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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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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在经历了这注定不平凡的一年后,进入了一个必然转折的时代,也进入了一个空前大变动的时代。

正是有着这样地背景,皇城的官员们才能如此迅速的从李亨兵变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近两年来,先是韦氏家族的官员因太子‘断尾求生’而几乎举族覆没,连带着世家官员也遭到李林甫的刻意压制;随后李林甫身死而外戚崛起,虽然时间不长,但以小李相公及杨国忠为首的两党激斗却是水起风生;接着,还不容忙于平叛的杨国忠腾出手来对李党趁势追击。就爆发了随后地兵变,这一连串儿的变化也使得这两年的皇城各部衙门颇有些“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感觉,别的且不说,单是始终处于风口浪尖的御史台,在不到一届两年地任期中就因党争而三度更换主官,其中更有两人是被直接赐死,所谓管中窥豹,就此即可以看出其间争斗的残酷与剧烈程度。

眼下,先皇与太子同日失位,眼瞅着老相公陈希烈也要下台。而新登基为帝的又是许多朝臣连印象都没有的凉王李睿。从皇帝到政事堂,“老人”就只剩下了一个杨国忠。面对如此局面,朝臣安置的重新洗牌看来已是迫在眉睫,正是这样的形势刺激的皇城各部寺监官员们心如火烧,除了外戚一系官员兴头十足的等着加官进爵之外,其他官员莫不是心思纷乱的吃不香,睡不着,这样的心绪反应出来,尽管他们因先皇驾崩而刻意严肃着脸色,却依然使皇城上空笼罩起一片闻都闻地出来地焦躁气息。

“放下吧!”,随着一声暗哑的吩咐,四个壮年太监平稳无比地放下了腰舆,看了看前方硕大的皇城,下了腰舆的唐离用手使劲儿搓了搓发僵的脸,随后挺直腰板儿,尽量用正常的步幅一步步从宫城承天门向外走去。

“大人腿上还没全好,尽自坐着腰舆就是,要是见着您这样,皇上,太后面前实在没法子交代呀!”,唐离刚一动步,就有一个太监快步着走了上来,“大人,让小的扶着您!”。

“不用,我自己走走就是,这些时日也坐的够久了,活动活动未尝不是好事”,遣退了那个殷勤上前的内宦,唐离边向前走,边随意挥手道:“你们且回去就是!”。

虽然李睿登基很仓促,但这十余日来,一些必须要办的事情也还是照样得办,这其中就包括对先皇庙号及谥号的编定,庙号“玄宗”,谥号“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虽然其间也有礼部官员为具体的用字争的面红耳赤,但结果倒是与原本的历史一般而二;除此之外,另一件就是将新皇李睿的亡母武贤仪追赠为先皇后,而经此一变,杨妃水涨船高的同时,也由贵妃晋位“太后”,为生母早逝,而本人又不曾大婚的李睿掌管宫城,适才那内宦口中的“太后”正是由此而来。

虽然被皇帝及太后先后下诏赏赐可在皇城及宫城乘舆骑马的殊荣,但走到承天门皇城门口时,唐离依然改了主意,一方面固然是他想松活松活筋骨;更主要的却是实在不想显的太过张狂。

唐离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虽然隔着厚厚的木窗,他也依然能感受到御道两边地衙门中。那些官员们投向他的灼热目光,但越是如此,他反倒越不能乘这腰舆。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缓缓走在宽阔的御道上,感受着两边官吏向他投来的种种目光,唐离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句话。随后越咂摸,感触也越深。

若没有李亨突然而起的变乱。他也不至于钻“狗洞”仓皇逃出皇城,而后更在府第对面的酒肆中遭人围杀;但也正是因为这次的仓促变乱,才得以解决掉李亨,从而解除了自己及李氏家族地安危后患,也正是借助这次给他带来最狼狈经历的兵变,李睿得以侥幸继位,他这个平乱第一功臣及帝师才能成为如今人人眼热地对象。而就在数月之前。面对正遭玄宗训斥罢官的唐离,同样是这些人,在朱雀大街上两车相遇时,可是连最简单的寒暄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

世态人心原本如此,自幼经历艰难的唐离对此倒是不太在意。

近十余日来难得这片刻安闲的唐离缓步皇城,随意想着以前在金州与母亲相守的贫寒生活,心底竟油然生出浓浓地向往之心来;这两年来,机缘巧合之下。半是无心半是有意,虽然中间也多有曲折,但他的地位却是一步步提升,以至到了现在令人不敢直视的地步,“一言之间决人生死”,说来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人生高度。但真放到唐离身上,他却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儿疲乏来。

地位越来越高,权利也越来越大,但眼前的一切却离唐离向往的生活也越来越远,这十余日来的经历就是如此,天天会议,天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这对生性本来淡薄,而又爱好松闲散淡地唐离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虽然他不愿意眼看着大唐衰落,虽然经历金州血战后对于国事他积极了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唐离就彻底的改变了自己的本性;前些日看着安禄山要起兵。而他却不能劝说玄宗调动朝廷力量早做准备,唐离很急;但现在真到了他也能参与。甚至是决定国策时,唐离也急。

他一是急这些政事的琐屑,繁忙的事务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现在别说陪伴着家人行令吃酒,燃薪煮茶;有时候就连陪她们说说话都成了一种奢望;再则,他也急自己地经验不足,毕竟一国大政关系的层面实在太多,饶你是穿越而来,饶你多了多少知识,但没有具体的施政经验做依托,还真保不准就会出了什么大乱子;三则,唐离急的是肩上这责任,权利与义务总是相依共存,平乱第一功臣,天子之师的身份使现在的唐离得到了极高的身份及权利,但与此并行的是,他掌握了这些权利的同时就意味着要肩负更大的责任,而对于此时地大唐而言,这份责任就显得分外厚重,当个人地所作所为与煌煌如金色王朝一般的大唐紧密联系在一起时,对于一个骨子里永远不想看到盛唐衰落地唐离而言,这份责任就显得太大也太重,重大到唐离明明很排斥那种政事的琐屑,也不敢有片刻的放松。短短十几日下来,这样的生活还真让他身心都疲累到了极至。

而这过去的仅仅还只是十几天时间,对于何时能卸下肩头的这份责任,唐离没有任何乐观的期望,至少暂时没有。愈是如此,唐离心中的疲累感也就愈盛,这种恶性循环下来,才使得他对于以前那种贫寒的生活也充满了渴望,毕竟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贫苦,但是它简单,而且那种生活状态下,只需要思量着能如何挣到吃饭和买药的钱就够了,心中不用背负太多太重,而这两点对于眼前身心俱疲的唐离来说真是有着无比的诱惑!

安贼叛乱,李睿年幼,大唐又处于至关重要的过渡与变乱期,这样的形势就决定了唐离只能咬牙坚持着把每一件事都尽量做到最好,而象这十几天一样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此时,那种聚三二好友品茶论诗,闲散快意的生活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想到这里,在官吏们眼中正红得发紫的唐离在皇城中留下了一声深重而长久的叹息!

还没到朱雀门,就见车夫老李头远远地迎了上来。“老爷,您这腿上还没全好,可不敢走的太远!”。

突然由“少爷”升格成“老爷”,唐离对老李的称呼还真有些不习惯,但他暂时却没理会这些,“你怎么迎到这来了?”,依着唐时的制度。官员进皇城上衙办差,其跟随的车马及下人只能在朱雀门内侧划定的一个区域内等候。一旦超过了这个区域,轻则要吃羽林棍棒;若有人出了这个区域还不小心践踏了雕龙的御道,更是要当场打死,而看老李现在地位置,早就远远超过了。

“老爷你腿伤没好,这就一路走过来,朱雀门上那位带兵值守的军爷就……”。老李正说到这里,见唐离面色不善,也就当即住了口。

“以后不得再如此!否则纵然羽林军不管,府中还有家法!”,对唐离黑着脸吩咐地话,老李头连忙点头答应。

对于老李脸上的尴尬之色,唐离也只能视而不见,说来老李是随着李腾蛟陪嫁过来的老人。自进府后就一直为唐离驾车,唐离本就对下人宽松,又因着这份情分,加上此人既小心,脾性也好,唐离也就对他极为满意。以前若有空闲时也经常与他言笑不忌的,象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可谓是前所未有,这也就是老李脸上会尴尬的原因。

但尽管是这样的老人,唐离也只能如此办理,毕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他人一阔就变脸,也不是矫情,只是现在若不防微杜渐,没准儿后面会发展成个什么样子。

不理会老李地尴尬,唐离走到城门处时。特意到了容那些车夫下人们歇脚等候的地方看了看。果不其然,他自己及杨国忠府中的那些下人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门边靠里的“最好位置”。其间竟然还有别府下人忙不停的帮着奉茶续水,而他们居然也从容受之。

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的唐离转身上了自己的轩车,而老李则急着跑进去喊人。

一上轩车,唐离就见车里面居然坐着莲儿,“你怎么在这儿?”。

“自上次回府,大夫人看老爷太过劳累,这几日就命婢女随车侍候,老爷现在太忙,在车上有人伺候着也能更好地趁机养养精神!大夫人本想自己来的,但这几天实在太忙,也就走不开”,见唐离脸色不好,莲儿说话也就显得小心翼翼。

“夫人在忙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坐下身来的唐离摆摆手道:“起来吧,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还行个什么礼?”。

见唐离说的随意,收了礼的莲儿奉茶后,边在唐离身边坐下替他按摩起肩背,边轻笑着道:“忙着见客呀!老爷你这几天都没回府,不知道现在咱府上热闹到了什么地步!前来请见地马车都一直排到靖安坊门口了,知道老爷不在,这些来请见的也都是各官宦家女眷,两位夫人及蝈蝈小姐全都出来见客,就这都还有些应付不过来。昨个儿小姐的贴身丫头柳儿从大慈恩寺回来后说,如今那里也热闹的很,在老夫人日常诵经的那个经堂,这些日子人数翻了两倍都不止,听说,为能安排进这个经堂,私下塞给僧头的行脚钱都过了二十贯,就这还不算给寺里添的香火钱!”,莲儿的语气中,满是与有荣焉的快意。

李亨兵变初平,李睿刚刚登基,如此特殊的时候,唐离是既走不了,也不放心走,这些日子唐离回府不过三次,而且没有一次是在府中歇宿地,平日晚上会议完毕,也都是在皇城政事堂中供宰辅们歇午晌地榻上胡乱滚上一时半会儿,这番上了自己的轩车,由莲儿用专业地手法拿捏肩背,还真是觉得舒服无比。

听莲儿用欢快的语调说出的这些事儿,唐离初时还想发火,但再一想到刚才所见的那一幕,无奈一叹的同时,索性也不再说话,这事儿还是得回府后好好跟郑怜卿交代一下,立个严格的规矩出来,如今这情势,看来要象以前一样是不成的了,由此,唐离更觉得这次回府正确无比。

“老爷,这劲道儿还合适吗?”。

十几天连轴转,还真是乏透了,忙着时还不觉着,此时稍一松闲下来,再经莲儿这么一捏,唐离愈发的连眼都睁不开了,“怎么都改口了!”。

见唐离如此,莲儿刻意压低音量后,原本的吴侬软语就更显的软糯了,“这是二夫人的吩咐,夫人说老爷现在身份不同了,再叫‘少爷’一来是不庄重;再者别人听见也显得老爷不老成!”。

闭着眼笑着点了点头,唐离没再说这个事儿,“颈子还真是酸,莲儿你不妨大力些!”。

“是”,口中答着话,她却松了双手站起身来,轻轻取下车座的后靠,拖过车内一角放置的锦凳,莲儿在车座后坐定,双手微微一揽,唐离就靠在她身上。

取过厚大喧软的靠枕垫在唐离腰背间,莲儿的双手随即在两处颈窝间重重的按了起来,只是随着马车的微微晃动,她那张清纯的面容上却渐渐的腾起了层层好似胭脂一般的红云。

虽然早就在华清宫汤池中见过莲儿身子的丰满,但此刻的唐离却更深刻的体会到了“波涛汹涌”的感觉。

这个姿势下,唐离的头是完全枕在莲儿丰满的双乳之间,那种松软的感觉随着轩车的微微晃动而愈发强烈。

因身子后靠,腰背间又垫有厚大的靠枕,唐离的双手也就自然垂放在莲儿的腿上,虽然时令已极严寒,但因轩车中备有火笼,是以卸了外边厚衣衫的莲儿如今的装束也直如春日一般,双手随着轩车的摇动自然划过那丰腻的大腿,唐离含糊着声音道:“莲儿,玩火自残这句话你听过吗?”。

“婢女早就是老爷的人了”,声音愈发的粘糯,莲儿几乎是呓语般道:“老爷真想‘烧火’,婢女也只能尽力‘添柴’罢了!”。

这话语,这声音,这姿势,还有莲儿因容貌与身材的巨大反差而带来的心理刺激,这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把火般点燃了唐离心头的欲望,无奈原本就箭伤未愈的他经过这十几日熬煎,身子一经放松后就再也不想到了,所以,现在的唐离就陷入了典型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状态,重重的捏了一把莲儿的大腿,“小妮子,玩火者必自残,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就这么一路晃着,捏着,车驾终于到了靖安坊,唐离起身隔窗看去,外边的情形果如莲儿所说一般,一路长长的排满了各式车驾,直通到他府门口处,拥拥嚷嚷的喧闹不堪。

看着眼前自己府门前煊赫的场景,唐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林甫生前,相府门口经常上演的这一幕;随即一变,他仿佛重又看到了自己罢官时“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场景,还有如今小李相公府前的冷清。这一刻,他脑海中竟然不合时宜的忆起了一首曲词: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第二百三十一章 煊赫(二)

长安靖安坊。

靖安坊门前,唐离透过轩车内的帘幕看去,见外边的情形真如莲儿所说一般,各式官宦家的马车沿着坊街排成了两行,拥拥的热闹不堪。

见是唐离的轩车到了,那些马车都纷纷调整着让开了中间宽阔的道路,因这些前来拜访的人都知道状元公最近忙的“皇帝片刻都离不了”,所以也都不能确定这辆轩车中是否有状元公本人,但要真个任这辆轩车过去而自己还端坐在车驾中,心里也毕竟不安。正是在这种两难的心情下,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沿途的车门打开,车中前来拜访的人都站在了车驾前,口中虽然没有招呼见礼,但无一例外的都向着渐次行进的轩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如此以来,这两日被搅扰不堪的靖安坊中住家可算是大大的开了一回眼界,因知唐离不在家,所以这些来拜访的也多是各家女眷,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艳丽妇人此时一字排开的靓妆露面,于看热闹的观者而言,还真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之感,连带着原本严寒的天气也飘出几分“姹紫嫣红”的春意。

“哎呀!怎么京里又开始流行‘小山’眉式了?”,唐离既已坐起身子,不再按摩推拿的莲儿便也起身凑到车窗处向外探看,边看口中边自叽叽喳喳的评论着:“这幅七破间裙好看,该是西市柳五姑地手艺。不过要论颜色,还是前几日大夫人那幅大红的更好看”。

“别揭窗帘!”,口中吩咐着,退回身子的唐离重又依着抱枕斜靠了回去,他原本还准备着见礼问好,但看了外面的景象,也只能无奈舍了这个想法。现在不是顾忌“礼”的时候了,这么些人多是女眷。一来不好寒暄见礼,再则若真要一一见礼,还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

马车一路到了府门外,唐离就见靠着府门而建的门房处,下人们川流不息的进出不停,间中还有唱名地下人宏亮的嗓音响起,这种种热闹处比之年节时尤有过之。

“太闹腾了。走侧门吧!”,随着唐离一声吩咐,马车续又向前而去。

沿着左侧门进了府,走不几步就正好到了书房所在地院落,听着书房中懒洋洋的诵书声,唐离顺手推门进去,就见小胖球郑鹏百无聊赖的爬在书几上,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诵读着手中的书卷。

见唐离进来,小胖球随即坐正了身子,口中的诵经声也陡然大了起来。

见到他这个样子,唐离竟是没来由的想到了自己地小时候,那时上早自习时的背书也该是同样的光景。

“别装了!”,唐离与自己这个小舅子之间的关系真有点亦师亦友。甚至还有些兄弟之情,所以两人日常里倒也没讲什么师道尊严,随意在胡凳上坐定之后,唐离也不等小胖球涎着脸说笑,已自开口道:“把前些时给你布置的《谏太宗十思疏》诵来听听!”。

李睿做了皇帝,近来府中人都忙,小胖球就无聊的很,此时好容易见姐夫回来,正要涎脸说笑几句,但一闻此言。也只能规规矩矩的起身。朗声背诵道:“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根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理,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

唐离授徒时并不象当时大儒那般紧扣着师道尊严,与学生之间言行举止都是素肃然如对大宾,但平日里玩笑无忌自然可以,真到检查课业的时候,唐离也是半点不肯苟且地,因知道他这习惯,所以小胖球才有如此表现。

“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唯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小胖球尽自人惫赖的很,但对唐离布置的课业却是半点不敢马虎,是以此时洋洋洒洒之间,已尽将这篇《谏太宗十思疏》顺畅流利的给背诵了下来。

背诵既毕,小胖球也不等唐离再说,已径直言道:“此《谏太宗十思疏》乃是贞观朝名相魏征奏议名篇,这篇奏疏以‘载舟覆舟’这一古训出发,劝导先太宗皇帝居安思危,修身养德,对自己常持戒惧之心,对臣下要虚心纳言,以求善始善终,天下大治……”,小胖球正解到这里,忽见若有所思的唐离一挥手道:“慢着,把你刚才诵的最后一段再念来听听”。

“噢!”,虽然不明白唐离地意思,但小胖球依然遵言复道:“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既已诵完,郑鹏见唐离没说话,便按照日常检查课业时固定的程序继续进行道:“魏相国这段话说的是如果先太宗能总十思,而弘扬《尚书》九德,注意简拔各式人材,并让这些人才各得其位发挥出不同的作用,则朝堂之内文武大臣尽展所能竞相忠心报效,则人君可于豫游之间完成‘无为’之治,若是日日劳神苦思。直接干预本该是由臣属执行的职责,如此不仅不能大治,反倒有损于无为大道”。

“说地好!”,这声赞叹诚然出自唐离肺腑,起身负手绕行的他边走边口中喃喃重复道:“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小胖球诧异的看着有些忘形的姐夫,他却不知道唐离心中的欢喜。眼前这情况典型地属于言者无心,而听者有意,近百年前一代名相魏征地这本《谏太宗十思疏》可谓正中唐离心病。说来,他这十几日之所以会如此疲累,就有许多是属于“代下司职”,譬如对先皇后事地安排,对李睿登基时地一些程式等等。这些东西即便没有他前些日子地那种操心,也自有礼部的官员会安置的妥帖,反倒是他一参与的过多,那些礼部官员就再不肯‘劳神苦思’,以一观百,今后的政事当也是如此,既然朝廷设置了系统完备的官制,又养活了那么多官员。就该充分发挥他们的积极性,而不是由上位者擅自插手,如此以来,不仅是上下各安其位,也暗合老子无为之治地大道。说来今日的唐离只要能掌握好大方向,简拔人才。并使这些人才安置得所,便可尽‘豫游之乐,养松乔之寿’。

“姐夫,姐夫!你怎么了?”,小胖球的呼喊声惊醒了有些兴奋的唐离,都说这世间许多道理听懂容易,真要明白却难,唐离现在典型的就属于这种情况,若非经过前些日子事事不放心,事必躬亲的折磨。他也不会因小胖球的诵书而高兴如此。随手摸了摸郑鹏的头。心中一轻地唐离微笑道:“走,跟我去见你姐姐!”。

带着郑鹏的唐离刚一走到后院门口。就见关关此时正来回调度着府中的侍女四下支应,虽然她的衣衫是大半年来一以贯之的淡妆素裹,但那袭出尘的白裙上却难得地缀上了鹅黄的洒金,头面颈项间带着唐离当日给她卖的那套首饰,远远看来真显得极高贵又飘逸。

连素来不管事的关关都承担上了调派侍女的职事,府中如今的忙碌就可想而知了,因为来拜访的人太多,依着身份的不同,李腾蛟,郑怜卿及蝈蝈三人分开接待,就这犹自忙不过来。

“老爷!”,在这一连串儿的称呼声里,唐离走到了关关身边,微微一笑道:“还是这样打扮着漂亮,我上次回来的时候,在朱雀大街上遇着珍玉轩地老板,说他店里最近又到了一批西域来地好头面首饰,你什么时候得空去看看,好歹选上一套能跟这个替换着才好!小心些,被太累着!”,说完这些,唐离又一笑后,也不多耽误关关的职事,向郑怜卿房里走去。

郑怜卿正接待着地是一个年过四旬,面如满月的妇人,唐离进房时,就见这妇人正将一个紫檀木的首饰匣子摆在了案几上。

“老爷,你回来了!”,见是他到了,郑怜卿满脸喜意的起身福了礼,人前她一贯如此,唐离也不以为意,倒是那妇人见了唐离,忙起身见礼,此人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出身,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极为大方得体。

“这是卢家三房的大夫人,若论着辈份,老爷你该叫一声‘婶子’才是”,郑怜卿的介绍让那妇人口中连称不敢,一番寒暄客套话毕,唐离才明白这妇人的来意,原来此人的丈夫是四大世家的卢家第三房长子,入仕倒也早,只是一路进展极慢,近二十年的功夫才熬到山南东道归州刺史,前两年本有机会调京任职,但因韦氏家族一事被时任宰兼吏部尚书李林甫给压了下来,今天借着四大世家相互联姻的关系找上门来,却是希望郑怜卿帮着在唐离面前说项,将之调入京中任职。

问了姓名,脑海中却没什么印象,不知此人官声及才能如何,唐离也就不好说话,倒是郑怜卿大家出身,父亲又是一直为官的,这些事经见的多了,乃好言好语的将人打发走了,至于那盒头面首饰自然是不能收的。

待那妇人一走,唐离便向郑怜卿道:“看看府门前,怕是东西两市也没这儿热闹,还有母亲那边也是,就自己不累,让别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夫君说的是!君子慎独,妾身那儿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前两日我和腾蛟姐姐商量着闭了门,但就是这样也请不走人,妾身们着实是没办法,因就寻思着好歹见上她们一面,敷衍过后也就是了,夫君放心,见人自然是见,但来往礼物府里可是一件都没收!”,见唐离的话中隐含着火气,郑怜卿边亲自给他奉茶,边小声的解释着,“听上街办采买的婆子说,如今杨国舅府门前也是这般光景”。

“别人府上怎么样我不管,咱这唐府不能再成这个样子!你马上派人去大慈恩寺把老夫人接回来,暂时在家庙中奉佛诵经就是,至于府上,闭门贴谢客榜,一天两天不行,三天四天之后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来了!”,言至此处,唐离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蛟儿心性小些;蝈蝈尽自聪明,但书毕竟读的少,象现在这事就该怜卿你拿主意,为人重‘礼’自然是好,但也要讲究个时候!你现在却不过‘礼’字让这些人进了门,纵然没收礼,别人看着可是好的?就现在,也不知长安百姓该怎么说我?对了,府里对下人的规矩也要再严些,就这样放纵下去,将来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儿来”,言说到此,唐离就将适才在朱雀门处看到的那些细说了一遍。

自相识以来,唐离从不曾说过一句重话,虽然他现在语气也轻,但话语中的意思却重,等他说完,神情一黯的郑怜卿点头道:“夫君说的是,妾身这就派人去办!”。

“这样就好!你们在府中做的好,我在朝堂上也好说话”,虽然郑怜卿脸色不好,但唐离破例的没有起身相劝,“对了,陛下钦点了鹏弟入宫伴读,稍后就随我一切进宫,你若有什么要吩咐的现在说就是,我去看看蛟儿及蝈蝈,顺便也把刚才的事儿给她们说说”。

唐离去了李腾蛟及蝈蝈处后才算看明白,原来她们三人也是分工接待,原李党一系的官员家眷统由李腾蛟接待;而世家内眷自然是郑怜卿;至于蝈蝈那里,则多是各路大商贾的家眷及代表,怕一时不清楚来人的身份,蝈蝈居然将蓝钻佳人也请了来以备咨询。

这次回来本就是抽空回府,自然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与往日不同的是,唐离这次回府,除了关关之外,李腾蛟三人没一个能见着他的好脸色。

匆匆走了一圈后,唐离便带着小胖球儿上了轩车照旧由侧门而出,路过府中正门时,就见到几个家人正在贴着红纸黑字的“谢客榜”。

与此同时,玉真公主的毡车也已入了大明宫,那李太白几乎是片刻都等不急的催促着车夫立即驾车前往靖安坊状元府第。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李白(一)

轩车出了靖安坊一路直往皇城而去,唐离正自趁着这机会闭目养神的功夫,就听小胖球吞吞吐吐道:“姐夫,你生姐姐的气了?”。

“生气?我生你姐姐什么气?”,没好气的睁眼看了郑鹏一眼,唐离笑着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安心习好课业要紧!”。

“姐夫,我姐姐可是把你看的比天都大,你要一跟她生气,她心里不知又要积郁上多少时日了!”,言至此处,见势不对的小胖球涎脸一笑道:“我知道姐夫对姐姐好,漫长安的人可不都这样说!”。

“少耍弄些油嘴滑舌,倒是你此次进宫伴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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