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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祭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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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高过于六一头,整日里河东狮吼、将相公呼来喝去,也怪不得于六要来这花街柳巷,偷偷摸摸与白启交好。
于六是个爱好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闲人,也不出仕,一身文人墨客的柔弱酸腐气息,偏生白启还就吃这一套,因而此前画舫游湖时,会想出“晒墨宝”的主意。可惜此刻的他,别说是执笔走墨,就算是一句完整人话,恐怕都再难说出来咯。
“我、我不知道啊我!”于六急得满头冒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围在白启的床边团团踱步,唉声叹气,“唉,要是当时我跟着启官儿一同进去就好了……”话音未落,他又意识到不妥,赶忙怯怯地转头去看鸨父。
鸨父大约刚过不惑之年,这在寻常人中算不得老,但在花柳行当里,却已到了名副其实的风烛残年,是该要退休的年纪。想当初,他也是红极一时的南馆头牌,人精明,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早做打算,因此没有像多数小倌那样,锦衣玉食地花销完毕,而是将所得赏钱,统统攒了下来,待到合适的时机,盘下了这个供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如此,即便人老珠黄,亦可衣食无忧,他可不相信那些臭男人,曾在床笫之欢后信口开的河,说要为他赎身之类的鬼话。
鸨父冷哼一声,瞪了于六一眼,复而又转眼望天,不说话了。
鸨父自然有他生气的理由。这于六的夫人,曾到南馆来闹了好几回,把鸨父搅得不得安宁。他已明言说过,请于六莫要再光顾了,此处庙小、供不得这尊是非菩萨。可于六架不住白启的勾引,虽说他俩之间谈不上情真意切、相守相许什么的,可男人么,见了漂亮的野花儿,总是管不住裤裆里那一发长枪的,不是么?
于是今晨,于六竟又绕过前厅,从后院翻墙进来,与白启私会。既是秘会,自然不能去白启房中,两人寻思着柴房清静,就想着躲去里头翻云覆雨。偏生这于六还是个皮薄的主儿,怕里头有人,让白启一人先行进去查探。
结果,等白启失了魂一般、踉踉跄跄地飘出来,于六料定了里头有什么可怖的鬼魅,启官儿这是中了邪,他可不敢一个人往里头瞎闯,立刻大喊大叫地跑去前厅找人。如此闹了一番,等众人再去柴房查看时,就算里头原先真藏着什么邪祟,也早已人去房空了。
于六懊恼地拉扯着头发,说了半天,也就能说出这一通没用的来,完了还没出息地一跪,求鸨父和齐魅高抬贵手,可别将此等丑事传出了南馆。否则,他的夫人与高堂岳丈们,定当要了他的小命。
齐魅望着他那副模样,毫无一点大丈夫敢作敢当的魄力,心中感叹,白启真是傻得可怜,这“中邪”恐怕不是今时今日才发生的,应当说,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启官儿也是早已中了这于六小人的负心邪。
第30章 驱鬼天师
“呵!”一声嗤笑,伴随着一个松子壳儿飞过来,将将砸在了于六的脑门上。
陶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一只脚,磕着一盘儿炒松子,不咸不淡地看着好戏。这一声“呵”,算是他的评论,那一枚“飞镖”,算是他无声的喝彩。
什么时候连一个妓馆小厮都敢这般无礼了?于六蹙眉,心中愤然,但他自觉理亏,敢怒不敢言。
齐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投了过去,正对上陶铁那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嘻笑。陶铁怕主子生气,便又收了笑容,专心嗑松子去了。
南馆里头又出了这等诡事,该对其保密的闲杂人等,自然是要一律回避的,就连负责照看白启、等他们从擂台归来的人,都是齐魅能信得过的表妹陌尘。因此,他故意让陶铁参与其中、聆听全程,当然有他的用意。
他就想看看,陶铁会不会做出任何不自然的举动、或者神情,表现得就像那个罪魁祸首。毕竟,与饕餮有着谐音名字的男人,一离开他的视线,去捣鼓什么“面膜”,白启便恰恰好出了事,任谁都不可能不起疑。可陶铁如此淡定地吃着小食,倒真像是个与之无关的局外人。齐魅也看不分明了。
“没别的事了吧?那我、我能不能回去了啊?”还跪在地上的于六,试探着小声问道,“这启官儿,一看就是中邪的征兆,我又不是驱鬼天师,留在这里反正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让我早些回去歇了吧。我也、我也着实受惊不小啊……”
鸨父的目刀又射了过来,寒光凌厉。白启同那些低阶的小倌儿可不同,也算是他摇钱树上的一根金枝杈,折损了,实在可惜。
于六赶忙举着两手投降说:“我、我保证,回去以后立马请个法力高强的天师过来,给启官儿除邪祟!成不成?成不成啊?哎哟,求你们放过我吧,啊?”
鸨父本想说:“不用了,你请的天师能管用才怪!之前第一回 出事的时候,我们早就从黄觉寺请了大师过来,诵过经、压过邪了,不也照样没用?”
可齐魅竟抢在他前头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就静候六公子请的天师了?”
鸨父和陶铁同时望向齐魅。
鸨父是不解。对于齐魅的背景来路,他虽并不完全清楚,但既然皇宫里来了钦差,说要让齐魅潜伏于此调查邪祟之事,他本以为,齐魅自己就是个类似“捉鬼天师”的人物,因而听到齐魅说,需求助于别的大师,心生疑惑。
而陶铁的眼神,复杂里带着玩味,就更让人读不懂了。
“天灵灵、地灵灵,男女妖精快显形!天兵天将我来请,王母娘娘急急如律令,邪灵恶祟统统去!去去去,去去去!”
大师是个白毛老儿,基本光溜溜的头顶中央,竖着一个髻,随着他窜上舞下的激烈动作,一摇一摆的,煞是有趣。再看他两只眼睛,有些对睛,似是集中一处,盯在了自己红彤彤的鼻尖之上,滑稽得很。
他手持二柄桃木小剑,上头晃动着二十八颗金铃,叮叮作响,闹出了很大一番动静,除了坐在那里、目光僵直、依旧只会呆呆看着虚空中一点的白启,在座其余众人,皆是都被他吸引去了目光。尤其是陶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拍手叫好,就好似大师不是在驱鬼,而是在演杂耍猴戏。
齐魅当然知道,所谓大师不过是江湖骗子,可他就是想看看,陶铁会作何反应,是否依然淡定如初,毫无破绽?
“阿铁,你看这张天师,厉害不厉害?”齐魅刻意问道。
陶铁又吐了一枚松子壳儿,晾在桌案上,适时送上奉承:“嗯!厉害,厉害得很啊!我看啊,启官儿有了天师的法力护持,清醒之时,那是指日可待啊。”
大师一听这话,乐了,暂停了舞蹈,夸了一句“年轻人、目力真好”,随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泯一口茶,暂歇片刻。
陶铁又道:“天师,我想问问,除了驱除邪祟之外,你测字问命的功夫如何?”
张天师咽了一大口茶水,喉咙里咕嘟打了个响儿,才不紧不慢说道:“本天师主要的功夫,都在降妖伏魔上,至于这江湖测字么,并非主业,但也略通晓一二吧。怎么,你想测字?”
“是啊是啊,天师可否给小的看看这个字?”
天师凑过去,见桌案之上,摆着一个工工整整的大字。陶铁甚至都没用手指头拨弄,而是直接从口中,吐出吃剩的松子壳儿,准确拼就而成的。
天师说道:“这是一个‘片’字……片字,骗……好啊你!你这个年轻人,你到底是何意思!”
陶铁一眨眼,齐魅就知道他要耍花样。果然,取“片字”的谐音,陶铁这是在讽刺张天师是个骗子呢。
天师有几斤几两的真本事,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立刻老脸憋红,举着桃木剑,一副“誓要你小儿给个说法”的跳脚样子。
陶铁呢,则大笑着从椅子里跳了下来,左躲右闪地逗着老头玩儿。
齐魅一扬袖,制止了这一场胡闹:“哎哟天师,稍安勿躁。齐魅还有事要向天师请教呢。”说着,他从袖中伸出一掌:“烦请天师,帮我看看姻缘罢?”表面看,这话像是对张天师说的,可齐魅的目光,一瞬不瞬,盯在陶铁的脸上,含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
第31章 两世姻缘
齐魅帮张天师打圆场,老头求之不得,他赶忙丢了剑,表示“不跟你一般计较”地瞪了陶铁一眼,便凑过去,想要拉了齐魅的手来细看。
一只大掌,有力地抓在老头肩上,甚至都能听见那把老骨头的嘎吱作响。陶铁的语气,含着浓浓的威胁意味:“只准看,不准摸。”
天师这才知道,这年轻人真不是好惹的人物。伸到空中的手也尴尬僵住,只盯着齐魅掌中纹路,左端右瞧地寻思措辞。
齐魅的姻缘线,当真蹊跷。起先,是势如破竹般深刻直下,似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缘劫,横亘在他的命轮里,叫他爱得难舍难分;但到了中途,竟又岔出去一段,似与又另一人发生纠缠,飘飘忽忽,又不甚清晰,而那还不是终点;最奇异的,是那早先已经断了的一段陈缘,又在某一时刻接续上,自那之后,便是斩不断、理还乱的生死纠缠。
张天师反复挤弄着眼,除了骇然称奇外,也解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师,究竟如何?”齐魅催促道。
“这、这个……”
搁在他肩头的手又收紧了:“是呀天师,我也好奇,我家主子的姻缘,可是我最挂心的事了。天师可要好、好、地作答……”
天师感到颈后有些发凉。反正不管他怎么答,恐怕都不能叫这两人满意了。他一闭眼,也就豁出去了,乱解一气道:“那个……魅官儿恐怕,与那命定之人有两世姻缘,就算……呃就算此生不能足愿在一起,下辈子,下辈子定然也会继续纠纠缠缠、至死方休!”
此生不能在一起。
齐魅和陶铁都听闻了这句,放在心头,各自重复了一次。
齐魅是若有所思,而陶铁,则是直接把人给拽得转了个身,拉到一边道:“那么天师,请再帮小的看看因缘罢?”
张天师是真怕了两人了。本来嘛,床上坐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就够奇怪的了,再遇上这两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主儿,一个还满眼威胁、手底下力大无穷,他都想不要酬金、立时转身出门走了,可无奈被陶铁抓住,非要让他接着看手相。他内心叫苦不迭,也只能屈服,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细瞧。
这不瞧还好,一瞧,吓得张天师的七魂六魄都快离体了。只见陶铁摊开的掌上,本无丝毫的纹路,可忽然之间,一道极细极深的墨线,便从手掌一侧渗了出来,慢慢、慢慢地延展,像极了用一支看不见的工笔在描画。
“邪、邪、邪……”张天师瞪着眼珠子,惊诧地话都说不完全了。
这不是邪祟是什么?我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啊!难道自己装腔作势,假意驱赶的邪灵,就在眼前,还有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齐魅闻言,目放精光,立刻追问:“邪什么!”
可待他走上前再低头一看,陶铁手掌上的纹路,根本寻常无比,就是普通人的三道浅痕而已。
张天师也怀疑,刚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立刻纠正道:“邪……斜的!我说这位小哥的掌纹是斜的,嘿嘿嘿,哈哈哈……”天师在心中默默长舒一口气,这小哥若真是邪灵,那自己还是不要随意说出来、惹上麻烦得好。
陶铁带着笑意嘲讽道:“我当是什么斜的呢,大家的掌纹不都是斜的吗?若有人三条掌纹都竖得笔直,那才真是邪性了呢,你说是吧天师?”
“呃是啊是啊,”张天师抹汗道,“时辰也不早了,本天师也该回去歇息了。这降妖驱魔,还真是一桩累人之事哈……”说完,这老儿就脚底抹油,直往门外跑。
齐魅赶忙道:“阿铁,你留在这里,同义父(鸨父)一起照看启官儿,陌尘,随我一道送送天师。”
到了门外,齐魅掏出银两,喊道:“天师,稍等片刻。难道你连酬谢都不要了?”
天师因为刚才的事有些慌神,这会儿经齐魅一提醒,总算想起来自己此行,也不能白白受惊,于是又屁颠屁颠地往回折返过来。
齐魅凑到陌尘耳边小声道:“你护送天师离开,一定要问清他方才在陶铁手上看见了什么。还有,你去我房里取了‘琴思’,立刻回镜山去,将琴交与长老们,让他们设法查清,那琴弦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听明白没有?”
“可是……”陌尘本想说,自己不愿离开齐魅哥哥,可她也能看出来,这个陶铁万分可疑。自己灵力低微,留在这里,恐怕非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被对方押为人质,拖了齐魅哥哥的后腿,现下里,查清楚真相才是最要紧的。于是她改口道:“是,家主!”
齐魅向她点点头,又转身朝里屋去了。他相信,就算陶铁真是邪神,就这么说会儿话的功夫,还有鸨父在旁,白启不至于就糟了他的毒手吧?
他一回屋,果然见陶铁若无其事地举着一颗松子,凑在白启眼前问:“启官儿,香得很,你吃不吃?”
第32章 如坠梦魇
齐魅眼前被迷雾环绕,四周一片黑寂,前头一束幽光。
他慢慢探着脚步,拂袖,试图挥去那片碍眼的遮障,可雾气森然,不知从何而起,亦不知往何所终。耳畔能听到幽幽低语,缈缈窃窃,似是从看不见的时光裂隙中,泛上来的清浅呢喃,仿佛是在向他泄漏一个秘密,可齐魅听不清,这气氛里,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诡秘。
齐魅不知,自己现下里身在何处。他本能地张口唤了声“阿铁”。他甚至伸了手臂,想要摸到那个、能令他安心的高大存在,那位整日跟在他身边的随侍,俨然已成了他意识深处的倚靠。可转念一想,自己怎会生出来这样可笑的念头呢?到如今,他连对方的身份都没弄清不是么?那毫无缘由的依赖感,又从何而起呢?
齐魅切断思绪,壮着胆子,对着前头如梦似幻的幽光,问了一句:“有人么?”
“咚、咚、咚”,一个脚步响起,像是踏在幽空中,某块冷硬的石板上,沉闷,强大,坚定,却像是在步步远离。
齐魅顾不得细想,抬步追了上去。
忽见幽光中,浮现出一只巨大黄目,镶嵌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从黑衫的破洞里透出来。那眼睛,正收缩着墨黑的瞳仁,含着狡黠,与齐魅对视。它像是能照见人灵魂深处的鉴镜,只稍一瞥,便让齐魅通体生寒,呆立犹如木鸡,猝不及防地,意识就照着某个深沉的梦魇里,跌落进去了。
齐魅自诩是有定力之人,却也很难抵挡那黄眼的蛊惑。他颤着唇瓣,想要喊住前头人:等一等,停一停,你是谁?你好熟悉?可喉咙口,仿佛被无形的荆棘卡住了,只剩了惶恐和怔忪,齐魅就那样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无力地跪跌下去。
“怦”的一声,齐魅双膝坠地的声响,真让前头那人停下了脚步。缓缓地,他转过头来,俊逸的轮廓,如天神一般刀凿斧削的侧颜。啊,那不正是齐魅方才,想要找的人么?可仔细一看,他似乎像是陶铁,却又不全是,至少不是齐魅的那位顽皮小厮。那张阴恻恻笑着的脸上,就像戴了一副无波无澜、毫无情感的面具,叫齐魅心慌、想逃。
那个和陶铁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男人,嗫嚅着嘴唇,是在对齐魅说着什么。可齐魅的耳朵里嗡嗡然,就像堵了两团棉絮,努力想要分辩,却又听不清。
他急急地咿呀着,挥着手想让“陶铁”离得更近。
像能听到他心声似的,男人果真转身,步步逼近了。
可他向前伸着的那一只手,全然不似要扶起齐魅的姿势。相反的,他把五指张开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像是要箍住猎物的吼颈那般,倏然用力,就着虚空,狠狠一握——顿时,齐魅感到喉头一窒,一口气血卡在嗓间,连同生息一起,被阻断了!
他挣扎着,想要抬手解了那无形的桎梏。可他全身无力,别说是抬手,竟连眨一眨眼皮的气力都没有了。唯一被这变故冲破的,是他耳道中那无形的堵塞,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没错,就是陶铁的声音,但没了平日里惯常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犹如修罗夺命一般的森凉。
他说:“两世姻缘。好呀,既然,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我便杀了你吧。直接跳入下一世,来生,我们再续前缘,再做那生生世世、纠缠的比翼双飞鸟,如何?多有意思。”
“唔、不……不……”齐魅拼尽了力气,竟然只能憋出这一句。
“不?不什么?你不想死么?那好啊,我不杀你,而是由你……你自己杀了自己罢!”
话音刚落,齐魅便不敢置信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像牵线木偶般,覆上了自己的脖颈,毫不犹疑地收紧,再收紧……
“吱吱嘎嘎”,脆裂欲断的声音,犹如光阴之轮上,无力弹动的杼机。自己的生命纺锤,已然失控,在尘光暗影中,凭着男人的意志胡乱旋转,散落一地的,是再也续不上的断线……
“呼——哈——”齐魅自黑暗中坐起,豆大的香汗,沁湿了额头,濡湿了青衫。
“啊!你怎么在这里!”方才在梦魇中才见过的那张脸,此刻又出现在了月光下,叫齐魅吓得好一哆嗦。
自窗棂里漏出来的月光清寂,也洗不去男人、不知是真是假、满脸关切的深情。他侧着身,手肘撑在床头,好似已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从旁观望了齐魅许久。
一方香帕,挑在陶铁手上,覆上齐魅的侧颊,轻柔点动。男人用疼惜的目光,追随着替美人拭汗的指尖,问道:“魅官儿方才做恶梦了么?唉,如果阿铁能跟随你进到梦里,一直在旁保护着你,魅官儿兴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罢?刚才你唤我的时候,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却怎么都叫不醒你,真叫我好一阵担心……”
刚才,我在梦里叫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床头?他真的有叫我么?我在惊恐中陷得那么深,都已到了叫不醒的程度了?那么,我在梦中的彷徨无措,都被他尽收眼底了么?而他,真不是梦中那人么?
一连串的疑问,自齐魅心中生起。现实连接着梦境的彼岸,亦真亦幻,谁又能看得清?望着对他一脸谄笑的陶铁,齐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巨眼,控制,自尽。兴许那梦境,并非是齐魅的胡思乱想。
他一咬唇,做了个决定:“阿铁,启官儿的病,就交与你照料了。我想,以你的本事,应当……不会让他出什么意外的吧?”诘问的眼神,望进了陶铁的眼里。
陶铁与齐魅对视片刻,释然一笑:“好哇,全凭魅官儿吩咐呗。”
齐魅嘱咐道:“那你可要注意了。得了疯病的人,最易寻了短见。启官儿若在阿铁的看护下出了什么事,我可要拿你是问的啊!”
男人将抹上香汗的帕子抵在鼻尖轻嗅,如闻花香:“魅官儿,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齐魅不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深沉的夜幕。屋外的黑雾又浓了,那是饕餮的邪力,又有了将要苏醒的异动。
第33章 春宫唤魂
“对了,咱们慢慢儿来,一个一个,每个人呐,给咱们启官儿,讲解一页你最喜爱的春宫。看看谁,能将他丢掉的魂给唤回来!”
神识不知在何处遨游的白启,被陶铁架到了小院儿里,坐在藤椅上,两眼失神、颓然望着前方,全然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
虽说齐魅将照顾白启的活计交与了陶铁,可陶铁才不会像伺候齐魅那样,精心地伺候白启,只是将他的头发随便挽了,直直地竖在头顶,发髻上头还飞着三两根鸡毛乱发,颇有些滑稽。
陶铁倒好,一派悠闲,搬了张低矮的柳木小凳,叠着腿继续嗑松子,一边指挥着其余不接客的小倌儿们排成一队。
小倌儿们手里,各自拎了一页纸,叽叽喳喳地议论,窃窃私语地调笑。这场景,不像是要给白启治病,倒像是热热闹闹地排队赶集。
鸨父和齐魅坐在一旁的回廊上,交换了一个眼色。
鸨父忧心忡忡,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真要随着陶铁这样子胡闹?白启得病的事,不保密了?
齐魅淡定地摇一摇头,意思是:随他去,我自有打算。
齐魅算是半个钦差,鸨父心中再有疑虑,也只能听他安排。更何况,之前发生了那么多案子,按照他自个儿的方式,一个也没查出过端倪,还不如信齐魅这一回,看看他有什么好法子。
“啪!”那头,陶铁伸到白启面前打了个响指:“嘿,我说启官儿,醒醒了,打起精神来。听听看,你生前、啊不是,是你的‘魂儿’在世的时候,最爱的荤段子。”
白启当然还是毫无反应,但陶铁这就算给白启交代完了。他转过头来,对着排在第一个的那小倌儿挤弄一个眼色:“小美人儿,你可以开始了。”
被唤作“小美人儿”的那个,脸上立刻起了红晕,毕竟是对着陶铁这样一位英俊的大男人。他有些紧张地揉一揉手中纸,本来准备好的词儿,顷刻忘了。
后头立刻有人起哄:“哟,阿铁小使唤,你不是一向只称呼齐魅哥哥为‘美人’的么?还说什么,我们都是石头刻的俗人,只有你的魅官儿,是璞玉雕的天仙。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竟然管宁官儿叫‘美人’,这真是破天荒的稀奇事儿呀!”
陶铁挑着眉,在自己下巴上摸了两下,笑而不答。
又有心思玲珑的,立刻想到了缘由,故意把手拢在嘴边,朝着花魁哥哥所在的方向,扯着嗓子喊:“我知道了!还不是因为齐魅哥哥,将自己的贴身小使唤,拨去给启官儿用?咱们阿铁伤心了,因此呀,口不择言了。唉,也不知齐魅哥哥听见没有,心里头呀,懊恼不懊恼,该不会,吃上我们宁官儿的飞醋了吧?”
一众人全都往齐魅那处斜眼,陶铁也就势,将暧昧神色往正主那处飞。
齐魅面对众人的挑拨,充耳不闻。他抬着一脚,坐于廊上,徐徐摇着团扇,遥观远处的一只金丝雀,挂在树梢上,于楠木笼中蹦跳起舞的样子。红衣罗裙,自松木回廊边沿垂下,一直铺陈到镶嵌着碧绿青苔的方石之上,好一派悠然自若的闲适。
众人见齐魅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扫兴。
陶铁更是蹙眉不耐道:“行了行了,宁官儿快开始吧,可别让我们启官儿给等急了。回头,要是启官儿的魂魄飞远了,你就是上演一出活春宫,都叫不回来!”
“启官儿启官儿,你看哈,这一势,是最基本的云雨姿势。”
宁官儿指着手中撕下的书页,上头绘有两人,一人躺于塌上,双腿张开,扶着自己的腰身微微上挺;另外一人,则立于那打开的双腿之间,将巨龙推入洞中。
“这一势啊,最考验咱们小倌儿的腰力。当初咱们一道训练的时候,你还笑着打趣说,自己的腰快断了呢,你还记得么?”
见白启还是凝望着虚空一点,毫无反应,那小倌儿也颓了,叹口气说:“行吧,好怀念当初,咱们同为新人受训的时光。就算如今你得了癔症,魂儿不知上哪儿去仙游了,就让我再念一次,这一势‘如梦令’旁边的配词给你听,也算送一送你罢?‘一夜雨狂云哄,浓兴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节酥熔难动。情重情重,都向华胥一梦。’”
陶铁在旁听得直乐,听罢还意味深长地,瞥了那宁官儿的腰身一眼:“真这么有力么?改日咱俩试试?”
“去!”那宁官儿娇羞道,“阿铁你就会嘴上讨个便宜。谁不知你对齐魅哥哥死心塌地?有本事,你来真的呀!”
“哈哈哈,”陶铁又偷觑齐魅一眼道,“没本事,没本事。我就是嘴欠而已。下一个,下一个了。”
第34章 好词好势
“启官儿你看啊,这一势,叫做‘夜行船’,咱们当年学过的,你还记得么?”
另一小倌儿蹲到白启面前,展开一页春宫画,上头照例绘有二人。底下那个如梭形小船,翘着头脚,任另外一人趴伏在他腿间,将肉器嵌入窑洞里,摇橹一般前后晃动,故而谓之“行船”。
“唉,启官儿啊,当年你还笑话我,说我练起这姿势来,不像是在行船,倒像是在行车,行的是拖大粪的牛车!当时我恼你,还咒你快些去死来着,可没想到,真没想到……嘤嘤嘤,启官儿,我当年真不是有意的啊,你的魂儿快些回来吧,啊?我再表演一回行牛车给你看,任你笑话就是了……‘眼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鬓渐偏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往。’”
读罢配词,这小倌儿抽噎着走了,陶铁忙又叫了下一个。
“哎哟我的启官儿呐,瞧你如今变得这副样子,真是叫我心酸不已唉。你可还记得,咱俩一起坐在玉枕之上,练过的这一势‘望海潮’?”
所谓玉枕,是南馆小倌们平日里用来练习的一种道具。下头是一块方石,上头竖着一根玉‘势,寒凉,却能给激烈摩擦间的热烫后‘穴,以最好的纾解抚慰。一般为墨石质地,颇重,如此便能保证在激烈吞吐之际,不会肆意摇晃,而能坚若磐石,稳如泰山。
这小倌儿拿的书页上,扮演“磐石”的那名男子,躺于底下,以后肘撑地,一派慵懒,傲然翘着那柄肉剑,任凭另一纤弱男子,背对着他坐于其上,张合着贪婪的小嘴,一上一下地吞吃,颠鸾倒凤,目色迷离。旁边亦有配词:“春兴将阑,芳情欲倦,美人别逞风光。自颠自倒,自吞自吐,个中滋味深长。低首望巫阳,任浮沉,一似浪动帆张。眼看欲化,魂断难支,再商量。”
陶铁高抛一个松子,堪堪用嘴接住,嚼了一口,赞道:“好词,好势!我跟你们说,我这辈子呀,要是能跟魅官儿来一回这个,那真是死而无憾咯!”
接着,他在众人一阵“不可能、下辈子都绝无可能”的耻笑声中,泰然自若地一挥袖:“下一个。”
“到我了到我了,你们的呀,都不行。谁不知道,这云雨之事,需先做好充足的前戏,直接就入洞,哪里能得什么大趣?启官儿启官儿,来,跟我一同回忆回忆这一势——‘法曲献仙音’。”
这一页上头,绘的是头尾相接的两人。在下那人,对在上那人、滴着蜜液的紧口,以手爱抚、点弄,谓之“探春客”;在上那人呢,则以口,品味那支饱满挺硬的巨箫,随着口中的吞吐、吹奏,从口角溢出的淫声浪语,汇成了一曲“仙音”,这一势因故而得名。
“启官儿,你听这配词哈,写得真雅:花满雕栏,春坐玉院,乐奏九成将倦。口品洞箫,手摩花钹,不数风笙龙管。细细吹,轻轻点,各风情无限。情无限,毕竟是雨偏云半,怎疗得两人饥馋渴恋?鹞子翻身,方遂了一天心愿。怎么样启官儿,我现在只盼着你快快醒来,给兄弟们再演示一番这吹箫的要领呀,唉……”
“咻——”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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