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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受长生-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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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骡蹄答答,轮子嘎吱响。

  酒鬼婆娘翻检包袱,时不时数落酒鬼,骂他少喝些酒,不然自己何必连买根香烛都要讨价还价。

  那时热闹,她雄赳赳气昂昂地问店家:“老板,老娘要和死鬼祭祖宗,你们这最好的香烛多少钱啊?”
  老板答:“小的十文,大的二十文,买几根?”
  她气焰矮了一些,支吾道:“六根吧,不,还是五根。”
  老板问:“没听过买奇数的,还是说五根只烧一个祖宗,你家只有一个祖宗?”
  那么多小媳妇小娘子都看过来了。
  “关你屁事!不卖老娘掀了你的摊!”婆娘怒而拍案。
  小娘子们纷纷提裙躲开,老板敢怒不敢言地打包五根香烛。

  酒鬼哈腰称是,婆娘翻了个白眼,把话题转向他人。

  “姑娘叫啥名啊,大夏天穿一二三四五,呵这么多层衣服,热不热?”漠北农家出生的女人粗糙热情,握人的手,大惊:“呵,姑娘你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生病了?诶停车停车停车,大夫大夫!”

  真请个大夫诊出好歹,怕不是他诊雨师妾而是雨师妾在地府诊他,周涣解围:“她向来如此,是惧寒体质,大娘不必担忧。而且疾雪山冷,多穿一些无妨。”

  婆娘担忧地打量雨师妾,见她形容贵雅端方,怕是轮不到自己操心,松了口气,八卦的话匣子转到他身上。

  “道长,她是你的啥啊?”

第74章 雪女村(2)

周涣想了想,瞅了眼八风不动的人,笑道:“姐姐。”
  “真俊。女娃娃美,男娃娃俊,也不晓得啥爹娘才能生出这对金童玉女,哎我家那娃子还在逃学呢。对了,道长你多大啊,叫啥名啊?”

  周涣温和笑道:“十七了,号青涯。”

  “嘿,原来成年了!有没有娶亲?我家隔壁的女娃子别提多俏了,跟你姐姐有得一拼,和你配得不行,要不要婶子跟你说说拿个八字啥的!”

  旁座道:“大婶,人家剑上还挂着两仪阴阳鱼呢,你给道士说啥媒?”

  婆娘拍脑袋:“哦哦!怪我怪我,糊涂!不晓得道士不能娶亲!”

  无名山虽奉黄老之说,但游离世外,早不遵循世俗礼教,娶妻生子皆可,比如说师兄云湦。
  他本是皇商云家嫡子,师祖剑农见他命质清净,成年前万不能沾尘俗瘟瘴,云家方送师兄上山。待师兄成了年,三年游历归来,遵从家人意思下山归家。本可不必还俗,然而他执意行还俗礼,说:既然成了世俗中人,不忍将俗气传染师门。
  不过,道士的名号能堵住这个聒噪大婶的嘴,周涣也就不解释了。

  酒鬼怕再出笑话,拉着媳妇儿的手让她多吃橘子少说话。车轮咯吱咯吱地叫,颠簸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至目的地。

  钟家庄比想象中要荒凉得多,碑石上还挂着半张纸钱,龙飞凤舞的字也早看不清了。

  酒鬼家人早早在村口等候,接过见面礼,暗啐道:“来都来了,带什么礼物,真见外。”

  酒鬼许久没落屋,若非周涣恐怕今年还是不回家,婆娘帮他张罗应付家人。一家人絮絮叨叨,家长里短地走着,周涣二人在身后跟着。

  看了看身后二人,酒鬼家人低声叮嘱道:“钟护,婶婶把你当亲侄子,待会儿祭祖别去长老家。”
  酒鬼道:“为啥啊?”
  “听婶的准没错,婶不会害你,长老家啊不吉利。”

  进了村子,才知发生什么事。

  长老家人见他回去,一花白头发的老人哇地一声冲过来,拐杖在鼻子尖指指点点,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外边?你们还接他,你们多不要脸接这个外人?”

  酒鬼家人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敢反驳,点头赔腰说是,还拉着酒鬼一同道歉。孰料那老人借了竿子往上爬,见小辈低眉顺眼愈骂愈厉害,最后火气喷到婆娘身上。

  酒鬼婆娘是屠户家的独生女,这辈子哪被人摁着脖子骂这么惨过,浓眉一拧把胆小丈夫身后一撇破口大骂。

  “你……你!钟护,这就是你讨的婆娘!你爹泉下有知怕不是要……”老人急促地抽了几口气,仰头一栽翻白眼。

  家人七脚八手扶住老人,一妇人数落酒鬼,骂他怎么就这么纵容这个悍妇气他老人家,酒鬼婆娘俯视群雄,那叫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杀猪出身会怕她们几个小娘们儿?

  妇人气得喘了好几口气,化成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长老坟墓被掘,老人家正在气头上,你就不能让着点儿?”

  婆娘翻白眼:“他怎么不去骂皇帝,仗着我家这口子好欺负是吧?出了事不去怪掘坟的反而骂侄孙,有这样的长辈怪不得庄子都没人了呢。”

  掘坟?周涣正要回头问雨师妾,耳后已传来她冷泉般的声音:“去看看吧。”

  “嗯。”

  钟程二村同祖同宗,坟丘葬在同一处坟冢,还没走近便闻哭骂之音,棺盖一揭空无一物。

  雨师妾拾起纸人,五指纤纤,掐了个诀,小人立马活了过来,对她作揖后飞快钻进坟包里。

  须臾,小人跳回掌心,由一把青蓝鬼火烧成灰烬,散在风沙之中。

  “这与这,这两个坟冢是空的。”

  周涣了然点头,走向两位村长,村民顺着指示刨开棺材,果然也空无一物。

  “天杀的盗骨贼,有气朝活人出,朝死人发什么火!”村长头更疼了,只好下令将已起的棺木先停为浮厝,待尸骨找还后下葬,村民陆陆续续回去。

  周涣揉了把大黄脑袋,回望满目疮痍、青烟寥寥的坟山,猜测道:“凶手莫非在炼邪术,所以既要制作哑尸,又要撅人坟墓?”

  “墓主都乃耄耋老人,战力不高,若真要炼邪术,当选身强体壮的青年与怨气滔天的横死妇人。而且,并非只是炼邪术,也或许是寻仇。”

  “可他几乎挖了半个村子,还都是近几年下葬的,若谁有这么大冤屈,就算村民不说酒鬼也会告诉我们。”

  雨师妾静了须臾:“或许瞒着?”

  更不可能了,周涣摇头,牵着大黄回走。

  村子祠堂,年轻妇孺痛斥挨千刀的盗墓贼,哭着求村长做主,村长焦头烂额。

  被刨坟的几位都是村中有头有脸的老人。起先遭殃的是大长老,随后是二长老及其夫人,刚才挖的那个是钟三奶奶的安魂之处,钟三奶奶生前是接生婆,村子里孩子没一个不是她接生的。几个老人家德高望重,不知惹了哪方神灵,驾鹤西去亦不得安宁,受这无妄之灾。

  周涣想了想,上前行礼,将衙门给的信封拿出来。

  信是县令哆嗦着写下的,内容大致是村长要起好带头作用协助衙门办案云云,另附信笺,写着死去的张、李、王三人的简略信息。

  村长静静端详,奉还信纸:“县令大人高瞻远瞩,知道我钟家庄连遭噩耗,派道长前来相助,老朽在这里谢过二位,程村长那边,我亦会告知。”

  “至于这几位……”长须眉微皱,瞥过三人画像,鄙夷毫不留情地流露,冷哼道:“这几位是隔壁村子,与我两家并无关系,道长找错人了,而且也万不可能是雪女殿下所做。”

  周涣解释道:“官府并没有怀疑各位所信奉的雪女的意思,只是存在些许疑惑,若与雪女无关官府自然会还她清白。”

  村长道:“道长也知,自二十多年前伤人事件后,我等便再未供奉雪女殿下,她又为何要今日杀人?”

  周涣耐心道:“村长可曾见过雪女,可否向贫道描绘一二?”

  村长年过花甲,但仍精神矍铄,哼了哼鼻子,神气道:“雪女是我等信奉的神灵,老朽如何不知?”

  雪女每欲出场,必天雨雪、百兽走,在雪歌风鸣之中姗姗而来,左手玛瑙灵芝,右手羊脂雪藕,盛装华衣,金冠云帔,眼如翡翠澄澈,发如天阳璀璨,含笑如春,步步生莲。
  雪女是端庄雍雅的神,尊贵无双。

  周涣见他如数家珍的模样,心道此路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还想耐心地解释没有恶意。可有没有恶意不是可以一言以蔽之的。村长这样说着,精明的目光穿过祠堂传来,死死扣在他身上。

  主城车水马龙,牛鬼蛇神之人、怪力乱神之象数不尽数,那几个人兴许欠债结怨,凭什么怀疑到他等偏僻雪村身上。

  周涣叹气,心道官府已派人手勘案,他想到疾雪山雪女有异,方来求证,此案并非只怀疑在雪女头上指望他一人勘案,但眼下……

  村长视若罔闻,冷冷拂袖,对西窗外绵延雪山一拜严肃道:“我等供奉雪女殿下已久,雪女殿下种种心知肚明,不劳外人过问。”

  “掘坟之事……”

  山羊胡须抖出冷冽的笑,村长道:“道长信奉三清,我等不置一词,那道长可否尊重我等信仰、入乡随俗?”

  村民议论纷纷,一时,祠堂里眼风翩飞,再争执下去只怕会吵起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周涣暂且结束话题,由村长送客。

  钟家庄、程家庄在十里八村里算富余的村子,但雪女事出后贫穷了些,年轻人大多搬出去重谋生计,只有老人和部分守旧派留在村子,有些荒凉,客人下榻得去一里外的客栈。

  路过一个小祠,里面供奉着尊小像,仔细一看正是雪女。

  带路的村民叹气道:“道长别看了,这是近几年供奉的。毕竟收成不好,村子便想着……哎。道长方才被村长轰了出来,正是因为这个。”

  “哦?”

  “和雪女大人讨好关系,哪能外人质疑雪女大人的圣洁。”

  周涣弯了眉睫,道:“是贫道考虑不周,贫道与家姐欲祭拜一二,不知可准?”

  自然是准的。

  雪女祠仅能容两三人,石案上供奉着瓜果,中间是一尊彩塑陶瓷雪女像。唇涂丹脂,眉眼柔和,凤冠云帔,玄裙朱舄。狭小/逼仄的空间弥漫着熏人的香火味与腐烂的甜味。

  无名山坐落世外,鲜少有人闯入,晨钟暮鼓,曲水流觞,没这般浮腻的馥郁香气。周涣打了个喷嚏,大黄也打了个喷嚏,雨师妾拿了三根香,对雪女拜了拜,白烟萦绕指尖,冷白得刺目的肌肤衬得白烟愈发浑浊发灰。

  周涣瞧了她所拜的雪女像须臾,腹诽道:“起先以为是什么神祇,原来是个雪女。这雪女倒不像清冷的雪女,反倒像……”

  “像贵妃。”雨师妾接过话茬。

  “是,知我者雨师姐姐也。”周涣打嘴仗,“雪女若是知道是你上香,不知该什么表情,会不会承受不起?”

  雨师妾淡然地答:“她若真为庇佑一方的正神,我地位是比她低的。”

  “你是雨师屏翳与女妭之女,天帝外孙女,难道还比不过疾雪山山神?”

  五官无悲无喜,仿佛见过太多离合悲欢已然麻木,静静打量七彩雕像,声音像静止的一泓水:“我是鬼神,而她是正神,这便是最大的区别。”

第75章 出鞘(1)

手指松开柱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没想到村子的反应这么剧烈,村长不同意协助,那只有孤身硬闯。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能仅因信仰便罔顾他人性命。更何况酒鬼的遭遇你我都听了,村长这样维护雪女,反倒奇怪。”周涣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斑驳剥落的琉璃瓦。

  二人离开雪女祠,阳光眩目,土地烙人,像一张摊开的大饼,羊倌反扣稻草帽瞌睡,树影一曳,风都是热的。

  客栈坐落于山脚,张大人看中雪山的旅游价值,在山下修了间客栈,便是接下来的下榻之处。起先村民抗议过,被张大人三言两语摆平了。

  客栈的生意不温不火,山上而来的雪水溪叮咚作响,永不枯竭,细风拍打窗棂,咯吱咯吱,大堂的炉灶炖着羊肉,咕噜咕噜。小二端去湃好的酒与水果,游客们吃到酣处,脱了膀子划拳。

  风卷得大了些,吹得门帘哗啦响。周涣落座,小二招呼二人。

  “贫道没什么忌口,问她吧。”
  雨师妾不适这觥筹交错的热闹局面,简洁道:“招牌菜都上来,用最好的师傅。”
  小二火急火燎地跑去厨房,她迎上周涣惊讶的目光,道:“我付钱。”
  周涣:“……”

  闲聊间,一带刀护卫打扮的人走向柜台,声音像湿腻的青苔:“一间天字上房。”

  他们鎏银赤红鲨鱼皮唐刀,身姿高大威武,气宇轩昂。乍进这座普通建筑物,犹神魔临世,秋风扫叶,煞是威风。另不少人侧目看之,老板甚至停止打算盘,主动相迎。

  护卫神气威风,鼻孔恨不得朝天上,道:“还有,把地板刷一遍,床帷窗纱桌布都换了,被褥去山下买套新的。再吩咐厨房干活,食材现猎,烹具自带。”

  一堆规矩,老板为难道:“这,要求太多有些难办啊……”

  “你敢不从?”铮然声响并着雪白剑光,柜台亮白白的,老板的脸也是亮白白的,眼见或起事端,这时,一双优雅修长的手伸来。

  那双手白皙似皓月,骨节分明若竹,放下一锭扎眼的雪花银,压下所有噪声。

  “还能少你钱不成?”那人笑声若琅。

  老板眼睛都直了,连忙吩咐下去。

  云崇瘪了瘪嘴,剔开菜中的辣椒花椒,哼鼻子:“这么多规矩,我还以为我堂哥来了呢。”

  云崇的出现尚且不能令人惊讶。那清贵公子正在打量装潢,身材颀长,衣白清肃,像白雪中修长孤直的雪竹,窗外正横着一弯潺潺雪水溪,粼粼波光映上半边脸颊,半是阴影半是光中眉宇如山,蔚然而深秀,正是姜疑。

  青魔伪装的护卫骂道真是个出言不逊的凡人幼崽,正要拔刀,姜疑抬了抬手,目光扫过临窗处,清池罩浓云,急雨打碎水面清圆,皱了眉头,哗啦打开澜诛扇踏楼而上。

  小小的变故没能打扰其他人兴致,吃酒的吃酒划拳的划拳。云崇用筷子戳盘里的红花椒,瘪嘴嘟囔道:“我以为大晁就湦堂哥财大气粗规矩又多,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随从道:“堂少爷既然这么瞧不起大少爷,干嘛还遗憾云少爷不能随你出来。”

  云崇不言,只是故作老成地哼鼻子。

  不消他说,周涣都能向随从解释——吃喝嫖赌,云湦称第二无人称第一。
  小时候,小云湦要下山,他也想跟着。小云湦便反驳道:“不行啊师弟,你这样别人只会认为我带儿子逛青楼,姑娘们看了都忍不住给你买糖葫芦。”
  小周涣瞪大了眼睛,他已经十二岁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糖葫芦了,可不待他反驳,师兄的身影已成小点消失在苍茫雾海中。云湦是那么人精且败家的一个二世祖啊。
  

  “姜疑怎么会在这,难道也是奔着雪女来的?”

  小二端盘布施饭菜,扯近乎道:“住咱店的,不是奔着雪女来那是奔着谁来?”

  雪女一不能学什么西王母给什么长生不老药成仙成佛,二来邪玉祸起,大晁动乱,饶是寻常农家都见过妖魔鬼怪,雪女并不算稀奇的怪物,实在不知区区雪女何以令世人趋之若鹜。

  云崇咬着筷子,哼鼻子道:“谁要看雪女啊。”摇了摇头:“哎,乡村野道就是这样,除了会装江湖骗子唬人,什么都不知道。”

  周涣朗声回道:“云小公子随云家主研习经商之道,却偷偷跑来疾雪山,想来山中定有不寻常的神物,不然怎会让见惯和璧隋珠的云小公子启动玉趾。”

  云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明明没有自报家门,而且出门前特地换了身普通衣裳,随从也只带了一个,这道士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这道士有本事。

  云崇觑道:“你是个慧眼识珠的,既然这么厉害,那就算算本公子为何要来此地。”

  慧眼识珠的厉害的江湖骗子周涣试探地问:“可是因为千年雪藕?”

  云崇:!!!
  云崇:“你怎么知道?”

  啧,还真让他猜中了。

  起死回生的天山雪莲千年雪藕,都是话本里司空见惯的道具,地府真情崔十三郎便落了窠臼,其书《雪鹰集》中美丽纯真的女主雪儿真身便是一朵雪莲。

  不止云崇,恐怕这一屋子都奔雪藕来。看来又是张大人的功劳。

  只是——若真有雪藕,虽包治百病,却非无可替代之物。云家家大业大,云湦还家时大设宴席,大批官员提礼来贺,云崇想要某物,那些人不会放过机会,绞尽脑汁也会寻来,何必劳烦一个小孩动身,况且雪藕于云家太过稀松平常。他有些好奇。

  周涣故作高深念道天机不可泄露,问道:“小公子身份骄贵,又为何要来此贫瘠苦寒之地寻雪藕呢,莫非雪藕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不懂,雪藕可以……”云崇抱臂哼道,“我为什么要同道士说这些,说了你肯定又拿去唬人。”

  周涣从小就跟云湦上蹿下跳胡作非为,一路来见过不少性子的人,对云崇的小性子并没在意,摇了摇头捻箸打量热气腾腾的菜肴:孜然羊肉、大盘鸡、凉拌腰丝。又红又艳,又麻又辣。

  哎呀,他是个姑苏人,好像吃不了辣诶?

  察言观色的小二劝道:“客官这不辣,你吃嘛。”

  玩月城的人最爱说的谎就是不辣你吃嘛。周涣不是第一次在玩月城吃饭,心道信你个鬼,走到柜台前打量梁下悬着的一紫一红木牌。

  红木牌上写着各种菜肴果品,旁边三个紫木牌则写着:陈师傅巴蜀人厨龄十年,重辣;毛师傅本地人厨龄十二年,中辣;郭师傅京城人厨龄八年,微辣。

  周涣沉默了:“……你们店难道就没有不辣的师傅?”
  小二说:“很少来不会吃辣的客人,咱就没请甜菜厨子。”
  雨师妾道:“他是姑苏人。”
  小二刷刷记下,咕哝道:“诶,早说嘛,我们知道分寸了。”

  终于解决饮食问题,周涣心满意足地坐回去,也学会了出门在外去玩月城等重辣地区最要常说的是我是外地人。

  那桌红艳艳的菜色看得一阵头疼,看了看喝茶的雨师妾,周涣甜甜喊道:“雨师姐姐——”

  雨师妾哪里猜不出那些小九九,放下茶杯道:“你觉得我很喜欢吃这些?”

  周涣认真道:“浪费粮食可耻嘛。再说了,接连人鬼两界的幽都地处巴蜀,你在那待了这么多年应该吃辣吧,不过除了茶好像没见你吃过东西,会不会是不方便吃?要不要我烧给你?你对木柴和火候有什么要求没,我现在就烧给你,你吃不完的话还可以喊其他手下来饱餐一顿,就当冥府给员工开福利。”

  雨师妾心想不如给獬豸开福利让它现在就把这小子顶了吃了,后厨传来小二杀猪般的尖叫,紧接着是重物轰啦垮下的巨响。

  小二连滚带爬跑出来,哆嗦指向后厨:“有、有怪物啊!!!”

  应他的召唤,墙壁破开,门框碎裂,木头横飞,一头铁额铜目雪豹破墙而入。雪豹发出尖利的叫声,帘幕被声波震动猎猎纷飞,木碴乱飞。

  剑华若水,白鹿出鞘,灵符绕身飞舞,周涣枕戈待旦。旁桌划酒拳的汉子纷纷亮出家伙什。随从拔刀护云崇。

  雪豹两眼猩红,铁棒般的尾巴横扫千军,木头柜台瞬间垮了大半。豹牙深尖可怖,足有三尺。

  壮汉护小姑娘,高声道:“我保护你!”

  慌乱之中雨师妾也顾不得在人前暴露身份,雨女伞落在手心绽成洁白怒放的昙花,昙花挡住攻势。瞥过周涣,震声道:“过来!”

  周涣抿唇。

  自己本对她厌到极点,不啻幼年经历,更厌恶她的狠辣冷漠。师父曾请过她协助除妖,师父已算是雷厉风行,她比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孟惊寒讲究的是一剑毙命,她更热衷于欣赏猎物临死前的挣扎,等尽兴了,才会松开抱臂的手给予致命一刺,妖血划过眉心,像烙下一串滚烫的印。

  彼时他不过孩童年纪,总躲在师父身后望着恶修罗般的她。听到议论,谈及孟道长虽嫉恶如仇但太不留情面,他心里十分不满,哼一声,觉得雨师妾比师父绝情多了,穿白衣是嫌染的血还不够多吗。他看了眼的白影,肯定地点头: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管别人怎么想。

  他和她水火不容,奈何师命在前,冤家路窄,而她总是赶在关键时候救他,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天大的嫌怨也冰释了。

  他们本是冤家,可关键时刻却总是这个冤家护他。

  周涣摇了摇头,并没应言顺从地由她保护,取而代之的是右手持剑左手捏符严阵以待。

  雨师妾毫无血色,道:“你傻了?”欲闪身掳走他,但接下来出现的一个物什,让整张脸褪成惨白,当场僵住。

第76章 出鞘(2)

那是一条雪白巨蟒,身躯肥大,每个鳞片都泛着冷腻危险的光,幽绿瞳孔眯成一条线,像草原诡异古谲的狐火,从雪豹身后绕出来吐露着漆黑的蛇信,一动不动地盯着人。
  若说怕雄鸡源于鬼族的本能,怕巨蟒则更像后天阴影。她脚都是木的,脑子放空,墨眸倒映一条扭曲狂舞的白蟒。

  白蟒肆意扭动身躯,强有力的蛇尾扫过。哗啦,楼梯旁小山似的酒坛纷纷破膛,酒水如洪。

  要命的是,小二尖叫:“老板、老板!老板被它们卷去了!”

  盘叠蛇身里卷着老板,所幸还活着。

  周涣扔去四道灵符,暂且拉过雪豹和蟒蛇的注意力,一边思忖救老板一边琢磨把二兽引去空旷无人之处,欲推开吓懵的雨师妾,但她此刻竟也回神,抓住周涣的手,摇头咬牙道:“你退下。”

  他未免觉得好笑,心道逞强也不是这逞法。

  雨师妾心高气傲,哪容自己深居后方由他人保护,五指攥得愈发紧,青筋暴起,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仍凝视着巨蟒,一字一顿:“你退下。”

  周涣叹了口气,右手并拢二指,以气驭剑,道:“退下是绝不可能的,蛇交给我,雪豹交给你。”

  二楼处,姜疑徐徐展开玉扇,好整以暇地观看这场变故。

  周涣二指入舌吹了个响亮口哨,灵符迎风一抖腾然升起幽绿火焰,碧绿蛇眸立马好奇地盯来,吐露蛇信的声音响如鼾鸣。

  火焰扑头盖脸向它打去,蛇身一弹猛然冲来,浑浊毒涎拉扯成细小的线,便是此时一符丢进蛇口,白蟒瞬间激怒。

  云崇缓过神,命随从阿亮救人。被挟持多时的老板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

  周涣步步后退,来到门口,院内虎杖葱茏,削下一截虎杖草草制成短笛,放在唇下,比哨声有用得多。蟒蛇视他为敌人,又耐不住乐声诱导,蛇目杀气翻腾,像蛰伏猎物般跟随他。

  而到了空地,总算不用缩手缩脚。周涣的灵符之术连孟惊寒都不忍夸赞,又胜在轻巧灵便,对付蟒蛇这种以力量取胜的笨拙巨物得心应手,空旷之地更给了施展空间,便专心致志对付白蟒。

  客栈内,白蟒被引走,巨蛇翻腾的可怖模样总算消散七分,雨师妾握紧雨女伞投身与雪豹的鏖战。雪豹比白蟒敏捷迅速得多,又疯红了眼,利爪堪比锉刀撕划过伞面,雨女伞登时白雾翻腾。

  狭隘的空间与无辜群众阻碍伸展,雨师妾冲众人吼道:“有没有别的退路,先离开这!”

  “我记得有个后门!”小二拍打脑袋,刚迈出步子两张木桌砸至面前。雪豹拦着不让走,小二吓得屁滚尿流。几个习武汉子见状,觉得逃跑实在非汉子所为,纷纷抽出锃亮长刀加入鏖战。

  雪豹狡猾,群攻之下见难以杀死他们,便把爪牙伸向手无寸铁之人——云崇。

  云崇面如土色,呆滞地坐在那。雨师妾蹙了蹙眉骗身飞去,雪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举动,另一只爪子有备而来,爪尖闪着致命的寒光。

  哗啦——鲜血洇开雪白星河缎,像一朵绛珠红花,霎时手上青红镯子一紧,肩胛与手腕齐齐剧痛,她咬紧牙关。

  一盏雪色均瓷划出一条利落弧线,雪豹拧头躲过,茶盏在墙壁盛开成一朵花,发出极大的砰地一声脆响。衣袂簌响,雪白袖摆翩飞,一道雪衣姜跃下楼层,眨眼间屹立于雪豹之背。

  云崇惊恐地睁大一只眼,眼角落下一摊冰冷的血。雨师妾咬了咬牙吞下所有痛楚的呻/吟,转头望去,澜诛扇犹白虹贯日,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眼花缭乱,再睁眼时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客栈,红艳喷上饭菜,热腾腾的水汽不知是因为菜热还是血热。

  地面震动,雪豹仰天怒吼,姜疑唇角漾开一抹谦谦君子润泽如玉的笑,下一刻,雪裳诞开一束朱砂梅,那种开在凛冬白雪中的至清至艳的花。

  雪豹的吼声戛然而止,挣扎两下,似要将他抖下来,可最后换来的是沾满血污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所有人抖了抖,地板为之一颤。

  云崇惊恐地盯着昏死过去的雨师妾,摇晃肩膀:“大姐姐?大姐姐?”

  头上笼罩大片阴影,崭新雪白的靴子来到眼前。昏迷之中的雨师妾闷哼一声,动了动手指,伤口深可见骨,温凉鲜血汩汩冒出,蔓延过雨女伞。

  澜诛扇遮住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明凤眸,半喜半怒,扭曲而复杂地盯着她。

  小公子没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魂都吓掉半截,雨师妾的伤口又实在可怖,不敢轻举妄动,连忙爬起来坐着,慌乱地左张右望,让随从找药膏。

  姜疑捻着扇子乜了眼膏药,嘲道:“都是些废药,别白费心机了。”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都这样了你还泼冷水,滚开!”云崇丢开药瓶子叫道。

  姜疑轻笑一声,眉眼绽放风华绝代的纯粹光芒,反问道:“你再轻举妄动,她若有个好歹,不怕同伴找你算账?一番纠缠,雪藕恐怕早被人捷足先登……”

  这么一说,跋扈态度戛然止住,云崇咬紧下唇,依依不舍地挪开屁股,发现衣服头发上全是血,又慌里慌张地找水净身。

  姜疑收回目光,落在她狼狈的身上,修长如竹的五指拿起雨女伞,望着伞面争相吞噬上面的鲜血,雾气翻腾,认真道:“你输了。”

  “姜微之,斗了几千年了,累吗?”她嘲弄一呵,手指攥紧他的衣裳,流光熠熠的布料染上难看的血污。

  姜疑淡声:“你不是也热衷于比试?怎么,如今厌了?”

  他拿起负伤的手臂,感受鬼的血液滴落在手心的触感,鬼和魔一样,都是血液没有温度的生物,他们的血淌过手心,如同山月松溪淌过苔石,只会让人感到渗骨的寒意。

  啪地声合扇,捏了个诀,玉制的扇骨看起来没那般锋芒毕露,似笼罩轻纱,一点点挑开伤口中卷杂的异物。

  雨师妾浑身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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