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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怼你不成佛-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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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情剑……乃是仙晶炼成?”
断手蠕动生长,她一边操控着阵法,一边咬牙冷笑:“你们玄剑宗藏得果然够深!不过今日你这极情剑一暴露,可是连大乘都要动心,老身看你又该如何自保!”
“无须自保。”
无厌的身躯竟如镜像一般陡然碎裂,程思齐的身影出现,他吞下一枚丹药,抬指在自己眉心一点,周身渐趋虚弱的气息猛然一变,如烧开的水般,轰地沸腾起来。
他的背后,一道道剑光凝成实质:“杀你便可!”
剑锋蕴出凄厉血芒。
刹那间便衍化了千招万式的剑诀剑法,或劈或砍,或挑或刺,时有迅疾如风,亦有空灵如雨。万千剑光瞬息而至,无孔不入,竟是用强攻的法子要破掉老妇的阵法。
玲珑阁之人本就不善战,如今剑光临身,难免心有惊惧。
“燃烧修为精元……好狠的小子!”
老妇见程思齐这狠劲儿,心中已然生了退意,后悔一时鬼迷心窍,来散修盟做个这个出头鸟,要占这点便宜。
但此时却也容不得她后悔了。
本以为程思齐出窍修为,后生晚辈,再如何也强不过她,但眼下程思齐宁可根基尽毁,沦为凡人,也要杀她,实在是令她不得不凝重对待。
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之色,老妇略一犹豫,直接反手一抓,聚气成形,凝出数枚黑白棋子来。
玲珑阁布阵,乃以棋局为上。
万物可为棋子,万物可成大阵。
玲珑阁老妇此时便是意境临身,化出了一副生死棋局,瞬息将程思齐笼罩其内。
而另一边。
已然遁出很远的齐元心弦刚是稍稍一松,耳畔便突然响起一道沉沉的梵音吟唱。
“还是来了!”
齐元眼神陡然一厉,大袖忽地一甩,有无数只金丹期毒蚊自他袖内飞出,双目赤红,扑棱着翅膀前仆后继地朝后冲去,嗡嗡之声与漆黑密影铺天盖地,仿若一层厚实的蚊墙,将来路断裂。
而齐元自己则是头也不回,甚至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
高空急掠,那梵音似被缠住,渐渐远了。
齐元警惕四周,灵巧地避开一处处突袭而来的空间风暴,对下方高喊他名字求救的弟子视而不见,疯狂朝外遁去。
眼看便要出了散修盟境内,齐元却又被一道阵法拦住。
生怕无厌追上,齐元也耐不下性子细细破阵,便直接甩出了一件宝器,炸了大阵,飞速掠出。
然而离去没多远,天穹上却又忽然飘落朵朵金莲。周遭空间的规则尚未被破坏,却在这金莲的驱使下化作了条条丝线,织成大网,朝着齐元笼下,似要将其捉拿一般。
“手段倒是不少,可惜化神终究是太弱!”
齐元冷笑,消耗法力使出一式神通,略费了点功夫便将大网碾作虚无,穿行而过。
越行越急。
一路上,齐元不断遇到无厌追击而来的法术或是提前布下的阵法神通,他起初还有些急躁,后来便慢慢稳下心神,一边感受着那远远坠在身后的佛修气息,一边心中嗤笑这些雕虫小技,根本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但没过多久,当齐元体内本就因伤不足的法力消耗了过半之后,他心底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几乎有危机刹那临头。
他猛地醒悟,周身气息轰然荡开。
然而一颗莲子却先这气息一步,从齐元法衣后摆脱落。
金光一闪,无厌的身影便从莲子内步出,蓦地由一豆大小变作常人模样。脚下金莲虚影盛放,将齐元狂烈的气息隔绝在外。
“反应过来了,也晚了。”
无厌身周金色佛经浮现环绕,他面色沉冷,神识锁定了齐元。
“好个奸诈和尚!”
齐元灵台一清,当即明白上了当。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和尚竟然心机如此深沉,一字一句都是在设套。
先是强悍出场,破坏天道规则,令众人震撼其实力,再点出齐元乃是血誓反噬受的伤,便是心境不稳,出了漏洞,令齐元心神一乱。
随后便是趁乱而入,蒙蔽了片刻天机,以至于齐元一路傻了吧唧突破层层阻碍奔逃,却竟从未想过无厌就在他身边蛰伏隐藏,只等他消耗过半,有了胜算,才会出手。
“没想到你心机竟如此之深……”
齐元心念电转,眯起眼开口,“看来你留在散修盟的不过是一道神念虚影。如今你独身追来,就不怕你那宝贝的程少宗主被其他化神灭杀?”
无厌微微皱眉:“他偷了我的竭元丹。”
“哦?”
齐元一边飞速恢复着法力,一边思忖着无厌的弱点,道:“竭元丹可是疯魔丹。一旦服下,便是燃烧浑身精元至修为殆尽,激发所有潜力,强行提升境界……有了此丹,他倒是可以和那几人斗一斗。但这丹药吃了,可就是个真废人了,你也是个狠心人呐。”
他的眼中精芒微闪:“难道说……你对程思齐的所谓爱慕,也是在惦记什么?”
齐元出言的本意是扰乱无厌的心神,能干扰一分是一分,却不想,无厌闻听此话,竟然十分坦率道:“我自然是有惦记。”
他意味莫名地勾了勾唇角:“狐狸肉可好吃得很。我若不允他亲手报仇,便没肉吃了。”
齐元一愣,不明所以。
但下一刻,无厌的笑意便骤然更大了些:“我想齐盟主当真是健忘。不久前我刚说过,我从不跟狗废话。而一眨眼工夫,齐盟主便好像忘了……你以为,我为何要与你废话呢?”
话至末尾,竟出现了模糊的重音。
然后,齐元便见眼前的无厌竟然慢慢虚化至无,而后半句话,被如流星般射来的一道金光接上:“那自然是,我还未到。”
“什么?!”
齐元这回着实惊了,神念与真身的分别他自然可以洞悉,但在之前的无厌消失之前,却根本与真身一般无二。
这疑惑在脑中一闪而过,直到他看到无厌眉心的金莲。
“天隐寺莲法真传……竟然还有这等身外化身之能。”
无厌却不与他废话。
阑衣教的化神只是略费了他一点工夫,其余各宗的老牌化神不想和他硬碰硬,便选择了舍弃一件宝物赔礼,脱身离开。是以,他便是稍慢一点,也还是恰到好处地追上了齐元。
一朵巨莲迎风怒放,瞬息遮天蔽日。
无厌身上的气息陡涨,金色光泽于他躯体之上一闪而过,他纵身飞起,一拳轰向齐元,并伴有周身佛经万千,金字如芒,飞射而出。
“无知至极……以为消耗一些老夫的法力,便可以化神战大乘?”
眼见无厌攻来,齐元神色间原有的忌惮却倏忽消散了。他冷嗤一声,一掌自下而上挥出,顷刻卷出浩荡雷霆,一股狂暴的意境降临,从上强压了无厌一头,几能令人战意全无。
“今日,老夫便告诉你,何为大乘!”
没有太多花里胡哨。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掌拍下,便给了无厌无穷的压力。
但齐元若想凭借这一式便让无厌心生忌惮,恐怕是失算了。曾面临过何九生那种举手投足都是规则意境,一招一式都仿佛以天压人的境界,无厌又怎会被齐元所慑?
只是略一凝滞。
无厌身形一震,强行冲开了雷霆,完全不顾这毁天灭地的雷光,直冲入齐元近身之处。
齐元不以为意。
化神修为想靠着近点的距离便伤了大乘身躯,那纯粹是痴人说梦。大乘只需要一个机缘,便可洞悉自己渡劫之日,从此便是进入渡劫期。也便是说,大乘与仙,只差一步。
而化神要想成为大乘,需要的是本质上的明悟与蜕变。其中差距,远不止其他境界差距可比。
他见得无厌近身,眼中掠过一丝冷光,一片阴毒的飞刃悄无声息地飞出,却是无形无状,双眼与神识俱难捕捉。这飞刃正要悄寂地刺入无厌的眉心,齐元却忽然看到无厌紧闭的那双眼,睁开了。
“这是……!”
一眼如坠往世轮回。
齐元一时感觉自己化身成了新生幼儿,牙牙学语,一时又见自己身在庙堂,一步错,便是午门斩首。再一转眼,却原来自己只是个以破庙为家的乞丐老叟,好不容易讨了几个包子,却被野狗咬断了喉咙。
大悲大喜,爱恨情仇,一时炸裂心扉。
他闷哼一声,强行驱散了这迷幻之相,发现这一眼虽是历经百世,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几个呼吸。
可这等境界的修士交手,莫说几个呼吸,便是一息之间,就是你死我活。
“好个斩魔路!”
佛字烫心,透体而过。
齐元睁大眼睛,猝然喷出一口血来,已然是受了重创,伤上加伤。
“本欲放你一条生路,却不想你非要寻死!今日,本座定要杀你!”
他眼中也终于迸现出一丝疯狂之色,身躯狂震之下,竟从体表渗出一缕缕黑气。
这黑气化形为黑蛇,赤眸毒烈,一个眨眼便咬上了无厌。
速度极快,神识无法捕捉。
无厌被结结实实咬了一口,立刻便感到一股能对化神有致命之效的强烈毒性在体内蔓延开来。
他深知齐元这是终于发了狠劲儿,心中却不仅不慌,甚至还安定了几分。
若是齐元如方才一般,只想着逃命,那他一个化神,还真没办法一定将一个大乘修士拦下来。但若齐元选择了拼命,那无厌反而可以毫无顾忌,速战速决,来个孤注一掷。
无厌毫不怀疑自己能胜。
因为齐元惜命,而他,不惜一死。
一朵又一朵金莲布满虚空,梵音鸣唱间,似是每一朵金莲内都有无数虔诚的身影叩拜,口诵佛经。
而那佛经又化作金字,飞出金莲,与那黑蛇抗衡,一来一往。
红了眼的齐元和无厌穷尽浑身解数,轰轰烈烈地打了起来。
这一场斗法,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最后,空间风暴吞噬的虚空已来到附近,程思齐也如浑身浴血的厉鬼一般,一瘸一拐地到来。
齐元眼见僵持无果,自己伤势加重,便又生退意,不想跟这两个疯子纠缠。然而无厌却容不得这罪魁脱身。
他直接剖开丹田,将自己炼化将成的小世界强行取了出来。
“你、你都走到了感悟世界意志这一步,只差分毫便是大乘,又何苦为了一个废人,自废前程?!”
齐元难以置信,完全无法理解无厌这疯狂行径,恨极大吼。
然而这小世界却带着无尽的规则意志,无情,亦毫不犹豫地轰然爆开,没有给任何人丝毫退路。
烟尘蔽日,天渗血浆。
散修盟连带附近万里荒芜之地,刹那之间化为虚无。大陆崩塌,海水翻涌,空间风暴都被撕裂,止步于前。
无数神念与气息自四面八方惊骇扫来,却被这末日景象震慑,久久没有动静。
“散修盟……除名了。”有人叹息。
却又有苍老虚弱的声音冷嗤:“道友何故惋惜?莫不是真当我们这些老家伙伤的是脑子,连个是非对错都辨不分明?散修盟借劫界之刀杀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如此败类,便是灭了,又如何?”
“杀人,就要偿命!”
这强横声音横扫四周,许久无人应答,最后,便只有低低的叹息回荡。
无尽的流火与小世界的陨星,一一擦身而过。
耳畔轰响着狂乱的爆鸣声,散修盟这座空间孤岛被彻底摧毁,如同玄剑宗一般,成为了这灵界的一方废土。
然而与玄剑宗不同的是,程思齐知道,这里每一个人,上至化神大乘,下至炼气筑基,都沾了玄剑宗的血。
冲入玄剑宗的散修并非千人,而是过万。那其中每一道身影,他都记得。
“你能赢他,无须自爆小世界。”
程思齐虚弱残破的声音在乱流中模糊不清,但还是入了无厌的耳,“……为何要自废?我知道你一直求仙,不惜斩魔,你为我……”
两人血色的衣衫掠开殷红的穹影。
无厌笑了声,道:“也没什么原因。只是想着我是修士,你成凡人,床上怕你受不住,那不如来陪着你……”
戏谑的话还没说完,脖颈上便是一疼。
身上的人死死抱着他,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便是冰凉的水泽一滴又一滴落下,漫开一片,比血更冷。
无厌默然无声,偏头在程思齐抽动的额角落下一吻。
流火不息。
极情剑寸寸裂作飞灰,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仙气,护着那两道血色的身影坠向了远方。
哭声也好,笑声也罢,都已甩在了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到。
第七十四章
初春。
鸟鸣清越; 霜花结窗。
淡淡的日光盖在眼睑上,成了薄薄的一层微红。
带着熨烫热意的手臂横在腰间; 耳畔起伏着轻缓的呼吸声,程思齐伸手胡乱摸了摸,就被抓住手腕; 擦着腕骨亲了一下。
“辰时了。”
低沉微冷的男声贴着脸侧响起,含着点磨砂般的嘶哑; “再不起,日头都要晒屁股了。”
唇瓣擦过手腕内侧; 湿软微痒。
程思齐被激得手指颤了颤,睁开眼; 一个猛翻身; 反擒拿,将搂着他的人压在了身下。
纱帐垂散着,透来的光明明暗暗; 刮在无厌清俊端正的眉眼上,如玉似画。
“闹什么?”
无厌扶了下程思齐的腰,正要就着这个姿势坐起来; 身上便是一重。
程思齐蹭到无厌颈窝; 拱过来点; 眼睫轻轻刷在无厌的脸侧; 低声道:“今日咱们医馆不开张。我去城西的商行置办东西,你在寺里好好敲木鱼,等我去下聘礼。”
“你就不怕被方丈打出来?”无厌道。
程思齐不在意道:“了慈方丈他老胳膊老腿儿的; 哪儿打得过我?况且他凭什么打我?隔壁木匠家的七姑娘不就嫁了他光明寺的小和尚?风俗又不禁,还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歪理真多……”
无厌听着程思齐振振有词的说法,无奈笑了笑,循着记忆与感觉在眼前一片茫茫的漆黑中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又是好一顿磨蹭,无厌才将程思齐哄下床。
两人洗漱完,无厌换上一身灰扑扑的僧袍,将已然黯淡如普通木珠的佛珠挂在颈上,出门去城外的光明寺。
而程思齐则走到前院,支开医馆的窗子,放出闷了一夜的尘气,顺便喊来街边的大娘买几个包子,塞给无厌。
“又是肉馅的……”
包子塞进嘴里,无厌略一皱眉。
“这些日子你都瘦了,要吃点肉。”程思齐把无厌送出门,“更何况色戒都破了,还在乎吃不吃肉?”
这边说着,不时有邻居开门,也有小贩经过,都笑着同无厌与程思齐点头。
“小师父,你家小哥说得对,你看这俩月你下巴都尖了,得多吃点!来,大娘再给你俩包子,路上带着吃,热乎的!”隔壁摊子的大娘不要钱,硬塞来热包子。
在摊前等着买包子的老木匠喊道:“无厌小师父,等会儿我闺女也上山去看她当家的,赶牛车,你别费劲爬山了,我叫那懒丫头出来,咱们一块走!”
“好,谢了王大叔!”
程思齐快声答应了,又给无厌披了件斗篷,免得山上风冷。
没一会儿隔壁木匠铺的七姑娘出来了,盘着头,一脸温柔笑意,裹得严严实实,肚子挺着,能看出有些日子的身孕了。程思齐一身传承自无厌的医术,给七姑娘切了个平安脉,目送几人坐着牛车出城。
热热闹闹的院子眨眼静了下来。
他换好衣裳,关了铺子,快步出门。
晕白的天光渗过薄云。
融融春色伴着炊烟晨雾散在街头巷陌,行人稀疏往来,包子馄饨的香气热腾腾地扑在一片片掠过的衣摆上,是个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的清晨。
程思齐边打量着街边的景致,边掐指算了算钱袋的钱。
“攒了这么久,可算凑齐了。”
他叹了口气,眼前晕开浅浅的白雾。
无厌和他来到这座凡人聚集的燕北城,已经是半年有余。
那一战,毁了无厌的丹田,也让程思齐自己失去了最后一丝恢复修为的可能。一朝自仙沦为凡尘,两人意外地没有太多落差,也没有过多思虑,随意选了一个凡间小城,便安居下来。
当修士时,凡间的钱财挥手即来,还要嫌弃多了无用。但如今成了凡人,无厌和程思齐便被吃喝拉撒处处用钱的困难难倒了。
花光身上不多的银两后,无厌便只好去城外光明寺挂单,帮人念念经,做做法事。
光明寺人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来一个正经和尚,方丈焊死了大门也不让无厌走,算是给了无厌一个营生。
后来攒了点钱,两人就在城里开了间小医馆。偶尔来人看病抓药,也算是一笔小收入。
程思齐不甘吃软饭,便让无厌教他医术。
修道的天才,自然到哪里都能算得上天才。没多久程思齐便挑起了医馆的大梁,还混了个小神医的名头,天天坐在门槛上,和对门药铺的老大夫对着面互喷对方庸医。
后来不知怎的,硬是把老大夫喷服了,砸了无厌家大门两宿,哭着喊着要拜师。
最后还是无厌把老头儿好说歹说地哄了回去,又关上门狠狠揍了一顿程少宗主的屁股,这事儿才算平息。
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小日子,从前修仙时半点儿看不上,如今寥寥算来,却也甚是有滋味。
很多时候程思齐都有些恍惚,觉得修真界的那些事都已经变得过于遥远,乃至虚幻缥缈。曾经的天资纵横,或是艰险杀伐,亦或血溅满门,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了。
“哎,程大夫来了!”
耳边突然响起的喊声拉回了程思齐的神思。
他一转头,便看到了布庄的大门,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小半个燕北城,到了城西布庄。
布庄老板娘笑道:“程大夫,又来给无厌师父扯布做衣裳?上回裁的那几尺缎子,做袍子还合适吧?开春了,是得做点新鲜衣裳。”
一听老板娘说起上次的布,程思齐眉间闪过一丝尴尬。
那铺了满床的雪白缎子,全被他一个不小心裁成了雪花片,袍子没做成,还挨了无厌一顿打屁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上回挺好,”他打着哈哈进门,笑道,“这次要点好布料,还有红绸,我们下月十五成亲。老板娘到时候也来喝杯喜酒吧。”
“哎呦,要成亲了?”
老板娘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那敢情好,这喜酒我喝定了!”
燕北城不大,街坊间都是相熟。
程思齐买了布,又去毛皮铺子收了早就定下的鹿皮和活雁,便算是备齐了聘礼。
寻常百姓家都不讲究,东西筹备好了,又来了几个热心的邻居,热热闹闹赶着车就送上了光明寺。
和尚娶媳妇,去年木匠家的七姑娘让大伙见识了一番,今年轮到和尚结契,男子成亲,又是给燕北城的老百姓开了个眼界。
如今连凡人修仙,灵气复苏都能接受,老百姓们看两个男子成亲,也没什么排斥。
反而轮到成亲当天,来了许多街坊帮忙,挂红绸的挂红绸,贴喜字的贴喜字,对门药铺的老大夫也溜达来,提笔写了副恩恩爱爱的对联。
“嚯,程小子,你跟老夫交个实底儿。”
半路上,老大夫把新郎官拽到墙角,神神叨叨道,“你俩男子突然成亲,是不是你那个,啊,就……男男生子的神药,搞出来了?”
“搞搞搞,以后搞!”
程思齐忙得晕头转向,随口应着把老头儿塞到席上,便又赶紧着套上大红花,屁滚尿流地赶在吉时之前迎亲。
迎亲只是从隔壁厢房,迎到正房。
无厌换了身红色袍子,一抬手将快步跑进来的程思齐抱了个满怀,低头亲了亲,抹去他额上的汗,低笑道:“知道当新郎官的坏处了?累了就偷偷歇会儿,还早。”
门外闹哄哄的动静不断。
卖包子大娘在喊着要醋要盐,水又放多了,怕赶不上开席。
木匠王大叔和老大夫哈哈笑着高谈阔论,被旁边的老大娘训斥,小点声。幼童们的嬉笑声从窗下飘过,有布庄老板娘在分喜糖。
程思齐听着外面的沸声,把脑袋塞到无厌怀里,有气无力:“我再也不想成亲了……”
无奈地拍了拍程思齐的后腰,无厌把小粘糕背起来,一出门就迎来一片哄笑声。
“这么大人还要背!”
“程小大夫又去撒娇喽,羞不羞?”
小孩们把鞭炮点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炸响,大红的碎屑随风扬满整个小院。
几名年轻汉子起着哄敲起锣鼓,还有个小少年鼓着腮帮子吹唢呐,喜庆欢快,热闹非凡。
高堂上无人座,只在一边放了一块无字牌,另一边放了一串佛珠。
熟悉的邻里围在一旁,喜婆望了眼外边的日头,高喊:“一拜天地——!”
喊到半截,脸色一板,“哎,无厌师父,赶紧把程大夫放下来,这不合规矩!哪有背着拜堂的……”
“好好好大娘!”
没等喜婆念叨起来,程思齐就赶紧滑溜下来,拉着无厌的袖子转身拜下。
“二拜高堂——!”
朝向空荡的座椅。
无厌俯身下拜,鼻尖有那么一刹那,似是闻到了熟悉而悠远的佛香。
但他目不能视,神识也已渐渐消散,再不能捕捉什么。
“他们还差我好多贺礼。”
程思齐望着那块无字牌,低声道。
两片袖子轻轻擦过,旋即便有手指缠上来,握紧了彼此。
察觉到对方手心不知何时都是出了湿滑的汗,程思齐勾了勾无厌的手心,无厌反过来捏了捏他的手指。
潮潮的,有些黏腻,但却意外地踏实。
有小孩子凑热闹,将花纸撒过来,仿佛彩色的光,落满两人的头顶与肩膀。
一同历过生死心魔,一起经过杀伐无常,如今沾着一身烟火市井气,亦是寻常。
喜婆继续道:“夫妻对……”
话音未落,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年轻和尚满头大汗一脸焦急,鞋都跑掉了,脸憋得通红,呆了呆,才大喊一声:“小、小七要生了!流、流了好多血,程大夫……程大夫!”
“程大夫救命啊!”
所有人彼此对视一眼,当即锣鼓一丢,朝着木匠家就冲了过去。
堂也没拜利索,程思齐和无厌顶着大红花守在七姑娘的产房门外,进去隔着帘子切了脉,抓了药。
王大叔急得直发晕,坐在板凳上照着七姑娘家的小和尚一顿批。小和尚乖乖站着,老实挨训,还要给岳父大人递茶。
等到那一声响亮的婴啼响起,稳婆抱着新生儿贺喜,所有人都已是又累又饿。
于是,半夜三更,喜宴重开。
两三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街坊顶着晨曦微光各回各家,三三两两地讲着这门亲事和七姑娘的大胖小子。
无厌和程思齐关了门,认命地拿起扫把清理一院的狼藉。
程思齐成亲当天天不亮就被喊了起来,清理完后便是腰酸背痛,累得半点不想动弹,一屁股坐在一地鞭炮红屑上。
鞭炮的火气犹存鼻尖。
天光大亮,从院墙的四面倾泻而下。
程思齐怔怔望了一会儿由暗转明的天空,然后迎着初升的朝阳与万千霞光,把来扶他的无厌拉下来些,仰起头,轻声道:“来,夫妻对拜。”
微凉的唇瓣碰上来。
无厌顿了顿,倾身半跪下,扶着程思齐的后颈,任由他的唇舌在口内嚣张肆虐了一番,然后抬手揽住他的腰臀,将人抱起来,闭着眼笑了声:“礼成,送入洞房。”
第七十五章 (二更)
鹅毛大雪飞扬。
木匠铺内弥漫着一股木料独有的清新和陈腐交杂的气味; 一套打磨光滑造型别致的桌椅摆在中央,和整间铺子的布置格格不入。
地上散着些琐碎木屑。
一名五六岁大的男童穿着厚实的棉袄; 裹得好似一个圆滚滚的小馒头,正站在铺子当中,拿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扫帚; 清扫着那些木屑。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哼哧哼哧地呼着气; 但扫得却认真又干净。
忽然,一缕冷飕飕的寒风透入。
铺子虚掩着的半扇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重重垂着的破棉布帘子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伴着一阵呼啸扑卷的雪花涌入。
“狗蛋; 扫地呢?”
来人裹了一身厚重大氅; 皮毛算不得好,但胜在温暖紧实。
他一进来便抬手要解开大氅,被喊作狗蛋的小谢昼立刻把扫帚一放; 凶巴巴瞪他一眼,“铺子里也冷呢,无厌伯伯穿着!得病了又要挨骂了。”
无厌手一顿:“人小鬼大。你程叔叔教你的?”
说着; 他收回手; 就裹着那一身臃肿; 摸索着到桌边坐下; 随意拂了拂身上的雪片。
“程叔叔是为你好呀。”
小谢昼呼出一口白气,把桌子下的火盆挪出来点,又给无厌倒了一杯热茶; 然后往无厌对面一坐,眨眨眼,一脸八卦:“无厌伯伯,今天怎么又惹程叔叔生气了?”
无厌慢慢喝了口热茶,感觉整个人都回暖了许多。
他听出那小子兴致勃勃的语气,无奈笑笑:“气我昨日上山了。”他顿了顿,又道,“过几日是他生辰,我看他那双鹿皮靴子穿了两年了,想给他做双新的。但城西的皮子都看不上眼。”
谢昼恍然:“然后您就上山打猎了?”
“我想着很快便能回来。”无厌苦笑,“但没成想,半路下了大雪。回来晚了,正被他撞上。”
“喔。”
谢昼晃了晃戴着老虎帽的小脑袋,“这不怪无厌伯伯,这叫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就下雪了呢?不过瞒着程叔叔偷偷上山,这可不好。无厌伯伯你眼睛不好,身子也弱,要小心的。”
“是啊。”
无厌笑着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驱散身体里深重的寒意。
他眼睛不好,身子也弱。这是这几年,所有邻里街坊都知道的事。
最早先,无厌的修为还未彻底流失,一分不剩的时候,还称得上身强体壮,便是闷头赶几个时辰的路,都不会多喘一口气。
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法力都从千疮百孔的丹田泄出,干干净净,一丝也无,他身上的毛病便都显现了出来。丹田亏空一身气血,让无厌变得畏冷,内火盛,易感风寒,较常人虚弱几分。而没了修士的超凡之能,他的双眼便是真的瞎了。
这样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便也没有那般令人难以接受。
只是不可避免的,无厌成了程思齐的心病。
日日夜夜都要裹得严实,吃喝用俱都要温温热热,碰不得凉的。若是早晚出门,天气稍冷,没多久便能看见程思齐寻过来,给他加件衣裳,裹个披风,恨不得围起来暖着。
但便是如此,无厌也偶尔会生病。
那是程思齐最难熬的时候。
无厌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染上风寒之时,头昏脑热地睁开眼,便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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