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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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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望远镜的镜头,她看见自己家的阳台。客厅的窗户里亮着灯,明殊从客厅的一端走到沙发前,俯下身和坐在沙发上的人说话,那人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他就顺势低头迎上那人的嘴唇……
  “在看什么?”背后忽然有人沉声问,一双手从她背后伸过来,轻轻握在望远镜上。她吃了一惊,第一个反应是转过身把望远镜遮了个严实:“你先别看。”
  沉沉暮色里,阿远的眸光闪动,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她这才完全意识到,她被他的双臂圈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是紧紧靠在他身上,近得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浓密的长睫毛微微翕动。他的呼吸暖暖地拂过她的耳际,吹动她颈边的发丝。她觉得痒,又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听见自己傻傻说:“你有一台望远镜。”
  他笑了笑,简短地答:“是。”
  “你的望远镜为什么对着我家的窗口?”
  他目光坦然,只稍稍一顿,随即说:“你觉得呢?”
  她只觉得有点晕,眼前出现的是某天下班的情景。她一进门就接到孟怀远的电话,那时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把裙子扯到地上,然后用脚趾一脚将裙子勾到沙发上。明殊不在的那两个星期,她可以穿着内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当时觉得好不痛快,现在窘迫得脸红到脖子根。
  “那你全看见了?”她问得声如蚊蚋。
  他略略皱了皱眉:“是,全看见了,任谁也不能相信你们是普通朋友,两个人天天在阳台上有说有笑,他受伤你替他包伤口,然后他来个吹拉弹唱逗你开心,两人喝一罐啤酒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来一下打打闹闹,搂搂抱抱……”
  她想说哪有什么搂搂抱抱,可是猝不及防地,她感觉到他的双臂从望远镜上滑落,轻轻落在她的腰上。他的声音在耳旁问:“小雪,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住在集末?”
  她总算反应过来,不安地推搡,无奈他双臂坚实,目光锐利如电,只等着她的回答。她只好颓然反问:“那你呢?”
  他似乎拧着眉毛想了一想,最后笑了:“大概是几个月前,在地铁站里偶尔看见你,拖了一只大包,风一样从我身边刮过,PK掉一个提电脑包的小伙子,奋不顾身地挤上地铁。”他停下来,略一停顿,凝视她说:“我跟了你一路,才知道你住在集末,正好对面的楼盘有售。”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势已经减弱,细雨密密落在窗玻璃上,淅淅沥沥,仿如情人私密的耳语。夜色在湿润的空气里弥漫,对面的灯火闪烁,时明时暗。
  她常常觉得往事如蒙了尘的镜子,像雾里看花,隔了层纱忽远忽近,这一刹那却又忽然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眼前,包括他看她的样子,和他双臂的温度。
  一切都不像真的,像某个梦里出现过的情景,通常一觉睡醒,看见的会是冰冷的天花板和窗外死寂的黑夜。这么多年他知道她的下落,从没有找过她,所以她早承认该是梦醒的时分。此刻她感到他渐渐收紧的双臂,抓住最后一点清明,可声音毕竟不大自信:“如果你是打算始乱终弃,能不能直接进入终弃的阶段,现在就把我一脚踢开?”还是不要给她希望,希望落空最让人受不了。
  回答她的是他低低的一笑。沉沉暗夜里,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更闪亮。他沉声说:“要不是你住在集末,我本来不敢抱什么希望。至于一脚踢开什么的,你最好也别抱什么希望。”然后他伸手拂了拂她耳际的发稍,低下头捉住她的嘴唇。

  第23章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3)

  也许只有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等了有多久。
  只能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十年了,旧手机舍不得扔掉,因为那里有他的最后一条短信。知道他有她的邮件地址,开始一天查十次,后来一次也不敢查。他骑车带她走过的路不敢去,怕发现路其实那么短。过去的事不敢想,怕发现一起的日子其实就那么几天。即便如此,那么多年坐同一班地铁回家,眼泪为同一个人流。十年俗世红尘里打滚,没学会世故圆滑,内心深处还是那个傻姑娘,相信梦想相信爱,相信有个人是她躲不掉的宿命,即使走到世界的另一端,那个人会在下一个拐角处与她相遇,重新与她紧紧相拥。
  否则情况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醒来时是天濛濛亮的时刻。一定是雨过天晴了,浅褐色的窗帘后透过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在枕边上,才把她照醒了。
  恍然动一动,浑身都痛,才想起昨晚战况激烈。其实最后清晰的记忆是阿远卒不及防地吻住她。这样的紧要关头她的电话忽然铃声大作,她忙乱中推开他抓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的宋明殊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现在可以回家了。”
  连她自己都震惊,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地回答:“没关系,我这就回……”
  对面的人不满地皱起眉,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电话,扔到不知哪个角落,抱着她连续逼前几步,她就毫无悬念地跌坐在床上。
  她坐在床沿上,而他半跪在她面前。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里的灯光投射进来,半明半暗。
  在微茫的暗黄色灯光里,他缓缓伸手拂上她的左脸。
  无论何时,阿远的手掌总是热的,比如现在,覆盖在脸上有灼人的温度。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时疾时徐。那对看着她的眼睛,在光影里闪烁不定,分明是某种灼热的渴望,又像是隐忍压抑,熟悉却又陌生。
  这一次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对视了三十秒钟,最后他一低头,狠狠咬痛她的嘴唇。
  她刚要轻声呼痛,被他滚烫的嘴唇堵住,唇齿相缠,他熟悉的味道叫她晕眩,那些久违的感觉,仿佛春天新融的冰雪,一点一滴地回来。
  可是又那么不一样,他今天显然没什么耐心,急迫地吻过她的嘴唇,继而重重吻在她的脖子和肩膀,吻得那么用力,像快淹死的人死命攫取最后一口空气,又像封印已久的岩浆在地层下沸腾奔涌。
  最后她一定是一头仰倒在床上,而他一手支在她的耳旁,另一手探入她衣底,手掌很烫,忽然烙在她的胸口上,让她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上那件宽大的T恤衫被他一把掀掉,还带点潮湿的小花内衣让他略微挣扎,最后被他一皱眉扯断了扣子。当粗粝的手指滑过她的腹部,她的全身一阵不可控制地颤栗,忍不住轻吟出声。
  他的嘴唇还在她肩窝流连,忽然停下来,前额抵着她的肩头,滚烫的呼吸落在她微凉的肌肤上。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急促低沉:“小雪……说你还爱我。”
  “我……”她根本还来不及思考,火热的东西顶进来,瞬间一阵钝痛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啊!”她浑身绷直,大声喊出来,指尖狠狠划过他的背脊,几乎带着哭腔:“孟怀远!我恨你!”
  他身体一僵停下来,抬头狐疑地看她:“你……?你不是……?……疼?”
  能不疼吗?她在心里诅咒他,笨蛋!傻瓜!流氓!禽兽!笨蛋!天字第一号最傻的大笨蛋!没有之一!
  窗外的雨声似乎渐渐减弱,窗口一点微风,挟着湿润的新鲜空气,抚过窗帘。他藉着沉沉夜色看着她,眼神闪烁,许久许久,从疑问转为淡淡的喜悦,从黑暗的欲/望慢慢变得温柔。
  可是就这么停着,不上不下到底算怎么回事,下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既然都这样了……
  她咬了咬嘴唇,伸手搂住他的腰,轻声说:“嗯,痛。你轻一点。”
  轻一点!她竟然还主动叫他轻一点!要是被明殊知道,一定会被笑话死。凌晨时分,她半梦半醒地在心里把自己先凌迟一千遍。不知是不是她皱起了眉,有人伸手抚在她的眉间,轻轻的,指尖带一点轻暖的温度。
  她偷眼睁开一条缝,正看见阿远支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还真没有一夜醒来跟人赤诚相见的经验,尴尬得脸红,喃喃问:“醒了?”
  他的嘴角噙着笑意:“嗯。”
  她试探地问:“天才亮,再睡会儿?”
  他伸手抚过她的双眼:“你睡吧,我睡不着。”
  大概很少有人能在被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睡得着。她只好干脆睁大了眼,想了想该说什么才不尴尬,最后问:“那些照片,你怎么搞定的?”
  他大概没料到她的问题,略微一怔,然后低眼殓眉,淡然说:“他是个生意人,任何事都可以找到合适的价钱。”
  小雪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合适的价钱。她在公司见到正式的投资协议,孟怀远以个人名义给公司投资了三百万,得到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换言之这个资产只有几张桌子几台电脑年年亏本的小公司,要作价三千万,这无疑是个笑话。
  正午时分,她对着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发呆,旁边的小汪凑进她格子间来叫她:“楼下吃饭去?”
  她笑笑说:“我不去了,等会儿泡方便面。”
  小汪却没有立刻走掉,打量她说:“你今天有点怪。”
  “哪儿有!”她心虚地看自己。凌晨醒来一次,后来在某人怀里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直睡到日上三竿,胡乱抹了把脸就冲出门来上班,身上这身衣服还是昨天的。
  “哦!”小汪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唇膏的颜色没见你用过。”
  她平时从不化浓妆,今天早上又着急,跑到办公室的洗手间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黑眼圈倒也罢了,嘴角的伤痕象被狗啃过,不得已和小李借了支大红色的唇膏,害得她被小李暧昧地看了许久。
  她才要解释,小汪嘿嘿地朝她笑:“我听小李说,这是419的节奏?啧啧,何方神圣,竟然能把本公司的女神哄骗得动了凡心,好奇丫!”
  她瞪小汪,这时有人在她桌边“咚咚”敲了两声,她抬头一看,西装革履,神清气爽,不是昨天晚上啃人的小狗是谁。
  小汪慇勤地迎上去:“孟总!来找郑总啊?他今天正好不在……”
  他笑一笑,双手插兜朝小雪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我来找她。”
  小雪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孟总要看去年的那笔帐?我找出来了,这就给您打印出来。”说罢对着小汪:“你们不是要去吃饭?我这走不开,你们先去吧。”
  “那笔帐?”他不置可否地朝她笑,停了停说:“不着急。要去吃饭?大家一起吧,我请客。”
  小汪一阵欢呼去叫小李。她在背后比着嘴型向他抱怨:“你来干什么?”他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最后才比着嘴型说:“来看看你。”
  她在心里嘀咕,几小时前才分手,有什么好看的,冷不防他低下头,匆匆亲在她受伤的嘴角上,在她耳边低声问:“还疼不疼?”她大窘,忙着挣脱他的手。小汪才走出没几步,背影还看得见,这时候忽然回头问:“去哪儿吃?”他放开手,笑了笑回答:“你们决定吧。”
  小汪提议去吃比萨饼,孟怀远嫌太慢,带大家去附近的海鲜自助,有龙虾刺身,还有硕大的阿拉斯加皇帝蟹。其实吃螃蟹尤其费事,小汪和小李都吃得手忙脚乱,只有孟怀远要了一碗乌冬面吃得慢条斯理。小汪奇怪:“孟总,您都不吃海鲜,干嘛来吃海鲜自助?”
  他顺手把蘸好酱的龙虾肉放进小雪盘子里:“小雪爱吃龙虾刺身。”
  对面两个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倍,她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亏得他似乎早有心理准备,面不改色地补充:“听小雪说你们公司的女士们都爱吃刺身。来,这酱不错。”
  这顿饭吃得委实太饱,害得小雪一下午都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挨到下班,六点一到赶紧开溜。
  没想到晚上更夸张。她走出大门,路边有黑色的车朝她鸣笛,走过去一看,是阿远坐在车里。她不无奇怪:“这么早?你平时不是很忙?”
  他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车流汹涌:“嗯……这几天不忙,原来要去印度,正好把工作都排开了。”
  晚餐在某小巷深处的米其林意大利餐馆,院子里架着葡萄藤,餐桌就摆在葡萄藤下,月色明朗,空气里有玫瑰的清香。阿远点了布艮地夏朵内白酒,口味清新,颇为解暑,她面前的茄汁鲈鱼鲜得可以叫人咬掉舌尖。
  她拿叉子戳盘子里的鲈鱼,阿远抬头疑问地看她,她说:“其实不必来这么好的地方。”
  不是不喜欢这种花前月下的氛围,她只是觉得可惜,一来中午吃得太饱,让她觉得暴敛天珍,二来阿远只点了生菜色拉,几片菜叶子加色拉酱,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居然也要几百块,何况此刻她好想一头栽在床上。
  什么都发生得太快,这一天未免安排得太过紧凑,让人精疲力竭。等到终于吃完饭已经九点光景,他们顺着小巷出来,夜沉似水。再隔几条街就是H市有名的酒吧街,隔着路口可以依稀看见对面街上灯火炽热,人流如织。周五晚上,整个城市的夜生活刚刚苏醒。
  只有他们走的这条小巷静得出奇。头顶夜色沉沉,路灯是暖暖的橘黄色,全聚集在电线杆子底下,走在路上忽而明亮,忽而黯淡。
  阿远忽然抬腕看了看表,不无遗憾地说:“现在去游乐园该关门了吧?”
  “游乐园?”她哑然失笑,“你想去游乐园?这么幼稚?”
  他干脆停下脚步朝她皱眉头:“哪儿幼稚了?”
  她笑:“游乐园不是中学生才去的地方?我上一次去还是高中里的事。”
  他在黑暗里目光灼灼地看她,她才忽然想起,上一次去游乐园是和陈思阳一起。那是高三那年的平安夜,阿远要打工,不能去。后来他说,对不起,也不能请你吃饭,也不能陪你出去玩。那时候她故作轻松地说,是啊我多不容易,等你成了亿万富翁,要补偿我,天天请我吃龙虾刺身,给我买非洲之星,钱都交给我管。
  和阿远面对面吃意大利大餐,仿若梦中,多不真实的事。
  她才似乎恍然明白这一天他都在想些什么。那时候她还很矫情,说上玄月代表分离,下玄月代表重逢。今晚明月当空,是个重逢的好日子。抬头望去,月光勾勒出他脸庞的曲线,明亮的双眸,坚毅的下巴。他们在夏夜的微风里轻轻相拥,他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游乐园只有中学生才去,那你想去哪儿?”
  她躲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饭也吃了,回家吧。”其实花前月下全不重要,只要能够在一起。
  他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嗯,也对,回家,做成年人才做的事。”

  第24章 番外

  “同学!”
  孟怀远从树荫里抬起头来。有人在头顶叫他。
  四月底的天气,微风拂面。杨树开了花,空气里漂浮一丛一簇的杨絮,仿佛化不去的大雪。暮春慵懒的阳光底下,他看见在头顶居高临下喊他的那位女同学。
  白皮肤,尖下巴,一对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马尾辫束在脑后,可是有几缕不安分的散发落在鬓边,微风吹来,扬扬洒洒。
  Gorgeous, G…O…R…E…O…U…S,Gorgeous。
  他在心里重复刚才正在背诵的英文单词。
  女生指指他的脚下:“同学,能不能用一下你踩在脚底下的那根树枝?”
  也许是他毫无表情的脸让人误会,女生怔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齿如编贝,神采飞扬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嘴角漾起两个浅浅梨涡。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幸福。
  确实,她没有不幸福的理由。
  厉晓雪,这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但凡在男生嘴里被提起,总伴随心照不宣的眼神闪烁和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哪个不曾为漂亮女生砰然心动过?而厉晓雪恰是那个如夏日玫瑰般美好的影子。家境优渥,面容娇好,同样是校服,穿在她身上总显得质料优良,同样和三五成群的女生在操场上走过,她头顶的阳光也格外绚烂夺目。
  那时候几百个学生站在操场上升旗,只有他没有校服。后来好心的班主任实在看不下去了,借了他三十块钱,他才把费用凑齐。对他而言,时间就是金钱,这丝毫不是比喻的说法。他生命里只有两件事:读书,赚钱。如果要排一下座次,那么当是赚钱,读书。所以体育课即将下课,大部分男生在打篮球,他躲在树下背手掌心里的英文单词,体育老师选择看不见。
  女生那边已经散伙,许多人围在篮球场边看男生打球,只有厉晓雪拿着树枝走到不远处的沙地上涂涂画画。他看见逐渐西沉的太阳,决定早退。
  也不是故意的,他在她身后走过,瞥了眼她在沙地上画的图。一道几何题,他做过,不算难,他即刻想到了答案。
  这时候远处的体育老师一声长哨,体育课结束,大家就地解散。那边篮球场上有高个子的男生抱着篮球跑向她的方向。
  是陈思阳,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画着大勾子的运动鞋,挥汗如雨,俊逸洒脱,跑到她身边,低头看她在地上画的图,拿过树枝替她解题。
  他脚底刚才莫名奇妙慢下来的脚步又即刻恢复了正常。
  从篮球场上刚下来的潘震和大鸟哥也路过她的方向。潘震一脸被雷击到的表情,对大鸟哥说:“鸟哥,看见没,厉美眉朝我笑了。”
  大鸟哥戳潘震的脑袋:“大白天又做什么春梦?”
  潘震一脸恼羞成怒:“春梦你妹!你妹才做春梦!你全家都做春梦!明明是笑了,朝我这方向!”
  大鸟哥嗤之以鼻:“就凭你也配?”说罢一把勾住孟怀远的肩膀,“小孟子,你说对不对?”
  他毫不客气地甩掉大鸟哥的胳膊,大踏步地朝教学楼走。
  大鸟哥满嘴跑火车,今天他却难得在心里暗暗同意了一回。潘震是谁?凭他也配?
  她是夏夜天空里最亮的那颗星,只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最晴朗的天空,最纯净的花香。有那么一天,会有身穿银甲的王子为她从天而降,不会是潘震,不会是大鸟哥,甚至不会是陈思阳,当然不会是他自己。
  他对她来说,是不知名的路人,偶尔会在操场边的小路上擦身而过,仅此而已。
  这很自然,也很恰如其分,他的生命本不该和隔壁班的公主有什么交集。
  唯独有那么一次,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教导主任把高中三个年级期末考试的前二十名贴在教学楼前的光荣榜里。他偶然经过楼下,看到厉晓雪和她的同学站在布告栏前。他常常想起她那时候的样子,歪着脑袋,眼睛微微眯起来,十足严肃认真的样子,看了半天才说:“孟怀远?是谁?”
  她身旁的同学说:“不认识。数理化三门全部第一,比陈思阳还厉害。”
  她“嗯”了一声,咬着下唇,像是想了一想,忽然说:“真变态!”
  那是个雪后初晴的日子,空气晴朗凛冽。他家的小板屋冷得像结了冰一样,晚上躺在地铺上,窗外明月初升,月光反射在屋脊的积雪上,明亮而刺眼。他从来沾到枕头就着,偏偏那晚全无睡意,双眼瞪着冰冷的天花板,想到白天经过布告栏的情景。
  “孟?怀?远?”她念到他的名字时歪着脑袋咬着下唇,一字一顿,最后那个“远”字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她的声音清脆好听,连说“真变态”的时候也同样好听。
  他早就发现,她思考问题时习惯性地歪着脑袋咬着下唇,严肃认真,如临大敌,例如在沙地上画几何题,好像那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天塌下来不过是一道题做不出来,这样的人生还真让人羡慕。
  他要操心的事自然多得多,月底要筹钱付下个月的房租,每两星期要送妈妈去医院做透析。每天一睁眼关心的第一件事是有没有刮风下雨,因为天气不好时生意通常也不好做。
  他在菜场里见过她两次。嗯,不对,应该是三次。一次是她在对面的超市里买酸奶,忘了拿找钱,超市的收银员追出来。第二次是她和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路过,她指着王妈妈的鱼摊说:“妈,今天吃葱焖鲗鱼怎么样?”那贵妇说:“鲗鱼那么多刺,有什么好吃的。你爸说今天带我们出去吃龙虾刺身。”还有一次是她骑着自行车飞一样在小巷里穿过,陈思阳骑车跟在她后面,那时候他不自觉地低下头。
  他并不觉得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是件丢人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他暗自庆幸她从来没到他摊上来买过东西。
  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她还是来了,身穿“I Love New York”的T恤衫,头发上别着镶珍珠的发卡,神色严肃,心不在焉,把菜篮子一扔,付了钱转身就走。
  他本不想追出去,下班时间,买菜的人多,更何况她发现篮子不见了自然会回来找。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停了一分钟,还是追了出去。
  追上她时,她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道前些年的高考题,他见过,忍不住出声提点了她几句。说了一遍,她没明白,不知文科班的女生是不是基本数学都很烂。不过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很可爱。
  后来一场大雨,他们逃到屋檐底下躲雨,她慌慌张张跑回家去拿笔,临走还嘱咐:“别走!我马上回来,千万别走!”
  开始下雨那一刻他就想到,他应该马上回去收拾菜摊。虽然拜托了王妈妈帮他看着,可是别人也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顾,大雨滂沱,哪还能顾得上他的摊子?
  况且她做不出题与他何干?想来多得是人想要帮她解题。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水珠从屋檐滴落,在空寂的下午发出轻响。脚底的泥地已经积起了水塘,雨水点点滴滴,漾起小小的波澜,一圈完了又是一圈。他伸出手掌,任由雨水滴落在掌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见她小小的身影抱着头在大雨里跑回来。
  “你也是高中生吧?”他在她手掌心里写答案,她歪着脑袋问。
  “哪个中学的?”眼角的余光告诉他,她正在悄悄打量他。
  “崇文。”他回答。
  “我也是!”她惊讶地瞪大眼,抿着嘴唇,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几年级?千万别告诉我是高一!”
  “高二。”
  “我也是!怎么从来没在学校见到过你?”
  见过,不止一次,只不过她不记得。
  “你叫什么名字?”
  “孟怀远。”
  “哦!”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她记得他的名字,大概因为他“变态”。
  走出屋檐,他抬眼望向大雨的天空。如果再不回去,王妈妈估计已经不在那里了。
  “喂!”她在背后叫他,“你还没问我叫什么。”
  问不问有什么区别?明天在操场边的小路擦肩而过,他仍旧是路人甲的身份。而她,还是夏夜天空最遥远的那颗星,只有世上最美好的东西才值得她回首相顾。
  可是脚下已经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大雨下得密密实实,她站在对面的廊下,略歪着脑袋,又认真又好奇,大眼睛眸光闪动,甚至带几分委屈,半天才抿着嘴唇说:“我叫……”
  雨点打在脸上,一扫暑气,雨里的空气清爽宜人。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打断她说:“你叫厉晓雪。”

  第25章 漫长的瞬间(1)

  小雪从来没有想到孟怀远还有这样的一面。即使是在十七岁,他的感情也是克制内敛的,从来不越矩多表达一分。如今倒好,任性妄为,竟有点小孩子脾气。
  比如中午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办公桌前,再比如晚上各种拖延战术不让她回家。好像毕了业的高中生忽然没了管束,又好像失去大段生命的人,千方百计利用每一分钟。
  她不喜欢别人关心她的私事,尤其是在郑贺的公司里,因此待了两年多,八卦女同事们也不过若有若无地听说她可能大概有个要好的男友。现在这样,她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在同事面前圆谎。
  所以她不得不和他抗议:“你能不能中午别到我办公室来搞突然袭击?”
  结果他把突然袭击的时间改在晚上。每每下午六点他在门口碰到下班的小汪或小李,就说:“我找厉会计来要两份资料。”小汪和小李于是对她无限同情:“还以为是随便投资个百八十万搏美人一笑,哪想到……啧啧,不愧是中国巴菲特,看得那么紧,赶上葛朗台了。”
  大多数时候她和阿远一起坐同一班地铁上班,又坐同一班地铁回家。她喜欢早上枕着阿远的肩膀打瞌睡,也喜欢晚上夜深人静的最后一班地铁。快到集末的时候,地铁“呼啦”一声冲出地面,霎那间星光满地,十分壮美。
  地铁上大把时间无处挥霍,有时候她自言自语唠叨些不切实际的事:“你们公司需不需要会计?要不我跳槽去你那儿吧。”想想又不好:“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连上班也要粘在一起多不好。”接着又想:“那要不我不用每天都去,爱去的时候来点个卯儿,不爱去的时候你替我点卯儿。”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哪有这等好事?你的小弟们肯定说老板包养女人。”
  他这才“嗤”地笑一声从手机上抬起头:“老板包养老板娘,天经地义。”
  阿远十分忙,即使晚上和她一起回家,抱着电脑也要工作到深夜。她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夜宵,她替他做好了再回家。他想了想说莲子羹吧,害她每天熬到夜深。
  台灯下,阿远盯着电脑全神贯注。慢锅里炖了冰糖银耳莲子羹,屋里香气四溢。她跑去厨房尝了尝,觉得还差点火候,回来时孟怀远仍旧盯着电脑,时而微笑时而眯眼,看得十分入神。她好奇,探头一看,竟然是高中那个群的讨论,说的恰好是十月份聚会的事,还是热爱灌水的那几号人。
  高丽丽:本市雾霭重重,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躲躲?
  陈畅:今晨,我在魔都雾霭中摸索出门,朦胧中见一老者仙风道骨,端坐桌旁,身后白雾袅袅,桌上摆一小圆筒,里面都是签。我上前摇一摇圆筒,拿到一签问:“老先生,人生如雾,何处是路?求一解。”老先生怒道:“我就卖一早点,你晃我的筷子筒作啥?”
  高丽丽:哈哈哈。唉,魔都的天空,真是累觉不爱了……
  陈思阳:今年十周年,除了吃吃喝喝,大家对余兴节目有什么想法?
  大鸟哥:(奸笑)不是还有校花给班长献吻吗?
  潘震:@大鸟哥拇指赞!
  陈思阳:同学们,严肃点。
  大鸟哥:严肃的有奖竞猜,赤兔马和貂蝉有什么共通之处?
  陈思阳:……都是吕布的心头之爱?
  大鸟哥:具体点啦,怎么爱泥?猜对了请校花献吻哦(捂嘴笑)。
  陈思阳:……
  大鸟哥:使劲猜啊,班长上次猜中一个,再猜到一次校花就欠你两个香吻啦!
  短暂的安静。对于大鸟哥的不良玩笑,小雪向来一哂了之,可是阿远这时候眉头一蹙,十指如飞起来。她这才忽然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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