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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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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啦,和他什么关系。偏他要假装良心过不去,还专门在大学办个奖学金,供那个人的女儿读书。人都死了,有什么用,不是假惺惺嘛。”
  深哥的声音絮絮飘来,她的心猛地一坠,像揣了个秤砣,忽然沉到海底,半天才颤声说:“那么说来,阿远的第一桶金是这么来的。”
  怪不得他讳莫如深。所谓的商业机密,如此见不得光。那天深哥说大家都差不多,原来是这个意思。那天肖柏华说对师兄没有怨恨,原来是有那样的缘故。阿远过去的事她知之甚少,原来真的知之甚少。胸口隐隐绰绰的一点钝痛,慢慢蔓延开来,仿佛四肢百骸也隐隐作痛,半天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捏紧了拳头一手心的汗。
  谁知深哥纵声呵呵一笑:“第一桶金?美女,你想得好简单,哪里有那么容易发财?那为何这许多年,深哥我现在还在圈里混呐?小小玩一下可以,玩太大赌场的保安不是光领薪水不做事的,更不用提赌场养的那些黑帮,分分钟搞死你。” 他直起身子拉远了距离,看她的目光意味深长:“若不是被叶小姐看上,孟怀远哪里会有今日?”
  她傻傻问:“叶小姐?”
  “系啊!”深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叶小姐,就是濠海的老板来的嘛。孟怀远在她场子里混,她哪有不知道的?也算他运气差,赢了钱全部投在股市里,正好碰到金融危机,那就血本无归喽。听人讲他差一点流落街头有没有?总之是没再在濠海看见他了。但是啊,等他后来返来濠海,西装笔挺已经不一样喽。你猜看看,点解啊?”
  她神情怔忡,脸色煞白,不知该怎么搭话,他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说得高兴:“他懂得炒股票嘛,所以听人讲,叶小姐就给他投了一笔钱。”说罢神神秘秘伸出两个手指,顿了顿才说:“两千万。”
  她觉得脑袋不好使,仿佛只抓到最后一点点希望:“两千万?不会吧。叶小姐为什么无缘无故给他两千万?”
  深哥嘿嘿一笑:“你也知不会无缘无故啦。大家亦都心知肚明,叶小姐钟意年少靓仔,都不是第一次了。”
  叶小姐,又是叶小姐,始终都是叶小姐。兜了一个大圈,还是叶小姐。什么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应该是她和阿远重逢之初,记得那时候她送宋阿姨到医院里,阿远避开她们,躲到楼梯间去接叶小姐的电话。还有一次在香港太平山顶,说到他在富人家里做家教,菲佣的女儿对他有几分意思,转眼就被主人家赶出了家门。
  过往的事象拼图游戏的碎片,全部打乱在脑子里,又逐一浮现,慢慢恢复原样。她还记得他当初年少的样子。“我这一辈子,绝不会只卖几株油菜。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那时候他眸若星辰,有那样坚定而野心勃勃的眼神。
  她是傻,但是不笨。天下没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她都懂得,何况那么多蛛丝马迹,也许她心里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自欺欺人不想承认。他说不是,她就相信。
  深哥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讲着赌经,什么老虎机怎么选,赌桌上要坐几号,她浑浑噩噩地没听真切。应该是心如刀绞的,也没有,心头是绵长空洞的钝痛,慢慢凝聚,渐渐积厚,沉沉甸甸,仿佛看到长长的一条道路,一路繁花似锦,可是终于走到空旷黑暗的尽头。
  拉开遮阳板,窗外浓雾散尽,脚底翠绿的山峦延绵起伏,已经是岭南地界。她背过脸去,额头靠在窗上,耳朵里塞满发动机冗长不变的噪音,呼吸吐在玻璃上,渐渐氤氲起水汽,眼里也氤氲着水汽,瞬间模糊窗外的景色。
  不知过去多久,喇叭里响起机长的报告,二十分钟后降落,澳门天气晴好。她用袖子胡乱摸了把脸,边上的深哥亲昵地拍她的手:“不是说想去看牌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邀了郑少,一起吧。”
  小雪在行李大厅里接到阿远的电话。
  大厅里人声鼎沸。她没有什么行李,所以站在远处等深哥,阿远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语音急迫:“总算开机了。怎么回事?你去澳门干什么?”
  她实话实说:“今天郑贺他们约了人,有牌局,我要去看。”
  “你不能去!”他斩钉截铁地反对,“你一个人不安全。”
  她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不安全?难道你清楚他们的门道?”
  她的语调叫他一怔,半晌答不出话来。婉转试探她学不来,只好直接问:“认不认识一个叫深哥的人?刚才他恰巧坐在我边上。他说起你的过去,什么濠海三圣,还有叶欣怡给你投资过两千万。”
  “匡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小雪,”他犹豫了一刻:“过去的事等见了面我一件一件和你解释,他们的牌局你绝对不能去。”
  她在沉默里闭眼,无边无际的酸涩涌来。阿远竟然没有立刻否认。解释?他有过几千几万个机会解释,现在听来,所有的解释都只会是苍白无力的敷衍。她没说话,阿远顿了顿继续说:“你爸爸的事我也想了很久,郑贺一定会伏法,可是要从长计议。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处理好我这边的事……”
  他那边的事是什么事?不言而喻,大概与那位叶小姐有关。睁开眼抬头,偌大的行李大厅,穹顶之下,空旷得仿佛没有边际,遥远的人声有空洞的回响。她拿出最后一点勇气,声音几乎哽咽:“阿远,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你能出卖自己。告诉我不是那么回事,没什么濠海三圣,没有两千万,对不对?”
  他沉默,最后说得涩然:“不是你想的那样。”继而迅速说,“你别去,你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或者你在机场等我,我这就来,见了面我原原本本全告诉你。”
  没有她想要的回答,他只说不是她想的那样。没想到他思虑了这半天,能给的最佳答案只是这样。那么说来什么都是真的,只不过他能给故事另一个圆满的角度。明殊说什么来着,B套餐,就是野心勃勃的穷小子靠恶女配上位。明殊至今执意叫他B套餐,原来人生万变不离其宗,大家都不能免俗。
  倏忽一阵冷风,刮在脸上,眼泪就要夺框而出。忽然不想再听,至少在这一刻,一句话也听不下去。
  阿远焦急地在耳边追问:“小雪,说话!别去,听到没有?”
  远处,隔着十几米光可鉴人的大厅地板,深哥拖着行李朝她招手。她吸了吸鼻子,定了定神,坚定地说:“对不起,我已经等了三年。我必须去。”
  她挂上电话,关机,朝深哥的方向走过去。
  门外有专车来接深哥,黑色的平治十分豪华。澳门果然和北方不同,初冬的空气新鲜,一路上阳光耀眼。深哥在车里继续跑马赛车聊个没完,她敷衍了一路,到酒店已经筋疲力竭。
  牌局在晚上。她没有见到郑贺,只和深哥约好,晚上在大厅里见面,然后他带她上预定好的VIP包房。人困马乏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立刻倒在床上。
  濠海华庭当得起澳门最豪华的酒店之一,论环境大概只有威尼斯人可以与之比肩。她定的当然是最低等的房间,一楼,窗外是酒店内庭的设施,不知是不是个锅炉房,屋顶时不时云雾蒸腾。
  由于地势低,离对面的房屋也近,她的窗外没有阳光。天迅速暗下来,过了中午的饭点,胃里翻江倒海,也不是饿,只是说不出的难受。电视开着,主持人说她听不太懂的广东话,絮絮叨叨,提供催眠的背景音。她在背景音里沉沉睡去,梦到她和阿远分手的场景。大雨倾盆,她躲在窗帘后面,手里的电话不停地响。偷偷探出头去,看见茫茫雨雾里,他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楼下,仰着脸盯着她的方向,隔着老远也能看见他眼里的绝望。她迅速撤回身,又忍不住探头,而他已经不在那里。
  猛地一睁眼,窗外全黑,抬头看钟,连晚饭点儿也过了。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换了衣服化了妆。胃里仍然像有把勺子在拚命搅动,难受得要命。她猜想饿了两顿,是不是吃点东西就好,才翻出飞机上吃剩下的大半个面包,打开房间桌子上的矿泉水,勉强吃了几口。
  时间很快过去。她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扔进包里,匆匆去大堂赴约。
  深哥已经在大堂里等她,而她差点没认出他来。他早已换过了衣服,穿一身黑色的礼服,熨烫平整的衬衫,脖子上打中规中矩的领结,头梳得一丝不苟,风度翩翩地站在大堂富丽堂皇的灯光下,竟然有几分港片里赌神发哥的派头。
  连他的行动举止也十分入戏。他走过来将手轻轻扶在她腰上,笑容优雅,用标准的伦敦音说:“Good evening; Miss。”
  她好奇:“怎么没见到郑贺?”他才原型毕露地投过来个暧昧眼神:“美女,太让人伤心啦,整日念着郑少。”
  她尴尬地抬头朝他笑,才看见从远处踱步过来的郑贺。深哥向她耳语:“我已话郑少知啦,看他不是急急地找过来,可惜今晚我的女伴已有安排,你就做他的女伴吧。不过等下还有别人,最紧要是要装作不识我哦。”
  深哥神神秘秘的样子叫她紧张,仿佛窥见了他们的秘密。深哥似乎不以为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腰,在她口袋里塞了什么,在她耳边轻佻地说:“有空到我房里来坐。”她在口袋里一摸,貌似是张房卡,诧异地抬眼,他正朝她挤眼,似乎不放心,还叮嘱了一句:“再晚也可以,只要牌局完了以后。”说罢若无其事地走开。
  大堂里亮如白昼。澳门所有的豪华酒店大约都是这样,门脸做得金碧辉煌,比如威尼人有人造的天空,葡京摆着一架康熙御制的龙纹宝座,大理石雕刻的巨柱更是不可或缺的装备。郑贺在远处,顺着大理石铺就的长廊走来。她仔细打量他,看不出任何异样或惊讶的样子,和平常一样,穿着翻领T恤,手里掂着墨镜,神态从容。他转眼走到了近处,看见她扬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低头很绅士的样子说:“你今晚很漂亮。”她觉得无比尴尬,又不能像往常一样撇开身就走,而他若无其事搭起手臂,将她的手轻轻放在他臂弯里,淡然说:“走吧。”
  郑贺挽着她的手穿过大厅。一路各种纸醉金迷,洁白的大理石雕像让人仿佛身临罗马帝国的花园,天花板高不可测,穹顶上绘彩色的壁画,巨大的水晶吊灯垂下来,正倒影在室内喷泉的晶莹水面上。正当你以为走进艺术殿堂,娱乐场里的沸腾人声轰轰烈烈迎面袭来,杀红了眼的男人,浓妆艳抹的女人,各种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世俗得充满欲‘望。她忽然想到背后主宰这一切的那张脸,精致美丽,从容淡定,但看人的样子又深不可测,眼睛象黑色的漩涡,一不小心能吞噬人的灵魂。
  他们的目的地在酒店的顶楼的VIP包房,自然是金碧辉煌,但出乎意料的安静,门上和墙上都铺满吸音的海绵,隔壁有休息室,壁炉沙发电视俱全,靠墙的长桌上摆放色彩精致的食物,而相较之下另一间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中央摆了一张铺绿绒的桌子。
  休息室里已经有几个人,深哥手臂上吊着个身材惹火的年轻女孩,另有两个香港生意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最后一个是三十几岁戴眼镜的斯文男人。郑贺走过去和那个人打招呼,煞有介事地把深哥介绍给那人:“这位是杜宇深先生,在澳门经营红酒生意,说起来这间包房可是叶家专用的,没有杜先生我们可进不了这里。”
  深哥彬彬有礼地回礼,介绍身边那几个香港人。最后郑贺才向所有人介绍:“这位是李总,可是牌桌上的高手。别看李总现在帮家里照看煤矿事业,当年可是Q大学核物理的高材生,我和他打牌还从来没赢过。”
  李总谦和地说过奖,但看得出眉眼之间是得意自负的。
  关上门,众人坐下来开牌,美女坐在深哥膝头上替大家切了牌,打的就是□□。亚洲赌场里玩□□的人不多,因为这种游戏象埋伏捕猎,需要耐心和技巧,不如□□那般快意恩仇,是高智商者的游戏。那位李总自恃精于计算,也许喜欢。
  牌打了几手,赌注并不十分高,李总小赢,而输的大多是乐呵呵似乎对钱全不在意的深哥。小雪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为了这一天她看过无数揭露赌博□□的电视节目,甚至花钱上过几个骗人的网上赌博课程,可是半个小时看下来,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她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象深哥说的那样,他们在哪个房间里另有人接应?而深哥给了她房间的房卡,还特意嘱咐她要牌局完了之后才可以去……
  郑贺回过头来眼神关切:“怎么了?很无聊吧?”
  她这才发现,自己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连忙放松了脸色:“没什么,大概是晚饭没吃什么,胃里不太舒服。”
  郑贺停下手里的牌:“我陪你去隔壁房间先吃点东西?”
  她忙说不必,拖了深哥身边的美女去隔壁。
  美女是位东北妹子,说话爽利,看了几圈早已不耐烦起来,到了隔壁间,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撒了鱼子酱的生蚝,又把生蚝递到小雪面前:“不吃吗?”
  小雪摇摇头。胃里不舒服,不敢吃生冷食品,和侍应生要热茶,侍应生答应一声去取。
  美女打开话匣子,抱怨白天拍广告在水龙头下淋了一天人造雨,小雪觉得没共同语言,半天才插上话,赞叹她脖子上那串蓝宝石项链抓人眼球,美女俯身过来,偷笑说:“深哥租来的,花不了多少钱。”
  小雪略略吃惊,美女朝她暧昧地一笑:“从来没见过你,以前没来过吧?深哥这人只有花架子,倒是郑少,出手大方,那事儿也温柔体贴。”
  有赌必有色,历来如此,而小模特小歌星干点兼职,更是司空见惯。也不是出乎意料的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小雪心里倏的一空,仿佛万仞山顶猛然一脚踩了个空,鬼使神差地问:“那孟怀远呢,你也见过吗?”
  美女略一沉思:“孟怀远啊,有段时间没见他来了。”又看一眼小雪,忍不住说:“你脸色可真难看。”
  她岂止脸色难看,手心里全是冷汗。阿远的生活原来也是如此吗,有那样她最鄙视的一面,纸醉金迷,有声有色。房间里冷气十足,她觉得牙齿都在发颤。可是不能慌,她告诉自己不能慌,等了三年才等到这一天,不管发生什么,应该心无旁骛,今天一定要探个水落石出。既然这里找不到破绽,也许该去深哥房里看看。
  她说:“没什么,有点儿胃疼。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美女跟上来:“我也去。”
  小雪已经和郑贺打招呼:“我还是回房间先躺一会儿,胃里不太舒服。”
  她朝门口走了几步,“彭”的一声,包间厚重的大门这时候忽然被人打开,有人疾步闯进来,巍然不动站在她眼前。她身后的美女声音酥软地笑起来:“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才还说到他。这不就是孟怀远吗?”

  第36章 用我卑微的心来爱你 (3)

  桌子边上所有人都站起来。美女在小雪身后轻声笑:“今天什么黄道吉日啊?三个人都来齐了。”
  深哥第一个惊喜地叫起来:“怀远?!好难得咯!平时请都请不到的大佛,今天我们怎有这个荣幸啊?”
  郑贺也微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玩几手?”
  孟怀远站在屋子中央神色淡然:“当然要来玩几手,不过稍等片刻,让我先和小雪说几句话。”
  郑贺和深哥都保持淡定的微笑,只有那美女稍稍吃惊的样子。阿远拉着她疾速走到隔壁房间,急促地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先回去……”
  她不客气地打断他:“原来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那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扶额,语音无奈:“小雪,现在不是闹的时候。”
  她当即冷笑,原来在他看来她是在无理取闹,胸中顿时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感觉口干舌燥,抄起手边桌上的大杯香槟往嘴里灌。
  胳膊只抬到一半,阿远已经一把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他要从她手里抢走杯子,她不肯,瞬间变成你抢我夺的样子。她当然拗不过他,可是使出了浑身力气,竟然和他相持了五秒钟。当他终于夺走了杯子,手腕一松,她一个趔趄退后一步,没站稳一头磕在边上放瓷器的柜子边缘。
  额角有钝痛传来。阿远追过来抱住她,伸手来拂她额角的头发:“让我看看。”她一把挡开他的手,不知是因为痛还说因为委屈,喉头一梗:“你别碰我!”
  她转身要挣脱,他收紧了手臂,又是一番相持,他干脆一把抱起她,几步走到窗帘后面。
  金丝绒的窗帘厚实沉重,顿时挡住外面的灯光。他把她放在窗台上,低声急促地说:“这里到处是监视录像,窗帘后面安全些。”
  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在暗夜里光芒夺目。她坐在窗台上,阿远半跪在他面前,眉间微锁,神色急迫。她这才觉得冷静下来。他犹豫了片刻,伸手轻轻撩开她的额发,仔细看了看,又低头查看她的手腕,最后低低问:“有没有喝过或吃过这个房间里的任何食物?”
  她胃里不舒服,所以还没有。她摇头,他的神色才略略一松。
  “小雪,”他低着头,似乎沉思一刻,复又抬头:“我想过了,你说得对,今天是个好机会。我安排好了,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她静静说:“深哥给了我他房间的门卡,我想去那里看看。”
  “不行!”他立刻声色俱厉地反对,“他们不会那么笨,如果在房间里布了局,怎么可能把门卡给你?”
  她默不作声。其实她明白,只是她没有更好的手段,只好试一试。阿远从兜里取出他的房卡塞进她手里,神色肃穆:“只要你在濠海华庭,都脱不出危险。我在对面的酒店开了房间,你去那里等我,会比较安全。关好门,除了我,谁敲门都不要开。”
  阿远严肃的样子叫她怔了一怔,可是心里芥蒂仍在。她望着他问:“告诉我两千万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一闪,低下头去:“等这里的事一了,回去立刻告诉你。”
  她坚持:“我现在就要知道。”
  他抬头望着她,嘴角略动,终于欲言又止:“……反正不是他们猜的那样。”
  她追问:“那到底是哪样?”
  他沉默,四周安静下来。隔着厚厚的一道玻璃窗,远处车流奔涌的声音隐约传来,延绵不绝,仿佛这城市的脉搏声。黯淡灯光下,他无奈地笑了笑,终于说:“要听真心话?”
  她静了静,坚决地点头。
  此刻的另一间房间却并不平静。几个香港商人高声谈论着股市行情,深哥忙着跟美女调笑,李总跑过去问郑贺:“刚才那个人是谁?”郑贺笑着答:“孟怀远,做私募基金的。他也是号人物,以前可是濠海华庭的常客。”
  郑贺的座位离隔壁的门最近,孟怀远他们刚走,他就侧耳倾听。不出所料,开始是争吵声,几分钟之后却安静下来,没一点动静。他朝深哥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笑了笑,拍拍身边美女的手:“怀远和厉小姐不知说什么说那么久,大家都干等着啦。你去看看,陪厉小姐聊聊天。”
  美女答应,走去隔壁,却没看到人,环视一圈才发现他们在窗帘后面。她想了想,嗲嗲地叫了声“怀远!”才掀起窗帘,正好看到孟怀远从地上站起来,而厉晓雪坐在窗台上。她连忙过去挽住孟怀远的胳膊:“真是的,瞧你们这蜜里调油的劲儿,大家可都等着呢,等会儿去开个房还有人拦着你们不成,可也不能是现在啊。怀远你先去,厉小姐就交给我来照顾。”
  孟怀远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胳膊,淡淡说:“不用了,小雪不大舒服,这就要走。”
  小雪觉得,明智的做法是听从阿远的安排,先去对面酒店里等,不要给他添乱。她从VIP楼层坐电梯下来,穿过乌烟瘴气人声鼎沸的娱乐场,又穿过金碧辉煌的大理石长廊,一路畅通无阻,走出大堂的大门,直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街上的霓虹灯让人灯眼花缭乱。阿远定的酒店在街对面的转角,酒店前的人行道上正在施工,头顶有遮盖天空的脚手架。澳门的十一月仍然暖热,特别是刚从冷气充足的酒店里出来时感觉明显。人行道上尘土飞扬,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喝了两口包里带的矿泉水才止住。
  从脚手架下穿过狭窄的人行道,对面酒店的大门就在眼前。她拾阶而上,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难道是太久没吃饭所以犯了胃病?她暗暗疑惑,紧接着却觉得一阵燥热,伸手一摸,额头的汗涔涔而下。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明明就在眼前的大门,忽然变得遥不可及。
  她定了定神,才摇摇晃晃地站住。酒店门口的门童大约看出了什么状况,跑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把房卡拿出来交给他:“我有一些不舒服,麻烦你送我回房间。”
  门童很慇勤,帮她拿包,并且礼貌地说:“您的房间在Tower B,从后面走比较近。”
  她跟在门童后面,似乎走过很长一段路,也许也并不远,只是因为她身体不适才觉得特别漫长,其实她头晕得厉害,根本记不清路。他们果然走进一道后门,直接对着客房之间狭长的走廊,四处静谧无声。她倒记得那道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门童三拐两拐找到了电梯。她那时候还想,幸好找到人引路,否则就凭她现在两眼昏花脚步虚浮的状态,恐怕永远也走不出那道长长的走廊。她不记得门童在电梯里按了几楼,总之似乎过了许久。下了电梯又拐了几个弯,门童替她打开了客房。
  客房的窗户对着五光十色的欲‘望都市。她一头栽倒在床上。也许是太疲劳了,身体嵌进松软的床垫里,她觉得四肢百骸从未有过的舒畅。她想睁大眼,可是似乎不可能,身体如坠云端,忍不住就要睡过去。记得她闭上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想的是,咦,奇怪,澳门酒店里的家具怎么都差不多,甚至连墙上挂的那副画,都和她在濠海华庭房里的十分类似。
  再一次朦朦胧胧地醒来是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脸。她在半梦半醒间喃喃说:“阿远,你回来了?”
  那手指冰凉滑腻,和阿远平时的感觉十分不同,这时候忽然用力,夹住了她的下巴。一个冷冷的声音附到她耳边,带着嘲讽的语调说:“厉晓雪,睁眼看看我是谁。”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见与她近距离逼视的脸。她骇然后退,可是混身无力,也许根本没退多少,因为那张脸仍然在眼前。 “郑贺!你怎么在这儿?” 她惊声大喊,说出口才发现声音小得可怜。
  他调侃地一笑,手指才放开:“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在这儿?”
  她茫然四顾,再次审视这个房间。四周的景物在叠影里跳跃,她无论如何定睛看也看不真切。身上似乎出了一场大汗,她觉得简直象置身桑拿房,浑身被蒸腾的热气包围。她才忽然想到刚才的情景,她在尘土飞扬的脚手架下咳嗽了几声,喝了几口包里带的矿泉水,然后一切变得恍惚……
  眼前的景物又被郑贺的脸挡住。他俯下‘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厉晓雪,你挺有本事,仗着有几分姿色,这两年骗得我团团转。”他停下来,一阵低笑,冰冷的手背滑过她的面颊:“我还以为你跟我玩欲擒故纵,要不是找人跟踪了你那个变态同居男友,拍到你们去疗养院看你妈,我竟还不知道,原来你是厉振南的女儿。”
  原来他早就知道。一片混沌中,她觉得大脑无法思考,费尽全力试图侧脸,可是没能躲开他的手。郑贺的声音就在她耳侧,她几乎能听到他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声。他像一只野兽欣赏自己的猎物,最后发出满意的笑声:“说起来厉振南到现在还没还清他的赌债。早知道他有你这样美的女儿,钱还不还倒无所谓,当初我肯定不会逼他逼得那么紧。”他用大姆指轻轻划过她的嘴唇,一扬眉笑得一脸得色:“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他低头吻下来,她聚集全身所有的力量,只做到将脸侧到一边,他的吻落空,落在她脑后的头发上。这一下惹怒了他。他张开手掌一把固定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直视他。
  她唯一能做的,是对他怒目而视。
  他眯了眯眼,扬眉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阿远,现在怕是没空来救你。”他从胸口冷笑一声:“也不知你们都看上他什么,不就是个贫民窟里卖菜的,能算算牌。一个赌棍,还以为自己比别人了不起。同是在澳门混,我至少不用以色侍人。”
  他动手来解她的衣扣,她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诅咒他:“郑贺,你会不得好死!”他望着她不怒反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着他再一次重重吻下来。
  这一次她躲不开。呼吸被阻滞,眼前的一切愈发模糊,床和家具象漂浮在空中,天花板如此遥远。
  一片模糊里,她似乎又看到刚才的一幕。她坐在窗台上,阿远半跪在她的面前,窗帘遮掉屋里的灯光,背后是沉沉的夜色,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洋旷远幽深。他似乎犹豫挣扎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涩然说:“想听真话?小雪,你爸爸说得对,我的心太大。我一无所有,所以胆子大,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也不怕。唯独怕这辈子只能躲在树背后仰望你的窗口,最怕你忽然发现我原来那么平凡,没什么了不起,其实根本配不上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她的珍珠发夹,低头笑了笑说:“那时候第一次给女孩子买东西,什么也不懂,逛了很久。”说罢他轻轻撩起她的额发,在她额头的伤口上吹了口气,然后替她别上发夹,动作轻柔又郑重。那时候窗外万家灯火,映照在他脸上,给他的眼睛蒙上朦胧的光。他说:“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菜摊前,也别着这样的珍珠发夹。”微茫的夜色里,他望着她笑,良久才说:“很好看。”
  很好看,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她能感到有人脱掉了她外衣,可是她无力反抗。世界离她越来越远,她一定是快睡着了。
  彻底睡着前,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门外忽然警铃大作,有人高声喊,着火了。

  第37章 用我卑微的心来爱你 (4)

  就在两个小时前,孟怀远送走小雪,回到牌桌前坐定。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筹码,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一切有条不紊,是他熟知的环境。荷官身后能反光的酒瓶已经被他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此刻荷官正把一把新牌展开,让大家验牌。
  郑贺朝他微微笑了笑:“怀远也是行家,牌上有没有鬼一眼便知,你替大家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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