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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无名-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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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外也是偌大的场子,让人围得水泄不通。
    无敌让小五拖拽着,挥汗如雨地挤至近前,却见两条光膀的精猛汉子,手中各持一根丈余大枪,正沉默而专注地较量着游场枪法。
    这大枪果然与花枪不同,枪身相击之声沉厚悦耳,直把无敌看得心旷神怡。
    无敌心道一声好枪,手脚霎时作痒,也想上场去耍一回。
    小五知晓他的心意,行至兵器架旁,向主事的附耳一番,便唤他来挑枪。
    他动了这个顽耍的念头,便也不推辞,挑了一根称手的大枪,比他的人还要高出许多。
    往场中立定时,众人一齐往后让,却又走出十条军汉来,个个手持大枪,小五也在其中。
    无敌正是寂寞的时候,巴不得有许多人陪他练手,却要故意逗小五,假作怯场地道:“这是什么道理,怎地我一个,要对付你们十个?”
    小五道:“上了阵便是千军万马,打一个和打十个没啥不同,何况听哥哥讲来,枪法之高明,不逊于我等代州将士,兄弟斗胆领教领教,也好让哥哥指点一二。”
    场边主事的道:“马少侠若是胜了,可得白银五十两,规矩是按大枪的枪法比试,扎中敌手颈部、腰部及腿部的革带,便算是获胜,双方点到为止,不得伤了性命。”
    小五等军汉闻言,训练有素地脱了上衣,赤着胸膛,将革带束在要害处。
    无敌便也入乡随俗,解开汗湿的葛衣,露出伤痕遍布的身躯。
    小五把双足迈开,一个磨旗枪势,枪头稍抬,对准无敌:“哥哥,请了!”
    无敌也道:“请!”略一侧身,高举双臂,以左手虎口套枪,将枪身齐额端平,右掌自脑后锁住枪尾,便如同挽弓放箭,这是个居高临下的架势,俨然在向这十条军汉挑衅。
    小五见无敌未防住要害,左右闪动枪身,一记凤点头,锋芒自下而上,扎其咽喉。
    无敌打眼一看,小五将枪贴腰借力,双手前虚后实,招式干净利落,思忖道,是行家。
    却把枪头向下只一拿,枪劲动如雷震,把小五的来势拦住,枪尖银光刹那如花旋绽。
    小五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手中大枪已崩飞出去,浑身如遭雷殛似地麻了,护腿的革带也让无敌的枪尖戳出了窟窿,踉跄地退了数步,方才卸力止住。再看无敌时,无敌撒开左掌,只以高扬的右手掣枪尾,枪如游龙,猛向斜后方蹿去,又扎中了从身后端枪刺至的军汉小腿处的革带。
    小五只看得愣了神,无敌好似打出生就使惯了这丈余长的坚硬大枪,身步毫无滞涩之感,枪劲于威猛中存一分沉静,疾而不乱,虚实尽其锐,进不可挡,速不能及,神鬼莫测。
    因动武须潜心调息,其神情也不自觉地凝重肃穆,便露了身经百战的底子。
    场边围观的人群中,自有一名慧眼识英雄的男子,紧盯住无敌,带头叫起好来。
    无敌使罢了枪,见让他扎中的十条军汉,连同围观者无不喝采,略笑了一笑,却并不如何自得,较之如今的无名,他已差得太远了,勤能补拙到底也只是补拙,不能胜过天赋异禀之人。
    小五对无敌服了气,看了那带头叫好的男子一眼,便替无敌去向主事讨银子。
    这个当口,无敌交还大枪,余光忽瞥见大殿的牌匾,牌匾四个大字,题着“百蛮破胆”。
    他的娘亲是蒙古人,当年自家马场让中原官兵烧了,这一件事,忽又浮上他心头。
    他心下烦乱,不知自己如何与官兵厮混起来,也不要银子了,转身就往武庙外奔。
    奔至鬼市中,无敌正打算胡乱逛一回,不去想当年的事,以免徒添烦恼。
    “小兄弟,”就在这时,他的肩头一沉,一名男子在他身后说道,“等一等。”
    这声音雍容不迫,吐字清晰有力,语调到末了微微上扬,听之可亲。
    无敌不明所以,依言止步,却不因这声音和善可亲,而是他竟未能察觉身后有人。
    此人能乘他不意,以手搭住他的肩,就能摘下他的脑袋。
    可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代州有什么绝世高手——
    纵是山岳盟五岳门派的掌门,也未必能轻易地搭住他的肩。
    他想不出这高手是谁,回转身看时,面前却立着一名穿檀色苎衣的陌生男子。
    
    第100章 马随其主
    
    无敌回转身定睛看时,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名穿檀色苎衣裤粉底皂靴的陌生男子。
    这男子两鬓间有一道美人尖,把脸衬得犹如桃形,往下双眉细长上扬,两眼凛凛奕奕。
    望来时,笑意全堆在眼角,忽地翻开手掌道:“小兄弟,这是你应得的银子。”
    无敌闻话,往这男子掌中看去,竟摊着一锭五两大小的金元宝,成色极好。
    他将信将疑,擢过金元宝,掂量一番,在衣襟上揩了揩,咬了一记,见留下牙印了才道:“老爷走南闯北多年,就说江湖八门之中,以坑蒙拐骗和障眼法见长的眩门,设法讹人钱财时,也未必能瞒得住老爷——你这个却是真金,使的什么骗术,教老爷看不透。”
    男子摇了摇头,只是笑:“小兄弟你不要多心,你方才使枪,赢了五十两银子,怕是不好携带,我见你走得甚急,让主事的将银子与了我,换作这一锭金的给你带走。”
    说罢,他回过头去,望那武圣庙,一名守在庙外的军汉见状,牵马过来听命。
    他翻身上马,又冲无敌笑了一回,左手覆右手,抱拳一礼,与军汉驱马悠悠地离去了。
    无敌怔怔地目送男子远去,始信天上掉了馅饼,自己使枪挣得了五两金子。
    然而,这个男子分明是不会算账的,就金子的成色,兑成银子已不止五十两。
    如此一想,金子颇有些烫手,好歹数目也算不得多。他寻思了片时,没甚头绪,索性在鬼市子上花了个精光,置办了许多女子用的头面和绫罗绸缎,把予喜鹊作嫁妆。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吕府里外百余扇门窗,尽贴双喜红字,却迟迟不见小五与喜鹊办喜事。
    “好妹子,你到底何时成婚?”无敌急得上蹿下跳,跑去内宅抱厦,问喜鹊道。
    “听姑母讲,”喜鹊对铜镜搽珍珠粉,以红线绞面,疼得两眼含泪,“要看侯爷了。”
    “老爷信了她的邪,你和小五成婚,这是你二人的事,与侯爷何干?”
    “姑母请了侯爷,侯爷要赏光,却又忙于今岁的步骑教阅,只好看侯爷何时方便。”
    这般耽误在代州,迟迟不能去贺兰山,无敌几乎有些痛恨这位素未谋面的侯爷了。
    加之小五近来官复原职,和吕管军一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再与他消遣。他实在闲得无聊,又需寻个开阔的场子遛马,便牵了垂头丧气的小凉糕,一人一马出城去,沿着城外的田埂踱步。
    行至午后,腹中饥饿,见路旁有个摊子在卖牛肉,无敌跳下马来,询问价钱。
    “本是家中耕牛,”摊前的老翁拭泪道,“如今年老力竭而死,胡乱卖几个钱,给我那患病的老婆子买药,也没有人敢买,义士若是看得入眼,随便赏老头子些,也就是了。”
    无敌听了心道,这个奇怪,这等好的牛肉,价钱又随便,怎地无人敢买?
    他有意周济这可怜的老翁,后悔把金子花尽了,幸而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摸出大半来与了老翁。老翁没口子地道谢,给他包了五斤里脊肉,略一犹豫,拉着他的手叮嘱:“义士,若要吃牛肉时,寻个僻静的地头,却不要让代州城内的军爷和差爷发觉了。”
    无敌本想买了带回吕府吃,一听此话,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老翁惭愧地道:“这是侯爷定下的规矩,不许代州军士和百姓吃牛肉。”
    “怎么哪儿都是他,”无敌怒从心头起,“他是牛变的精怪,还不许吃牛肉了?”
    “这怨不得侯爷,牛是用来耕地的,老头子也是没奈何,才拿牛肉来卖钱。”
    “——也须讲情理,牛死了还不许吃,岂不是暴殄天物!”
    想到不能将牛肉带回吕府,无敌仰头望了望天光,又瞅了瞅耷拉着脑袋的小凉糕,心念一动,暗道,左右无事,不如打马去滹沱河旁,一面赏落日景色,一面喝酒吃肉,倒也快活。
    动了这个念头,无敌策马前行,顺道向路边人家买了些盐和一坛黄酒。
    这黄酒,素有“南绍北代,黄酒不赖”的说法,南绍即是绍兴,北代即是代州。
    坐在小凉糕身上,他已扒开封泥提坛灌了一气,入喉是绿豆、冰糖和红枣等物的酸甜滋味,精神为之一爽,又不如何腻人,且还颇有些后劲,便对天笑道:“名不虚传,好酒!”
    如此捱至滹沱河畔,天色已昏黄,河中波光粼粼,红日的影子落在水面,美不胜收。
    无敌把酒坛放下,拣石子搭了灶,把树枝洗剥了,串上细嫩的牛肉,慢慢地烤着。
    这个辰光,夕阳渐渐地沉灭,星辰还未浮出,野径云俱黑,河畔唯有这一处亮着火光。
    一条大河,一点火光,一条汉子,一匹骏马,便是一幅漂泊江湖的活画。
    天高地阔,无依无靠,孑然一身,不必再患得患失,这般悠闲宁静的长夜,再没什么要紧了。
    凉风一阵阵,自河面拂来,柔得似无形的手,在摩挲无敌的眉目。
    他坐在石滩上,心中松快之余,涌起一股子思念之意,却不愿细想。暗道,已这般晚了,风又恁地舒服,我本是浪迹天涯的人,又不怕遇见强人,今夜不须回那憋闷的吕府,且在这河畔对付一宿。
    放松下来,才坐了一会,忽有鸣金收兵之声,又有三军齐声欢呼,震天动地,从上游传来。
    无敌摸不着头脑,侧耳谛听时,只觉屁股底下的石滩隐隐作抖,似有万马如雷滚滚奔腾而至。
    他本能地绷紧身躯,想踹灭火遮掩自己的踪迹,却舍不得酥香流油的牛肉,心道,这些贼军汉,未必就从老爷面前过,若过时,也未必就下马来问,若下马来扫老爷兴时,老爷打他满头包!
    正想着,黑黢黢的夜色中,一面戎锋大旆飞扬而来,许多披坚持锐的骑兵在旆下驰驾。
    打头的五六员身形魁梧的骁将,见了滩头的火光,只向无敌和小凉糕望一眼,并未停留。
    紧随其后,数千骑兵步卒,亦如狼似虎,整齐划一,连作一线长蛇阵,转瞬已奔远了。
    这些戍守边疆的精兵猛将,与无敌在金陵时所见的不同,仿若开锋见过血的兵刃,杀气腾腾。
    即便是无敌,也有一刹心摇似旌,为这恢弘威严的气势所慑——
    这几千人,有来处,也有去处,有齐心捍卫的疆土,生得其乐,死得其所。
    而他,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再没有需他捍卫之物,只是一个空壳子。
    千军万马翻带出尘土,无敌回过神来,收拾了心中的羡慕,忙将灶火护住,怕污了烤熟的牛肉。
    孰料,就在这时,已驰远的军队,自戎锋大旆下,有一人突然拨转马头。
    传令兵见状,不明所以,欲举旗令三军一齐调头。那人只是一摆手,鞭指前方领兵的一名将领,示意人马随这将领回营,便和一个亲信离了队,拍马向无敌策来。
    无敌看得清楚明白,心道,管闲事的贼军汉来了,果然老爷今年犯太岁,就是个悖时鬼!好在只有两个人,动起手来倒也便宜。只是为一顿牛肉厮杀,代州便不是久留之地。
    那人驰得近了,闪身跳下马来,让亲信牵住缰绳,独自踱至无敌面前。
    一双丹凤眼在夜色中如描似画,凛凛奕奕,自红缨亮银盔下望住他,纵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这人的笑声响亮悦耳,无敌只看见一身亮银盔甲,一双贼亮的眼睛,和一口发亮的白牙。
    “来的是谁?”
    “小兄弟不记得我了?”
    这人笑着呼出一口气,动手解下红缨亮银盔,露出一张英俊成熟的脸来。
    只见他的发髻利落地束在头顶,两鬓之间有一道美人尖。这汗湿的尖子往下,两道飞扬的细眉,眉心笑得攒出川纹。鼻梁挺如险峰,至掀起的嘴角,满面英武之色,更添了许多练达的开朗。
    无敌颇觉此人面善,寻思了一回:“你是武圣庙前的金元宝。”
    这人大笑,挨着无敌,在火前哐啷坐下,把银盔扔在身畔:“——金元宝!倒也吉利,我从未得过诨号——嗯,有一个,关外马贼取的,不如这个中听。”说到此处,他勾着头侧过脸来,自下而上端量无敌,又把眉峰向火一挑,拿臂膀轻撞无敌,压低嗓门道:“好香,烤的什么?”
    无敌这才发觉牛肉焦了边,擢起一串,吹却炭灰,把剑眉一轩:“人肉。”
    这人笑道:“人肉没有这个香,闻着脑仁疼,好似桐油烧干了锅子,又臭又闷,齁人。”
    无敌倒了胃口,嗤之以鼻:“说得好似你老兄吃过人肉。”
    “若有人顶风作案,”这人盯住他,煞有介事,一字一句地道,“我便吃人不吐骨头。”
    无敌只一哼,望着这人,咬了一口牛肉:“老爷吃的是牛肉,怎的,你要吃了老爷。不许吃牛肉,哪个牛精变的在作怪?你们侯爷管得了代州军民,却管不了老爷。老爷肚子饿,便要吃牛肉。”
    “侯爷管不了你,”这人笑意更浓,掸了掸护膝的亮银甲片,“世上还有谁管得了你?”
    “老爷天生地长,无君无主,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任谁也管不了老爷!”
    “这牛是杀一头少一头,为逞一时口腹之欲,伤了民生,廪不见粮,一旦遇见天灾兵燹,便是天生地长之人,也得忍饥挨饿,”这人把拇指往代州城一划,“小兄弟你肚子饿,我请你去吃好的。”
    无敌见他语重心长,便不好发作:“倒也是个会念经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武人惜马,耕者惜牛,但卖牛肉的老翁,只因牛老死了,须银子给老妪治病,才卖与我吃,这个又不碍着稼穑。”
    这人听罢,赞赏无敌济贫,紧接着便凝眉问:“是哪户人家死了牛?我教公人告知百姓,凡家中耕牛老死,可向衙门借钱买牛,三年内以粮抵还。这一条已施行了五载,如今却还有人不知此事。”
    无敌见他通情达理,似管事的,便道:“是我来时遇见的一个老翁,看样貌十分年迈潦倒。”
    这人细问老翁摆摊之处,调转头,牵马待命的亲信立即奔来,听了几句吩咐自催马走了。
    无敌耳力过人,听得他教这亲信去寻老翁,查明原由,酌情处置,便也不多过问。
    这人对无敌笑道:“小兄弟放心,若果真如你所言,我必尽己所能,使这老翁以后好过些。”
    无敌一摆手,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只顾埋头吃喝:“你太抬举我了,我并非大侠大义之士,你们代州百姓过的好不好,不干我的事,我没什么不放心,不要再妨碍我吃牛肉,也就是了。”
    这人不转睛地盯住无敌,眼中颇有深意,仿佛从未认识无敌,对这少年人心口不一的性子有些惊奇之处,又仿佛与无敌神交许久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笑了一笑,也拿起一串牛肉来吃。
    无敌劈手抢过:“你老兄须要脸,口口声声不吃牛肉,怎地吃起白食来?”
    “这个不碍着稼穑,小兄弟你说的,我练了一日兵,嗓子哑了,肚子也饿了。”
    “要吃你自己烤,还有三四斤牛肉,老爷不收你银子,却不要吃老爷烤的!”
    这人依言行事,自袖中拔出匕首,把牛肉挑在匕尖,一只手越过无敌,捞过油纸包打开,取盐熟练地洒匀,拎酒浇些在肉上,摇了摇头道:“可怜我练了一日兵,还要亲自烤肉吃。”
    无敌听他讲话,看了一眼,暗觉新奇,不由得道:“怎地浇酒,你倒是会吃。”
    “这里脊肉,本是细滑之物,以黄酒去腥抬味,更显鲜嫩,”这人侃侃而言,将牛肉在火上轻晃数回,猛一抬匕尖,将牛肉翻了个面,又在火上轻晃数回,“我这个火候,比你的如何?”
    无敌待要置评,这人将匕首连金黄剔透的牛肉片,交至他手中,自夺了那串让他烤焦的吃道:“这烤焦的肉虽酥脆,却不宜多吃。我与你不同,身体已长成,借花献佛,总非不劳而获了。”
    无敌擢着匕首,尝了尝这蕴着酒香的牛肉片,只好吃得没把匕首也吞了:“什么话,长什么身体,老爷也长好了!这个牛肉沾了黄酒,确是别有一番滋味!你在那代州军中,怕不是做厨子的?”
    这人拍膝而笑:“小兄弟真是料事如神,不是我自夸,代州军至少有一半人,尝过我的手艺。”
    无敌边吃边摇晃脑袋:“牛皮吹破了天,代州军有多少人,你一个人,能管半数人的饮食?”
    这人神采飞扬,望天比划:“我军中的锅,那叫一个大,羊一头接一头下去,就像下饺子。”
    无敌瞪眼看他比划的尺寸:“女娲炼石的锅子,也不如你的大,你须去补天了。”
    “小兄弟你不信,改日随我往雁门关瞧,我那军中,还有一指射箭法,保管你没见过。”
    无敌本是长于射箭的,此一言挠在痒处:“莫不是戴象骨韘射?”
    这人把头一摇,一副守口如瓶的神气:“去了便知。”
    无敌拒绝道:“听闻你们军纪严,带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去时,你的脑袋怕要挂在旗杆上。”
    这人笑了笑,倒也并不强求,吃饱喝足,戴上红缨亮银盔,起身抻了个懒腰,牵了坐骑欲打道回府,余光瞥见遍体雪白的小凉糕,又来了兴致,也不顾自己的坐骑了,便去抚小凉糕的鬃毛。
    无敌见了,心下隐隐有些不快:“我这匹马最是烈性,仔细它踢碎你的脑袋。”
    这人似十分识得马,全神贯注,不住安抚地道:“不怕,吁,听话,好孩子。”手掌在小凉糕颈下背上摸了数回,竟把小凉糕哄得立稳了前蹄,任他大肆揉搓摆弄,只不知所措地望向无敌。
    无敌看得忘了吃酒,除他之外,能让小凉糕这般温顺的,本来只有无名一个。
    这人一边爱抚一边夸赞道:“真是一匹好马,来,让本将军瞧一瞧,是公是母,可曾割骟?”
    说罢,一手按住马鞍,一手竟往马肚下探去,把小凉糕这一匹马惊得甩尾直往后退。
    无敌也是头一遭见人对着他的坐骑耍流氓,不由得跳起身来喝止道:“别摸了,是公的!”
    这人便住了手,却把小凉糕的马臀拍了一拍,对无敌笑道:“不曾割骟,却难怪你道它烈性。”
    小凉糕似立不住了,四蹄抖抖地,原地踏了数回,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眸,好悬没落泪。
    无敌夺过缰绳,小凉糕便低头往他怀里拱,让他拿缰尾照耳尖打了一记:“没出息的东西!”
    这人牵过自己的黑马来,黑马生得神俊高大,微微歪了歪脑袋,憨呆呆地看着雪白的小凉糕。
    “我这匹军马是自幼骟了的,”这人抚着黑马油光水滑的皮毛说道,“便要驯服得多。”
    无敌哼了一声,见此马甚憨,当真是马随其主,便指桑骂槐地道:“只怕把脑子也骟了!”
    
    第101章 兵者诡道
    
    无敌道是黑马把脑子骟了,这人听了丝毫不着恼,翻身跨上黑马,拍鞍而笑:“我这一匹割骟的军马,唤作绝影,是代州军中的头马。不如何活泼,却久经沙场,冲锋陷阵,屡立奇功。便是我,也让它救了数回。你的小马驹,追得上它时,我送你一锭金元宝。”
    无敌听出了奚落之意,喝道:“什么小马驹,颠倒不识货!老爷这匹白马,名唤小凉糕,生得纤细修长,却是纵横江湖、堪托生死的龙驹!追不上你的骟马时,老爷倒给你一锭金元宝!”
    这人大笑,前仰后合,忽于鞍头一按身,银衣骏马疾掣如电,沿星月生辉的滹沱河畔驰远。
    无敌不知这人为何发笑,咽不下这口气,把灶火踏灭,跃上鞍拍马道:“小凉糕,追!”
    小凉糕没奈何,让无敌再三催逼,烈性发作,狂涛骇浪似地往前冲涌,转瞬已赶至黑马旁侧。
    无敌迎风立起身,去抓那人的红缨亮银盔:“老爷须揪你下马,你便知老爷的马厉害!”
    这人道了声“怕是不易”,提辔拨转马头,黑马猛地扭身扬首,抬起两只前蹄一纵,带这人跃入河中,旋即又翻起两只后蹄,健浪地尥了一个大蹶子,溅了无敌和小凉糕一身水花。
    无敌抹了把脸,一屁股坐定,骂骂咧咧地道:“贼阉马,却不要走!”
    此处的河水只有齐马肚深,他便也催小凉糕涉河去追。小凉糕让黑马泼湿了浓密的银睫,急晃晃一下子扑入水中,左前蹄恰踏上一块湿滑的河石,扬颈惊嘶一声,好悬没崴得跪跌下去。
    他见势不好,拧腰把浑身分量骤向右挪,总算稳住了马,葛衣却已浇得湿透。
    黑马是代州军的头马,听得小凉糕惊嘶,本能地转头,甩动厚亮的鬃毛,轻嘶以示安抚。
    小凉糕本以豆沙包为首,自打离了豆沙包,如离群的羔羊,正暗觉孤单迷茫,忽又遇见一匹鬃毛茂盛的头马,不禁垂下头来,耷拉着濡湿的耳尖毛,呼地喷出鼻息,不搭理黑马。
    此时,黑马已驮自家主人上了岸。那人颇识得马,见小凉糕垂了耳朵,打觑问无敌道:“纵横江湖的小凉糕,如何却羞羞怯怯,不识得水性,在滹沱河里栽了跟头?”
    “你这贼军汉使诈泼水,”无敌施尽解数,总算引小凉糕涉过了河,“倒来问老爷!”
    这人笑道:“兵者诡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乃用兵之道。一个人,若精通阵法、骑射这等的小技,却疏忽了谋与略,便只是小家子气,难免马失前蹄。”
    无敌见他为人开豁,不以使诈为耻,反倒以不使诈为小家子气,不由得哼了一声。
    这人敛起凤目,望着前方的一片昏暗的林子,正经了神色,又对无敌讲道:“小兄弟,马与人的秉性,其实极为相似,皆是心思敏锐,趋利避害,畏死乐生。
    而马中最骁勇善战者,也并非视死如归,只是疑而不惊,怯而不乱,看似呆愚罢了。
    当真要考验你我的坐骑孰优孰劣,不妨纵马趁夜色穿林而过——
    马的双目生在头颅两侧,不能看见前方的草木。在林中疾驰,目不视物,只有信赖主人。
    若不信赖主人,害怕撞个头破血流,乃至趋利避害,发狂将主人摔跌下鞍,便不是好马。”
    无敌听罢这番浅显的道理,颇以为然,又暗觉其中机锋深藏,似有劝诱之意。
    他便不言语,抚了抚小凉糕的脖颈,心知此马落水已受了惊吓,不宜再经受这等的考验。
    可遇见这个懂马的同道人,与割骟的黑马相较,小凉糕又显得娇气许多,如何甘心?
    何况兴致也正昂扬,便把缰尾在小凉糕的臀上笞了一记,一马当先驰入林中。
    小凉糕的前蹄已是不稳,摊上好胜的无敌,在密林中风似地闯冲。不由得双耳高竖,两睛上吊,连雪尾也夹在了臀底摆动,总算是艰难地维护住了未骟的江湖好马的体面,不曾摔下无敌。
    而黑马与其主一心,无意与这一人一马较劲,也就不着痕迹地放了水,以免再出差池。
    在红日东升之时,无敌率先策马出了林子。他跳离了小凉糕,把缰绳一扔,见此地甚是平整,似农户晒谷的坝子,铺着几张篾席,堆着十余个秆草垛,就毫不客气,扯草来喂小凉糕。
    这人也下马来,黑马当即低下滚热的脖颈,唇齿空自咀嚼着,去嗅小凉糕身侧雪白的皮毛。
    小凉糕受了惊,往后一扬,抬起左前蹄作势要打,却又不好真打,就地刨了一个小土坑。
    无敌扎好一束秆草,回头就瞧见这个委屈的小土坑,不禁怒火中烧,教训小凉糕道:“真是个没出息的,做了马也怕耍官威的,它是马中的公公,你怕它作甚?”
    穿亮银盔甲的人听了,几乎笑裂了桃似的脸庞,揉搓腮帮子,摇着头连连摆手。
    无敌通宵达旦地与之比马,见识了黑马的能耐。虽认定辕门骟马,伤了马的天性,却也有些佩服其驯马的本事。望住黑马,口中说道:“只是这马好,你便不让我,我也只是输了马。”
    这人缓过劲来,好容易收住了笑,搔着黑马的脖颈,掀出底下一片血红的皮肉,说道:“不瞒小兄弟,我这匹黑马绝影,为大宛的汗血宝马与西域大食的良驹所生,本就是无价之宝,旷世罕有。小凉糕出自民间,却能与它并驾齐驱,可谓是沧海之遗珠,难能可贵。”
    “有什么了不起?”无敌牵住小凉糕,喂着秆草说道,“我也有一匹好马,是蒙古红马,不如这杂胚子骟马高大,却雄悍至极,草原上的狼也怕它。只不曾带来,带来时,便知高下。”
    这人的神色肃穆几分:“蒙古马确实雄悍,纯种的大宛汗血宝马,也不是它的对手。”
    无敌只一哼:“你见过纯种的汗血宝马?我家曾有一匹金色的,庄严远胜凡品,立在烈日下,毛色比金子还要滑闪,一旦疾驰发汗,遍体作赤色,如烈火霞云,人见人惊,马见马怕。”
    这人听得悠然神往:“这等赏心悦目的大宛良驹,只怕整个中原,再也寻不出第二匹。”
    无敌眼中忽地浮出戾气:“再有一匹时,你老兄兵权在握,想必一定会弄到手了?”
    这人摇头叹道:“依我之见,纯种的汗血宝马,再如何神骏,也不如蒙古马好使。
    古有一战,我说与小兄弟你听,便知原由。彼时,中原天子,觊觎大宛的汗血宝马,派使臣前往讨要。此马本是大宛的镇邦之宝,大宛便不与天子。天子盛怒,遂调兵遣将,远征大宛。
    这一场远征,凡识些兵法的,便知屡犯兵家大忌。两万将士途中已伤亡过半,最终大败而归,只剩了百余残兵。天子颜面无光,又派大军讨伐,终于屠了大宛,掳获汗血宝马两千余匹。
    行至玉门关下,两千余匹汗血宝马,已死了大半。而侥幸存活的,充作军马,虽扬了一时之威,却因水土迥异,一代比一代孱弱娇气,渐渐地绝迹。论起个中的得失,委实令人扼腕。”
    无敌听罢,神色柔和了几分:“若当初,驻扎在贺兰山下的是你,也许我便不会如此。”
    这人微皱的眉宇,似浮着些困惑,寻思了一回,笑道:“此话怎讲?”
    无敌道:“我家以养马为生,在贺兰山上有一处马场。因得了一匹汗血宝马,惹来了官兵。官兵先是借故刁难我娘,让我刺伤了一个,寻着滋事的由头,便兴师上山问罪。我自剖腹抵罪,官兵却不守承诺,杀害我双亲,火烧马场,妄图掳走汗血宝马,似要献给谁。可惜的是,我家的汗血宝马,是要认主的。在它眼中,官兵与狼虎无异,如何肯从?当即撞下山崖,摔死了。”
    这人听罢,眉间攒起了川字纹,半晌才问:“你可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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