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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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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汲艰难维持的理智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一滞,他无法形容这一秒的心情,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恍惚感。
步蕨看他的眼神冰冷得像看一个死人,而下一秒他也确实成了一个死人。步蕨抽出插在他心口的长剑,平淡地说:“你早该死了,当初我不该看在沈羡面上心慈手软留你一命。”
云骁残存最后一缕意识让他仍然是笑着的,他看着石门上的沈羡低低笑着:“那就多谢泰山府君了。”
“不必了,应该是我谢你才是。”
剑尖挑出他温热犹存的心脏,纵然已经感受不到痛觉但云骁的身体仍然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下,他很奇怪步蕨竟然没有让他立即灰飞烟灭。他眼睁睁地看着步蕨抓起他仍在跳动的心脏,走到泰山门前,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浇到心脏上,那一刹那躁动不安的鬼魂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青色的光芒绚烂地绽放在这片死地之上,“嗡”,山门最终仍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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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凝固在这一刻,冲出山门的阴兵,坍陷的大地,重新流出的地火,齐齐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态停止在那。
叶汲体内快要爆炸的力量突然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瀑布般的汗水将他健硕的身躯冲刷得微微泛白,整个人像绷紧到极致忽然松下来的弓,疲软地从山门上直坠而下。
步蕨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
叶汲不可思议地看着瘦弱清秀的青年。
步蕨半跪在被地火焚烧过的焦黑土地上,将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面上,柔声说:“既然这么累了,不妨睡上一觉吧?”
叶汲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他的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吼声,像一只困兽的咆哮,竭尽全力才能微微扯动手指在干涸的地面划出一道道白痕。
步蕨微笑着摇摇头,吻了吻他沾满血的嘴唇:“你现在还承受不住泰山府的力量,进去和会被撕成碎片。在这里等我,乖。”
叶汲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怒意。
步蕨却看也没有看他,像一个陌生人般从他身旁径自走入那扇巨大的纯黑石门后。
叶汲看着他伶仃单薄的背影,忽然有种再也无法看见这个人的预感,双臂的肌肉骤然暴起,微弱的神力突破重重禁制最终冲入喉咙:“步蕨!!!”
那个背影稍稍一顿,似乎想回头却生生克制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我马上回来。”
……
叶汲僵硬的躺在地上,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从步蕨进入泰山府殿后急遽崩坏的世界像被人及时拉住刹车,没有鬼哭狼嚎,也没有阴兵咆哮,世界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
他从开始的心急如焚,躺到现在的百无聊赖,他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老二该不是与老家久别重逢,一时激动把晾在这风干的自己给抛在脑后了吧。
“你放心吧,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一把黑色的大伞忽然出现在叶汲头顶。
叶汲吃惊地看着在场唯一能动的活物,费尽力气才吐出两个沙哑的字:“你谁?”
“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以前我们还打过照面,我叫林曦。”二十多岁的女人面容清秀,只是肤色有种就不见天日的苍白,她看了一眼地上两具残破的尸体,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摇头说,“许澜庭找我问泰山府殿的打开方式时我还当他是想故地重游,没想到他竟然自不量力,想对二爷复仇?”
叶汲锐利的视线直入林曦眼中:“你,是故意的吧?”
林曦露出个意外的表情,收起伞坐在他身边,态度自然地像与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相会:“你比以前聪明多了,看来二爷调/教得不错。”
“……”要不是身体受限,叶汲很想认真地教育一下这几个盲目崇拜的地官,他们二爷才是一直被调/教得那个。
“我是看出来许澜庭想找二爷复仇,不过他那点伎俩二爷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林曦满不在乎地从包里翻出一块巧克力,“正好我也想找二爷,便顺水推舟地告知他泰山府殿开门方法。泰山府有异动,二爷必会出现。吃吗?”
“……”无法动弹的叶汲只能用眼神冷漠地表示,他觉得步蕨的几个手下都是神经病的委婉想法。
林曦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是问你,”她随手指了指搁在身边长柄黑伞,目光柔和,“我问的是他。”
叶汲:“???”
“介绍一下,我未婚夫庄令,”林曦咬碎巧克力,任它慢慢融化在舌尖,“说起来你们也是老熟人了,他另外一个名字你可能比较熟悉——玉府上卿君。”
第九十四章
泰山太平顶; 海拔2100米,阴风悲号; 墨云翻滚。
叶汲忧郁地在地上躺成一条风干的咸鱼; 忽视掉他一身斑斑血迹; 光看他深邃的五官、精健的身躯,不可否认即便是咸鱼; 这也是一条帅出水准的咸鱼。
从他触碰到山门那刻,他清清楚楚地察觉到自己体内纵横交错着几股凌乱的力量; 彼此争斗不休。百无聊赖之下,他闭气双眼,看上去似是沉入熟睡,实则一寸寸谨慎地梳理神力。对于任何一个神祇来; 元神混杂不亚于在自己体内埋了几个不定时的重磅炸/弹; 稍有不慎就会炸得神魂齐飞,成为天上最绚烂的一朵窜天猴。
叶汲沉入极度的安静里,他率先摸索到了属于自己的纯粹神力; 透明的水流柔韧地缠绕在元神之上,守护着那团璀璨华丽的光芒。可在水流之内清晰可见一层薄薄的青黑雾气,盘绕在叶汲的元神周围,不停地变换角度试图融入元神中。
“什么玩意?”叶汲匪夷所思地注视着那层雾气; 出其不意地用自己的神力捉住一缕,“大胆包天啊; 敢打老子元神的主意?”
那缕神力阴冷而锋利,在被叶汲捉住的刹那陡然绽放出凶悍的气息; 可在短暂接触两秒后它突然安静下来。任由水流温润地包围住自己,叶汲试着想要将它拖近考究地观察观察,不料它十分害羞似地缠着叶汲的那缕神力不放,似乎想将自己藏在其中。
“……”叶汲心想自己是疯了吗,一道莫名其妙的神力居然能看出害羞不害羞来???
它越是左躲右闪,叶汲越是想探个究竟。青色的雾气被他捉得恼羞成怒,嗖地一下脱离水流,嚣张地盘踞元神之上,像只守护自己地盘的小兽。
叶汲被它逗乐了,见过跋扈的,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跋扈。浩瀚的神力骤然从他的元神释放出来,叶汲乐此不疲地四面围堵那层青色雾气,逼到最后那股陌生的神力一僵,源源不断的寒意将狡黠的水流一寸寸冻结在那。
在叶汲察觉不妙时,雾气陡然膨胀数倍,如泰山压顶笼罩在他元神之上,大有鸠占鹊巢之势。
叶汲那个爆脾气顿时炸了,从来只有他压人没有别人压他的份,凝结成冰的水流“嘭”得炸开,落下时拧成凶悍的浪涛,咆哮着将那个入侵者撕得粉碎。
电光石火间,一束明亮到刺目的光华冲入两股对峙的神力之间,硬生生击碎千涛万浪,反身又强悍地逼退青雾。青色雾气委委屈屈地退回到叶汲元神周围,无论那束炫目光华如何撕扯,始终牢牢抱着元神不放,仿佛那是它最珍贵的宝藏。
叶汲冷眼旁观着三股神力斗来斗去,观着观着竟然觉得那道青雾委屈巴巴,好不可怜。
他不由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没过一秒,他回过神,欺负个蛋啊!那是他的元神啊!这两货到底什么时候潜伏进来的,尤其那反客为主的青雾,自来熟地一看就不是个短期住户。
他觉着自己面对着一个线团,手里已经握着线头了,只要轻轻一扯,就能看见线团中央的真相。
可不知为何,叶汲并不想扯开那一团乱麻,因为他有种预感,那不会是个让人愉悦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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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熟悉的钟声震入他的神魂,三魂七魄俱颤,他身不由己地从元神处脱身而出。
静止的泰山微微颤抖,巍峨高大的山门发出金属的振鸣声,一直振到叶汲的心脏里。
不知何时,他的手脚恢复知觉,他像只矫健的豹子噌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心脏砰砰地在他耳边乱跳。这种十分熟悉,与上次步蕨从浦港事件的黄泉眼中取回神力时的一模一样。
叶汲奇怪的是,在前两次步蕨封印黄泉眼时他并没有感觉到这种莫名的心跳,只从上一次开始,他开始察觉到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气息,景象。
林曦手里的巧克力没有吃完,她提着伞从容笔直地站在石门之外,她注意到叶汲探究的眼神,扬一扬眉主动开口:“你想问什么?”
“你和其他地官不太一样。”叶汲与步蕨手下的地官们并不多熟悉,在往年的岁月里他来泰山府殿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来都是被步蕨拎着来暴打一顿关小黑屋。那时候尚未长大的洞虚君死要面子,别说他二哥手下攀攀交情,每次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恨不得腾云驾雾,飞天遁地,立马躲出十万八千里。
林曦理解他说得不一样,耸耸肩:“二爷走后我们的日子是不太好过,但相对来说我这个人心态比较稳,不像许澜庭爱走极端。”她颇为谦虚地说,“而且作为最后一任在泰山府殿轮值的地官,我在阴阳两界还算有点名声吧。他们都不太敢得罪我,除了他……”
她提提伞,言简意赅地说:“当时文华上吏派雷部众神下来诛杀地官,就数他生生世世追杀我追得最凶,每次都处心积虑地一刀捅死我。”
“那你还想救他?”妙啊,不愧是老二手下的地官,圣母病还带传染的?”
“不,”林曦冷漠地说,“只是他这个样子,我不好下手折磨他。直接折了伞,太便宜他了。”
“……”
步蕨尚未从泰山山门内走出,反而冬无衣他们始料未及地赶到了。叶汲对他们的幸存表示极大的欣慰,亲切地慰问过幸免于难的战友后他问:“老二他爸没去拦截你们?”
“别提了。”冬无衣身上血痕累累,挂了不少彩,“我们解决掉那群尸鸟后就遇上了文华上吏他们,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见面就杀上了。那些家伙是存心要致我们于死地,我一个地官就算了,差点把财神爷的脑袋都给削了。啧啧,可真不留情面。好不容易,我们才甩了他们赶过来。”
赵朗的情形并不比冬无衣光彩上许多,但他与生俱来一种随遇而安的淡定,他将昏迷不醒的楚笑安置到一旁,抬头问:“二爷呢?”
冬无衣看着地上零散的尸身,和生死不知的沈羡,忽然脸色一变:“对啊,二爷呢?”
叶汲独自坐在一块断石上,强壮的身躯微微弓起,他阴鸷地盯着石门,像只磨牙擦掌的凶兽:“在里面,还没出来。”
姚少司将破烂的外套索性脱下卷起来给楚笑当枕头,环顾周围叹了口气:“我们还是来迟了,山上山下几乎成了无人区。”
冬无衣的脸色同样阴郁得滴出水:“二爷他爸到底想做什么?搞得大家一起团灭,世界末日了,他就开心了?”
赵朗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山门,对着脸色苍白的楚笑眼神晦暗。
“对了,这姑娘谁呀?”冬无衣忽然才留意到在场还有一张陌生面孔。
林曦瞥了他一眼,姚少司已先一步淡定地替她回答:“林曦。”他朝着林曦微微一笑,“好久没见。”
“你居然没死在我手下。”林曦遗憾地看着姚少司,“更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居然还成为了统一战线的战友。”
姚少司好脾气地笑笑,之前两人间的生死相搏仿佛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阴影,他看向林曦手中的黑伞:“玉府上卿君?”
“啊,是的。”林曦晃晃伞,“说起来他变成这样,多亏你。别用这个眼神这个看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林曦目光真诚,笑吟吟地哼了一声,“要不然他庄令有朝一日会落到我手上,任我拿捏?”
“……”姚少司默默无言,想法和那时的叶汲不谋而合,这地官里就没几个人格正常的存在。
忽地,山门吱呀一声巨响,掀起漫天尘土,阴寒的气息倒卷着从门内狂涌而出。
那一刹,鬼魂的放声哭嚎震耳欲聋。
一人逆着光从一线黑暗中缓步走出,他背后似有刀戟林立,无数白骨从他两旁争相爬出。
这一幕,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怪诞的恐惧感,仿佛从门里走出的不是他们所熟悉的泰山府君,而是从地狱里信步而出的——魔王。
步蕨温润如玉的脸庞从阴影里渐渐显现出来,他如同招呼拜访客人般朝他们道:“都来了啊。”
“二爷。”林曦朝他欠一欠身。
她一开口,随后几人如梦初醒般地神情各异地与步蕨打了声招呼,冬无衣迟疑着问:“二爷,你将黄泉眼已经封印了吗?”
步蕨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叶汲身上。两人的视线无声地交汇,氛围古怪。
冬无衣他们没有听见云骁和许澜庭的话,并不明白这种古怪从何而来,只是心中存疑地看看步蕨,又看看叶汲。
步蕨柔声唤了声叶汲:“老三。”
叶汲静静地看着他,朝他走了一步,姚少司忽然拉住他:“等等。”
冬无衣不明所以地看着姚少司,忽然醒悟到什么,警惕地看着步蕨:“你……是二爷?”
林曦噗嗤笑出声:“他当然是二爷,除了二爷还有谁能封印黄泉眼,拦下百万阴兵?如果准确一点来说的话,现在的二爷才是真正的泰山府君。”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昨天有仙女说一头雾水!所以这章我们来解释一下吧!
关于玉府上卿君和林曦,在之前我一直有铺垫。林曦是地官之一,被玉府上卿君也就是庄令一直追杀,后来两人阴差阳错在一起了。姚少司奉命去杀林曦,结果被林曦反杀,庄令为了救林曦挂了,魂魄附在伞中。
林曦为了复活庄令,所以告诉许澜庭打开泰山府的方式,引出步蕨。在本文里,林曦算是二爷最忠心耿耿的属下!她没有和许澜庭一样反叛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步蕨和他爸之间的恩怨,也了解步蕨的一些计划。
好了,解释完林曦,我们来说一下步蕨吧。首先,他是绝对的正派人物无疑,其次他非常喜欢老三无疑,最后希望在接下来几章后你们还能继续爱他……也继续爱我……
第九十五章
真正的泰山府君……
冬无衣见过全盛时期的步蕨; 那是披荆斩棘厮杀在十万天魔间依旧高贵温柔的神祇,屹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挥手赦免万千亡魂; 让人敬畏而臣服。可眼前这个从泰山府殿中走出的神明; 令他感受到的只有陌生与恐惧……
“二爷……”
步蕨自始至终注视叶汲的目光偏向冬无衣,微微一笑:“想问什么; 问吧。”
冬无衣犹豫再三,他望了一眼地上身首分离的许澜庭; 低声问:“我一直不是特别理解许澜庭为什么执着对付二爷你。的确,我也曾经怨恨过你,但是我心底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二爷不会轻易抛弃我们。许澜庭是偏执; 但不愚蠢; 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
“所以你觉得这背后还有隐情是吗?”步蕨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话,他自顾寻了一个稍微平坦点的石头坐下; 袅袅黑气萦绕在他周身,将他眉眼愈发衬托得莹润如玉,虽然他背后白骨嶙峋的背景着实阴森恐怖了些:“你们来得晚了一步,刚才许澜庭和云骁其实说得差不多了; 当年我……”
“步蕨!”叶汲突然阴沉地喝止他,“既然黄泉眼封印了; 你也回娘家探过亲了,你要不想常住; 就把泰山府殿关上。”他朝步蕨伸出手,“我们回家。”
步蕨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心之上结了一个个薄茧,还有方才留下的伤痕,他笑了笑说:“还是把话当场说清楚吧,要不然总是要留下心结的。我以前走得匆忙,让他们迷茫痛苦了上千年。总不能再重蹈覆辙,你说是不是?”
他笑着看向冬无衣,冬无衣神情一滞,难堪地避开眼神:“我不是怀疑你二爷,我只是……”
步蕨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我明白你只想求个明白,你生前死后都是坦荡之人,眼里容不下藏污纳垢,不如索性说开了。”
他坐在众人对面,只有几米的距离,却遥远得让冬无衣莫名心慌起来:“算了算了,我脑子犯浑,三爷说的不错……”
步蕨岿然不动地坐在那打断他:“当年载川之变在我预料之中。”
风声寂寞的从山巅扫过,步蕨的一句话像是按下某种奇怪的开关,随着那个开关所有人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对他们的反应一点也不惊讶,笑了一笑;“说预料也不尽然,在我见到那一世的沈羡起就在他身上看到未来无法阻挡的劫数。这个劫不仅是他的,也是当时国脉气运的,更是我的。”
“所以我顺水推舟将他收到门下,带着他在载川生活,至于迟乐他们……”步蕨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楚笑,微微一叹气,“他们是我一时心软的意外,要说整个大劫里最无辜的就是迟乐这孩子。”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理顺思路,思考从哪里说,“这一切的源头应该要从我的父亲说起。在天地鸿蒙初期,神魔并没有清晰明确的界限,我的父亲既是第一任泰山府君,也是炎魔之君。作为天地初始的神明,他拥有无法想象的力量,他将地火从千尺大地之下带到人间,既带来了光明,也带来了劫难。”
一个没有任何约束的神祇,在天地间肆意开扩,探索。然而他又是一个孤独的神明,行走在荒芜空荡的天地间,看着无声无息的世界倍感无趣。于是,他用地火带来土壤,极阴极寒的火焰与蕴藏生机的大地激烈地碰撞,许多未知的生命纷纷抽枝发芽。
他仍然觉得寂寞,便剖下半颗元神,抽出四十九根骨头,取来地底最深处的土壤,造出自己的后代。
“所以说神话故事大多不可信,我并非从天地化生而出,而只是一个造物。”步蕨眉眼平淡,像叙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原理和少司的这具偶身差不多吧。”
“……”姚少司摸摸鼻尖,讪讪地说,“我哪能比得上二爷……”
开玩笑,他寒酸得就是幼儿园小朋友手里捏的橡皮泥,而步蕨则是身家上万的高端手办,完全没有可比性。
步蕨静静地笑了笑,继续说:“光凭我是他亲手造出的这一点,就已经注定我是不可能绝对杀死他的,这也是造成载川沉陷乃至现在一系列的事件的祸根。”
“二爷,你为什么执着要杀死你的父亲呢?”姚少司不解地问,“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与天地同生的造物之神,赋予了你的生命,更催生了万物……”
“他可不是什么造物之神,”步蕨语调平静地否认他,“他只是一个童心未泯,喜新厌旧的混账而已。对他来说,我,还有其他陆续出生的神祇,连同所有的生灵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具。我不是在给自己所作所为洗白,因为我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继承了他恶劣的本性。本质上来说,我也是个混蛋。”
“……”他这通毫不留情的自我评价,让几人哑口无言。
叶汲勾了勾唇角:“你这么说是在质疑我的品味吗,喜欢上了你这么一个混球?”
步蕨瞥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汲:“……”
“不过现在的你比当初好多了,”步蕨像个老父亲般欣慰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当初你刚从水里化形出来作天作地的时候,我和唐晏两个商量了起码不下一百种让你死无全尸的办法。”
“……”叶汲故作轻松地点了一支烟,深沉地说,“幸好你及时悬崖勒马,要不然你现在就该守寡了。”
步蕨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你要是被我早灭了,说不定我现在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叶汲被一口烟呛得死去活来,脸黑得和墨汁一样:“老二,你过分了啊!”
“话题到底怎么歪到这儿的?”冬无衣小声地同姚少司捉耳朵,“我们不是在严肃探讨三界初始大神和他亲手造出的后裔之间相爱相杀的人伦惨剧吗?为什么又被这对狗男男喂狗粮了???”
姚少司冷静地扶了下破碎的眼镜:“你的声音可以再大点,二爷已经朝你亲切微笑了。”
“……”
步蕨清清嗓子继续说:“在许久前,我和我父亲对天地运行的秩序产生了很大分歧。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他不是处女座。我不太清楚他的生日,但从他被我弄得四分五裂压在黄泉之下,还心心念念回来找我报仇来看,大概是个天蝎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时分歧之下我弑父了,但又不能完全杀死他,只能竭尽全力封印他元神的碎片。他的神力太过强大,随着时间流逝,封印不断削弱。直到一千八百年前,隐约有了破损的迹象。那时我正好遇见沈羡,看到他身上日后的劫难,便利用这个劫难让天雷劈碎自己的神身,连同载川一起沉入黄泉之下填补了封印。”
这么惨烈冰冷的事实从他嘴里说出,仿佛和谈论天气晚餐一样稀疏平常。
许久,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有步蕨淡淡地说:“至于云骁,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地官,强行将病死的妻子从阴间送回阳世,更擅自偷取他人寿数延续她的性命。事发之后他们夫妻一同受罚,永禁于地狱之中不得超生。云骁的父亲曾经求我赦免他的妻子,我没有同意,却没想到他们留在阳世的儿子处心积虑找上了沈羡,成了他命中的劫数。”
他低头看着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沈羡,从青年的眼中他只看到满目的悲凉与恨意,可是那恨意也是茫然的,不知该恨谁。
是恨茫茫天意,还是恨已经灰飞烟灭的云骁,还是恨……将他一手养大的师父。
步蕨注视着他,像注视早远之前那盘碎在他脚边的幼小骸骨:“是我的错,一个无心将你牵扯到我们父子相争的劫难里。”
混着血水的泪从沈羡眼眶里流下,他蜷缩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困兽,无声地哽咽。
步蕨沉默了片刻,轻声说:“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还有什么想问的呢,他有条不紊地将前因后果清楚地摆在他们面前,地官们经历的磨难和不公,沈羡和迟乐他们短暂无忧的师门生活,还有这满目疮痍的大地,都仅仅是这对父子斗得你死我活的牺牲品。
良久,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冬无衣:“我只想确认一点。”
“你说。”
“炎魔他是不是想把这个世界彻底回炉重造?”
叶汲心里突兀地猛跳了一下。
步蕨点头:“他觉得人类是个不完美的造物,又吵又闹又无聊,没有神祇高贵,也没有魔族美貌。”他的神情有几分冷,“因此我才说他是个童心未泯的混账东西。”
他在撒谎,叶汲心里突然说。他看着步蕨,虽然内心不断地否认抵触,但一道声音仍然清晰地对他说,他的心上人,爱人,此时此刻与三世镜中坐在累累白骨之上的那个人,如此相似……
步蕨注意到他的眼神,朝他温柔一笑:“老三。”
叶汲怔了怔,这一回他没有踯躅,朝他走过去,微微俯身将年轻的泰山府君笼罩自己的臂膀之下,亲昵地蹭蹭他额头:“累了吗?要老公背你下去吗?”
冬无衣露出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我日,这两人怎么能随时随地甜得发腻?!
步蕨拉起他的领子,将两人的距离缩短,用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轻笑了声:“和我走。”
叶汲倏地瞳孔猛张,尚未有所反应,胸口刺进一道尖锐的剧痛。
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便是步蕨低垂的眼眸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第九十六章
“二爷?”从冬无衣他们的角度; 只能看到叶汲忽然身体一歪,醉酒般倒向步蕨怀中; 她忽然放大双眼; “你做什么?!”
泰山府殿的大门轰然闭合; 步蕨双手托住叶汲向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空间豁然撕开一个裂口; 平地而起的飓风阻挡在他面前:“林曦。”
林曦手中的伞刷地撑起一片黑云,挡住了一个箭步上前的姚少司; 伞柄咔哒一声轻响,林曦横手抽剑而出,直指方才还友好相处的同伴:“如果你再向前一步,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冬无衣勃然大怒:“林曦!你和二爷一起发什么疯!快滚开!”
“没办法; 老板发疯; 我也只能跟着。对不住了。”林曦挡住姚少司后立即收剑归鞘,毫不拖泥带水地纵身入最后一丝裂缝。飓风肆无忌惮地咆哮散去,将弥留的阴气凶残地扫荡殆尽; 一直从海拔千米之上扫荡向茫茫人间。
扭曲的空间无声恢复原样,冬无衣不敢置信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山脉。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短暂得像个荒唐可笑的噩梦。他颓然摔坐在地上,使劲揪起自己的头发; 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叫骂:“卧槽!!!”
姚少司努力提提嘴角想安慰他,可是脸上的肌肉太过僵硬; 半天只能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他将目光投向赵朗:“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二爷什么不和我们说; 但一定不会瞒着唐老大。唐老大对你几乎知无不言,你……”
冬无衣凶狠的目光瞬间抬起,嗓音里挤出狰狞的几个字:“赵……朗?”
赵朗打横抱起自己的倒霉儿子:“我知道得不比你们多上多少,有一点是清楚的,二爷为了彻底灭杀他爸是不计一切代价,不择手段的。”
他顿了一顿,那是一瞬间极为不易察觉的犹豫,却被姚少司这个知根知底的下属捕捉到了:“还有别的吗?”
“还有……”赵朗沉重而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我听唐晏提起过,二爷他在很久以前出于好奇给自己卜过一卦。你们都知道,卜卦人不卜己,但是那次二爷似乎从卦象中真看到了什么。唐晏说从那以后,他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弟弟在想些什么了。大概二爷在很早之前就看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你们不要责怪他。换作是你们,未必能走到他今天这一步,”赵朗颇为乐观地笑了下,“至少到现在,天没塌,地没陷,不是吗?”
冬无衣看了眼沈羡:“那他们呢?”
赵朗沉默了。
对于这个人间,没有天塌地陷是大幸,可是对于他们呢?
冬无衣忽然间精疲力尽,他将沈羡从地面上一肩担了起来,只说了句“算了,我累了”,便默默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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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汲被刺骨的寒意冻醒了,他睁眼时脑中仍然是茫茫一片大雾,有好几秒的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滴答滴答的水声唤醒他迟钝的知觉,他率先感受到的是如坠寒冰的冰冷,不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他到过冰川万里地极寒之地,那儿的寒冷都不及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千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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