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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金手指-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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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撒出地泥浆恰好蒙在龙十二眼上,龙十二闭住眼。就连一点微光也看不见,只能一边胡乱挥动腰刀一边抹眼。那人看到有机可乘,侧身向龙十二扑过来,一刀砍向龙十二颈脖,龙十二刚抹去眼上的泥浆,想要完全闪开已是不及,只能一边前冲一边还了一刀。

那人之刀砍在龙十二肩上。被肩骨卡住,不待他将刀拔出。龙十二地腰刀已经捅了过来。用刀捅是杨妙真教龙十二的,若是距离近,用刀劈砍威力反倒不如用刀尖捅来得大。龙十二原本想活捉那人,但发觉那人极强悍,自己又受了伤,为着赵与莒的安危考虑,他改了主意。这一刀捅入那人腰间,那人惨叫了声,想要把龙十二推开,却被龙十二顺势拧腕搅动,将肚子里的脏器都绞得稀烂。

龙十二扑出去地时候,韩妤便被惊醒了,她自枕下取出一只短剑,翻身下床。挺身站在赵与莒门前。因为害怕,她牙齿轻轻地响,双腿也战栗不止。

“官人,官人!”她心中急想呼喊,但赵与莒早就教过她在此时应如何应对,此时屋内黑暗。她是对屋内情形极熟悉,方才找得到门口,若是出声,便会为入侵之人指明方位。故此,她虽是害怕担忧,却始终不曾开口。

听得外头兵刃破空声、闷哼声、怒吼声、惨叫声,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韩妤知道龙十二会守在门口,也猜得出与入侵者殊死对决的正是他,但不知这般厮杀之中。他安危如何了。

片刻之后。她听得龙十二的声音响起:“阿妤姐,官人可好么?”

“官人!”韩妤心中一松。立刻扑向里间:“官人?”

赵与莒也早被惊醒,他没有点火,不知外头还有多少刺客,点亮火是自己找死。故此他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我无妨”,然后又问道:“十二,受伤了么?”

“些许伤势,不打紧,一人侵入,已杀了。”龙十二地回答简洁。

听到他受了伤,赵与莒皱起眉,他来到韩妤身边,自她手中夺过短剑,然后推开门。龙十二背对着他站在门前,用身体挡着门口,听得背后响动,皱眉回头道:“阿妤姐,休出来。”

当见到出来的是赵与莒时,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官人且回去,还不知有没有其余刺客。”

“混一人进来已经是不易了,应该不会再有。”赵与莒淡淡地说道:“你伤势如何?”

“肩上,不打紧。”龙十二没有撒谎,低声说道。

这屋子里地厮杀惨叫声早惊动了外边,立刻有王府侍卫跑来察看,听得门外是侍卫的声音,赵与莒要亲自去开门,却被韩妤一把拉住:“让奴来。”

韩妤打开门,侍卫都知道她是赵与莒贴身使女,倒不敢无礼,点起火把之后,他们才见着地上的尸体,那死人浑身湿透,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仿佛是要大声呐喊一般。

赵与莒扫了那死者一眼,他可以确定,这人他不认识。

“啊呀。”韩妤回转身来,却见着龙十二半边身子鲜血淋漓,惊得唤了一声。赵与莒看着龙十二那模样,也是面色一沉,流了这么多血,还说只是些许伤势!

“唤郎中来,快唤郎中来!”他有些惊惶地喊道:“外头多留些人,莫再让贼人闯进来了!”

侍卫们个个面色难看,赵与莒如今身份不同,可是沂王嗣子,将来便是大宋亲王,便是一根头发,也要比他们性命精贵,如今却被贼人闯入寝处,他们却一无所觉,而且这贼人穿的也是殿前司侍卫服饰,深究起来,他们谁都免不了受罚。

赵与莒嚷完之后,只作胆怯,快步走进屋子里,他转了转,然后又爬回床上,低声对韩妤道:“只说我受惊吓过度,故此病卧在床。”

韩妤会意,再行到外边,郎中已经被唤了来,正在手忙脚乱地给龙十二包扎。龙十二仍旧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那些侍卫看着他,都是既羡且妒。

当史弥远起床之时,赵与莒遇刺之事便为他所知,他心中大怒,险些要摔杯泄愤。

他自家当初便是以这等刺杀手段干掉韩侂胄,故此更是害怕有人用这等手段对付自己。那贼人虽说不动机,但穿着殿前司侍卫地服饰闯进沂王嗣子寝院,若说背后没有主使之人,便是傻瓜也不相信。

只是那人死得透了,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供查验之物,史弥远虽是猜到可能是皇子赵竑指使,却苦于并无证据。况且赵竑贵为皇子,出入尽在宫禁之中,他也不可能随便找着一个人来行刺杀之事,这背后,定然还有一大串人。

“沂王嗣子如何了?”按捺住心中怒火之后,史弥远问道。

被他问地人虽青衣小帽,闻语之后恭声道:“回禀相公,嗣子受了惊吓,正在卧床休养,御医替他号过脉,说是无碍。”

“他那忠仆呢?”史弥远想到那深更半夜拦着刺客地忠仆,心中也有些惊讶。

“那人极是木讷愚笨,平日里能三天不说一句地性子,问他话语也是茫然不知回复,肩上之伤深可见骨,问他他却道不痛无妨。”

史弥远一笑,他原本有些担忧,赵贵诚不过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忠仆,收徕人心的手段倒不能小视,但听得那所谓忠诚不过是一木讷愚笨之人,他便释怀大半,这种人最爱较真,倒不见得是如何忠心。

赵竑比史弥远得到消息要晚,当他闻说那刺客身死而赵贵诚却只是受了惊吓,不由得大叹。

“不是说那傅山叉是墨家刺客么,竟然如此不济,给一仆人发觉杀死。”他对着皇子妃吴氏抱怨道:“经此一次,那野种宿处戒备必将更为森严,下回便不好再遣人去了。”

“殿下原本便不该遣刺客去。”吴氏叹息道:“父皇待殿下视如己出,殿下只需孝敬父皇,自有遂意之时,偏偏要遣刺客去,若是那刺客不死,牵连到殿下,只怕……只怕……”

她说到此处还有些害怕,再也说不下去了。赵竑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便是活着也寻不到我们身上,自有人出来顶罪。”

“殿下,此事可一不可再,真景希不是给殿下回信了么,殿下只须依言而行便可,何必去冒这等奇险?”吴氏苦劝道。

前些时日,赵竑寄给真德秀的信件有了回音,如今真德秀因为丁忧正在家守孝,他信里说得极隐讳,只要赵竑孝顺天子与皇后、礼敬当朝大臣,等待天命到来。这原本是极稳妥求全之计,但赵竑一想到真德秀信中所说的“当朝大臣”便是指史弥远,他便觉得难以忍受。

“真景希胆小怕事,不是可将国事托付之人。”他摇了摇头,觉得与吴氏说话乏然无味,便起了身:“我去鼓琴了。”

望着他出去的背影,吴氏只觉得心境极不安宁,但她能劝说的都劝说了。

第三卷、暮登天子堂 一零四、专诸藏剑岂知谬

沂王嗣子遇刺之事,并未在临安掀起多大波澜,无论是史弥远,还是皇子赵竑,双方都不欲就此事大张旗鼓。在史弥远这边,是希望借着此事将皇子赵竑在朝野的根底尽数挖出来,故此不欲打草惊蛇;而皇子赵竑则不欲此事引起天子的关注,更不愿此事牵连过广。

“那贼人名为傅三叉,是临安人士,本在坊间为人帮佣,素来慷慨豪迈,家中唯有一老母,已经在月前被送走,至今不知所踪。”

史弥远得到这回报时,不由得冷笑,那背后之人果然做得干净,只可惜却不够毒辣,傅三叉老母被送走,岂会不留下蛛丝马迹!

“去查查是谁接走了贼人之母。”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与他说话的是个四十余岁的瘦子,他恭敬地点点头,然后便退了出去。他出丞相府时,走的是后门,而不是众人瞩目的正门。

送走他之后,史弥远沉吟片刻,又将余天锡叫了来。

“纯父,有件事需得你去一趟。”他捻须道。

“相公尽管吩咐。”余天锡道。

“你替我去沂王府一趟,休得大张旗鼓,看看那位嗣子究竟如何了。”史弥远笑道。

余天锡心中一动,史弥远不亲自去见,一则是免得惊动了朝中大臣,二则也是为了与那位沂王嗣子保持距离。莫非到了如今这情形,史相公对那位沂王嗣子仍不是很放心?

他这边带着这一疑窦出了史府。霍重城那边带着一肚子怒火上了“群英会”。

“竟然有如此之事,却一点消息也不送来,阿莒如今上了那个位置,便不把我当朋友不成?”他在楼上转了两圈,心中始终想着这事,忍不住破口骂了句:“这贼厮鸟!”

沂王嗣子府中闯入刺客之事,官府虽是有心隐瞒。但哪里瞒得住!霍重城这些年来在临安交游广阔,消息极是灵通。虽说晚了些,如今也知道了。

“霍广梁,你骂谁?”

一个女声响了起来,霍重城惊得打了个冷战,回头一看,却见苏穗横眉立目,正怒视着他。他缩了缩脖子。虽然苏家小娘子找到这来让他很是欣喜,可看她脸上的神情,分明有些不对劲儿。

“呃,苏家妹子……”

“谁是你妹子?”苏穗轻啐了声,因为附近人多地缘故,她的脸有些红:“你方才骂谁?”

虽是极喜欢这姑娘,但霍重城并非不知天高地厚,故此打了个哈哈。想要含糊地应付过去。苏穗自是知道他不敢骂自己,只是受了兄弟所托前来兴师问罪,如何能让霍重城轻易过关,自少不得揪着他好一顿数落,直讲得霍重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方罢休。

自从父亲遇害之后,便没有人这般管教过霍重城。赵与莒虽说会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他,可毕竟管不到他的一言一行。苏穗越是斥责得凶,霍重城便越觉得欢喜,只觉得苏穗所言句句都是为了自家好。

他抓耳挠腮了好半日,将苏穗引进雅间,开着雅间之门,又有苏家的仆人丫环在身边,故此倒不惧流言蜚语。苏穗见他这模样,知道他定是有话想说,便也凝神倾听。

“苏家妹子。我有一事心中极不痛快。故此才在此骂人。”霍重城斟酌了一会儿,想好措辞才道:“我有一旧友。关系极好的,原是总角之交。他是极聪明之人,如今地位远在你我之上,只是他遇着麻烦,却不遣人来告知我,我寻思莫非他是忘了旧情,不念我这旧友了。”

“糊涂!”苏穗听了笑道:“枉你当年有神童之名,竟然是个遇事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蛋儿!”

霍重城闻言精神一振,他身在局中瞻前顾后,看问题难免会有疏漏,听得苏穗此言,便向前凑了凑问道:“阿穗,我哪里糊涂了?”

“休要唤我阿穗!”苏穗双颊飞彩目中流丹:“若再是嘴上不老实,休怪我不睬你了!”

“好好,我不唤不唤。”霍重城又问道:“你说说看,我究竟哪儿糊涂了?”

“你说的那位好友既是地位远高于你,若遇着他都无法解决地麻烦,告诉你又有何用?”苏穗正色道:“广梁,你若真想为你那朋友做些事情,如今最好便是什么也都莫做。”

霍重城一惊,苏穗此语中颇有深意,他虽说因为喜欢苏穗而有些头脑发晕,却还未笨到连这言下之意都听不出的地步。他凝视着苏穗,却见苏穗沾着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沂”字,霍重城勃然变色:“你……你如何得知?”

苏穗尚未回答,一个小二急匆匆上得楼来,见霍重城与苏穗对面坐着,他做了个手势。这却是霍重城自赵与莒那学来地手语之一,表示有紧急要事,他心中狂跳,只觉得这事情为何尽数凑在一起了。

苏穗也见着那小二,虽说不懂那手势含义,不过也知道必是有事。她嫣然一笑,款款起身:“广梁,你且自便,奴也要回去了呢。”

她这话急得霍重城抓耳挠腮,恨不得伸手将她拦住得好,但想起她在酒桌上写的那字,霍重城又有些忌惮,而且那小二再次做了手式,他不得不也起身强笑:“回头我便去寻你……”

“怕是不成了,奴可要去庆元府出趟门。”苏穗漫不经心地道:“过会便走,不过广梁尽管放心,奴可不会害你。”

这一点霍重城倒是相信的,他苦苦追逐了数年。苏穗若是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早就同他断了往来。

送走苏穗之后,那小二凑上来道:“东家,有人拿了那牌子来寻你。”

霍重城吃了一惊,开“群英会”一来是他自家喜好交游,二来则是因为赵与莒地要求。赵与莒与他约定,若是有有人执一块牌子找他。便要想法子帮忙。早上才得知有刺客闯入赵与莒府邸之中,现在便听见有人拿着牌子来。霍重城难免吃惊。

“快请他上来。”霍重城道。

上来的人他果然认识,正是秦大石。霍重城有些惊讶,据他所知,赵与莒已经将义学少年都打发出去了,秦大石此时进入临安不知有何用意。

“广梁,有清静些的地方么?”秦大石此时一副儒生打扮,见着霍重城勉强一笑。然后使了个眼色。

“随我来。”

霍重城领着他进了后院,他这群英会酒楼正对着西子湖,后面有一座两进的大跨院,进了院子之后。霍重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秦大石道:“重德,你穿着这身衣服,也不象是个太学生啊。”

“霍官人,此时不是调笑之时。”秦大石有些焦急。

霍重城脸上那轻浮之色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他点头道:“我知道你地来意,重德,切莫轻举妄动,你家官人还未传讯出来,你便应老老实实候着。这些年来,你家官人算无遗策。你见着他出错过么?若是用得着你们,他自然会派人去唤你们来。”

霍重城原本就是聪明之人,虽说方才在苏穗面前显得有些憨实,可当面对的不是苏穗之时,他的精明便显现出来了。秦大石抿着嘴,然后苦笑道:“虽是如此,可我心中还是不放心……”

“阿莒无事,不曾受伤,只是有一个家人受了伤,若我猜地不错。那人应该是龙十二。”霍重城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然后又道:“重德,你先回去。那牌子是紧急时用地,你此次有些冒失了。”

“是。”知道他说得是正理,秦大石不得不认错。

出了群英会,秦大石拐弯抹角绕了两圈,确信背后并无人跟着,这才离去。过了曹家花园巷,却见一老妇人哭哭啼啼地踉跄而行,秦大石心中不忍,便拦住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何故?”

这条巷子里行人不多,虽有两三个路人,都是胆小怕事的,见有人出头,便跟着围上来。那老妇人被秦大石拦着,只是挥手,却不肯说话,秦大石心中觉得怪异,又问了一句道:“老人家可有子女?”

老妇人哭得更加悲切,推了秦大石便要走,秦大石念及自家背着赵与莒的嘱咐,实是不能事事出头,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前行。正这时,他听得有人呼道:“娘!”

接着一汉子脚步匆匆自秦大石身边跑过,秦大石微微皱眉,这汉子神情惶张,莫非便是那老妇人之子?

果然,那汉子奔到老妇人身前,扑嗵一声便跪了下来,拦住老妇人道:“娘,且随孩儿回去吧!”

“你……你不是我儿!”老妇人只说了这一句便泣不成声。

路人只道这家母子失和,见那汉子接连磕头言辞恳切,便纷纷帮他劝那老妇人。老妇人只是摇头不语,那汉子神情越来越惶然,最后低声道:“娘,你想让我那贤弟死不瞑目么?”

老妇人浑身一颤,再次放声悲呼,那汉子起身扶着她,将她缓缓扶了回去。秦大石不知这汉子便是华岳,而那老妇人便是刺杀赵与莒地傅三叉之母,心中倒有几分同情。只是这是他人家务,却不是他能管的,他只能摇了摇头,离开了巷子。

华岳扶着傅母回到家中,心中极为沮丧,傅三叉本领他是亲眼见过,可虽是进了那嗣子寝殿,却未曾得手。他胆子极大,一个月前将傅母接来之后没有送出临安,而是养在自己家中,今日无意叫老太太知晓了傅三叉失手被杀的消息,老太太情急之下竟跑了出来,险些便酿成大祸。

他正思忖着如何将老太太送出临安,送到自己乡下老家安置时,突然听得有人敲门。他安置好老太太坐下,便开了门,只见那位皇子底中的柳先生戴着斗笠站在门口。

柳先生面色也不大好看,因为傅三叉失手地事情,他被皇子赵竑责骂了一番。

“柳先生……”华岳想要向柳先生行礼,柳先生却道:“去屋里说。”

进了屋之后,柳先生摇头道:“华子西,你好生糊涂!”

“柳先生之意……”华岳惊讶地问道。

“方才我也在街上,见着老太太了。”柳先生顿足道:“早与你说过,得将老太太送出城,你却留在这里!”

“我答应了三叉,视其母为己母,自然应该留在身边晨昏侍奉。”华岳昂然道:“我虽不才,却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柳先生叹息道:“虽是如此,可老太太留在临安,只能受你牵累。咱们已经累得傅三叉殒身,若再害了他老母亲,咱们于心何安?”

这话说得华岳哑然了,他在殿前司任职,还是个地位不算低的正将,自然知道如今临安是外松内严,追查老太太追得极是紧迫。他垂首片刻,然后抬头道:“那当如何是好?”

“你身有职衔,不方便离京,把老太太交给我吧。”柳先生道:“我回去便安排,将老太太送至建康,在那里置宅买婢好生侍候着,定不叫她老人家吃苦受罪。你在临安,继续想法子除去那人。”

这倒是两全之举,华岳知道此事耽误不得,便点了点头。但他又道:“我仔细寻思了,那人受此一惊,此后便更难得手,况且那人不过是奸贼寻来地傀儡,便是杀了,奸贼也会再寻一个出来。斩草须得除根,要让殿下安寝,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便须得除去那奸贼!”

柳先生怦然心动,这却是正理,一个傀儡的亲王嗣子,杀了一个便可再找一个,可若是真的除掉那奸贼,岂不是一劳永逸!

“你有把握么?”他沉声问道。

“除去那人也一般没把握,不过那奸贼这些年来恶迹已彰,殿前司与太学之中,多有欲杀之而后快者。”华岳咬牙切齿,他与那奸贼虽是无私人怨仇,却是恨极了他将大宋弄成如今这副模样:“当初他能以此除去韩相公,今日我们便也可以此除去他!”

柳先生听得有些失望,不过事情总须有人去做,他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事情定要做得机密,切切不可牵连到殿下身上,你自家也要多多保重!”

“请放心,殿下乃明主,自有天命在侧,下官借着殿下天命,除那奸贼,定然不会有失!”华岳自家倒是自信满满。

柳先生又看了他一眼,只在心中暗叹了声但愿如此。

第三卷、暮登天子堂 一零五、风云激荡别有天

天气越来越冷了,站在桅楼之上,风吹得便是两层的棉布衣衫也抵挡不住。

“咝!”

胡幽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打三日前起,他便有些伤风,虽是如此,他身为“甘英号”船长,还是得以身作则,亲自爬上桅楼远望。

虽说他不是正式的义学少年,但与义学少年也相差无几。他祖父胡柯自从到了悬岛之后,身子骨反而越发健壮,每顿能吃下小半斤肉,声音也洪亮如钟,每每见着如今祖父笑口常开,胡幽便对改变了他一家子生活的赵与莒极是感激。

他堂兄胡义辰如今已经接过胡柯之职,成了江南制造局首席造船师傅,而胡柯则成了顾问。这让胡幽觉得后顾无忧,终于可以驾船纵横四海了。祖父不但没有劝止,反倒极为赞成,他造了一辈子船,也梦想能乘着自己造的大船扬帆海外,如今因为年老的缘故不可能实现了,但孙儿能实现他的梦想,也算是一个安慰。

这些海上男儿,原本就是有种源自骨子里的冒险血液的。

“船长,可有所见?”

邓肯·波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缩着脖子,在甲板上仰首问道。

“一切如旧。”胡幽有些沮丧地回答。

他们自倭国启航之后,一路驶入大洋之中,虽说沿途曾见着几个小岛,但都渺无人迹。只是借着雨水,补充了船上的淡水。到今日已经在船上飘了两个月整,却仍然未曾见着陆地地影子。虽说船上准备充分,可这两个月来也有十余名水手或护卫队号病死,这对船上士气是极大的打击。借着六分仪定位,胡幽估算船队已经行到了北纬三十八度,东经一百二十二度左右。离赵与莒在地球仪上标出的陆地应是不远。自前日起他就借着天气晴好的机会爬上桅楼远眺,可是三日来给他的都是失望。

“官人的地图自然不会有错……”

虽说在普通人眼中。大地为一个圆球的说法还是极荒唐地,但对于这些海上男儿来说,这点倒比较好接受,若是大地不为圆的,为何用千里镜望去,总是先见着别地对的桅尖,然后再见着船?但是。经过这漫长而艰苦的航行,众人还是免不了开始怀疑,那被各船船长与领航员视为珍宝的地球仪,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秋爽也皱着眉头,为了防止水手得病,他们出行之时准备了大量的柑桔、胡罗卜干,这胡罗卜还是自波斯引来的种,一年前才在淡水大量种植(注1)。同时又在每艘船上都用木盆盛土,种上芹菜,有专人负责照料(注2)。这两月之间,倒是没有谁得坏血病,但水手间的士气还是低落下去,已经有人嚷嚷着要返航了。

若长此以往。只怕水手要哗变——在船上局促久了,水手们如今个个都心浮气躁,便是义学少年,此时也有些惶恐。

他正思忖之间,便听得外头有人在吵嚷,紧接着,一个义学少年冲进舱来:“秋医正,不好了,外头闹起来了!”

秋爽心一紧,正担心什么。偏偏出了事情!

他是在“班超”号上。船长为邓震,此人长期都是做林夕副手。在水手中有德而无威,故此这些水手闹起来,他一人弹压不住,便遣人去通知秋爽。久行在船,秋爽邻着十名郎中,每日里测脉量温,极得水手敬重。但当秋爽出来时,发觉那些原本闹作一团地水手都静了下来,地上滚着两个人,他们身边还站着一满脸胡须的汉子。

秋爽认得,这汉子叫欧阳映锋,原是一海贼,是霍重城收来的人,如今在舰队之中充任一水手长。

“若是有打得过老子的,莫说回淡水,便是上天入地,老子也替他想法子!”

欧阳映锋冲着那帮子水手吼道:“老子当初干的是海贼,在海上飘三五个月是常年的事情,这才两个月便嚷嚷着回头,你们摸摸裤裆里那活儿还在不在,怎么跟个娘儿们般只想着家里!”

“你果真在海上飘过三五个月?”有人不信问道。

“诸位兄弟听过老子吹过牛皮么?干海贼又不是什么光彩活计,老子用得着吹嘘么?”欧阳映锋指了指远处的补给船“法显”号,又道:“况且咱们船上虽是食水不缺,可能再在这海上支撑两个月回去么?咱们这一路顺风尚且飘了两个月,回头逆风,谁知道要行多久?”

“这人倒是嘴尖牙利。”秋风心道,见有个义学少年在旁,便低声问道:“这是何故?”

“那两人带头,嚷嚷着要船长转舵回航,被欧阳映锋一拳一个打晕了过去。”那义学少年颇有些佩服地道:“这海贼平日里不声不响,做起事来却是干净利落,说打便动了手,将那伙子要闹事的都镇住了。”

秋爽看了看四周地水手,心中也不禁暗暗感激那欧阳映锋,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擒贼先擒王,将两个为首的先击倒在地,只怕这些水手中一半都会被裹挟。

“大伙来这船上,原本便是豁了性命的,家中有妻儿老少的,也自有岛主会照看,没有亲人的,如同我欧阳映锋一般,不过是光棍一条,冒着风险跟着这趟船来,无非便是挣一个前程!”欧阳映锋又笑道:“诸位想想,若就这般灰溜溜回去,便是活着回了流求,旁人怎么看咱们!”

这些水手闹事,原本便是被人挑唆起来,如今带头的都昏倒在甲板上,其余人没了首领。自然闹不起来。欧阳映锋见众水手已是有散去之意,又大喝道:“都散去都散去,养足了精神,过不了多久,咱们便能见着陆地了!”

众人都散开,邓震唤人将那两个为首地家伙都绑了,缚在船首处。也算是悬着示众。那二人被海水交醒,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只是口中被木嚼子堵住,只能呜呜出声了。

秋爽遣了一个义学少年把欧阳映锋悄悄叫入自己舱中,请他落座之后笑道:“今日你做得极出色,回淡水之后,我必向主人谈及此事。”

欧阳映锋精神一振,他算是有见识的人,在淡水几年来。早就看出岛主志向非小,如今自家姓名能入岛主之耳,说话的又是秋爽这般深得信重的岛主弟子,那么也不枉他方才出头了。

“多谢副都督,小人在海贼中厮混惯了的,故此知晓那些人的心思,当不得副都督之赞。”

“有一事我不明,你真曾在海上飘过五六个月?”秋爽问道。

“那是唬他们呢。此时他们都没主心骨,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欧阳映锋笑道。

“果然如此……”秋爽正要再说话,忽然听得船上又是一阵暴响,那些水手似乎又闹将起来,欧阳映锋也是闻声色变,他方才镇住了那些水手。原是乘着出其不意,若是再闹起来,他只怕也束手无策了!

两人匆匆出舱,才得到门前,一个义学少年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秋爽:“风清大哥,陆地,陆地!”

在经过两个月整整六十日的飘泊,他们终于看到陆地了。(注3)

他们所看到地地方,在赵与莒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叫作“旧金山”。那座着名地金门大桥,此时自然尚不存在。

邓肯在桅楼上激动得连蹦带跳。他咆哮着,用手捶打着自己地胸膛,而在他旁边地胡幽却在高兴之中又有些垂头丧气。

事情往往便是那么巧,这几日天天都盯着东方看的胡幽,并未发现陆地近在眼前,而邓肯爬上桅楼手,很快就看到了天际地云层,还有云层间穿巡飞行的海鸟——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离陆地不远。

“你这厮捡了我的便宜!”胡幽忍不住抱怨道。

“我看到地,是我先看到的,你运气不好,不要怪我!”邓肯仍是有若疯狂,杨妙真在他们出行前许下诺言,先发现赵与莒画着的那块土地之人,便可以得百里之地为尊,听在邓肯心中,便是要册封爵位,他想到自己若是回到欧罗巴,回到威尼斯,将会被称为来自东方的贵族拥有百里封地的邓肯爵士阁下,便忍不住热血沸腾。

“你别跳了,当心乐极生悲,自桅楼上跳下去!”胡幽忍不住冷言冷语。

他们发觉陆地之后,立刻用旗语通知了其余三艘船,故此整个远航船队,都极度兴奋起来。

兴奋过后,邓肯又端起千里镜,直直地望着前方,几个小时都不动一下。胡幽懒得与他说话,自个儿下了桅楼,到了吃午饭时也不叫他,邓肯实在饿得不成了,这才自桅楼上下来。

按着大宋时间,那是大宋嘉定十四年冬十月壬子日,以西元计算,那是一千二百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当天傍晚,刻钟时间十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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