在同一时间收回自己停在他身上的目光,只和他的目光打了个擦边球。
  燕绅用余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回过头看着窗外道:“今天晚上我没时——”
  纪征在他身上留了几分心思,想听燕绅在说什么,但是燕绅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有意不让他听到。
  没一会儿,办公室的座机响了,纪征看了眼来电的号码,接起来笑道:“刘总。”
  开源地产的刘总是他的一名客户,有钱人总是疑神疑鬼,且近来国内的风气改变巨大,上流阶层的人物大都把拥有一位心理医生顾问当做风潮和地位的提现,所以这些人就算没什么疾病,也会和心理医生保持往来。
  纪征借着这股东风,结识到了很多上流阶层的人物,其中就包括开源地产的刘总。他找刘总的原因是因为蔚宁市所有出租车的中控系统由一家名为‘海宇传媒’的公司维护,出租车自带的摄像头拍摄的乘客照片也都传输到这家公司的中控系统。而刘总和海宇传媒的老板有些往来,据刘总亲口说,他们是过硬的交情。
  纪征本以为找他没问题,没想到刘总打电话委婉地告诉他,他分公司和海宇传媒已经不合作了,不仅不合作,貌似已经闹掰了,所以没法帮他的忙,请他见谅。
  纪征听完,没有和他过多纠缠,只说没关系,然后向他道谢,最后挂了电话。
  他挂了电话正在寻找新的办法,就听燕绅不冷不热的声音说:“海宇传媒?你打听海宇传媒干什么?”
  纪征一抬头,看到燕绅在他办公桌对面站着,神色疑虑地看着他。
  纪征稍一思索,对他说:“朋友托我查点东西。”
  “什么东西?”
  “我朋友的女儿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这个女孩离开的时候坐的出租车,蔚宁市出租车都装了摄像头,会给每个乘客都拍张照片上传到中控系统。”
  燕绅理解了:“也是就上传到了海宇传媒,你想通过摄像头拍摄的乘客照片找这个人?”
  纪征点点头,道:“对。”
  此时小姜扶着老太太回来了,老太太和纪征握手道谢,纪征把她送到电梯口等电梯。
  电梯上来时,燕绅和老太太一起走了,并没有和纪征说什么。
  纪征回到办公室,和小姜核对过今天的客户,确认了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
  他脱掉白大褂搭在衣帽架上,从衣帽架上取下西装外套,边穿西装外套边交代小姜明天的工作安排。
  正说话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燕绅站在门口,看着纪征淡淡笑道:“跟我走吧,纪医生。”


第19章 黑林错觉【19】
  燕绅是一名金雕银漆的富二代; 他爸是全国最大的连锁影院的老板; 并且控股数十家公司。海宇传媒只是他爸手中众多企业中小小的一间。
  来看心理医生时,司机和燕绅以及老太太共乘一辆车; 司机送老太太回家; 燕绅也就没了座驾; 只能坐在纪征的车上。
  纪征开车行驶在公路上,向燕绅道谢; 结果被燕绅不冷不热地敷衍了过去; 于是纪征也不再寻找话题,就让沉默的氛围慢慢溢满车厢。
  半个小时车程过去; 他们到了海宇传媒公司楼底下。
  脖子里挂着‘市场经理’的中年男人站在大门口; 看到燕绅就迎了上去; 和他握手寒暄,爱屋及乌地也礼遇了纪征。
  他们三人乘电梯到了十四楼,刚走出电梯,市场经理就请燕绅到办公室喝茶; 燕绅看了看纪征; 对市场经理笑道:“今天没空; 下次。”
  于是市场经理亲自把他们领到一间只装着几台电脑的小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人男人在敲电脑。
  “小王,把4月15号的车载摄像头上传的图像调出来。燕少请坐。”
  燕绅无视市场经理拉开的椅子,对市场经理鞍前马后的态度感到厌烦,于是借故把市场经理打发了出去。
  小王没见过燕绅,但从领导对燕绅的态度可判断出这是个不能惹的人物,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纪征搬了张椅子坐在小王座位旁; 道:“麻烦你先把4月15号出车的出租车全都调出来,找5点和8点之间的乘客图像资料。”
  “好。”
  程序员小王切入内部中控系统,很快按照纪征提供的日期和时间调出了数千张图像资料,道:“4月15号,5点到8点之间,全在这里了。”
  纪征扫了一眼,发现这些照片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能看到正脸,有的只能看到后脑勺,人为因素造成的变量无疑又给他的调查增加了难度。
  他接过程序员手中的鼠标,从第一张照片一张张往下翻。
  程序员光看着都觉得是个大工程,并且自己帮不上忙,于是轻悄悄地溜出去了。
  他一走,纪征坐到他的位置上,右手握着鼠标,左臂手肘支在桌面上,左手习惯性的掩住嘴唇和下颚,微微皱着眉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里一张张人像图片,屏幕的反光透过镜片映在他眼底,聚起一点阴阴的蓝光。
  他专注于在照片里找到洪芯,没察觉燕绅坐在一旁的卡间里,支着额头一直在看着他。
  燕绅看着他忙,看着看着就困了,于是闭眼养神,不知不觉盹着了。过去了两个小时,他睁开眼睛看到纪征还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换过。
  程序员不敢离开,站在门口随时待命,亲眼目睹纪征在这两个小时里几乎一动未动,他在心里赞一句毅力真他妈的牛逼,然后接了两杯水放在燕绅和纪征面前,道:“请喝水。”
  纪征眼神都没错一下,顺嘴搭音道了声谢谢。
  纪征看着电脑,任何声响都没能分走他的注意力。他连着看了上千张照片依旧耳清目明,头脑清晰,乃至于看到疑似洪芯的一张侧脸时,内心毫无起伏地看着女孩儿的侧脸辨认了片刻,然后对着手机里的照片辨认了一会儿,才双手撑着桌面,拖着椅子往后滑了一段距离,指了指电脑屏幕道:“麻烦把这辆车的车主信息调出来。”
  说完摘掉眼镜捏了捏酸涩的眼角,不经意的抬眼间,看到燕绅微笑着看着他。
  小王道:“调出来了。”
  纪征把眼镜戴回去,手按住桌沿弯下腰,看着他调出来的一张个人信息表。
  这位在5点23分带走洪芯的出租车的车主叫孟翔,男,三十一岁,蔚宁本市人。
  纪征把他的号码输入手机,和燕绅离开了传媒公司。
  燕绅站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问道:“妥了?”
  纪征向他笑道:“谢谢你帮忙,接下来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燕绅看着他讪笑:“逐客令?”
  纪征顿了顿,道:“不是,我还要去找这名出租车司机。”
  “所以?”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不可以吗?”
  纪征想了想,把车钥匙递给他:“那你开我车跟在后面。”
  他给孟翔打了一通电话,不到二十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按了一声喇叭。
  一个黝黑肥胖的男人放下车窗,从窗户里望出来,看着纪征问:“是你叫的车?”
  纪征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随便说了一个地名。
  驾驶台摆着两瓶灌装咖啡,一袋没吃完的面包,车里的空气弥漫着碳酸饮料洒出来挥发的甜味,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加上音响里正在高声歌唱小三的烂俗网络歌曲,氛围让人有些窒息。
  纪征把车窗放下一半,车里的气息随风飘走了大半。孟翔并不跟他搭话,只偶尔喝一口饮料,或者跟着网络歌手高声歌咏小三。
  车子往前开了十几分钟,停在亮起红灯的路口前,纪征看着窗外的街景,忽然道:“你把那个女孩儿带到什么地方了?”
  他的声音虽低沉,却异常清晰,有内力护持似的在网络歌手的鬼哭狼嚎中也一字不落的钻进孟翔的耳朵。
  孟翔看他一眼,不确定他是否在和自己说话,正暗自琢磨,就见纪征回过头,把手机屏幕放在他眼前,道:“这个女孩,你把她带到哪儿了?”
  甜美可人的洪芯在朝他微笑。
  孟翔骇了一跳,惊诧之下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往前冲了一下又连忙踩下刹车,伏在方向盘上惊魂不定地喘气。
  看到他的反应,纪征心里也有了底,收起收起,手指扣了扣车窗玻璃,淡淡道:“绿灯了。”
  孟翔瞄他好几眼,在开车穿过路口,降低车速讷讷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纪征想了想,道:“警察。”
  孟翔见他西装革履,气质高雅,不像个条子,于是眼神里流露出不信任。
  纪征又道:“看后面那辆林肯,是我同事,跟了我们一路。”
  仿佛为了验证他所言非虚似的,黑色林肯闪了闪转向灯。
  孟翔咯噔一声咽了口口水,踩着离合的腿肚子都在打转,没等纪征问,就不打自招:“我,我没见过那个女孩,我什么都不知道。”
  纪征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路况,闻言很冷淡地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找到证据,就不会来找你。”说着又敲了敲车窗,道:“靠边停车,我们聊聊。”
  孟翔找了个可以临时停车的路边把车停下,垂头耷脑地坐在驾驶座,低垂着的两只眼睛转的极快。
  纪征向驾驶座转过身,侧坐着,看着他道:“说吧,你都对那个女孩干了什么?”
  孟翔道:“她,她不是死了吗?”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孟翔急了:“凶手不是找到了吗?那个自杀的服装厂老板。”
  纪征下了狠招炸他:“在我找到你之前,凶手是服装厂老板,在我找到你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孟翔的额头霎时冒出一层冷汗,惊道:“跟我没关系!我没杀她!”
  纪征道:“彭茂之所是有嫌疑,是因为他是死者生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但是我们查到了死者在5点23分在718省道上了你的出租车。死者生前同样和你有过接触,虽然现在无法确定你和彭茂谁是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人,但是你们具有同等的作案嫌疑,如果你——”
  纪征刻意不把话说完,留下一道悬而未决的尾音,等着孟翔自己咬钩。
  孟翔急道:“那个女孩的确在5点半左右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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