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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五小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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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小了,今年就要出阁,她这么闹腾,哪个清白人家愿意要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媳妇儿?”老太太这些天偶感风寒,这一气禁不住咳嗽起来。董氏和徐妈妈连忙帮她顺气,徐妈妈温声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可别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身子。”

好半晌,老太太才缓过来,脸色依旧阴沉,朝董氏道:“你去找老爷来,我有话说。”

董氏点点头,连忙出去叫人看看老爷回来没,又回到屋子里,见老太太歪在炕头,枕着引枕闭目养神,徐妈妈忙着倒茶,她便走过去,轻轻抖开羊毛毯子,盖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忽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也别怪我不替五丫头争,五丫头的好处多着呢,那林家哥儿想来也不过是个肤浅的下作胚子。这样的亲事退了也好,往后嫁了永昌侯,虽是继室,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算是高攀了。五丫头聪慧过人,与众人周旋也不见得要吃亏。”

董氏轻轻点点头,继室,自己也是继室。可就像老太太说的,这样的亲事算是高攀了,拒绝了以后五丫头还能嫁得出去吗?

徐妈妈端了热茶过来,笑盈盈地道:“老太太说的不错,我瞧着五小姐稳重大方,是个难得的人儿。”

董氏轻轻一笑,见老太太睁开眼,便扶着她坐起来,“夜里长,媳妇就在这里陪老太太说说话,解解困。”

老太太点头,又想到她们从林家回来还没用过午饭,便叫婆子把饭摆在这里,让休竹和任休桃过来用饭,至于任休月,叫人送去她屋子里,崴了脚就不用过来了。

刚刚吃了饭,任老爷披着一身雪花回来,口内念叨:“在何大人府上遇见了靖南王,耽搁了这半日。”

董氏帮他脱下披风,一边弹上面的雪,一边问:“可用过午饭没?”

任老爷点头道:“用过了。”就连忙走到老太太跟前作揖,“老太太感觉好些了没?”

老太太见他一回来就赶过来看自己,心里欢喜,点头笑道:“好多了,快到炉子前去暖和暖和。”

任老爷应诺,便往椅子上一坐,董氏从香珠手里接过茶盅送过来去,朝休竹和任休桃使了眼色,两姐妹拜见了父亲,便退下去了。

任老爷目送她们两人背影,才想起不见四丫头,便问董氏。董氏看一眼老太太,不等回答,老太太就沉着脸道:“你再这么宠着她,可就是害了她。今个儿好端端地去了林家,就崴了脚。”

任老爷明白这话里还有没说的,神色讪讪的,端着茶杯呷一口。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忙完了便都退出去,老太太这才道:“你来京城也有两三个月了,可瞧见好的年轻后辈?四丫头的婚事,我老人家看上的,她看不上,你自个儿给她瞧一个吧!”

任老爷心中一惊,原想着老太太在给五丫头说亲事,四丫头怕是也有了着落,却不想还没给四丫头看。扭头瞧了董氏一眼,见董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想董氏温柔体贴,不是喜欢争的人,定然也不会因为王姨娘而另眼相看四丫头。

心中稍安,想了想道:“我倒是相中了一位年轻的后生,如今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今年二十一岁,不曾听说成了家。”

“如此,你就打听打听,如果家世清白,就找人去探探他的口风。四丫头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大户人家未必就能过的稳当。”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

任老爷如今到了京城,接触的人多,看到的东西也多。老太太的顾虑,他也明白,更明白四丫头的性子。

老太太又说起休竹的婚事来,任老爷顿时眉飞色舞,即便四丫头嫁得不算好,五丫头却有幸能去永昌侯家。而他任老爷,到京城短短数日,就快成了永昌侯的亲家了。回想这一切,原来就是从看清了王姨娘和白姨娘之后,他的官途才一路顺畅,此时此刻,任老爷找回了年轻时的热血,那股子燃烧的激情将他心中没有儿子的痛,也烧的荡然无存。

屋子里,三人说的热闹,就如同外面热热闹闹的雪花。窗棂子外,一名小丫头突然鬼鬼祟祟地从柱子后走出来,见四下无人,就提着裙摆,踏雪奔出院子,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王氏到底是看上了休竹什么?这是休竹苦思冥想也想不通的,一个众人皆知被退亲的姑娘,即便本身没有大问题,那也一定存在小问题,何况自己长得这么普通。

休竹看着镜子里嘟起的脸颊叹口气,生母是继室,难道自己也要走上继室的道路?虽然,那个继室夫人还是有很多人眼红。

继室,意味着后妈!休竹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眼前放着林夫人送来的颜料,五颜六色的像七彩虹,特别是那朱砂,比以往休竹叫婆子在外面买的一般的要好许多,林夫人说,这种颜料不易掉色。

休竹百般无聊地拿起笔,倒弄着颜料,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休地坐起来,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一个满脸红斑的姑娘,估计永昌侯家的人都看不上,当然也包括四夫人张氏。

见屋子里没人,休竹连忙用水调了颜料,正要拿起笔照着镜子往脸上画,不想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吓得休竹右手一颤,笔从手中滑落。

抬头望去,见满脸怒意的任休月,瞪着一双绯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016:亲事(2)

二月初二,花神节,这一天即便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孩儿,也能随着家里的大人一同外出踏青。往年在沧州,老太太也会选择这一天去庙里烧香拜佛。

从年前休竹就开始盼望这一天的到来了,不曾妄想能去街上逛逛,却能透过帘子看看市井的热闹。可是,梦想就这样被破灭了,因为王氏发了邀请函,置了一些酒席,请了戏班子,要请林夫人一家,任家夫人及各位小姐,还有其他京城贵妇小姐,到她家去共度花神节。

董氏捧起休竹的脸,蹙着眉头吩咐碧翠,“再上些粉。”

休竹苦的一张脸都扭曲了,只见脸上的粉刷刷地往下掉,只得求饶:“娘,您瞧瞧我现在成什么样了?”说着,打了一个喷嚏,白的、红的,空气中全是这些粉末。

董氏无奈地叹口气,“好端端的,怎么一夜之间,脸上就在长了这些红斑?”

休竹暗地里道,当然是我的杰作。可不敢露出半点破绽,同样蹙着眉头,十分苦恼地样子,“我也不知道,也没个头疼脑热的,无缘无故就长了这些红斑。娘,要不今天我就不去了。”

董氏立马道:“这怎么成?王夫人就是为了叫你去,才请了那些人。原本打算让人瞧瞧,咱们家的五丫头那点儿比不上别人,偏偏你又……”

休竹想起那天任休月的疯狂举止,相信她一定很想去。“要不,就让四姐去吧。”

董氏沉下脸来,“我何曾不想让她去?只是老太太不许。”

休竹也不知该如何对待任休月,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她和任休月八成是上辈子的仇人,所以这辈子即便做了姐妹,也与仇人无异。休竹不想害她,只是想到她掐着自己的脖子,那股叫人窒息的感觉,胸膛里就燃烧起火焰。

任休月以前想嫁去林家,因为林家相中了休竹。如今看着妹妹被退了婚,却能嫁去比林家更显赫的永昌侯家。而她却要被疼爱自己的父亲,许配给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身价的翰林院庶吉士,即便此人才高八斗又如何?要多少年才能与二姐和三姐相提并论?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再如何风光,也已经是黄脸婆,糟糠之妻。

晨光从窗棂子照进来,金色光束中飞舞着细小的颗粒,任休月失神地盯着它们,心中的不平衡,让她发了疯似的,伸手去打那些细小的颗粒,嫉妒它们可以自由地在空中飞舞盘旋,而自己却被关在这屋子里出不去!

正值疯狂之际,门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任休月憋着一股子火气冲着门口吼道:“滚远点儿!”

“月儿,是娘。”王姨娘只穿着一件旧的蓝布褙子,早没了昔日的美貌,只剩下清瘦蜡黄的一张黄婆脸。又怕有人经过,禁不住四处打量,才低声道,“你听着,老太太她们都忙着准备去永昌侯家,这边没什么人。你自个儿在屋子里梳洗打扮一下,一会儿我来接你。”

任休月听到生母的声音,委屈地哭起来,呜咽道:“娘,我好想见你。”

王姨娘鼻子一酸,想起昔日任老爷的恩爱,在府里的地位,又看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裳,忙擦了泪道:“月儿,娘知道你心里的苦,你听着,只要你能嫁去永昌侯家,老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对待娘了。”

“可是,老太太根本就不许我去。”

“我没有让你跟着老太太一起去,我听人说,王夫人是邀请了任家所有女眷的,你也去过永昌侯府邸,大家都是熟脸。一会儿等她们都走了,娘想办法找人送你去。”王姨娘说着,不禁握住拳头,又道,“五小姐昨个儿长了一脸的红斑,她本来就长得丑,你比她漂亮,只要你去了,自然就能把她比下去。”

任休月到底还有有几分畏惧老太太,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听生母的话。王姨娘见里面没动静,生怕女儿怯场,忙道:“你真甘心看着样样比不上你的五丫头嫁去永昌侯那样的人家?还有,你想想娘,再想想以后,等你嫁去了永昌侯家,等你丈夫成了侯爷,你可就是侯爷夫人。娘在任家,也算是站稳了脚,到了那个时候,任她董狐媚子再多手段,老太太、老爷都会给我留几分薄面。”

任休月一边听生母说话,脑子里便构思起她说的蓝图。二姐嫁去了冯家,回来后便处处表现出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模样,就是任休莲也穿金戴银地回来,给她们三位妹妹的礼物,也都是极名贵的。如果自己真听父亲的话嫁给翰林院的穷庶吉士,又如何与二姐和三姐比较,更不能与休竹比较了。

如今,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爹爹也不喜欢自己,除了生母王姨娘,还有谁是真心实意地疼爱自己?与其说王姨娘劝说起到了作用,倒不如说任休月原本就有这个想法。随即恢复镇定,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对着门坚定地道:“娘,您放心,女儿绝对不会给您丢脸!”

王姨娘听了这话,终于放心地笑了,“你好好梳洗打扮,穿最漂亮的衣裳,一会儿我会让采荷陪着你去。”

任休月愣住,“采荷?”

“你放心,采荷这丫头是我带进府的,她绝对不会背叛咱们。你去了,当着众人面,老太太、董氏也不敢给你脸色瞧。所以,你这一次去,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等你空手回来,董氏又握住了你的把柄。”

任休月心中一惊,随即又被美好的未来替代。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说道:“娘,你先躲起来吧,只怕送早饭的人要来了,让她们瞧见您,怕是会误事儿。”

王姨娘听她语态镇定,连忙答应,见四周无人,忙忙地跑出去。

休竹深吸一口气,火急火燎地解了腰上的带子,朝董氏道:“娘,这样穿衣裳,我还怎么吃东西?”

董氏刚觉得这样打扮窈窕些的,听了休竹的话,又见她脸色通红,像是血脉倒流一般。只得叹口气打消了念头,蹙着眉头道:“这可如何是好?脸上的红斑遮盖不了,衣裳又……”

“娘,我就是这个样子,他们若是看不上,那就看不上吧。难不成你要我以后嫁过去也天天穿这样的衣裳?大概还没两天,我就饿死了。”休竹长长吐口气,正儿八经地盯着董氏道,“我原本就不够漂亮,如果她们要漂亮的女孩儿,何必看中我呢?上次我就是平常打扮去的,难不成今个儿就变了样?然后不久之后,我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又不是百变小樱,这句话休竹在心里对自己说。

董氏笑起来,指着休竹朝徐妈妈道:“你瞧瞧她,我不过说了两句,她就回了我这么多句,也不知这些歪理,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徐妈妈笑盈盈地看着休竹,道:“细想五小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王夫人早就见过咱们五小姐,倘若是嫌弃咱们五小姐,那就是没眼光。何况,真嫌弃也就不会选了今天这样的日子请咱们去了。”

董氏也觉得有理,终于放过了休竹,不用刻意用带子束腰,不过还是免不了要被细细地装扮。种种迹象都表明,估计今天就能见到王夫人的儿子,让他看一眼未来媳妇儿是什么样。

休竹真心希望那人也同林辉一般,这样自己半夜里爬起来的努力就算没有白费了。最后,又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脸上的红斑用水能洗的掉吗?如果洗不掉,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顶着一张红斑脸?

哎,哎,果然是有得必有失。

017:亲事(3)

因徐妈妈特特地赶过来看她们收拾的如何了,董氏自然不敢太慢,虽然最后忍旧对休竹的妆扮不满意,也只能如此了。

一步三回头地纠结休竹的脸,弄得休竹都有负罪感。一个走神,她想起自己方才的话,不过是红斑,大概也是生病造成的,王夫人相中了她,知道她的长相,又怎么会在乎红斑呢?

“这是怎么回事?”显然,老太太也对休竹的脸有疑问。

休竹回过神,紧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行了福礼小声而哀怨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个儿早上起来就发现长了这些红斑。”

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似是要看进休竹心里去,让休竹心虚了一下,随即笑道:“说不定明天就没了。”

老太太收回目光,示意众人上马车。休竹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深深地吐口气,她这点儿伎俩,估计也只能骗一骗一般人,老太太这样的人精,怕是一眼就看出端详了。眼角目光扑捉到西角门有丫头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张望。

那边董氏和老太太一辆马车,休竹和任休桃一辆马车,后面跟来的丫头妈妈坐了两车,一共四辆马车,热热闹闹地行使在平坦宽敞的官道上。

休竹掀开帘子瞧外面的景致,只见黑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有致,偶尔一支迎春花伸出墙来,随着春风袭来一阵花香。休竹惬意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旁边的任休桃实在看不下去了,“五姐,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吗?”

休竹依旧闭着眼,笑吟吟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皮肤过敏,又不是毁容。”

“可是,今天……”任休桃年纪虽小,却颇通世故,心思也伶俐。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休竹,见她不为所动,气的侧过身,好像再也不想与休竹说话了。

休竹睁开眼,瞧着任休桃别扭的模样笑道:“你五姐我就长这个样子,天生便是如此,强求不来。”

任休桃不理她,索性也掀开帘子一角,打量着沿途的景致。秋天萧索,冬天寒冷,而春天才是万物复苏,充满朝气的时节。染上绿色的杨柳在空中荡漾,偶尔飞过几双春燕,天空深蓝,空气芳香。而她却若有所思地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五姐相貌不如三位姐姐,在我心里,五姐的美不在表面,而存在骨头里,所以……”她扭头,郑重其事地盯着休竹的眼睛,“五姐也不该如此自卑!”

休竹微微震住,又自嘲地笑起来,也许她是真的自卑吧。前世不过是个小白领,普通大学毕业,没有格外突出的美丽外表,没有天才的头脑,混迹在白领之间,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可就在身边朋友为她叹息时,却不知她的心从来都自由自在。因为看清了自己的本质和能力,才没有过多天马行空的理想和超出自己能力之外太大的抱负,她只想过好自己的一生,弥留之际没有太多的遗憾。

她知道,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嫁去永昌侯家里。老太太和任老爹目的相同,为了任老爷在京城能站稳脚。董氏一辈子清苦,故而盼望女儿能过上真正富贵的日子。任休桃心思单纯,虽伶俐到底年纪小,以为穿上漂亮的衣裳,就是女人最好的幸福。

永昌侯,即便不是去做继室,这样的大家庭休竹也不愿。不是畏惧,只是在任家这样一般的家庭,大伙都各有各的心思,何况那样的人家?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要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

想到这里,休竹闭上眼,其实任休桃说的话错了,她不光外表不够美丽,就是心也不够美丽,她记仇,一旦有人惹毛了她,她会想尽办法报复回来。一个月前,任休月掐着她的脖子,扬言要掐死她,就真正惹毛了她。

和这个身体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她不想将她推入火坑,可如果她自己愿意跳呢?

恍恍惚惚,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有婆子撩开帘子扶着两姐妹下了车。不远处和人说着话儿的张氏瞧见,忙迎过来朝老太太和董氏问好。猛然瞧见休竹脸上的红斑,就“哎哟呀哟”地叫起来,“五姑娘这是怎么了?”

休竹福福身道:“也不知怎么了,今个儿早上起床才发现。”

董氏又道:“大概是因为气候的缘故。”

张氏打哈哈笑道:“也有这么个说法,我就闻不得花香,会打喷嚏。”

之后,便再没有靠近任家女眷了,休竹暗笑,还是有点儿作用的。至少目前看来,如果王夫人改变主意,张氏也不会相中她了。

老太太突然拉过她的手,用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喜欢赌可不妥,万一输了,就难以收场了。”

休竹没接话,看了老太太一眼,没有觉得她非常愤怒,暗暗地吐吐舌头。走到人多的地方,休竹再度沦为围观对象,众人对着那张红斑脸,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惊讶的,当然也包括担忧,林夫人就是。

休竹做派大方,要看的就大大方方地给她们看,脸上却一直带着笑。那笑似乎也有古怪,可给人的感觉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却是发自内心。一眼望去,在各种不同的笑意中,显得格外突出,只要多看几眼她脸上的笑,竟然会错觉地将她脸上的红斑忽视掉。让人也禁不住地,想跟着她笑。

这里是永昌侯的后花园,满园春色,加上满园彩衣婀娜的妙龄少女,构成了一幅使人流连忘返的富贵春色图。

暗沉的眸子中,犀利的光逐渐变得柔和,黝黑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一抹浅红色人影。

“如何,这样美丽的景致,一年到头也只有今天才能瞧见。”身穿米白色袍子的男子朝身边七八位年纪或长或幼的男人们说道。

众人皆道:“也是托九爷的福,想来古书上说的万千佳丽的场面,也就是这样的了。”

九爷很受用,却又故作谦虚地道:“也是众位肯赏脸,看得起在下。”

众人免不了互相礼让一番,视线又落到山下,有人“扑哧”笑道:“不知那长满红斑的小姐,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九爷看了一眼,撇撇嘴淡淡道:“是吏部任大人的五小姐。”

“我倒是第一次瞧见有人长了满脸的红斑,还敢来这样的场地。你们说,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众人都笑起来,一旁的玄色男子一语不发转身离开,九爷连忙丢下众人追上去,落后的众人早止住笑,神色惶恐地相互对望,见他们两人的背影即将要被漫山绽放的桃花遮掩,才急急忙忙地跑着追上去。

有人埋怨道:“明知他在,你们说话也没个忌讳!”

那年轻的叫苦:“我也没说什么啊?”

“还没说什么?你老子给你请先生是为了叫你知道什么是万千佳丽?那宫里才有万千佳丽,你如此说,是想谋反么?”

那年轻的一听,吓唬的脸都白了,“我可闯祸了,都怪九爷,非说这上面的风景好,带着咱们上来,一时忘形就胡说了。”

埋怨声渐渐远去,一阵春风吹来,桃花瓣像纷纷扬起的粉色雪花,一路往山下飘去。

王夫人宽慰休竹,“也别难过,谁没有个病灾的?现在是春天,天气变化异常,多多注意就是了。”

休竹点点头,眼睛快速地扫过众人,大伙已经不关注她了,都被满院子的事物吸引,有人往树上套红绳子,也有互相追逐嬉闹的,也有几个人一起联诗作乐的,也有坐着喝茶吃点心。

老一辈的都坐在一起话家常,年纪小的跑去摘花,整个场面热闹而和谐,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春天的气息里。

突然,所有的声音瞬息消失,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方向望去。只见院子入口的拱门下,亭亭玉立着一位翠绿色衣裳的少女。她凝脂似雪,双颊透着桃花一般的红晕,娥眉下那双清丽的眸子闪着流光溢彩,小巧高挺的鼻梁,桃花色的红唇微微上翘,下巴尖尖。映着满园的春色,脱尘而出。

休竹穿了浅红色衣裳,目的是映着满院子的花不易被看到。任休月到底还是来了,不但来了,还选择了翠绿色的衣裳,与满院子红色、杏黄色等等比起来,不但突出,更将她清丽的气质衬托出来。

018:亲事(4)

说过自个儿闻着花香会打喷嚏的张氏已经快一步迎上去了,热情地握住任休月的手,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任休月笑道:“早来了,不过是瞧着外面的景致也不错,多看了会儿。”

张氏脸上的得意掩饰不了,好像任休月表扬的是她本人一般。任休月不想与她过多交谈,不留痕迹地抽回手,福福身便朝这边走来。

“请夫人安。”

王夫人也才从惊艳中回神,忙虚扶一把,端详着她的脸笑道:“任家的女孩真是一个比一个生的好看。”

任休月抿嘴一笑,睃了一眼休竹,想从她眼中找到点嫉妒,却发现她对着自己笑。收回目光,王夫人便拉着任休月到了老太太跟前,笑道:“只当贵府四姑娘身体抱恙,没想到就来了。”

老太太笑道:“这丫头瞧着好看的都喜欢,府上各处自成一景,也某怪她流连忘返了。”

听了老太太这话,任休月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生母果真说的不错,当着众人面老太太不敢说什么。两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蹲下身摇晃着老太太的胳膊,似是嗔怪,似是撒娇,“老太太就别揭我的短处了,走进这院子里,我才是真正长见识了。”

王夫人笑道:“只怕各位不肯赏脸呢!”

众人应景地笑起来,任休月又时不时天真之极地说上一两句话,逗得大伙掩嘴好笑。任休桃终于回过神,扭头问休竹:“五姐,四姐怎么会来?”

休竹正在想,这个任休月的城府也深,在家中关了一个月,如今出来竟然容光焕发,丝毫不见半点儿幽怨。听见任休桃问,低声道:“王夫人原本就邀请了她的,她来也没什么不对。”

任休桃蹙着眉头,又担忧地看着休竹。休竹扭头看她,不巧竟看到东边假山后有男人穿的袍子露出一角来,心中一怔,抬头见众人都没有发现,就拉着任休桃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琢磨一下,问任休桃要不要方便,任休桃摇头,她便招手叫来侯在园中当差的丫头,让带着去方便。原想着那假山后应该就是茅厕了,可丫头却领着她往外走。想想,大概她们都知道那假山后躲着一个人,不方便见姑娘家,所以回避。可休竹的目的就是想恶心他,让他没那个心思娶自己。

毕竟,亲事还没定下来,彼此都有选择的机会。

可是,休竹叹口气,也没心思欣赏永昌侯家各处的景致,一路低着头跟着丫头的脚步。随着空气中传来的味道,休竹知道目的地到了。

那就彻底躲着吧,反正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一脸的红斑,听人言而不亲眼见,有时候更能起到作用。这么想着,休竹索性不出去了。

也可巧带她来的丫头闹肚子,想来休竹这么久没出来,便告了罪跑去丫头们方便的地方解决自己的问题。休竹等她走远了,方才从里面出来,看看周围的环境,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在原地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看看天色,不得已只好自己琢磨着往花园去,反正也不远。可她按照常理,往修葺得更好的方向走,却是相反的方向而自己并不知道。

走了许久也没见到个人,才发觉不对劲。休竹有些慌了,毕竟是人家的家里,怎好乱走的?万一上次那个没有眼色的九爷……

果然想什么就能看到什么,那前方回廊上步履匆匆,穿米白色袍子的年轻男子可不就是孔雀男的九爷?休竹看了看身后,没有瞧见人。又瞧见他朝这边走来,就连忙转身。却瞧见他一转身闪进一件屋子里去。

离得也不算远,他竟然没有瞧见?休竹松口气,正要离开时,耳边传来孔雀男与张氏的对话声。

“娘,你自个儿瞧瞧,那任家五小姐长得丑也就罢了,如今还满脸的红斑。你要我娶她,就是死我也不肯!”

张氏道:“你小声点儿,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怪只怪你老子没用是庶出,你看上的,别人瞧不上你,再这么耽搁下去,你这辈子就别想着娶老婆了!”

孔雀男冷哼一声:“谁稀罕?我有彩惠、明霞……”

“你就这点儿能耐?她们是你媳妇么?”

孔雀男不服气,求饶道:“娘,你就放过我吧,好歹我如今是跟着靖南王,那些瞧不起我的,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们后悔。娘,我瞧着任家四姑娘不错,您就……”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偷听?”

突然冒出来的另外的声音吓了休竹一跳,心中原本就气孔雀男说自己长得丑,窝了火扭头望去,嘴里道:“谁说我偷听了?不过是迷了方向恰好听到罢了!”

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休竹立刻就收回目光,怎么刚才就没发现是个男人在说话?果然乱走不好,而且还让这个男人发现自己在偷听!

因为休竹背着身又低着头,所以就没有发现某人嘴角掀起的笑,“有本事偷听就没本事承认?”

休竹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可他嗓音里的藐视让一向冷静自如的她莫名地冲动起来,转身冲着他低吼道:“我承认我就是偷听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玄色男子摇头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我想告诉你,如果你再不离开,他们就要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呢?那孔雀男在我背后说了我的坏话,难不成我还要怕他?”休竹理直气壮地盯着他。

男子蹙眉,似是不解。休竹乐呵呵地解释道:“就是一种动物,超级自恋,自恋到以为只有他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大雪天的穿白色衣裳,可不就是自恋到疯狂?可见了凤凰,还不是要低头的。”

男子眉头始终无法解开,“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也背着他说他的坏话?”

休竹被堵着语塞,还大言不惭地道:“我说的是实话!”

“那么,说实话的姑娘,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休竹有些茫然,男子轻笑道:“再往前可就是招待男人的地方了,姑娘确定要过去?”

休竹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和一个陌生男子说了半天的废话,连忙从他身边跑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你走过那座桥右拐直走,半刻不到便能瞧见人,再找人带你回去吧。”

休竹那里还敢多留,急忙点头一路往桥上跑去。走到桥的尽头才反应过来,这人长得不赖,年纪看着有二十五六,又如此熟悉永昌侯府里的地形,该不会就是王夫人的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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