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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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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直了衣角转头说:“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郑爽一把拉住她,难得热情地说:“别走啊,既然来了就一起吧。走走,有件东西给你们看,在怀远办公室里。”
她不知为什么说:“我约了男朋友吃饭,快迟到了。”
郑爽一边推她一边挤眉弄眼:“给点面子吧,就一会儿。”
她被推到黑漆漆的办公室门口,郑爽甜蜜地笑:“来吧。”门一推开,灯光大亮,乱七八糟的彩带飞到孟怀远头上,头顶飘着各色的气球,一群人一起喊:“Surprise!”
办公室里挤了二十几个人,桌子上的文件没了,放着蛋糕和香槟,屋子一角还堆着大堆礼物。一个二十几岁戴眼镜的男子冲过来递上一杯香槟,笑着高喊:“祝我们头儿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孟怀远这才淡淡笑了:“寿与天齐?我活那么久干什么。”
二十几个人前前后后涌过来,都是公司的成员,大多像是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人,男孩子居多,只有小雪见过的那个门口的助理是女孩子,别人叫她“小陆”,刚才那个冲过来的男子叫“魏群”。
大堆人围住孟怀远有说有笑,只有那个魏群,站住一边陪郑爽说话,态度慇勤又不失礼貌,也是相谈甚欢的样子。小雪一个人退回角落,给明殊发微信:“在哪儿?”
香槟开了好几瓶,有人传递放小点心的盘子。孟怀远的办公室虽大,挤了二十几个人,总叫人喘不过气来。那个叫小陆的姑娘捧了一个大盒子挤到前面,忽然击掌说:“安静!安静!抽奖时间到啦!”
屋里顿时群情振奋的样子。小雪听到魏群跟郑爽解释:“公司的活动,每月第一个周五抽奖,也就大家高兴一下。”
小陆已经抽到第一个信封,展开来念:“银沙海鲜自助餐券两张,送给这里挣钱最少的人。”所有人一齐哀叹,小陆理所当然地把信封塞进口袋:“挣钱最少的是我,没人跟我争哈!”
一个叫姚敏的男同事跳出来控诉:“头儿,你偏心啊,题目也是小陆出,十次有九次抽中的都是她。”
孟怀远靠着办公桌站在一边,只微微笑了笑:“有吗?也就五六次吧。”
姚敏不依不饶:“不行不行,再抽一个!”下面的人一致赞同。小陆又抓了一个信封出来念:“银泰百货五百元购物卡一张,送给这里人生最悲惨的人。”接着当仁不让地说:“人生最悲惨,肯定是我啊,谁让我挣钱最少呢。”姚敏不答应,指着人堆里长相憨厚的一个小伙子笑说:“和崔东宇比你差远了。他追了你多久?从学校追到这儿,六七年了吧?纯纯滴初恋啊,六年如一日的十动然拒,谁能比他更惨?”
大家一阵哄笑,崔东宇一脸躺枪的模样,还是小陆面不改色:“有的有的,其实姚敏你也挺惨的,全东南亚人民恐怕都要记你一辈子。”
所有人都狂笑。魏群和身边的郑爽说:“姚敏当年代表学校去新加坡参加辩论比赛,电视直播,结果他忘记拉裤链……”郑爽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公司的人可真有意思。”
姚敏闹了个大红脸,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去抢小陆手上的信封,偏偏小陆举高了手不给。所有人都笑得不行,四周闹轰轰,只有小雪安静站在门口的墙边,只是在听到十动然拒的时候暗暗笑了笑。如今的网络语言如此绘声绘色,据说还有一个词叫“说闹觉余”,比如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
幸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明殊终于回了微信:“在排练。”
明殊和乐队的排练在一个大学的地下室里,离市中心不远。明殊又说:“怎么,想我了?”然后是一个卖萌的表情。她不禁对着手机“嗤”地笑出了声,回说:“命你速来国贸大厦请我吃饭!”
上面正闹得不可开交,冷不防孟怀远一手从小陆手里抽走了信封,笑一笑淡然说:“十动然拒算什么,说到初恋没人比我更惨。”
这下大家果断沸腾了,小陆叫:“哇,头儿要爆料!时间!地点!人物!细节!没细节的不算啊。”
孟怀远双手插兜靠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微微扬眉爽快地回答:“时间,高三。地点,学校及附近。人物,隔壁班的公主。细节……”他停了停,似乎对自己笑了笑,“基本就是被始乱终弃。”
小陆一幅惊呆的样子:“谁会那么傻把你给弃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勾起嘴角随便笑了笑,像是说与己无关的平常事:“那时候我家里穷,爸爸是赌鬼,妈妈病在床上,到了高中既要读书又要养家。她可不一样,身边大把高富帅都被她十动然拒,像我这样的在校园里擦肩而过多少次,从来没被看过第二眼。”
姚敏不禁一脸神往:“后来呢?您怎么把公主给搞定的?”
他笑着说:“是啊,那时候就觉得不可思议,公主怎么可能不嫌弃我穷看上我,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前十七年过得太苦逼,忽然送我一个天使?那时候可真是愣头青傻小子,幸福得简直懵了,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生怕一睁眼发现原来是梦一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人生忽然就有了目标,恨不得立刻靠自己双手把全世界赢过来捧到她面前……”
不知从哪一分钟开始,所有的人已经停止了笑闹,齐齐看向他的方向。不得不说他说话时有一种莫名的光彩,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即使神色只是淡定从容的。
只略一停顿,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眸光一闪,“不就是电视里经常演的那样,我们被她父母发现,她妈把三十万的存折扔在我妈脸上,她爸把我叫去说你混小子癞□□想吃天鹅肉,先赚个几千万回来再说。她从家里逃出来,背着大包跑到我家想要和我浪迹天涯……”
小陆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你劝她回去说不能耽误她……”
他笑:“哪儿能啊?那时候我可是抱着打死我可以,放手绝不可能的决心。”
小陆追问:“那不挺好?后来呢?”
他停了停,忽然收敛了笑容神色肃穆:“她跑到我家一看,我妈妈病在床上,家里一贫如洗,这日子没法过,立刻扔下包跑回了家。那天是我去大学报到的日子,火车都快开了,我跑到她家楼下给她打电话,想说你等我,不就是几千万,没什么了不起,即使让我去杀人越货,我一定会挣回来……”
短暂的停顿,又不知是谁问:“后来呢?”
他顿了顿,低头默默笑笑,抬头看着房间的另一端:“她没接。那天下大雨,我看见她站在窗帘后面,手里捏着电话,就是不接。我想我明白她的意思,不就是分手,不过那时候真是够傻的,拚命为她找藉口,想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家那个家徒四壁的样子,她哪见过那阵仗,一定是吓坏了,怎么能怪她,只要有一天,总有一天,等我回来,我会给她最好的生活。我妈送我去火车站,拽着我的手求我说,小远,钱咱们还回去,但这样的姑娘咱们高攀不起,迟早害了你,还是忘了吧。可是叫我怎么忘,好像吃了一辈子烂菜叶的人,忽然给了你一顿红烧肉,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我妈靠糊纸盒子把我养大,我从没忤逆过她,唯独这一次,我怪她收了别人的钱,生气半年没打电话没回家。等我再回家的时候,是我妈躺在医院里。原来我走了她就开始拒绝治疗,半年就死于尿毒症,死前只留了一句话,说都是她的错,不该拖累我。”
他语调平静地说完,没有人再说话,房间里霎那间鸦雀无声,连吃薯片的人都没有,只有日光灯在头顶闪了几闪。半天还是小陆打破沉默说:“都怪那个女的,矫情,嫌人家里穷,早说啊,还浪迹天涯呢,跑来看一眼又逃走,叫咱妈情何以堪啊?”
孟怀远笑说:“要不怎么说我惨呢,在我妈的医院里,我还拚命替她找藉口,全是我的错,不能怪她,这样的结果又不是她料得到的。”
小陆问:“后来呢?”
孟怀远停了停,拍着手里的信封:“还要后来?还嫌我不够惨?”
房间后面的郑爽忽然声音尖锐地问:“那个隔壁班的公主,后来你还找过她吗?”
孟怀远停了停才答:“没有。”
小陆不禁扼腕叹息:“啧,太便宜她了,换了我一定要华丽丽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是嫌贫爱富吗?现在该后悔得想哭了吧。”说罢又恶狠狠地补充,“说不定她还想旧情复燃,如果这样正好,头儿你就始乱终弃,把她给弃回来。”
孟怀远低头笑了笑,不作声。一定是魏群注意到郑爽的脸色不悦,推一推眼镜出来打圆场:“还弃什么啊,如今头儿那个美女环伺,好比天天满汉全席,谁还惦记红烧肉啊,是不是?”大家附和,气氛才稍微和缓。小陆扑过来抢信封:“就是就是,头儿你要是人生悲惨,广大吊丝男就都不用过了。”他妥妥地把信封放进口袋里,笑说:“凭吊一下我吊丝男的曾经,不行吗?”
郑爽却忽然回头说:“厉晓雪呢?先走了吗?”她指着门边的凳子:“她的袋子忘了拿。”
天气热得离谱。小雪走出大厦的旋转门,热浪滚滚立刻扑到脸上。应该有两个星期没下雨了吧,空气却黏得像挤得出水来。她站在大厦门口的台阶上,身上穿中规中距的衬衫西装裙,好像整个夏天都黏在身上。
身后的门一开一合,偶尔有人进出。不知今天的空气指数是什么程度,黄灿灿的车灯打在空中,雾霭重重的浑浊。闪烁的车流在面前缓慢爬过,一辆一辆,她仔细辨认,车窗里的人都面目模糊。如果明殊坐的车从面前开过,她也未必认得出来,她想得到马路边上去等。正准备拾阶而下,有人拉住她的胳膊。
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脑中短暂的空白,恍惚地喊了一声:“阿远。”
如果不是立刻回头敛眉凝神,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这一声“阿远”,竟然在她最没防备的时候就这样叫出了口。
他凝视她良久,黑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也不知在看什么,半天才把手里的帆布袋递给她:“你忘了拿。”
她说“谢谢”,接过来。袋子轻飘飘的,里面只有几片银色包装纸的碎片,写着生辰快乐的字样,但愿他没看见。他还拉着她的胳膊,她才不得不花力气缓缓挤出一个微笑,抬起头:“还有事?”
他倒像怔了一怔,停了许久,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信封塞进她手里:“谢谢那个什么阿姨的好意,你帮我买点东西回送给她。”
真真好笑,信封里是银泰百货五百元的购物卡,比她买的按摩垫还值钱。送了这一圈,原来她还有得赚。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那个信封,她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起来还是我替你赢来的。”
“小雪……”他只说了两个字又没了下文,拉着她手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么快就走?还没切蛋糕。”
手臂上一圈黏热的温度,她仰视他闪烁的眼神,只觉得笑得太累,眼看脸上的表情就要崩溃,索性放弃了微笑。还好台阶下的路边有车鸣笛,车窗里明殊探出脑袋朝她挥手。她说:“明殊来接我了,这里不能停车。”
拽着她的手才蓦然放开。她不敢回头,转身离开,走出一半才敢呼吸一口令人窒息的空气。隔着失母之痛,凡事只能向前看。往事俱已矣,不过是分手,他抬抬腿迈过去了,如今可以谈笑自如。旧情复燃?天大的笑话。不知他是不是专门叫她来围观,好叫她后悔。说起来是她笨,脑袋一根筋,从来也不大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可是再怎么笨也应该看明白了吧,他今非昔比,再无需内疚无需纠结,应该恭喜他才是。
不知哪本书里看到的句子,爱情其实并不复杂,来来回回不过是三个字,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对不起。应该还要加上两个,你好吗,恭喜你。
她低头疾步顺阶而下,忽然间想到,爸爸是赌徒,妈妈病在床上,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过去那个人是他,现在都应在她身上,原来这就叫报应不爽。四周的车灯闪耀,头顶难得还看得见半轮明月。一片辉煌夜色里,挣扎在眼底的眼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21章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1)
到了八月八日那一天,H市已经整整有二十天没有下雨。
魏群坐在候机大厅里,百无聊赖。
这一趟公差是跟头儿一起去印度考察一个投资项目,可是事不凑巧,飞机机械故障,已经延飞了两次,目前登机口前面的牌子上写的起飞时间是90分钟后。
头儿坐在身边的椅子上盯着电脑,目不转睛。刚刚还晴空万里,此刻候机大厅落地窗外的天边忽然卷来层层黑云,一时间波谲云诡。
其实这几天公司的气氛也一直波谲云诡。头儿整天脸色青灰,沉默不语,好像恒生指数跌破了两万点的神情,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细细想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从那天的生日趴体不欢而散开始。
其实那天生日趴体开始他就觉得波谲云诡。首先是那个郑爽,据小陆说是未来的大嫂,头儿莫名其妙投资了她哥哥亏钱的海产公司。可他看来怎么也不像。大嫂兴冲冲地来给头儿组织Surprise Party,可是自从头儿进门,看也没多看那个她一眼,太淡定了吧,他怕头儿回家跪搓衣板,想想还是过去帮着应酬了一把。
然后是那个厉晓雪,他原来以为是大嫂的闺蜜,后来又觉得不像,因为她对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不大关心,从进门开始一直心不在焉地看手机。他偷眼看到她很开心地对着手机笑了几声,最诡谲的事就发生了。
话说他五年前被头儿拉入伙,在公司应该算元老了。虽然下了班头儿和他们也称兄道弟,但对私生活是绝口不提的。直到那位郑爽妹妹出现,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怀疑,头儿不是被澳门那一位看得太死,就是对女人根本没兴趣。主动对自己的情史大起底?绝对的诡谲。
那天他一直忙着跟郑爽说话,最后那个厉晓雪不告而别,孟怀远拿过她落下的帆布袋,往里看了看,然后追出门去,他忽然就有种受欺骗的感觉。小陆的情报到底有几分把握?哪门子的未来大嫂?害得他白白对郑爽献了一晚上的慇勤。
难道说,那个厉晓雪就是……?他眯着眼看孟怀远的侧影,冷不丁对方黑着脸抬起头来:“怎么样?没事做?”
“啊?”他慌忙答:“……我在想明天的行程安排,如果飞机再不起飞,得打电话让小陆和那边调整一下。”
“嗯。”头儿淡淡应了一声,又低头回到电脑屏幕上。
说到小陆,魏群才忽然想起来,临出办公室前小陆给了他一个快件,这时候从包里找出来,递给头儿:“今天早上刚到的。”
孟怀远心不在焉地接过,眼睛还盯着电脑,迅速扫了一眼信封,停下,又定睛看了一眼,停了一停,揉了揉眉心,似乎叹了口气,才打开信封。
信封里倒出一个小U盘,孟怀远却没有立刻要看的意思,而是盯着手里的U盘,双眉微蹙,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陷入沉思的模样。魏群顿时好奇,探过头问:“什么秘密文件?”
孟怀远这才把U盘插‘进电脑,冷冷说:“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明眸皓齿,留着长发,背着吉他,神情懒怠,是时下流行的视觉系酷男。照片拍他在大街上,又到咖啡馆,再到舞台上,然后多了一个年纪稍长白皙斯文的男人,照片于是变成两个男人一起逛街,吃饭,喝酒,然后变成了黑漆漆的晚上,灯光幽暗的小巷里,紧紧挨着的两个人影……
“哇,头儿,你的口味还真……”他指着电脑屏幕直接叫出声,又忙捂住嘴,幸好VIP Lounge里没什么人,而且孟怀远已经“啪”地一声及时盖上了电脑。
窗外风起云涌,看来大雨在即。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这时候在喇叭里报告:“乘坐L833次航班前往新德里的乘客请注意,由于机械故障,航班将晚点起飞,预计6点50分开始登机。”
孟怀远把电脑放回包里,回头说:“看来你得给小陆打个电话,让她和那边调整一下。”
魏群说“哦”,拿出电话。孟怀远却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来:“顺便告诉那边,就你一个人去。”
“啊?”他不由得惊呼。孟怀远微微扬眉:“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飞,我没时间在这儿傻等。”魏群惊讶万分:“不是6点50吗?再等等吧,那边都安排好了。”
头儿似乎根本没考虑的意思,回身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我相信你,回来向我报告。”
魏群还没反应过来这诡谲的变化,孟怀远已经走出十步以外。“头儿……”他冲着他的背影大叫。只见他脚步不停,只略略侧过身来,朝他挥了挥手,嘴角微微上扬地微笑,让人想到雨过天晴的天空。
下班高峰时间,从东面滚滚而来的乌云汇聚天空,暴雨终于轰然而下,结束了连续二十天的干旱酷暑。站在地铁站台上等车时,旁边的大叔告诉小雪:“报纸上说的,这是人工降雨,天气实在太热了,再热下去就要死人了。”
等她从地铁站出来,暴雨仍在继续。她在地铁站口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要不要等雨停,无奈站口聚集的人委实太多,连个下脚的地方也不易找到,所以干脆顶着包跑出来。
积水已经颇深,有的地方一直没到小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家,裤脚湿了大半,衬衫黏在身上,头发滴着水,想来是十分不雅。幸好家离得近,路上大概没人看见。
终于到楼梯上,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收到明殊的微信:“先别回家!切记切记!拜托拜托!”大概是怕她没看见,他一连发了一串表情,各种跪地祈求,最后那一条说:“家里有客。”
她在心里“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久旱逢甘露,明殊也是好不容易。
无奈退到楼梯口,可是大雨滂沱,叫她到哪儿去?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漫天水幕从天而降,连风都没有,如刀子般直直往下落,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不是人工降雨,让人恍然以为是世界末日。
她在楼梯口踌躇了一阵,低头看自己,裤脚黏在身上,白衬衫也黏在身上,拉拉衣角抖一抖水,衬衫不屈不挠地重新黏回身上,隐约可见里面的碎花内衣,狼狈不堪。
再一抬头,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人影在雨里缓缓而来,松松垮垮的白T恤,军绿色的短裤,踩着水花拖着人字拖,一手插兜,走得不急不缓。白茫茫一片水域泽国里看不真切那人的脸,走得十分近她才敢确定是谁。
孟怀远举着一把黑伞,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这世上数她最倒霉,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她不自觉地把包挡在身前:“你怎么在这儿?”
他上下打量她,俨然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只微微扬眉:“没地方可去?”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料事如神?她心里一阵哀叹,只好撒谎:“等雨小一些,打算出门。”
他低眼扯了扯嘴角,抬头才说:“我家在附近,要不要去我那儿躲一躲?”
她怔了一怔,忙说:“不用了。” 心里却不由得咯登地一慌。上次他送她回家,曾提到住得不远,她并没有问到底在哪里,她又曾经在集末的地铁站见过和他极像的人。今天看他的打扮,全不像平时的衬衫西裤,倒像是从家里晃悠出来散步的。只是有谁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散步?
他像全然没注意她的不安,顿了一顿,从容说:“你要的东西拿到了,正好想交给你。”
还没等她回答,他从手上展开一件黄色的雨衣,不由分说套在她头上,淡淡说:“走吧。”
大雨奔腾,她跟在他后面走在路上。忽然“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她头顶上。她“哎哟”了一声,才发现是下起了冰雹,一颗一颗,竟然有鸽子蛋大小,打在她的雨衣上“彭彭”作响。
冰雹太大,打在身上隐隐生疼。还没等她再“哎呦”,孟怀远一把把她拉到了伞下。
她的头顶几乎撞到他的鼻子,她抬头说了句“对不起”,没料到他正低头看着她,目光幽深,和她出乎意料地接近。
她连忙低头,定神,向旁边跨出一步,暗暗对自己笑了笑。似乎她和阿远的每次重逢和分手都在雨天。她透过雨衣透明的帽檐仰望他的侧面,看见极短的头发,蜜色的皮肤,浓黑的睫毛,坚毅的下巴,可是白驹过隙,他早不是十年前那个青涩少年,即使他同样拿一把黑色的雨伞,在茫茫雨幕里走到她的面前。
雨里走了一路,像是很长,实则很短。还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孟怀远已经拉她拐进了旁边的楼里。他收起伞说:“到了。”
第22章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2)
这应该是对面新盖的公寓楼里的一幢,门口坐着的保安朝孟怀远熟捻地点头,楼道里的装修还是崭新的。依稀记得年初小区还在热卖,小雪见过地铁里的广告,什么全自动的窗帘,净化空气的高科技,价格自然也贵得咋舌。
真的到孟怀远家里一看,其实也不见得多富丽堂皇,简洁的家具,干干净净,没任何多余的装饰。她脱了雨衣不肯进屋,只说:“我还是不进去了,要不你把照片还我,我改天再来道谢。”
他侧过身来平静无波地看她一眼,习惯性地微微扬眉:“厉晓雪,你很怕我?”
其实她应该是怕得要死,脸上只好干笑:“我是怕弄脏你的地板。”
他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衬衫上停留片刻,伸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叠浴巾说:“直走左手第一间是洗手间。照片存在电脑里,等我开了机拷给你,再当你面删除原件。”
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他料事如神,怎么一切都像是他准备妥当的,连个逃跑的藉口都让她找不出来。
到了洗手间才发现,毛巾里面还有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运动裤,看起来倒像是新的,只是都是男式,T恤勉强能穿,裤子晃晃荡荡。可是再看看自己湿透的衣物,穿在身上怕是透明得风光旖旎,着实不大像话,所以和自己斗争片刻,最后卷起运动裤的裤脚,也只好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洗手间,孟怀远坐在书桌边对着电脑,抬头看见她,嘴角微动。也难怪,她这副宽袍大袖的样子,一定十分可笑。
他站起身来,恢复公事公办的样子:“看看是不是这些照片,有没有遗漏。”
她答应一声,才定定神走进书房去办正事。
所有的照片都在那里,包括那些长街陋巷里热烈拥吻的镜头。她一张张地翻过,又一张张地删除,删到后面禁不住有几分艳羡明殊。特别是有一张,明殊和阿仁站在一家蛋糕店的窗前,玻璃里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十指相扣,都笑得爽朗动人。
她的手指停留了许久,最后手一抖,还是删掉了。
小雪走回客厅时,孟怀远正在饭桌上摆放碗筷。他听到拖鞋的辟啪声抬起眼,正好看见她立在门边。头发还有几分湿,衣服太大,空空荡荡吊在她肩膀上,更显得腰肢不盈一握。女人过了青春期,总会比以前更丰腴些。她倒比十年前更瘦了些,眉目姣好如昔,只是脸色更苍白些,苍白得透明,眉宇间常常笼着淡淡的不经意,像是心不在焉地出神,可不知为什么见了总让人心里隐隐作痛。
他在客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头停了片刻,最后放下手里的碗筷:“本来今天要去印度出差,所以放了阿姨的假。家里没什么吃的,我叫了外卖。”
小雪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说:“不麻烦了,我看我还是先走了。”放眼望一下窗外,又低头看看自己,“呃,麻烦你把刚才的雨衣再借我用用,再借我个塑料袋装一下湿衣服。”
他像是不漫不经心地抬头:“你的衣服在洗衣机里,现在怕是不方便拿出来。”
“啊?”她不由又愣了愣,然后忙不迭地摆手:“……那算了,下次我再来拿。饭还是不吃了,真的不用和我客气。”
她看见他明显地蹙眉,直直望着她说:“你觉得我在和你客气?”
这下她不禁窘迫地怔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还是孟怀远低头说:“洗完衣服正好吃完饭,免得你下次又跑一趟。”
这个理由应该说足够充分。其实不过是面对面吃一顿便饭,她在心里骂自己,至于吗,又不是吃你。
她淡定地走过去坐下。桌上是三菜一汤,海米冬瓜汤,西芹百合,苦瓜牛肉,和一碟豉汁白虾,翠绿浓赤,煞是好看。坐在那里忍不住还是窘迫,只好找话来讲:“我以为你不吃海鲜和肉菜。”
他微微抬眼:“不是不吃,只是吃得少。”
她点头:“也是,多吃蔬菜有益健康。”
他不搭话,她只好另找话题:“本来今天去印度出差啊?怎么又没去成?”
他平平淡淡地答:“飞机机械故障。”
她“哦”了一声,终于陷入无奈的沉默。说实话,凭什么是她找话讲?既然他坚持吃这一顿尴尬的晚餐,没理由由她一个人承担活跃气氛的任务。
她安静下来,他果然抬眼问:“你为什么住在集末?”
“嗯?”她被问得措手不及。房价平,有地铁,记得她上次如此答,不知是不是要重申一遍。
“为什么是集末?”他停了手上的筷子,这样直直望着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交通方便,房租便宜,又离你公司更近的地方有的是。”
“……也没为什么,”她咬着筷头支吾,“无非是凑巧看到这里有空房……”
“凑巧,真是有些巧,这么大老远就凑巧能看到这里有空房。”她看见他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光当”一声,她把面前的汤碗带翻在桌上。她“哎呦”叫了一声连忙扯过餐巾纸实施抢救,孟怀远说:“卧室里还有一大包纸巾。”她做贼心虚地自告奋勇:“我去拿。”
卧室在走廊最深处。她开门进去,一眼看见床头的纸巾盒子,一把拿过刚要回头退出来,无意间看到窗外的景色。
天是将黑未黑的深灰色,窗外视野开阔,看得见远处黛青色的群山渐渐隐没在一片水墨画般的暮色中。之所以视野开阔是因为对面是小区墙外的旧楼,比新建的高层矮了一大截,此刻楼里的窗口渐次亮起暖黄的灯光,她几乎可以闻到窗口飘过来的饭菜香。
直到这一刻她才注意到,他的卧室正对着她住的那栋楼,而他的窗口恰恰俯视她的阳台。一阵风来,扬起浅褐色的窗帘,窗帘后立着台望远镜。她觉得心里突突地跳,迟疑了许久才放下纸巾盒走到窗边。
透过望远镜的镜头,她看见自己家的阳台。客厅的窗户里亮着灯,明殊从客厅的一端走到沙发前,俯下身和坐在沙发上的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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