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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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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这么吃樱桃吃得衣衫不整的,好不容易才又说起一路见闻来。
  狄其野说书院风气自由,顾烈就能猜到如今学风宽松,很多书生醉心书本,甚至抨击科考,懒于经济仕途。这早就是顾烈计划中四五年后要暗暗紧抓的对象。
  狄其野看出如今商人地位已升,偶见官商合伙欺压百姓,指出隐患。顾烈满脑子都是计划中十年后该如何抑商强兵。
  早就知道局面会变成这样的狄其野,最后吃着樱桃,没好气道:“你就整天琢磨吧,累死了没人替。”
  顾烈学他挑眉:“盼着给我守寡?”
  狄其野暴起来要卷起袖子和顾烈干一架,顾烈赶紧连爪子带人一起拘在怀里,又哄又劝地赔不是:“是我不好,我不该说。”
  “你拿这当情_趣呢?”狄其野都给顾烈气笑了,但到底没拿狠话出来戳顾烈的心,只是嘲讽道,“你以为你在底下还管得到我?有本事你走着瞧啊。”
  在外面扫一眼就能让满朝文武吓得软膝盖的大楚帝王,在他家将军面前只敢装着板脸:“不说了。不说了。”
  狄其野凉凉一笑,都懒得搭理他。
  顾烈这时候才开始审人,循循善诱地说:“都说完了?没有说完吧?去南疆都护偷偷打仗,还有在淮南道教训了人,怎么不跟我说说?”
  狄其野就知道这茬躲不过去,还很理直气壮:“我就知道容燧非要快马加鞭先走,就是跟你这出卖我讨赏来的。再说了,我走哪儿都有近卫跟着,你什么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顾烈按住了想跑的人,语气还是很温柔:“我想听你说。”
  狄其野很有骨气:“不说。没什么好说的。”
  偷偷打仗这事,做出来他就知道后果,他敢肯定,他刚离开蜀州,详尽叙述就已经进京了,有什么必要再说一遍。
  顾烈当时就抱着人站起来,往浴殿走:“你不说,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那只能我自己眼见为凭了。”
  狄其野根本不慌,他又不是不想顾烈,想看,那就看。
  狄其野到底是记着刚才顾烈那个戳心的守寡呢,于是被抱起来的时候,还搂着顾烈的脖子,状似惊讶地挑火:“你别逞强啊,这个年纪了,伤了腰不是一天两天的。”
  其实顾烈身材保持得很好,他就算三餐规律了之后,对食物还是没什么爱好,虽然不再刻苦练武,他到底是肩上扛着国家重担,在张老的指点下,隔三差五还是要和武库师傅们过招锻炼,疏散筋骨。
  被狄其野这么一挑,顾烈心头那把饿火实在是控不住,张口就咬。
  狄其野仰起脖颈,分明是纵容。
  *
  爹娘久别重逢,顾昭很有眼色,自己回了东宫。
  伴读容燧在那等着。
  容燧这小子,狄其野和顾烈都觉得奇怪。
  当年风族首领芙冉亡故,让容燧带着遗书进了京,那时候容燧十六岁,是个内向稳重沉默寡言的性子,顾烈把容燧放到顾昭身边当伴读,是给顾昭安排个得用的亲近人。
  结果容燧长着长着,就长歪了,从内向稳重突变为了玩世不恭。
  当风族残部找到他,骂他认贼作父的时候,容燧是这么回答的:“你们想争天下,放任吾昆杀了我爹、抢了我娘,你们想争风族首领之位,联合陆翼把我娘毒死了。我娘不让我找你们报仇,你们偷着乐呵得了,还找上门来骂街?脸皮这么厚的吗?”
  那模样不像是说他自己的事,跟在茶馆和人说段子似的。
  为此,顾烈还担忧过,好在容燧根性未改,顾昭的性子也没有跟着突变,好得很。
  容燧大顾昭五岁,他们两个一起长大,说是主仆,情同兄弟,不过尊卑轻重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因此让顾烈很放心。
  三年前,顾烈把容燧调去南疆都护历练,昨日方归。
  昨天一天,容燧都耗在未央宫给陛下说书了,说的就是《我眼中的定国侯》,今天顾昭又忙得很,到现在方才见面。
  三年不见,两人一开口,什么都没改。
  顾昭问:“我听我爹说,我娘在淮南道被人得罪了?”
  容燧感叹:“你娘真不是一般人,你想找个这样的,没戏。”
  二人哈哈大笑。


第130章 我爹我娘
  顾昭私底下管顾烈狄其野叫爹娘; 也就是在容燧面前。狄其野自然是不知道的; 顾烈么; 顾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对于顾昭来说,顾烈和狄其野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养育他、培养他成长的爹娘。
  顾烈是顾昭的教导者; 是顾昭仰慕并努力成为的对象,是顾昭仰望的天下之主,自然就是严父。而狄其野; 就是那个陪他玩自行船; 始终待他如一,能够敏锐察觉到他不安的慈母。
  顾昭本就是乞儿出身; 见多了世情冷暖,在顾烈的指点培养下更是冷心慧眼; 意志坚定,一旦认准了就不会改。
  他也不喜欢改变。
  所以; 顾烈与狄其野经年未变的感情,是顾昭很喜欢很依赖的,不管他人如何看待; 在顾昭心里; 他们三个就是完整的一家人。
  尽管狄其野不肯认了这个称呼,但在行动上,他和顾烈实际都用不同方式回应了顾昭的期待,让顾昭心里越来越安定。
  当然,顾昭心里清楚得很; 如果自己敢再在定国侯面前把这声“娘”喊出口,不光定国侯要躲着他,他父王为了哄老婆,还要削他一顿。
  顾昭很想得开,他娘脸皮薄,当面不能喊就不喊。
  容燧是十六岁到的东宫,那时他刚刚丧母,内心凄楚,好在顾昭是个好相处的主子,陛下与定国侯也待他很好。
  对于自小没了父亲的容燧来说,陛下是个再优秀不过的父辈形象,那就是男人中的男人,明君中的明君,勤政自省到了令人旁观都觉得辛苦的地步,陛下却似乎永远都不会累,没有弱点,冷静善谋,只是轻抬眼皮看你一眼,就让人腿软。
  而狄其野这个大楚兵神,容燧曾经亲眼见他在无涯山下取吾昆狗命,也亲眼见他接受母亲率风族投诚,习武长大的容燧对这位大楚兵神感情复杂,直到陛下为给顾昭过生日带他们郊游,狄其野不仅任着性子乱摘蘑菇,被指出来了还装没听见不认账。
  容燧经历过一次冲击,后来不论是狄其野兴致勃勃地带着顾昭玩自行船,还是拖着御膳房那条肥狗减肥,甚至某日惊觉陛下和定国侯的关系,容燧都相当淡定。
  天塌下来有陛下顶着,还能咋地。
  五年前,顾昭行冠礼的前晚上睡不着,他根本不想搬出宫去立府,但他已经十九岁了,他清楚自己的责任,比起内心的不愿意他更不想忤逆顾烈。
  但到底是心中彷徨,于是大半夜把睡得正香的容燧踹起来,在宫中晒月亮随意走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次日行冠礼的青凤台。
  顾昭一路闷不做声,上了青凤台,呆站半晌,对勉强睁着眼睛的容燧说:“回宫。”
  于是又准备往回走,恰此时听见了声响。
  顾昭和容燧眼神一凛,往青凤台的偏阁悄声走去。
  偏阁里有两个声音,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大半夜不睡觉,到这来干什么?”
  这是不大高兴的狄其野。
  “我怕明日梳不好昭儿的发髻。你帮我练练手。”
  这是柔声哄劝的顾烈。
  容燧当时脸都绿了,陛下和定国侯的私话,哪里是他能听的,就连顾昭都不该听。他用眼神示意顾昭一起走人,顾昭却没动弹。
  容燧不知为何自己也没动弹。
  他们俩站在偏阁外,听顾烈自己低念“一加缁布冠,不忘本初”等仪式语,给狄其野梳了三遍头发,加了三遍发冠,道了声“礼成”。
  明白顾烈用心的狄其野只笑不说话。
  顾烈调_笑着问:“成人之礼行完,可嫁娶了。定国侯何日嫁进我顾家门啊?”
  狄其野轻哼一声:“择日不如撞日吧,就现在,你嫁我娶,如何?”
  顾烈毫不迟疑地顺水推舟:“甚好,那相公,何时洞房花烛啊?”
  狄其野羞恼:“你正经点吧!回去睡了!别明天弄砸了顾昭的冠礼。”
  听声音是顾烈把狄其野抱了起来:“好。咱们回去入洞房。”
  ……
  直到陛下和定国侯走远了,容燧都还是懵的。这么你来我去的家常相处,陛下对定国侯这何止是宠啊,这简直已经爱到骨子里了。
  容燧还懵着呢,就听身边的顾昭满足叹息道:“我爹我娘真是天作之合。”
  容燧彻底傻了。
  太子被陛下和定国侯吓疯了?
  ……
  他们旁观着两个家长的感情,越看越觉得羡慕,就连一开始感觉别扭的容燧,都在一年后对顾昭感叹:“要是我日后娶妻有你爹娘这么恩爱,我死而无憾了。”
  顾昭当时很冷静地说:“不可能。”
  顾昭对容燧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容燧怎么听怎么觉得顾昭是在显摆,而且还是憋在心里许久了,没地方显摆,趁着他感叹一股脑儿炫耀出来。
  顾昭说:“我爹宠我娘,宠到我娘每件衣裳都是我爹指点制衣局做的,大到样式小到纹路,全是我爹的手笔。我爹不光用心宠,还对我娘专一尊重,别说坐在我爹那个位置上,就是寻常富贵人家,有几个男人当真把老婆看作半条命?”
  “我娘对我爹,那也是没得说了。一见面就单枪匹马英雄救英雄,打下了大楚半壁江山,现在在朝中干的也是实事。被我爹那么宠着,硬是半点都没变,你知道这有多难得?”
  顾昭总结:“像他俩那么恩爱,太难。”
  容燧被顾昭的爹娘爱情炫了一脸,还是不怎么服气:“我不信主子你不羡慕。”
  当时顾昭故作深沉,学顾烈的语气道:“羡慕。但那注定不是我的姻缘。我该考虑朝堂格局,娶几家助力,而不是奢求虚无缥缈的恩爱。”
  当时容燧听了这话,还颇有些可怜生在帝王家的感慨,真情实感地为顾昭伤心了片刻,沉痛道:“主子,你太不容易了。”
  结果五年后,确切地说上个月,容燧收到这位主子爷的密信,里面赫然写着:我爹让我找个喜欢的,我也想试试,可找个像我娘的,怎么就那么难呢?
  容燧笑得打滚,把同营房的都尉吓得直抖嗦。
  今日终于再度相见,容燧到底是顾忌了太子的颜面,并没有翻旧账对顾昭展开全方位的打脸嘲笑,虽然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顾昭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实在是被婚事闹得愁人,对亲如兄弟的容燧就不装深沉了,哀叹道:“娶妻真难。”
  容燧认真地问:“主子,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原本觉得,我爹想让我娶谁我就娶谁,简单得很,”顾昭皱眉,“我从来没想过。”
  说到这,顾昭又哭笑不得:“我爹把庄醉派给我,让他给我喜欢的眼睛鼻子拼出几幅通_缉令来。”
  容燧目瞪口呆:“你爹真敢想。画出来了吗?”
  顾昭叹息道:“画是画出来了,那能看?根本不像个人,像人皮没披好的鬼。”
  顾昭干脆把这烦心事放到一边,对容燧说:“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吧。我爹是真的不高兴,淮南道那人到底怎么惹的我娘?”
  容燧也正了脸色,正儿八经地把事情说了。
  这事,事关淮南道道台袁斐。
  袁斐就是兰延之高中状元那届科举的同榜探花,当时在金殿上,狄其野还借他打趣,活络朝堂气氛,他也是个机灵聪明的,拿自己开了个待字闺中的玩笑,当时连顾烈都被他逗乐了,因此很得朝中大臣青眼。
  但他太机灵聪明了。
  在京城待了两年,顾烈有心把他派到苦地方历练,让狄其野跟吏部左侍郎敖一松提了提,敖一松从来是闻弦歌知雅意,结果任调拟单一出来,袁斐的名字,不在顾烈属意的位置上,而是在富庶的淮南道。
  其中经手的,是吏部右侍郎左成岚。
  袁斐并不是没有能力到淮南道任职,左成岚就算收受了些什么,也不能算渎职,因此顾烈并没有说什么,把拟单给批了。
  袁斐不知道他这么做,虽然得了淮南道的位置,顾烈已经断了培养他继续往上走的心思,如今步步爬到淮南道道台,已经是顶头了。
  袁斐不仅不知道,他还努力经营着,想再往上走一步,甚至是升调回京城。袁斐明白顾烈不喜裙带贿赂,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把所有聪明劲都用上,终于等来一个巴结上峰的机会。
  那是青州知州拐弯抹角的亲戚,在淮南道当地,是有名的大财主。这家人在淮南道可以说是横行霸道,仗着与青州知州沾亲带故,旁人也不敢轻易去告他们。
  这家人在寺庙和尚中还很有善名,捐了很多香油钱,捐建过不少佛像。
  这家的大夫人买过一个弥勒玉佛,据说原先是一对,就心心念念着要凑齐一双。
  于是刚嫁到青州,带着娘家给的玉佛去庙里请大师开光的新妇,就倒了大楣。
  她前脚把玉佛送到庙里,后脚玉佛就被和尚送到了这家大夫人手上。
  按照这家人的说法,是这个新妇不识抬举,玉佛的来路也很可疑,大夫人给了钱都不愿意做买卖,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争执中莫名其妙死了,也实在不能怪在心善仁慈的大夫人身上。
  寺庙里的和尚也出来作证,说这家人都是乐善好施的活菩萨、活神仙,大夫人的心比仙女儿都善呢,她捐了那么多香油钱,怎么会害人呢?
  袁斐当然不可能对着新妇满身鞭打青紫的尸体睁眼说瞎话,但既然这家人平素都是积德行善的善人,那自然就是家里下人一心护主,做错了事。
  仆人不是好东西,和主人家是不相干的。
  换句话说,这更证明这家人是好人啊,若不是见不得好人被欺负,仆人怎么会伤人呢?想必那新妇也确实太咄咄逼人了。
  袁斐判这件案子的时候,狄其野正好途径淮南道,本来狄其野一心赶路,他急着去钱塘请兰老爷子然后回京,若不是袁斐太机灵聪明了,一定要请定国侯帮忙把关,狄其野也管不着这事。
  袁斐毕竟只在京城待了两年,又是外地人士没有根基,离京七_八年听多了闲言碎语,他以为定国侯愿意为陛下打圆场,就能愿意给他装糊涂。
  说到底,袁斐是既想巴结上司,又想把这案子在定国侯眼皮子底下过个明路,推卸责任。
  所以,当袁斐假惺惺地问“定国侯以为如何”的时候,狄其野笑了,反问:“你当真要问我的意思?”
  袁斐还以为定国侯跟他客气呢,喜滋滋地说:“定国侯但讲无妨。”
  狄其野一挑眉,真就实话实说:“做多了亏心事,捐庙捐佛,常见得很。打死了人还倒打一耙,请和尚出来吹嘘善心活菩萨的,少见。至于一方父母官,不依律法断案,跟着和尚颠倒黑白袒护凶嫌的,我是头一回见。”
  这话说完,衙门外的百姓们已经对着狄其野不住磕头了。
  袁斐偷鸡不成蚀把米,正是骑虎难下,情急中对着定国侯板脸怒道:“定国侯这话,未免太过武断。”
  狄其野把紫霜剑解下扔给近卫:“去把青州知州喊来。”
  然后才回头对袁斐说:“等我把你的乌纱帽摘了,再来跟我说武断。”
  袁斐登时面如纸色。
  容燧把青州知州怎么大义灭亲、怎么摘了袁斐的官袍乌纱帽一说,然后对顾昭猜测道:“我猜,陛下是对青州知州、吏部右侍郎左成岚,有查查看的意思。”
  顾昭微微摇头,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狠色像极了顾烈:“不止。吏部尚书。”
  容燧心中一惊,接着想起陛下的安排,提醒道:“主子,陛下多半会派您查。”
  顾昭想起今日京城门口的插曲,不在意地笑笑:“正好。领着我爹给的职,吃着大楚百姓的俸禄,不干人事,还敢脏我娘的眼,这些人,有一个我查一个。”


第131章 传家宝
  未央宫里; 顾烈在浴殿寝殿狠狠饱餐一顿; 抱着狄其野在小书房里下棋。
  狄其野战场上用兵如神; 到了棋盘上,却常常输给顾烈。狄其野不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他认为顾烈平时干什么都习惯走一步算二十步; 这种人和别人下棋,根本就是作弊。
  顾烈笑而不语,把耐心给狄其野揉腰的手抬起来; 又吃了他一个车; 然后接着揉。
  不出三步,顾烈就能赢下第七局。
  吃吃吃; 就会吃,狄其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把自己那个将拿起来,违反规则长驱直入; 直接往顾烈的帅上一压,告诉顾烈:“这要是战场上,我早就赢了。”
  谁要慢慢地马走日、象走田; 他狄将军最擅长出奇制胜; 一招制敌。
  他家将军明晃晃地悔棋,顾烈也不恼,知道狄其野这是没耐心下了,伸手整理棋盘,嘴里还给他家将军帮腔:“你说得对。”
  闻言; 狄其野不服输的心绪稍宽,无聊地靠在顾烈怀中,视线落到案几上,看到在他给顾烈带回的一堆风土玩物中,富贵得特别突出的那个玉杯,才想起对顾烈道:“兰延之的祖父,送了我一个玉杯。”
  顾烈循声看去,一双桃花眼望着那玉杯,听狄其野继续道:“当时我进门,他招呼侍女给我泡茶,特地嘱咐用的这个玉杯,也许是一开始就有意要送。我本不欲收,但老人家在兰延之父母坟前哭得厉害,我盛情难却收下,心里却是后悔。我总觉得这玉杯价格不菲。”
  听到狄其野对兰家老爷子心软,顾烈下意识将怀里人抱得更紧,险些把狄其野勒得炸毛,才语气平静地点拨道:“兰家在前朝,是富可敌国的巨贾。兰家有几件传家宝,其中一件玉杯,杯身晶莹剔透如雪,临近杯口处泛起艳红,杯盖与杯口的艳红一色,最难得是供人捏起的杯盖顶,是嵌上去的无暇宝珠,也与杯盖红得浑然一体。”
  “整个玉杯看上去,就如同白雪上铺了红梅,所以这杯名叫‘净雪红梅’,曾有高僧得幸一见,给这玉杯起过一个流传颇广的别名,叫‘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就是夸这玉杯如雪的杯体,剔透得跟佛家传说中无垢无尘的琉璃世界一般。”
  “所以这个玉杯,缺了个顶。”
  听到一半,狄其野就从顾烈怀中脱出身来,去翻找那颗红宝珠,找出来往杯盖上一按,落入凹槽中严丝合缝,也恰好顾烈说到最后。
  恢复完整的玉杯,确实如同传说中那样,好似白雪上铺了梅花。
  狄其野挑眉道:“真是巧。既然完璧了,那就归赵吧。兰家的传家宝,放我这,也不应该。”
  顾烈却问:“你当真不留?”
  狄其野奇怪:“留下干什么?”
  “俗话说,长者赐不可辞。这玉杯,毕竟是你这个身份的家人,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顾烈慢慢道,“兰老爷子给你,自然就是这个意思。”
  狄其野摇头道:“若是缺了顶的玉杯,也就留着了。如今玉杯完好,你也说价值连城,不如交还兰家继续传下去,能传几代传几代,对兰家来说是有意义的。给我,既是断了传承,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
  顾烈当然不会多劝,重新把人抱回来揉腰捏肩,安然道:“那就随你的意思。”
  既然定了意思,狄其野就把这事放到一边,他本来就累了,被顾烈揉揉按按舒服得昏昏欲睡,整个人放松下来,像是和顾烈抱怨似的,疑惑道:“容燧每回见了我,都像是在忍笑,他从军三年,怎么还越发奇怪了。”
  顾烈心里清楚得很,容燧忍笑,估计是想起了顾昭私下里喊娘的事。
  但这事,顾烈是不会主动揭穿的。
  他乐意等狄其野自己发现,如果狄其野一直没发现,那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顾烈果断地污蔑容燧:“那小子本就性子奇怪。”
  听顾烈这么说,本来狄其野就不怎么在意顾烈之外的人,于是随意岔过了话茬,两人慢慢又说起近日朝政和明日上朝的事来。
  *
  次日上朝,满朝文武都惊喜地给回京的定国侯打招呼,连丞相姜扬都对狄其野不住道“回来就好”,看来越发威严的顾烈这三个月把群臣镇压得够呛。
  或者说,顾烈有意促成宽松开明的风气,还真把这帮大臣“惯”得有些松懈了。
  狄其野随意拱手回礼,心底思忖着,顾烈怕是要动手给有些人紧一紧皮了。
  这次早朝,主要议的是南蛮小国,就是先前扰边,被混进南疆都护府军的狄其野一顿胖揍的那个。他们的国主想派使者前来大楚,说是愿意对大楚俯首称臣,年年向大楚奉献岁贡,换取大楚对他们的支持和保护。
  大楚步入盛世,这不是第一个投诚的小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此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群臣议起来都很熟练,夸夸大楚盛世、夸夸顾烈、最后点题表达赞同。
  于是正事议过,正要散朝,没想到吏部右侍郎左成岚站出来请罪。
  吏部职位最高的三个人:吏部尚书陈棎八面玲珑,右侍郎左成岚温文尔雅,唯独左侍郎敖一松,因为被陛下点了负责官员的绩效考核,成了吏部唯一招人恨的对象,风评也因此不佳,明里被人挤兑,背地里也没少被人骂。
  但不论其他官员如何赞美陈棎和左成岚,在吃了许多暗亏的敖一松眼里,尚书陈棎是个八面玲珑的滑头,而右侍郎左成岚,则是个温文尔雅的败类。
  要说陈棎只是谁都不得罪,跟泥鳅似的滑不丢手,左成岚却是个十足的败类。
  左成岚明明是左家人,楚顾家臣这样好出身,偶尔露出原型来,却比最粗鄙的二流子都叫人厌恶三分。此人毫无底线,比如对狄其野,左成岚心底是非常鄙薄的,但并不因为狄其野疑似是顾烈男_宠,而是他觉得狄其野不该当了xx还想立牌坊,尤其狄其野近些年出巡获得的清名,在左成岚眼里,就是恶心得不得了的假清高。
  所谓,久在鲍鱼肆,反恶芝兰香。
  只是前些年顾烈治下严厉,左成岚没有轻举妄动,人也确实聪明能干,偶尔弄些小手脚,表面和里子都滴水不漏,敖一松被他暗里阴得再狠,也根本找不到证据,敖一松还以为这人就是热爱阴阳怪气但并不渎职,根本参不了他。
  这一回,左成岚要挤兑的不是敖一松了,是狄其野。
  只见左成岚出了列,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满心歉意地往地上一跪,对顾烈请罪道:“陛下,昨日小女随她母亲的朋友出门踏青,因为心急回家,与定国侯回京的马车狭路相逢。微臣万万没想到,小女竟胆敢挡了定国侯回京的路,得罪了定国侯,都是微臣管教无方,不敢奢求定国侯恕罪,请陛下降罪微臣。”
  他一个字都不提他女儿昨日仗着严家马车和家中背景耍威风,就光认错。
  既然是两车狭路相逢,那明明谁都没错,何必赔罪?
  他的话让群臣听起来,还以为是定国侯权势滔天,吓得左成岚这个堂堂吏部右侍郎不得不把错揽在自家女儿身上。
  锅从天降,狄其野都觉得有些好笑。
  但狄其野还没开口,顾烈就警告道:“身为吏部右侍郎,说事总该知道说全。”
  左成岚施施然道:“陛下恕罪,微臣是一时情急,这就说全。小女不知马车中贵人是定国侯,质问凭何让路,出言不逊,故而微臣需向定国侯赔罪。”
  群臣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但都觉得小女孩儿无心之失,不是什么大事,朝堂上气氛又轻松起来。
  而左成岚从头到尾不慌不忙,显然是早有准备,一旦试探不成,就立刻用情急的借口圆上说辞,不留把柄。
  左成岚这样胸有成竹,倒令顾烈十分疑惑。
  这人平时办事也算得用,并不愚蠢,怎么就敢在他面前耍这种花招?而且还是针对狄其野耍这种花招?左成岚究竟有什么势力,想干什么?
  再说了,顾烈本就打算查左成岚,结果怎么着,自己还没动手,左成岚针对狄其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顾烈越想越疑惑,越疑惑越觉得必须得往深里严查。
  不能怪顾烈疑惑,这其实得怪敖一松什么都自己扛着,没对将军诉过苦,不然顾烈早能知道左成岚这人有两副面孔。
  而左成岚为什么敢当朝挤兑狄其野,试探顾烈的态度?因为他女儿昨日回家哭诉,说定国侯看不起她是吏部右侍郎的女儿,言行颇为不屑无礼。严家主区区一介商贩,还为此教训她。
  左成岚行事谨慎,从来没和狄其野对上过,女儿这么凄惨的一哭,把他心底对狄其野长久以来的厌恶都激出来了。
  事实上,昨日严六莹什么都没说,狄其野也根本不知道车上的是他女儿。
  左成岚这个藏得极深的阴险败类,是栽在了撒谎成性的女儿手里。
  散朝后,顾烈把顾昭和庄醉往身边一招:“给寡人查!”
  *
  顾昭领了命,立刻带着庄醉换了寻常百姓衣裳,去城西。
  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似的。
  庄醉摸不着头脑,陛下让他们查吏部右侍郎,太子领着他到城西菜场做什么?
  但走入菜巷中,庄醉就想起来了,吏部尚书陈棎有爱妻如命的名声,尤其爱发妻那一手厨艺,把身材吃得溜圆,走两步都得喘半天气。
  陈棎的发妻,还和当年陈棎只是清贫书生时一样,还是习惯亲自到城西菜场买菜,然后回家为陈棎洗手作羹汤,这么多年都不曾改过规矩。
  这么一对夫妻,似乎不会与贪腐有什么关系。
  顾昭熟练地和菜贩们套近乎,但菜贩们岂是好相与的?直到顾昭打听出了似乎有用的消息,他和庄醉手里都提了一堆菜。
  他们都说,陈家娘子,往日里最好声好气的一个人,成了官家娘子也没有看不起他们,但数月来不知怎么总是满面愁容,在菜场跟人起了好几回口角。
  顾昭细细思忖着,准备下一步行动。
  庄醉提醒道:“少爷,这些菜?”
  顾昭回过神来,笑了笑:“我们送去赡幼院吧。”
  赡幼院门口有马车停下,一个高挑的侍女下了车,回身去扶车内人:“小姐,您慢些。”
  车内的小姐扶着侍女下了车。
  “那是谁?”
  “属下不识容貌,但看马车标记,应是祝北河大人家的千金,祝雁湖。”
  “她常来?”
  “属下不知。不过,听说祝小姐体弱,曾被颜大人算过命,说是该多多行善积德,因此经年累月的一直做些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借用了红楼的章回名。


第132章 意中人
  按照顾昭回去跟容燧的形容; 祝家小姐简直是天仙化人; 那容貌气度; 凡夫俗子根本配不上。
  容燧认为,这大概是一见钟情,情人眼里出西施。
  但是; 能让多年对着陛下和定国侯这等容貌的太子爷一见钟情,祝家小姐想必也确实是品貌不俗。
  尤其是庄醉暗地里搜罗了一圈消息,祝家小姐不仅长得好; 心肠也好;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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