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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线:你我他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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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生死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李凌超才发现自己生存的欲望如此强烈。
  然后他就开始犯错误。
  先出现的错误,是选择了走路,而非公共轨道交通。铺天盖地的监控让他们漏洞百出。两个人先是戴上帽子、尽量低头,但没走过两个街角就看见了监查的车辆和人员。监查设卡可能是为了他们也可能只是日常动作,但他们并不能冒这种风险。雷一达这个时候才发现,在他前几十年的生活中看起来毫无影响的一些安检设卡,其实非常严密科学。
  “我们被封死了。”李凌超突然崩溃了,靠在一家糖果店的橱窗上大口喘着气。糖果店的AI被激活,投影出一个蹦蹦跳跳的卡通人物,翘着二郎腿坐在李凌超的脸上。
  卡通人物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顾客。雷一达盯着那个AI起先愣了一秒,然后突然心里一惊,抖着手慌忙拉起上衣领口,盖住了自己的脸。
  AI在他脸上扫描,最后无功而返,缩了回去。
  “嘿。”他拿手在李凌超眼前晃了晃。
  ”我们完了。”李凌超低着头嘟囔,“要不就去找他帮忙……但是不行,不能找他,我们现在找他就真的完了……不能去找他。总要有点意义。”
  在雷一达站找到他的时候给雷一达开了门,是李凌超犯的第一个错误,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
  雷一达是谁?他并不了解,只能算知道。他对雷一达的所有判断来自观察和推测。再敏锐的人,没有朝夕相处的考验和多年相交的经历,想要比较深入地了解另一个人,都是不太可能的。
  “等我半个小时。”雷一达突然交代了一句,然后将大衣的帽子戴上,摸出来包里的激光钻递给李凌超,对李凌超内心翻涌的怀疑浑然不觉,扭头就要走。李凌超伸手把他拉住了。
  “你去哪?半小时回不来怎么办?”
  雷一达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你现在开始害怕了?”
  李凌超摇了摇头,没说话。这个时候雷一达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李凌超的年龄。李凌超今年才25岁,比雷一达小了近五岁。雷一达回想自己25岁的时候,正在积极工作、陪上级应酬、表现自己。他那个时候为了在领导心里留下印象,用五年的信用点买了一副画送到了对方的家里。对方似笑非笑神情平淡,除了话多一些之外,甚至都看不出来更明显的情绪。
  “我没有通讯带,身份在待定池,你也有法律常识,红标只能算我们行业内的潜规则,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但没身份可是见一个抓一个,如果拒捕就地解决。”
  李凌超被说得哑口无言,可他仍旧不想放手。路人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拉扯没有给出哪怕多一秒钟的关注。李凌超怀疑就算他现在被人当街打死也最多有一两个人打电话报个警——出于责任心,而非同理心。
  同理心被恐惧捆得像蒸锅里的螃蟹。
  “你说,我怎么能确定你现在不是监查那边的卧底?也许我没有这个价值,让你们演这种……这种苦肉计。但是我背后的人有,东夏的人也有——”
  李凌超话没说完,就被雷一达揪起领子又按在了橱窗上。
  AI再次被激活了,跳了出来。雷一达把脸埋在李凌超的颈间躲扫描。他的呼吸喷在李凌超的皮肤上,李凌超能够感到那种压抑的愤怒。
  “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李凌超的视线被AI的投影盖住,五彩斑斓的色块之间他下意识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求生本能,或者说怕死的本能,让他头皮发紧,无法放松,“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光明正大走在路上,想去喝个咖啡之类的,或者挤轨道,回家继续窝在我那个小房间里建模。从五六年前开始我就很注意了,尽量脱离这些能够采集我数据的东西生活,但还是躲不过去……是他们,是他们夺走我生活的权利,可是我为什么要怨你呢?”
  因为归罪于雷一达更容易。
  雷一达没有回答他,只是叹了口气松开了他,示意他拿好自己的背包,自己重新缩着脖子走到了人群中。陈行方的破楼就在离这条街不远的地方。他只需要借着低高度的车辆的遮挡躲过一两个摄像头,就可以去找这个老朋友寻求帮助了。现在天已经黑了,他像一个苟且偷生的老鼠,恨不能缩到行人的脚边。仅仅是十几个小时之前,在他们等常珊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李凌超还跟他说过一些改变了他心态的话。
  “做事情,总要有代价。”
  “抛不开那种留恋既得生活的,怎么说,’惺惺作态’吧,就永远不可能探寻人生的意义,获得自由。”
  李凌超是这么跟他说的。
  想到这些,雷一达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在寒风里加快了脚步。
  比雷一达先出现在李凌超视野里的是监查队。
  随着下班高峰的结束,路上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李凌超就显得更加突兀。他试图躲在一排垃圾桶的后边,寒冷让他发抖,难闻的气味让他作呕。这条街的摄像头坏了一个,所以这是难得的监控死角,李凌超不想离开这个区域。监查队的人神情放松有说有笑,像是下班了。
  “我明天和小白换班了……”
  “……下周三结婚,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也不想去了。他说……”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
  李凌超蹲在黑暗里,听他们的只言片语。其中一个人好像是看见了他,朝这边瞥了一眼。李凌超被如临末日的恐惧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但那个人说这话又移开了视线,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
  再之后,他的状态有了一些起色。
  监查队要找他们,首先是阻止他们出境——因此轨道站、传输点都是不能去的。然后就是预计他们的路线——从这一点来说,李凌超选择和雷一达一起行动而没有联系邦外势力,其实反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他不能确定监查部门掌握了多少,是否已经由他怀疑到多彩,是否已经知道了第四代核心算法外泄的事情。所有他们可能联系的人、可能寻求的帮助,监查部门都会严密监控。
  除此之外,由于雷一达现在没有身份,因此可能警方也已经被调动起来了。
  李凌超从垃圾堆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脚,左右看了看。这条街是和主干道平行的一条路,高峰期起到疏导交通的作用,路边店铺多是些餐厅、小吃店,有一家书店,还有一个通讯带维修点。他朝那个通讯带维修点走过去。
  这条街的情况和临川后巷有些接近,一侧是店面,另一侧是一个院子的围墙。没记错的话,这个院子可能是西京高能物理所。院墙不高,但上边架的红外围栏可能有五六百米。李凌超琢磨了一遍手上的东西,最后返回垃圾堆挑了一袋垃圾,捏着鼻子提到了路对面。现在行人已经很少,他等最后一个能看见他的人进了一家餐厅之后,把垃圾袋抛进了高能所的原子。
  墙上的整个红外围栏爆闪了一下,应该是摄像头的闪光照明。高能所的安保人员可以清楚看到是有人往墙里扔了一袋垃圾。李凌超又接着扔了第二和第三袋,想着总要有人出来了。
  他把激光钻攥在手里,头发弄乱,吐出一点口水抹在脸上,就在这个时候,高能所的安保跑了出来,皱着眉朝他走过来。
  李凌超赶紧把本应带通讯带的左手藏好,对着安保嘿嘿笑了两声。
  “干什么的!扔垃圾的!”安保小跑着过来,对他大声呵斥,零星的路人终于回了头,“我可是看见你扔垃圾了!站住!”
  李凌超抱紧自己手里的背包,一边装疯卖傻,一边就往通讯带维修点的大门冲。可是那胖保安跑得太慢了,李凌超咬了咬牙,硬是让自己在门前摔了一跤,才等着胖保安追得近些。然后他比对方早两秒左右冲进了维修点。
  每个店进门处都有身份识别。但“未知身份闯入”的告警声很快被“欢迎光临”的声音替代了。
  维修人员从工作台后边跑出来。李凌超趁这个机会压着门禁直接冲进了工作区,保安也追了进去。李凌超看了一眼门禁提示,“未知身份,警告”再次被“未授权身份,警告”给覆盖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对面高能所的!这傻子往我们院里扔垃圾!”胖保安一边解释着一边喘,虽然胖,但倒是很灵活,力气也不小。维修人员本来要按警铃,见识对面高能所的,又把手挪开了。
  “小心点设备!诶!赶紧出去!有事儿出去打啊,别在我们这闹!”
  工作间一时间鸡飞狗跳,胖保安在后边骂他,维修人员忙着受惊和保护工作设备。李凌超混乱之间也没有太多选择,抓了两个黑屏的通讯带还有一把芯片,围着工作台和胖保安老鹰捉小鸡了一会儿之后,又闯门禁跑了出去。
  论灵活也许胖子不输他,但是论速度可就差一大截了。李凌超一出门就开始看准了人少路灯暗的一条小路撒丫子狂奔。他抱着包,手里攥着东西,脸尽量低下埋在包上。胖保安追了他还没一分钟就放弃了。
  李凌超一下子也顾不得摄像头,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爽、自由。他一边靠着惯性往前跑一边笑,跑着笑着就和一个人迎头撞在了一起,摔倒了地上
  雷一达是刚走到这条街上就看见李凌超不知道在瞎跑什么,还很高兴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想着赶紧过去看看人有没有什么问题。结果李凌超根本不抬头看路,朝着他就撞过来了。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
  雷一达压低的声音因为担心而颤抖。李凌超身上有股难闻的垃圾味儿,抬头看他之后露出来一张脏兮兮的脸,可是他的神情太好看了。他还在笑,眼睛那么亮,像是雷一达第一次见他两人在酒吧包间里那么亮,好像黑暗中莹亮温柔的灯火。李凌超把手里攥着的东西给他看,同时喘着气,好像刚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动作戏。
  “没事,这一侧摄像头坏了,而且天黑了,应该还比较安全。”
  他手里攥着的是一个通讯带,还有一把芯片,还有那个激光钻。”
  “我还没来及看。”他欢快地说,“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是这么想的,先把通讯带的识别装置烧了,然后我随便找一个芯片抹干净之后重新构建,访着官方的生物识别程序编一个类似的,但是输出结果固定就行,就是永远都是’通过’,这样这个通讯带就能用了。”
  说完之后,李凌超注意到雷一达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他问,接着又心里一阵透亮,“你去找谁了?”
  雷一达摇了摇头,站起来,把李凌超拉到一边,看了看李凌超浑身上下有没有伤。最后他看了看李凌超手里的通讯带。
  “你确定这东西断电了?”
  李凌超乐了:“怎么你开始注意信息安全了?”
  然后雷一达的表情又让李凌超那肾上腺素留下的兴奋激动去了一半。
  “我去找我一个朋友——”
  “操!你找死?”
  “——他虽然拒绝了帮我们去克林,但是想办法给我爸妈留了信,至少让他们知道我没死。”
  “不是,你这……雷一达……”
  “这件事情值得我冒生命危险。不过既然我能平平安安一路走回来,应该就是他没被监控或者至少没有出卖我。”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因此李凌超没有说话。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李凌超捏着手里的通讯带。
  “好吧,现在我考虑先尝试把通讯带修好,之后我们就可以坐轨道。运输点不能去,他们肯定严查。我还认为他们可能要求警方协助。但是轨道这东西好,人多人杂,最远坐到城郊,基本上能连到下一个城市了,然后我们再到远点的运输站。出境出不了,但我们可以尽量到一个离边境比较近的地方。还好西京地理位置离克林进,不然机会更加渺茫。”
  “我妈被检察院找了个由头带走了。”
  李凌超惊讶地张开了嘴,可又没发出任何声音。本来他想说雷一达如果愿意也可以现在回去,但他也知道雷一达回去的代价必然是出卖他。
  “如果是这种情况,”雷一达舔了舔嘴唇,“事情反而简单了。按我妈的脾气,我如果敢为了她回去,她可能会不认我。我知道她对我会是什么要求,我都能想象到她提要求的语气……
  “她只会要求我想办法活出来。”
  李凌超想说,这是位伟大的母亲。可他觉得自己现在没有立场和资格对这位母亲做评价。
  “你没受伤吧?”雷一达突然问。
  李凌超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比你大,大不少了,五岁呢。之后说不准要被他们抓住,真到那个时候,你就把事情都推给我。”
  “他们又不是傻逼,会信吗。”李凌超苦笑。
  雷一达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吻。吻结束的时候李凌超身体前倾追了一下,但没有过多纠缠。
  雷一达看着他笑了笑,叹了口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路上有机会的话滚床单?”
  “行啊,没问题。”
  李凌超修通讯带修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后他们心惊胆战地找了个网吧试了一下,强制登入成功了,只不过顶着别人的身份,并且信用账户不可用。李凌超又跳到他那个四面白墙的虚拟房间搞了两个小时,总算是骗过了官方的生物识别验证。
  雷一达本来等不了,已经睡着了。李凌超下线之后开始激动地嗷嗷叫,一下子把他吵醒。之后两个人再次尝试登入,看到账户状态正常总算松了一口气。李凌超又拉着雷一达跳进了他的那个房间。进去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有一个女人。
  说“女性身份”更准确一些。这女人也不过是一个最基础的模型,长发看起来像是扣在塑料脑袋上的一片屎。
  李凌超直接吓傻了。
  那女的走到他们面前,拍了拍李凌超的肩膀。雷一达起初以为那是常珊,或者陈行方之类的。但那女的说的第一句话,就让雷一达彻底坠入了震惊之中。
  那女的开口前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你们就是小安的朋友吧?他托我帮帮你们。我叫肖英英,是他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还有些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写(。

  ☆、轨道

  “你们能六点半到城南区轨道17号线道谷站的高层站点吗?”
  自称是肖安母亲的女人开口直奔主题。雷一达知道这并不是他说话的时候,因此他保持沉默。李凌超点了点头:“可以。”
  “那好。到时候见。我给你半小时查验我身份。他们整点要开会,是个机会。虽然我能出现在这个场景里本身就应该能说明问题了。”
  那女人说完之后直接下线了。
  “什么情况?”雷一达立刻就转过身问。
  “你跟我跳几个服务器,然后我们去个地方。期间我们会跳到不同的服务器上,你不要紧张,用这个按钮,按上上下左上的顺序按一遍,我会在交集的时候接上你。”
  “什么?”
  这一句话几十个字,雷一达觉得自己听懂的可能只有的地得。
  李凌超递给他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手柄。上边只有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按键。雷一达接住了。
  “你没跳过服务器?”
  李凌超说话即使没有任何表情和语气,雷一达也能听出来他的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翻译过来可以说是嘲讽。
  “哈,哈哈。”李凌超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得雷一达头皮发麻,“还真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啊。你不如就在自己脑子里装个监控,连个直播给联邦政府看。”
  “至少这个政府保证了我的生活。社会没有动乱,经济没有崩溃,国际地位一直稳定。这还不行?”
  计算机程序语音并不适合吵架。
  “那是因为你长在一个好子宫里。你碰巧是你爸你妈的儿子。如果你是那几个经济寡头的儿子,现在可能愿意花一整年的个人信用把联邦里的反建制力量都碾灭。如果你妈是个街头的流浪者,可能你会在幼年时期目睹你妈被带走之后失踪,因为她影响市容。你知道西京提高住房率最主要的手段是什么?是把没房子住的人赶走。”李凌超停了两秒,“我爸在我六岁的时候把我妈打死了,我骗他进房间之后把他锁到了里边,然后报的警。凶案啊,警察二十五分钟才到。你根本不可能想象我那二十五分钟处在什么样的恐惧里。我躲在柜子里,透过柜门能看见我妈被打断的手,我爸在屋里砸门扬言要出来把我杀了。之后我和一个表舅一起生活。他对我挺好的,但是我还是十四岁就自己出来上学了。我奶奶年轻时候是中学教师,去求了她早年的一个学生去法院打通关系。最后我爸就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这个房间刺眼的白墙让李凌超的建模看起来像是一个平面上蠕动的线条。雷一达想要伸手抓住他,告诉他没必要说这些。
  但李凌超躲开了。
  “而我当时没有任何办法。”
  计算机程序语言并不适合讲这些,因为李凌超这段话在雷一达听来缓慢、清晰、冷静。但雷一达又知道这种缓慢清晰冷静并不是真实的,因此他的想象力折磨着他。
  “我国联邦政府的税收是整个地球上最高的。人们拼命工作,但钱都被上边的少数人吸走了。你衣食无忧,可以有最基本的娱乐,看他们给你看的电视、小说。但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你是一个劳动机器,生产线上的一只手而已。大概三十年之前,我们爸妈那代人的时候,至少联邦政府还会费力讨好和哄骗他们,伪装自己是民主国家,给人们一点空间让他们做些小动作。但是十八年前那次经济危机之后,他们就放弃这项支出了。之后又因为经济危机产生了一些政治上的动荡,然后他们就开始解决动荡的源头。”
  雷一达摇了摇头:“我们还是跳服务器吧。”
  “不想听这些?”
  “不想。”
  “为什么不想?”
  “听这些有什么用?第一,我不想让你回忆童年阴影,我心疼。第二,小安有句歌词,’真理,或拂面的风’,我选风。”
  李凌超的嘴角上扬了一些:“小安有次也跟我说过这句。他说二者其实是一样的。你确实比我懂他。”
  雷一达耸了耸肩。
  “准备好了?”李凌超问他。
  “赶紧吧。一会儿时间来不及了。”
  跳服务器的感觉让雷一达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有一次考试特别难,他看着满屏的题不会解,最后越看越困,在考场上睡着了。
  跳到第290个的时候,雷一达觉得自己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些信息,所以开始休息,一切交给李凌超给他的随机程序。然而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突然被人抓住了。再之后的三十个服务器,是李凌超和他一起跳的。
  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
  广场是圆形,有类似古代罗马斗兽场的那种环形建筑,中间是一个小平台,上边站了一男一女,正在低头交流,两个人上臂都有一段红色皮肤,上边写了编号。周围的环形看台已经基本坐满了,人数之多让雷一达惊讶地张开了嘴。他们是从底层走的,因此雷一达最后才抬头看见环场正中上空的显示区,现在显示区只有一个近球形标志。雷一达仔细看了看,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这次是大会啊。”李凌超在一边自言自语。
  说话间,会开始了。
  那朵花突然绽放,然后散成无数花瓣,落在每个人的手里,是一份议程。
  雷一达手里也有一份,他展开看了看,只有三行字:
  1。 组织工作报告(9…11月),报告,报告人:川;
  2。 温和反抗是否值得推广,讨论;
  3。 扩散运动宣传手段及日期,讨论决策动员。
  李凌超并没有看议程,而是直接从环场中心传过,朝四号通道走过去。路过演讲台的时候还和上边站着的男人互相对视点了点头。
  他们传过四号通道之后,进入了一个类似李凌超那个房间的那种封闭空间。这空间四周没有明显的墙壁,甚至能透过通道口看见外边环场开会的情况。空间外的“光线”还能射进来,在地上打出长条形、由明到暗的渐变光影。但当雷一达想要退回通道看看的时候,却发现他并不能走出去。
  黑暗里,突然走出来了一盏灯。是一个穿着黑色罩袍的人提着灯。那人把灯放下,罩袍摘下来扔一边,雷一达发现,那是肖安。
  这是他见过最精致的人物建模之一。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仍在线上,他绝对会认为面前站的是肖安真人。
  肖安对着连惊呼都发不出来的雷一达笑了笑:“所以我都穿罩袍的,帽兜戴上盖住脸,人们只能看到我帽兜上绣的一朵红梅。他们都靠这个认我。”
  这个建模的表情和声纹都精确模拟。那是肖安的笑,是肖安的声音。
  “谁们?”
  小美人指了指通道:“他们。”
  “小安是组织领袖。”李凌超低着头解释了一句。
  “我是为了最后,摘下帽兜,露出来自己这张脸。希望到时候能对人群有点刺激作用。人们喜欢这种神秘和仪式感。而且越真实、越能与真实世界对应,越会有冲击。不过情势所迫,我为了获得凌超的信任,先告诉了他。目前只有他知道。”
  “小安,我们见到你母亲了。”
  肖安眨了眨眼,有些惊讶:“我以为她不会愿意帮忙。”
  李凌超虚假的建模、机器的声音和肖安那种真实生动的美形成了某种对比:“她让我们六点半去见她。”
  “我估计是要给你们些渠道和比较好流通的贵金属。有用,去见吧。”肖安说完,又摆了摆手,“别告诉我你们现在什么打算。除了你们两个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要知道比较好。”
  “好,知道了。”
  雷一达意识到,李凌超没有把肖安当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是因为他不敢把肖安当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一定犯过这种错误,并且已经改了。雷一达想起来自己称赞过那个作出决策把核心算法给东夏的人,现在他知道了,那人是肖安。
  而肖安需要一个如此真实还原的虚拟形象的原因,雷一达也多少明白了一些。虚拟感官中,即使一切行为都是通过接入端对大脑的简单刺激来模拟的,说白了就是一些幻肢,但人们收获到的审美体验却从来都很真实。肖安是要把自己做成一个靶子,一个标志,一个刺激。
  说完这些之后,肖安已经重新把罩袍穿上,他手伸向背后拿起帽兜,颇有些愁苦地叹了口气。
  “哎,一会儿还得出去露露脸说两句话。”他把帽兜戴上,盖住自己的脸,“其实就是露露帽兜。”
  帽兜戴上之后,肖安的声音也有一些变了。变得更加扁平和普通。他转向了雷一达,看起来能透过帽兜看见他:“雷一达是吧?”
  雷一达点了点头。
  “你们这一路肯定不好走,而且我们也不讲什么虚的,只说实话——这一路的尽头是什么也很难说。”肖安讲到死亡的态度非常平和,“照顾好我们凌超哦。”
  “操,小安!”李凌超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移交,“我不要面子的吗?”
  肖安只是笑着朝通道走了过去,走到虚拟的阳光下,走到那个演讲台边,站上去。人群明显地激动起来。他和那个应该是叫“川”的男人简单交谈了几句,然后开始对着所有人讲话。
  “这两天天气很好。”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上个季度的准备工作,川付出了很多努力,我很感谢他。在这里,也以我个人的身份请求大家,如果在现实中能保护他的,请尽力保护他。失去他,不论对我个人还是对我们所有人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和痛苦。”
  李凌超突然握住了雷一达的手。
  “川就是大海。他没怎么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你知道的,这批群众的基础是耳膜的受众,所以余江海这个身份——和他亮明身份的这种勇敢——换来了很多尊重,所以才有的一开始的号召力。”
  “他不知道?”
  雷一达指的是肖安的身份。
  “不知道。”李凌超摇了摇头。
  下一秒,他们就再次开始跳服务器。这一次,雷一达并没有昏昏欲睡,而是集中精力关注、分辨自己所处的每一个位置。当他和李凌超在那个破网吧的隔间里睁开眼的时候,两个人都二话没说立刻开始收拾手边的东西。李凌超从包里翻出来一块能量条,掰开来一人一半。雷一达二话没说填到了嘴里,只觉得满嘴黏腻的糖、黄油、花生、和巧克力味儿。
  他知道自己身处一个风暴核心。这风暴比他自己的饥饿要重要。
  离开网吧之前,李凌超拿三块人造水晶和网吧老板换了两双高跟靴。
  鞋跟不算高,三四厘米的样子,因为是靴子,所以也不算太影响走路。不过雷一达不太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即使看不到脸,监控系统仍旧可以通过身高、走路姿态等等来进行目标筛选。带跟的鞋不仅改变你的身高还影响你的走路姿态,也算是人类一项挺神奇的发明了。”
  听完之后,雷一达二话没说就穿上了。
  他们躲避摄像头走到轨道站大概花了将近二十分钟。轨道站五六点就已经有不少上班族了。人们都一脸没睡醒。年轻女孩们顶着化妆之后精致的面容靠着车厢里的扶杆睡觉。雷一达和李凌超窝在角落里。车厢像一颗子弹一样被加速后弹入轨道。人们的身体随着惯性一起摇晃,窗外的轨道被拉成一条灰白明暗交织的线。
  有人在车厢里叫卖早餐,雷一达他们越来越近。
  那是个面皮有些松弛的中年女人。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里边放了一些食物。那个女人路过他们的时候,把篮子递到他们面前,露出里边不同种类的早餐给他们看。
  “先生,早餐需要吗?”
  她和李凌超对视了一眼,李凌超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她就又继续朝前走去。
  差不多一分钟之后,车停了一站,李凌超仍旧低着头,毫不动声色,但却拉着雷一达坚定地往外走。
  “怎么了?”
  “现在还有人工售卖的,你不觉得有问题?”
  雷一达回头看了看车站的标识:“这是一号线,建得早,没有加装服务AI。你没坐过?”
  “没坐过一号线。”
  “你吓死我了。”雷一达松了一口气。
  “我才是要被吓死了。”
  他看着李凌超翻白眼,突然感到了一点快乐。人在绝境下是怎么感到快乐的,雷一达不明白。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喜欢耳膜是因为耳膜能够卸下他持续承受的一种压力。在偶然看了耳膜的演出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是种压力,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是肖安雌雄莫辩的嗓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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