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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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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豳岐秘法,就是……”
  多年的猜想,终于在一朝内得以确认,向小园满心都是喜悦。
  他摸索着掐住长安的下巴:“告诉我,豳岐秘法是什么,是阵法?还是口诀?”
  长安痛苦地摇着头,四肢控制不住地抽搐痉。挛:“不记得!……我不记得了!”他大口大口地呕吐着酸水,被转心丹折磨得失却了人形,“我真的不记得……”
  向小园犹不死心,在又加大了一次剂量后,确认长安的确忘记了豳岐秘法的具体绘制方法后,他只能无奈地放弃已经被压榨干净利用价值的长安。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方法。
  向小园摸索着握住了何自足的手腕,把自己颈间挂着的、只剩下几片骨片附着着的项链挑给他看,“你看,今天才送到觉迷寺的‘玄阴杀’被人毁了。”
  何自足一怔:“能毁掉‘玄阴杀’?那……”
  向小园向来空洞的眼眸竟流光溢彩起来,他丝丝入扣地分析:“‘玄阴杀’是什么?在你们妖界,算得上是上品法器了!在他们修士当中,还有几人有能力一举毁掉它?换言之,毁掉它的人,能力一定非比寻常!”
  何自足:“……若是沈伐石动的手呢?”
  “沈伐石他要毁,早就在你将‘玄阴杀’送去时就毁了!他毕竟是在人世间长大,阅读和接触过的典籍有限,‘玄阴杀’又是三昧爹爹的护身符,凡是对三昧爹爹无害的,他根本不会多管。”
  向小园越说越兴奋:“自从把长安抓回来起,我就怀疑,那个神明就潜伏在三昧爹爹身边,否则,卫汀转世的长安怎么那么巧会被沈伐石养大?!怎么那么巧能重遇三昧爹爹?!我可不信这会是巧合。……三昧爹爹教过我,凡事若是太过巧合,那必然有诈!”
  听着向小园一口一个三昧爹爹,叫得亲切又热络,何自足气得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暗地里把季三昧里里外外痛骂了一遍,他才畅快了点儿:“那你要我做什么?”
  向小园说:“我送礼的时候,故意在箱子底部加了一层封印。就算那人当真是神,也只能在靠它很近的时候才能感应到它。换言之……”
  何自足瞠目结舌:“那个神不会在觉迷寺里吧?”
  向小园点了点头:“你去一趟觉迷寺。”
  何自足差点儿被噎死:“我?我不要!……万一真的是神,他把我收了怎么办?!”
  “说的也是。”向小园竟难得地认可了何自足的说法,蹭到床边就要下床,“……我去。”
  何自足一慌,伸手就把向小园抱回到床上,跟抱个孩子似的把人圈在自己怀里,双腿一盘,把他勾进怀里头,死活不叫他出来:“不行!”
  “我是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那也不行!”何自足急道,“觉迷寺里有的是人想要你性命!我不许不许!不许你去冒险!”
  向小园被他的孩子气逗乐了:“那你说怎么办?”
  何自足咬了咬牙,发了狠:“我去就我去!”
  “我跟你一起。”怕何自足再闹,向小园用手指压在他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不靠近。”
  “我怎么认出他来?”
  向小园答:“你忘了,你给我念过的典籍上有记载,神明对这些邪物敏感得很,‘玄阴杀’会在神灵身上留下很明显的印记,你去看看谁身上有这些印记便是。”
  何自足不觉疑道:“你……你怎么确定那个神灵一定会中‘玄阴杀’?万一一送到就被沈伐石毁了呢?”
  “我不确定啊。”向小园说,“毁了便毁了。反正又不止失败过一次。”
  那个用百人的性命攒起来的血玉骷髅,在向小园看来,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试刀石。
  他说的话倒也实在,他这些年一直在暗自监视沈伐石,十几年前,当得知沈伐石带回了一个孩子,且百般疼惜,向小园就猜到了那是谁,激动得在洞府内又哭又笑。
  他引导着季三昧去沂州城,报复当年坑害了他的龙飞安和李环,又让何自足去杀了丁世秀、孙斐和孙无量,当着季三昧的面给他报仇,他自己则前往沂州城,杀了被季三昧饶过一命的李环。
  这两样任务都完成了,季三昧的仇怨也算是报尽了,可是向小园针对沈伐石的报复却屡屡受挫。
  ——他把“修罗鼎”的法门给沈伐石修炼,试图把丁世秀和孙家兄弟的死推在沈伐石头上,尝试着引天雷来劈沈伐石,但沈伐石一次次都避了过去。
  向小园痛恨沈伐石,不止是因为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求而不得的三昧爹爹,更因为他怀疑是他害死了季三昧。
  现在,有了更好的办法去救三昧爹爹,他当然不再把关注点放在沈伐石身上。
  向小园从来没有距离成功这样接近过,所以这一次,他决不能失败。
  “好!!”何自足几经踌躇,终于下定了决心,眼含热泪,壮士断腕道,“哪怕是神,你要我就给你捉来,豁出命去……”
  “……哎。”向小园瞪了他一下,“谁叫你去送死了,来的人八成是神使。哪个神明会亲自出来做交易的。”
  何自足咕哝:“……神使我也不一定打得过啊。”
  向小园哭笑不得:“谁叫你去打了?我是要你请他过来。”
  “请?”
  “当然是请。你不是魔,神魔对立,妖则不同。你不必担心同他接触,他会伤到你。”向小园深吸一口气,说,“你告诉他,有个人想见他一面。”
  何自足呆呆地问:“你见他要做什么?”
  向小园推了他一把:“你问这么细做什么,去做就是了。”
  ……他能做什么呢?
  向小园从小在季三昧身边长大,季三昧不大会教孩子,教给他的,都是他自己那一套世界观,其中有一条,向小园印象最为深刻。
  你要求别人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等价交换,乃世间真理。
  ……向小园想要做的,就是等价交换。
  用他自己这一身肮脏的骨血和命格,来实现这个等价交换。


第101章 解脱(三)
  觉迷寺卧房。
  煌煌的烛光中躺着季三昧和沈伐石; 纤细的影子叠在强壮的身影上头; 显得更加单薄可欺。
  季三昧撒娇:“沈兄; 我头痛。”
  他一双手臂玉似的冰冷,痴痴地缠在沈伐石身上,好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
  沈伐石伸手温存地揉按着他的太阳穴; 动作轻得像是拂过脆弱的丝帛。
  两人默契又无声地厮磨在一起,良久后,季三昧开口叹了一声。
  “如果卫汀他没有碰上那群妖道的话; 你本该知道我的事的。”他摸索着拂上了沈伐石的脸颊; “……何必要修那种邪术,废了自己心智。”
  沈伐石捉住了他的手; 一双滚烫的唇烙在了他的指缝中:“……不,能在梦里再见你一面;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刚刚得知季三昧身死的一段时间,沈伐石多么期望季三昧能到他梦里来看看他; 但他却一如既往地恶劣,怎么都不肯入他的梦。
  ……既然他不过来,我过去便是。
  得沈伐石一言; 季三昧满足地向后一躺; 一脸的心愿已了。
  身为亡国之人,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沈伐石,如今一看,他们竟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疯子情人。
  他们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自从再次进门后; 沈伐石就静静地陪季三昧躺着,没有多余的问题和质询,甚至没有一句“为什么”。
  这让季三昧很愉悦,因为他的沈兄了解他的心意,他知道,在当年那样激烈紧迫的情况下,没有“为什么”,只有“应该的”。
  “应该的”三字,足矣概括他的心意。
  但沈伐石终究是意难平的,因为他很快又喃喃着问:“你不是很坏,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季三昧笑了,他想天下所有的悲剧,大抵都可以归为这一个问题。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沈兄你觉得我不坏了。”季三昧说。
  沈伐石说:“所以我才喜欢你。”
  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季三昧一边将热量从沈伐石躯体上引渡到自己身上,一边问:“沈兄,你没有想过要跟那个神灵再做交易吧?”
  沈伐石说:“没有。”
  “真的没有?”
  “你已经记不得那豳岐阵法是如何绘制的了,我何必强逼于你。再者说,我不需把自己搭进轮回里,我会永远守在这里,觉迷寺就是你的家。”
  沉默片刻之后,沈伐石轻声说:“下一世恢复记忆后,记得设法送一封信来,不管天高海远,我都要接你回来。……但是一定要早一些。”
  季三昧哎了一声,贴着沈伐石的耳廓,缓缓吐出一口气:“沈兄,给我点袋烟。”
  “别抽,对你身体不好。”
  “还能不好到哪里去?”季三昧的指端痴缠着沈伐石颈部的皮肤,上上下下地摩擦顶弄,“我想抽了。”
  沈伐石拗不过这家伙,撑着身体想起来为他点烟,却被季三昧的胳膊一勾,重又勾回了床上。
  他刚想问问怎么了,那只柔软异常的手指就换了个地方,燃着袅袅的欲。火,一路向下,点按在沈伐石那柄烟枪之上,顺势往上娆娆地一勾、一提,沈伐石的身子就热了。
  季三昧的眼角噙着一片媚红,一舔唇,唇上便亮晶晶地覆上了一层诱人欲吻的液体。
  他说:“沈兄,烟点着了,让我抽两口吧。”
  季三昧的眼中虽然空洞,却怀着烈烈的、不顾一切的、燃烧一切的炽爱,晃得沈伐石头晕。
  在这样的目光沐浴下,没有任何人能抵抗得了那人间烟火的引诱。
  他纤细得不堪一握的软腰一下下摇摆着,平坦得不像话的腻滑小腹顺着沈伐石的身体摩擦而下,在肌肤相碰的每一处都燃起燎原的大火来。
  沈伐石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抓着季三昧的腕子,想要把他的身体格开:“你的身体……不行……嗯——”
  他的话被堵死在了喉咙里,因为季三昧唇已经合上了他的烟嘴,隔着一层柔软透气的布料,濡热潮湿的一片湿液晕染进去,使得沈伐石的神情愈发狂乱迷惑起来。
  他撑着那一丝被烧得摇摇欲坠的清明意识,哑声道:“三昧……”
  缓缓舔吮两下烟嘴后,季三昧发出了一声满足之至的喟叹。
  他说:“沈兄,第一世的记忆丢了,可我若再转世,我还记得第二世的你。你得给我留点儿什么,好让我再来找你。”
  他动作缠绵媚人地掐着沈伐石的前襟,唇畔若有似无地含弄着那甘甜饴美的烟嘴,品尝着此生抽得最满足的一袋烟,小舌头熟练地滑出口腔,像他千百次做过的那样,舌和唇一道亲昵地痴缠着:“沈兄,让我记住,让我刻骨铭心地记住。……我不要再忘了。每一世有二十年,我们有无数个二十年,我给你的,永远是最年轻,最好的……这难道不好吗?”
  沈伐石抓紧了身下的褥垫,一滴滴滚烫自他眼里坠落,烫得他浑身发抖。
  ……不好,并不好。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季三昧需要的答案,三昧还有两年的光阴,他该包容他的一切。
  他生来似乎就是为了包容眼前这个人的一切。
  他揽紧了季三昧,轻声道:“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好。”
  季三昧听到沈伐石含着铁砂似的声音,却权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倒是身下早已经水流成河,一滴滴的腻滑着,叫他的双腿几个摩擦间,竟生出了唧唧的细微水声。
  抽完了一整袋烟后,他吮去了沈伐石隔裤吐露给他的清露,淫蛇一样腻在他身上,把沈伐石的滚热身躯同自己的绞在一起,越缠越紧,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在暧昧与疯狂交织的亲吻和撕扯中破碎了一地,季三昧的素白里衣和沈伐石的玄色僧衣纠纠缠缠,袖子在脚凳上,腰带在椅背上,他们的衣襟在两人手中彼此牵着。
  “沈兄,来啊。与我做些快活事情。”季三昧的声音勾兑着满满的撩人情谊,把一个个字咬得柔媚可喜,“……我与你唱首十八摸。”
  “听过了。你上一世同我唱过。”
  在这个类似的情境里,两世的季三昧都不依不饶地要给自己唱歌。
  季三昧愣了一愣,旋即乐了:“那岂不是更好。听得多了,沈兄就能唱给我听了。”赶在我没力气唱,记不起词儿前,能唱一遍是一遍。
  于是,是夜,佛寺的一角禅院里,整整响了大半夜淫词浪调的唱腔,唱腔偶尔还会停顿一下,夹杂着挠得人心痒痒的低吟和抽气声。
  原本守在外头、生怕沈伐石脑袋一热做出什么自尽化蝶的傻事的一干人等简直是目瞪口呆。
  卫源听了半晌,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俩在干吗?”
  王传灯:“嗯。”春宵苦短,良辰难得,总督和总督夫人应该对这八个字感触颇深,一旦有了机会,合该珍惜。
  在这当口儿,只听里头传来了一声高亢的歌音:“和尚听了十八摸,揭抱徒弟呼哥哥——尼姑听见十八摸,睡到半夜无奈何——”、
  卫源我操了一声,随即无语凝噎。
  云槐半分也不懂他唱了些什么,只觉得歌调不对,唱得人脸红耳热,不觉羞红了一张脸,季六尘却坐在台阶上哭得喘不上气。
  季三昧唱得越开心,他越难过,终究是忍不住拂袖跑出了禅院。
  卫源急得跺脚:“六尘!”几步追了上去,很快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没了踪影。
  而长安一气儿把腔子里的话都倒出来,现如今胸口空得很,半丝儿热气也聚不起来,只有靠着王传灯,心里才能踏实些,
  他搂准王传灯的腰,轻声说:“我若是当年能在临亭见到你,那便没有这许多的事情了。”
  王传灯心说,若是当初自己在临亭见了他,怕是自己再没有能抱到长安的那一天了。
  这个想法也只在他脑中转了一圈便烟消云散,人那点小小的私心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王传灯问:“那你可知错了?”
  长安裹着王传灯的衣服,乖乖点头。
  “我从小教你,犯了错,该如何做?”
  长安像小时候那样轻声说:“我以后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了,就在灯爷房里面壁思过。”
  一条藤蔓顺着王传灯的手腕缓缓蜿蜒着爬上,王传灯低头一看,藤蔓的一端连着自己的手腕,另一端缠在了长安的手腕上。
  小家伙羞怯得眼睛都不敢抬,把声音放到最柔最轻:“……灯爷,就这样把我关起来吧。”
  不远处的云槐悄悄地看着长安,他一双凤眸穿破长安的肉体,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烙印在他灵根深处的淡淡金印。
  ……他把目光投向了云如往,轻轻抿了唇。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几乎同云如往形影不离,尤其是自己刚刚化形的那几年,一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让他根本不舍得离开云如往片刻,恨不得逛街都牵着他的衣襟,生怕眼前的人化作一阵风,飘飘荡荡地离了自己而去。
  所以他是从什么道士手里,买到化身为树种的卫汀的?
  前辈说过,那道士是个穿月白色衣裳的人,但云槐分明记得,前辈与自己初遇时,身上便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
  云如往早就注意到了身旁云槐的视线,但他佯作不知,直到云槐自己忍不住了,压低声音对云如往道:“……前辈,我们出去吹吹风吧。”


第102章 解脱(四)
  云如往站起身来; 随云槐一道向寺外走去。
  云槐酝酿了一路该如何询问云如往; 可是问题千头万绪; 他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且越纠缠越芜杂,乱麻积聚; 条条若有似无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把云槐搅得心神不宁。
  最后,所有的线索和问题都被云槐浓缩成了短短的一句话:“……前辈; 你是凡人吗?”
  在云槐看来; 所有的问题都有一个源头,一旦解决了这个源头; 其他所有的疑问就都会迎刃而解。
  ——只要前辈当真是凡人,那么一切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了。
  云如往静静地看着云槐:“为什么这么问?”
  云槐绞着垂在腰间的剑穗:“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这些年; 云槐不止一次怀疑过云如往是凡人,因为不同于平常的修仙者; 云如往的容貌在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从初遇他时的清雅俊朗,到现如今的成熟温柔; 他的变化太大了。
  相比之下; 云槐从未在沈伐石或是自己身上看到这样的变化。
  假如云如往的实力真的远远高于自己,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他又是从何处拿到化身为种子的卫汀的?
  但假如他是凡人的话,岁月会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吗?
  云如往望向云槐,被他一手养大的小家伙殷切地看着自己; 但云如往自己却清楚,不管自己给出哪一个答案,都不会叫云槐满意。
  说自己是凡人,就仅仅需要撒一个谎而已。
  但承认自己并非凡人,就要撒一个连一个的谎,他要解释自己是怎么得到卫汀的,解释为何旁人看不到自己的灵根。
  最糟糕的是,云槐有可能会怀疑,自己是否就是那个司天道的神。
  而关于自己的姓名,在凡间仍留有典籍可供查考:云如往是云门派大弟子,云门派掌门,还是那场惊动天地的白银峡截杀的幸存者。
  若云槐起意要追根究底,他终有一天会查到一个叫做云槐的人。
  两相权衡后,云如往推翻了自己曾在云槐面前说过的实话:“我确实是凡人。”
  谎言出口,云如往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终于骗过了全世界所有的人,现如今,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自己是谁了。
  云槐的表情仅仅松弛了一秒就又紧绷了起来,因为他立即想到了另一件事:“前辈,那你会死吗?”
  “凡人都会死。”云如往说。
  闻言,云槐猛地扑上来抱紧了云如往。
  他把脸埋在云如往怀里,喃喃道:“前辈,你不能死。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云如往笑笑,指尖缓缓梳理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好,我不死。”
  云槐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凡人那仅有七十年的寿数,声音里已经含了哭腔:“前辈要修道。”
  “嗯,修。”
  “明天开始修。”
  “今天就开始。”
  云如往的话语对云槐来说有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他终于安静了,双臂用力地箍紧了云如往的腰:“……前辈,别丢下我。除了你我不认识别的人,我也不想去认识其他人。”
  “我也是。不想去认识其他人,有你就够了。”
  早已修了千年道行的云如往,如是这般地哄骗着他家伤心又粘人的小槐树,惟愿他永远记不起那段前尘往事。
  在二人静静相拥的时候,不远处的树丛叶片轻轻掀动了两下,仿佛有一阵风掠过,之后便恢复了静寂。
  何自足无声地拨开草丛,看着两个远远相拥的人,拉过向小园的手,在他手心里写:是哪个?
  这寺里他们唯二不熟悉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所谓的神灵,必是他们二中之一。
  向小园拉过何自足的手,写道:注意他们谁先有动作。
  随即,他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咒阵,歘地一声咬破手指,往阵心摁去。
  察觉到周围浮动出异常的能量,云槐第一个出声:“谁?”
  但何自足却准确捕捉到了某个瞬间。
  ——在向小园绘制完毕阵法,并咬开手指,让血气释放出来的一刹那,二人中个子稍高,身量纤细的那个美人儿便微微朝他们的方向转了一下脖子。
  那个时机卡得太准,没法叫何自足不多想。
  在电光火石间,他附耳对向小园道:“是那个穿长衫的!”
  向小园扶住手杖,摇摇晃晃地从灌木丛里站起身来,双手难以掩饰地打着颤:“……你快去!拖住他身边的那个人。……越久越好!”
  何自足回过身去,一把抓住藏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妖物,语速飞快道:“给我看好夫人!若是擦破了块油皮,我要了你们两个的命!”
  话音未落,他便一个翻身自灌木丛中跃出,疾行几步,手中的“琴瑟”一拆为二,双剑带风沐露,直朝云槐面门斩去!
  云槐的昀霖随即出鞘,堪堪好挡住了这次攻击,可他却因此被迫从云如往身侧旋身离开了。
  云槐心里一慌,立刻收了攻势,疾步想赶回云如往身旁:“前辈!”
  何自足却一步迫近,将云槐硬生生用剑砍出了云如往三尺开外。
  在来之前,向小园便清楚地告诉他,他的任务是扫清围绕在神明四周的人,神明既然来到人间,必不欲身份为旁人所知,只有引开他周围的人,神明恐怕才愿意与他交易。
  当时的他还傻乎乎地问向小园,如果要交换的话,得用多贵重的东西。
  向小园的回答让何自足听不大懂。
  他说:“或许根本不需要太贵重的东西。有些低贱无聊的东西,神明说不定也会收下。”
  话是这么说,但何自足仍然怕会功亏一篑,毕竟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季三昧的事情一口气解决,把这个瘟神送得远远的,他何自足简直是求之不得。
  他窸窸窣窣地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塞进了向小园手里:“媳妇,这是我父母当年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当年还是块普通的缺口玉珏,跟了我这么多年,至少也有连城之价了……”他肉痛地把东西塞进了向小园的手里,“本来打算再养几百年再送给你的,凑个六百六十六年,也算吉利……拿走吧,给那个神。算他捡了个大便宜了。”
  向小园不会告诉他,这东西对一个神来说廉价得像个玩具,可他还是收下了,并在离开洞府时,破天荒地给了何自足一记亲吻。
  ……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吻了。
  何自足妖力绝非凡品,虽说被沈伐石吊着打是件毫无悬念的事儿,但对上云槐,却恰好是半斤八两,在胶着的战势中,云槐心慌地发现自己距离他不通法力的“凡人”前辈越来越远。
  他眼圈儿都急红了:“前辈!你快跑!快跑啊!”
  云如往现在在云槐心目里就是个孱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普通人,他也不想让云槐多担心,便打算像个正常人一样跑回觉迷寺。
  然而,两只他不用动手就能轻易碾死的妖物就这样横拦在了他的身前,而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拄着手杖,向他缓步走来。
  云如往回头,发现云槐且战且退,已经被逼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他才缓缓收敛了眸中的暖意,直呼其名:“向小园,是你要见我?”
  一瞬间,云如往周身澎湃起来了一圈金光,刺得他身后的两个妖邪立时双眼剧痛,不敢再看上他分毫。
  向小园却仍仰着头,睁着一双空洞的盲眼,恭敬下拜,道:“上神,恭请移位。”他说,“您总不会想让旁人知晓您的身份吧?”
  云如往微微皱眉。
  他莫名觉得心底寒凉,对“离开”这件事充满了反感,但这反感却并不是针对向小园的。
  向小园见云如往并不答允,又怕觉迷寺里的人感应到妖气追出来,语气不免着急了几分:“上神大人,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我愿意同你做交易。”
  在向小园身后的两个妖邪登时傻了眼,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又齐齐地将目光投向了何自足刚刚消失的地方。
  其中一个妖邪出声道:“……主上……”
  向小园一脚踹过去,把那发出声音的妖邪狠狠地踹了个人仰马翻:“上神大人,我求你。”
  算了,去去便回。
  云如往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那两个妖邪眼前一花,视野再清明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抵达了他们新洞府的门口,一棵茵密的榆树栽在洞府前,他们几个正站在榆树之下,向小园一张嘴,就吸下了一口满满的榆钱香气。
  云如往负手看向了向小园,神情依旧温和:“你想同我做什么交易?”
  “救季三昧。”向小园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季三昧是不是同你做过交易?不管他给了你什么代价,我用同样的代价同你交换。”
  云如往笑笑:“买定离手,不换。”
  向小园没想到云如往竟会拒绝得这般干脆利落,但他同样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步步紧逼:“那你是不是能够满足一个人的心愿?我的心愿就是让季三昧好好活下去。”
  云如往上下打量了向小园一番,手指在袖内轻掐了几下,随即又笑开了:“可惜,你不值得这个价钱。”
  向小园冲口而出:“为什么?!”
  “天道需得极佳的命格才能填补。季三昧乃豳岐王族之后,卫汀也起码是世家血脉,又天生一颗佛心,是以我才乐得用一用他们。”云如往打量了他一圈,“一介凡人,杀父弑母,逆天而行,与奸佞妖邪日日为伍,放浪形骸。命格天生不佳,后天受损。你的命格,拿上九重云天,也是废物。”
  向小园眉眼间流露出了茫然的光。
  自从跟了何自足,没有人敢同他这样说话。
  在那两个妖邪生怕向小园气喘发作或是热血上头时,他们竟然听到向小园用近乎于哀求的低哑腔调呢喃:“……总归能有一些用处的吧。”
  向小园慢慢地去膝盖去找地面,他跪伏在地上,睫毛绝望地抖颤着,重复着确认:“……总归能有一些的吧?”
  他的命天生的烂,天生的贱,他把自己过得更烂,更贱,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保卫生命里最初的那一点温暖。
  在向小园磕磕巴巴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候,云如往却很纳罕地看着他,问道:“那只妖精陪了你几十年,难道还不如季三昧照料你的三四年光阴?”
  向小园不假思索道:“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向小园却说不出话来了。
  云如往静静地看着他,只等他想通,可几个瞬间之后,他突然心弦一动,眉头狠狠颦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了云如往的心脏,刺得他浑身发冷。
  ……
  远在百里之外的觉迷寺山岩边,云槐的脸色苍白一片。
  他第一次没有恋战,好不容易从何自足的纠缠中脱身,他立时提着剑返回了觉迷寺门前。
  可寺门前哪里还有他的前辈?!
  他仓皇地大叫起来:“前辈!!前辈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撞出了空荡的回音,而妖气的碰撞,也终于吸引了身在寺内深处的王传灯和长安的注意。
  二人一前一后飞身掠至山寺前时,何自足早已经追了上来,再次同云槐纠缠在了一起。
  向小园交与他的任务,便是要缠紧了云槐,他把这一点做得尽职尽责。
  云槐被迫卷入战斗,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初。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内卡住了他的喉咙,而一缕缕暗红色的戾气,正从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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