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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受长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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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阁主下达的什么命令?”
“阁主说,遇怀璧之士……必诛伐之。只是……只是……”
话戛然而止,她一掌下来,死士连啊的惨叫都来不及叫,头颅便垂下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周涣咬牙愤怒道:“……雨师妾,你!”
雨师妾移开手掌,从容道:“一种上古神玉。向为神族保管,几十年前散落六界。玉是吉物,可碎玉非也。神族惶惶不可终日,派遣许多神官下界搜寻。”
“碎玉有精进修为、圆足夙愿之说,他族趋之若鹜,包括凡界。虽朝廷已下令不得市易此物,但仍不乏铤而走险之徒。暴利在前,宝相阁亦想分一杯羹。”
这下便说得通为何追杀他了,仅仅因为前段时间除了只小妖竟也在被杀的花名册中,宝相阁实在太霸道武断了。周涣心想。
雨师妾拂了拂袖子,望着月下的尸体道:“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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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簿公堂
她振了振袖子来到江面,望着波光粼粼的水浪,端得是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脚步声与女子尖利的哭啼逼近,巷口一窝蜂涌出好几个捕快,一浓妆艳抹的肥胖妇人挤进来,不是醉花阴老鸨花不如是谁?
然而这些人不是抓他和雨师妾的。花不如猛然扑到喜儿身上,嚎啕大哭道:“官爷你们判错人了,咱家喜娘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会干人命勾当!真真冤枉了人啊!”
捕快无奈道:“没什么判错不判错的,只是抓她回去审问一番。”
花不如嚎道:“那也是抓啊!喜儿是我看着长大,街头乞丐她哪个没喂过,苍天呐大地呐!”
今晚实在跌宕起伏,周涣额头突突地跳,问道:“敢问喜娘犯了何罪,各位官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抓人?”
“道长,这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赵员外家公子去了,他唯一接触的便是这勾栏女子。我等奉县令大人之命捉人,还请道长不要耽误兄弟们办公。”捕头瞥了眼竹台,移开眼,示意将喜儿带走,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现场确实太过血腥,周涣不忍心地扫视一眼,雨师妾一如十年前心狠手辣。虽说她是为了救自己,但这些人罪不至死,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杀生,就连捉妖驱鬼也不曾诛杀,这些死士的命本是打算放过的。
纠结一番后周涣还是决定开口:“雨师,他们罪不至死……不至于用这样狠辣的方式。”
眼珠转来,微薄笑意从唇角掠过,眼神狠戾得要把他戳出窟窿,雨师妾道:“……你前几日杀的呢?”
周涣皱眉回答:“六道有序,它是鬼。”
“是鬼便要赶尽杀绝?”声音愈发阴冷。如置深山老林,寒鸦萧肃,语气隐隐有了杀意。
“它害人了。”
素净氤氲的伞面还在滴血,嘀嗒。一贯不苟言笑的雨师妾发出几声讥讽肆意的嗤笑,在毫无血色的惨淡月光里,冷艳的眉眼浮现着阴鸷的死气:“吃人的东西可不啻妖鬼!——人间奸佞横行,你既深明大义,何不去除他们……”
冬风呜嚎,月色透凉。
周涣抬眼,怒火毫不掩饰地燃烧:“雨师妾,我不愿与你争执,再者我也并未诛杀它们!”
对,这人与师父是故交没错,但素不喜她处世态度,可偏生师父仍认为自己是七岁孩童,特请她照拂自己。如今好心提醒她还被反唇相讥,实在不可理喻、顽固不化、冥顽不灵……!
周涣暗骂晦气,冷哼一声,怫然拂袖。
刚离开她,水声哗啦,竹台后的江面散开一圈圈涟漪。
雪已作鹅毛大小,洋洋洒洒地下坠。脚边修罗埋骨,可天上的月轮又大又圆,像佛祖垂怜世间的目,睁得清清明明。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水涛声愈发响亮,紧接着薄冰破,从中钻出三个东西。水鬼的手腕上两道大铁钩子,在夜风中碰撞发出叮叮哐哐的囚妇般的呜咽。彩衣魂将抱拳请示。水鬼尚未触碰她的眼神,竟已害怕得声音颤抖。
雨师妾转过身,眉心尤有几分怒气。好心救人却被倒打一耙,换谁都会大发雷霆,但她心性极佳,须臾已不见怒气,望着瑟瑟发抖的水鬼,道:“害了三人,孽畜,还不知足?”
水鬼腿都是软的,嘭地声砸进水里,又被魂将捞起来,看着雨师妾的眼神数不尽的恐惧与哀求。
雨师妾又是冷笑,又气又笑,十指纤纤捏了个诀,幽蓝色的灵力诞开一道繁复印伽,在空中越来越大,灵力翻腾,从中钻出几个轮廓还发着淡光的小鬼,围着伞沿吸食九阴之气,露出餍足的神色,发出咯咯的笑声。
“劳烦你们将这些处理一下。”
小鬼们咯咯笑道:“君上怕被人发现?”
雨师妾沉默不语,小鬼们相视一笑,拱了拱袖子,道:“区区小事,君上尽管放心。”
雨师妾嗯了一声,广袖一挥,人已经不见了。水浪涛涛,魂将握好拴鬼的锁链,跟在她身后朝地府走去。
那厢,周涣正坐在衙门的墙头上。
一条腿横着,一条腿垂下。月色倾盆,抹过青瓦像结了霜,抹过油光水滑的马尾像抹过一条油光水滑的水貂,周涣为难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
前因后果他差不多了解了,衙门抓捕喜儿,因为她涉及了一桩命案。
死者是赵家的公子,名文彬,出自《论语·雍也》:“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大晁国祚绵延几百余年,除了武帝外清一色重文,当今都城九重城的龙椅上那位也不例外,又因先帝的穷兵黩武,无力开疆僻壤,只有大设学堂教化子民,企图从文化上充实国运。
赵家是淮城排得上名的富人家,赵老爷高瞻远瞩积极响应皇帝号召,赵文彬争气,早早考了个秀才,大晁今年有秋闱,更是一直泡在院中。
昨日,赵夫人担忧儿子累坏身子,特意堡一盅番茄羊肉汤送去。热气腾腾的白汤,羊肉熬得稀烂,撒上葱花更添浓香,满满的慈母之心浓浓的慈母之爱。
然甫一推开门,却见青衣书生躺在血泊之中,心口赫然立着一把银光晃晃的刀子。赵夫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当夜,赵家把尸体送来,天上烟花炸得有多亮底下鸣冤鼓震得有多响,县令戴着乌纱帽匆匆赶来,立刻锁定最有作案嫌疑的作案嫌疑人——喜儿。
他耳聪目明,隔着几尺距离,公堂之景悉数入眼,大堂灯火通明,台上坐着县令与师爷,台下跪着赵家人与花不如、喜儿等人。赵家人满目怨恨,憎恨地看着喜儿,喜儿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花不如硬气地护住喜儿怒视赵家人,悄然拉开一场拉锯战。
赵夫人以头抢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我儿读的是圣贤书,素来文雅和蔼从不结怨,却遭此横祸,望青天大人明允,给草民与家人一个公道啊!”
花不如反驳道:“呸,我家喜儿素来温怯胆小,别说杀人,就是杀鱼都不敢,她才是最需要公道的人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一个让他就地正法一个恳请洗刷冤屈,县令焦头烂额,先传仵作。
仵作正在吃饭却被衙吏拽来,吐下半截元宵,陈词:“赵文彬已经死了有三四日,若非赵夫人送汤估计尸首还得停几日。幸亏是冬日,尸体还很完好,是死于心脏被刺。凶手一击毙命,而后添了许多刀,手段残忍。而且,赵文彬其实死了三四日,据推断应是初七夜晚。”
听到儿子其实死了好几天,赵夫人险些又昏过去,喘了好几口粗气,指着喜儿骂道:“我儿打上月末便中了邪般四处物色妓子,起初要请你入家,我还不同意,耐不住哀求方点头,结果你个狐媚子猪油蒙了心害他,还不承认!”
花不如不甘示弱,护住喜儿,但并无证据证自己清白,涂满丹脂的大嘴咬得快裂开。
原来,赵文彬不知怎回事,年前一直在舫间物色姑娘,除夕那天要了沈喜娘七天的出外条子去他家唱曲儿,但也只是唱个曲儿,没做其他的。喜儿沈喜娘是画舫的歌妓,卖艺不卖身。
周涣心道:今日是上元节,也就是说从正月初一到初七这七日喜儿一直在他院中,第七日也就是初七那天,赵文彬送喜儿回醉花阴,自己回来便遇害了?
衙吏呈来一张外出条子。妓子吃穿住行都在画舫中,平时有客人想接她们出去,会找老鸨开外出条子,期满后送回来。除了外出条子,还有把赵文彬尸体上的匕首,银光锃锃还有血迹,但隔得太远周涣看不清细节。
这是物证,还有人证,捕快带人证赵三上来。
赵家公子饱读诗书,认为书有圣贤,不容惊扰,下人都是住在院子隔壁。赵三是赵文彬隔壁院子的仆人,负责修剪院中花枝,那七天他都住在隔壁。
赵三坦白:“回大人,院里飘来的确实都是唱曲儿和丝竹管弦之声,彻夜不绝,我和住在周边的几个兄弟被连累得几日没睡好,但不敢劝说公子,只有委屈自个儿……委屈自个儿的下场就是白天干活精神不足,我甚至摔断了右手,被吆回家休息……”
他露出缠得跟猪肘子似的手,管家也证实确有其事。
赵老爷出列拱手,赵文彬除夕带回这女子,他当时念及文彬素来自觉,便没过问,孰知这女子蛇蝎心肠,竟谋害文彬。
花不如见凶案嫌疑当真花落她家,脸上的粉下得簌簌掉,哭天喊地:“大人,我家喜娘的身子骨那么弱,哪有力气捅赵文彬呐!”
“你这话说得不对啊,荒郊野岭常有狐狸精和人野/合采阳呢。”
“你家夫人都说了赵文彬读的是圣贤书,读圣贤书的秀才会行这种事?”
赵三嘟哝:“媚术面前谁能自己?”
“啐!狗眼呆子,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
赵三躲在衙吏后面:“……七、七天足不出户,还夜夜笙歌,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
喜儿:“呜呜呜……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赵公子……”
赵三:“就是你就是你!”
“砰!”平地一声雷,县令震声:“公堂喧哗,成何体统!且将沈喜娘押去班房,赵家人先回去,明日再审。”
周涣收回垂着的腿,算是看明白了。
死者赵文彬素来有个不准他人打扰的规矩,这也害得尸首躺了三四日才被发现。喜儿作为生前最后接触的人嫌疑最大。不过奇怪的是,赵文彬作为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突然尽往花街柳巷跑?
不过,喜儿对自己有恩在先,这个案子他得插手。
第5章 义庄尸
义庄。
嘎吱一声响,风雪灌进小小的义庄,拍打着漆黑棺木,衙役小心翼翼地点灯,照亮棺木里神色痛苦的尸体。一只手伸向尸体面容。
突然,门口吵闹。铁怀恩放下白布,道:“何事吵闹?”
“是个小道士,偏要进来,偏说县令大人允许了,执意掺和。”
周涣咧嘴一笑,冲着关上的门板道:“诶,大人大可不必赶贫道,贫道可不是一般的道士!”
“听到没铁捕头没理你,不是一般道士还不是道士,滚滚滚。”
周涣看向捕快,冲他眨了眨眼,使了个鬼脸,捕快还没缓过神他已贴了枚灵符,那捕快登时浑身爬满跳蚤似地蹦跳,痒得哭爹喊娘。
“嘎吱——”,门开了。
周涣望着门口的人,道:“哎,贫道就说了贫道是不一般的道士,捕头大人这下可信了?”
大晁有修仙修道之风,修士以灵力为器,但能使用灵力的只在少数,民间少见。铁怀恩见他使用灵符已惊了惊,怕他闹事,心道现在案情一筹莫展,这小道士一口一个不一般,便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放下手。
“这义庄可不是什么道士该进的地方,你说县令大人准许你插手此案了?”
“捕头大人不信?当然,这是大人给的腰牌。大人还说铁捕头是鼎鼎有名的铁面无私,经手的案子没一个冤案,铁捕头不会介意带上贫道吧?”食指暴露在空中,转着那枚木牌子,绘声绘色地转述县令大人如何焦头烂额,如何准许他插手。他说得面不改色,其实令牌是他顺来的,县令根本不知情。
话说到这份上当然不介意,又见他神情不似作假,一番思想挣扎后铁怀恩侧身让道。这才对嘛,周涣大摇大摆地进来。
“我办案无数,有的人锒铛入狱,那人的亲属朋友都恨不得撇清关系,赵文彬一案没抓你就算万幸,你怎么还要掺这浑水?”
“嘻嘻。”周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人畜无害,转了转眼珠略过话题,免得看出自己为喜儿而来,道:“无量寿福,贫道野号青涯。县令大人让贫道暗中协助铁捕头,现在案情进展到哪个地步了,铁捕头可有头绪?”
“已到定罪阶段,等明日升堂,沈喜娘罪名落实此案便算结了。”
周涣负手道:“这么干脆?贫道觉得衙门未免有些草率。”见铁怀恩看着自己示意说下去,便反问道:“就说沈喜娘一个弱女子,体能上争不过赵文彬,如何一击毙命?”
“我没说是一击毙命,那只是仵作的一面之辞。”
周涣放下手看着他。铁怀恩扫过尸首:“仵作虽说是一击毙命,但匕首上有毒,沈喜娘胜之不武,可以下毒致命,光后面那几刀已足够夺去赵文彬性命。”
铁怀恩示意捕快掀开帘子。赵文彬静静躺在棺材里,前几日他还是个满口念之乎者也的书生,周涣替赵府除妖时也曾偶遇他,这个书呆子还会请教周涣道家修行怎么样,什么又叫大道无情,可如今不过是躺在棺材中的七尺之躯,叫人唏嘘。
周涣不忍见此死相,快速移过眼,粗略看到赵文彬穿着身读书人的青色衫子,胸口处一大片马蜂窝似的刀伤,狰狞恐怖。
周涣心想若真是喜儿杀人他明天就和雨师妾握手言和,细细打量尸首。铁怀恩负手而立,大有看看他耍什么花招的念头。
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真让他发现异常。周涣招手道:“且慢且慢,铁捕头别急着盖棺定论说下毒嘛,下不下毒看这指甲便知。”
铁怀恩走过来,赵文彬的手整齐,指甲干净圆润。爪甲者,筋之余,胆之外候也。既然赵文彬死于中毒,指甲怎么可能还如此圆润——说明什么?
“大人可否把凶器呈上来?”
小捕快呈上物证盘,是在赵府搜寻出来的刀子,刀镡处悠悠绽一朵雍容华丽的宝相花,做工极为精巧。周涣惊了惊,竟然又是宝相阁?
周涣隔着麻布小心地握起匕首,看了看尸体伤口,放下匕首,召来小捕快让他配合:“来,这位施主,假如你是凶手,上级交代让你杀一个人,你会用什么武器?”
“最、最最趁手的武器?”
“嗯,用什么招式杀?”
“一下就够了啊。我还怕耽误时间,被人发现呢。”
“嗯,别说各位施主了,像贫道这么笨的人也会选择一击毙命,没有把他捅成马蜂窝的兴致。”周涣点头,“大人是用武之人,江湖上的宝相阁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铁怀恩沉声道:“自然知道,一个情报组织,全是唯利是图之人,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干,铁某不屑这种铜臭走狗。”
周涣笑道:“不愧是铁捕头,那铁捕头想必猜得出这匕首是宝相阁的东西,那么对宝相死士的风格也了如指掌吧。”
宝相阁培养专业杀手死士,赫赫有名,杀伐果决,而杀手最切忌磨蹭。
指甲干净圆润,指明一点:刀伤是在尸首冰凉之后、血液凝固之时补上的假象,目的是栽赃陷害宝相阁。
小捕快咂舌:“把死者捅成马蜂窝,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呐。”
“也有可能是第一次杀人,太紧张了。”周涣隔着布巾小心翼翼地握起那把刀。尺寸亦有差爽,小了些许,伤口非此刀所致,那又是何人要大费周章地嫁祸宝相阁呢?
义庄事毕,明日铁怀恩会带他登门拜访赵府,前往案发地点。周涣作揖辞别,往一处地方走去,过了会儿方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走在大街上。
天已经很暗了,隔江遥看,长街灯市隐隐有疲软之意,摊贩收拾货品,小孩提着橘灯三三两两回家。只有月亮永远不止疲倦,永远睁着那双明亮的眼。周涣手指还转着顺来的令牌,走过落满雪的小道,头并没抬,对空气道:“我看到你了。”
周涣回头,方才还救了他的白衣女子立在铃兰花中,清冷端雅,高冷矜贵,像雪中的姑射仙子。周涣道:“寒冬腊月,夜色阑珊,你候在这做什么?”
雨师妾问:“你不也去班房了?人命关天,这命案本与你无关。”
“你又知道了。”周涣没好气道。
雨师妾盯着他的背影,一双瞳仁像雪中两粒黑琉璃,几乎凝聚亘古夜色,比月还清比泉还冷,声音似碎冰碰瓷,幽然呢喃道:“你找到她,她自然不愿意出来……”
周涣猛然回头,但人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妆容憔悴的花不如。花不如掐着他的手臂,血盆大口一开一合,关切问:“道长道长,道长你怎么愣神了想什么呢。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你去看过喜儿没,她说了什么没?”
周涣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喜儿贫道去看了。”
雨师妾说得没错,去义庄前去过班房看喜儿,但她死活不愿出来,只是恳求周涣帮忙洗刷冤屈,还她还赵公子一个公道。
周涣想起放河灯时念的那首曲子,缠绵清丽的语言和喜儿念及赵文彬名字时欲言又止的泪容,第一次接触风月情爱之事的他脸色变化莫测,问道:“你……你喜欢他?”
喜儿垂下头,黯然道:“……赵公子虽与我相伴七日,但发乎情止乎礼,期间只是让我唱曲,寻常曲子,是《嘉鱼》,还有……还有《悲思陶》。”
周涣疑惑道:“就这两首?”
喜儿感激道:“七日里来来回回这些曲,不会记错的。青涯愿帮喜娘洗刷冤屈,喜娘真是感激不尽……”
周涣点头,捏眉道:“姐姐言重了,贫道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喜儿满脸泪痕,周涣看着无边夜色与简陋的环境,月色被铁栅栏割成很小一块,像打碎了的镜子,思忖片刻,解下腰间的羊脂玉刚卯,递给她。
喜儿惊讶道:“这是……?”
周涣解释道:“是贫道自小戴着的辟邪物什,这黑漆漆的怪吓人的,你戴着心里多少有个照应。”
玉石晶莹温润,镌刻先天八卦,垂着雪青色穗子,在暗室散发莹莹光芒。
喜儿握住玉刚卯,不禁笑道:“谢谢你,你师父对你真好啊……”
他体质特殊,师父因此看得紧。无名山虽为世外仙山,奇花异草精灵魑魅杂多,有次趁师父闭关私自下山,结果遇到只山魅,幸亏师父赶来才幸免于难。事后周涣被罚抄三十遍《道德经》并担一百桶水,引以为戒,从此再也不敢私自下山。
这件事后,孟惊寒知道有许多妖邪觊觎这副灵力淳厚的身体,打了不少辟邪物什,小时候周涣一身的玉佩刚卯红绳五帝钱,要不是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还以为是三清殿里讨喜的布娃娃呢。
周涣道:“你放心吧,贫道一定救你出来。”说罢提着剑溜出去。
听完讲述,花不如松了口气,道:“青涯道长真是道心仁善,你信我家姑娘是信对了,喜儿是我看大的,见她性子柔顺不忍让她做红倌,见她嗓子亮,只教她唱曲和乐器,哪知道惹了这等祸事……”
那天,赵文彬突然发神经找自个儿,她就觉得此人可疑,耐不住赵文彬的恳请,才松口答应。
“非说什么喜儿面善有缘。哪来什么面善,舫里比喜儿还面善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琵琶弹得好曲儿也不错,就说我家新花魁,那叫一个身娇体软淮城鹂仙儿,价格也只是有点点贵。他指名道姓要喜儿,还说什么喜儿额有红痣是菩萨之相,嘁,还不是看在喜儿比较便宜的份上,呸,抠门玩意儿。”
周涣无奈地听完抱怨,道:“喜儿告诉贫道,赵公子那七日只是让她唱两首曲子,是《嘉鱼》与《悲思陶》。”
“《悲思陶》?”口若悬河的花不如顿了顿,脸色微变,疑心道:“赵文彬一个书生,怎么会听《悲思陶》?”
周涣暗道莫非是突破口,连忙请教。花不如摆手道:“没什么,《悲思陶》是粉头唱的曲子。记得璇玑吗?褪花时的璇玑,《悲思陶》就是她谱的曲儿。他们文人墨客将军书生的最瞧不起咱们这种风尘女子,连带咱们谱的曲子也是瞧不起的,说什么乡间俚曲、靡靡之音,难登大雅之堂,嘁,他们有什么高雅之处,当咱们是上赶着卖这身子?”
第6章 宝相阁主
翌日赵府。
要想知道案件真相,还得从现场抓起。飞来横祸褫夺的不止一人性命,更是一家欢声笑语,府内拉着白绫,气氛恹恹,赵老爷实在无心再去触景伤情,差下人为二人带路。
察言观色的老管家唤昨日公堂陈词的进来。赵三正在挑水,连忙放下水桶边擦手边进来,管家剜了他一眼吹胡子道:“手好了?”
周涣笑问:“赵三施主怎么了?”
管家翻白眼:“还能怎么?偷奸耍滑呗!”
原来这厮摔得并不严重,只是为了偷懒而装腔作势,昨天对簿公堂后便被管家发现破绽,害怕管家辞退他,正千方百计讨好。管家嗤了一声贱骨头,踢了他一脚,命他赶快领二位大人去偏院,赵三点头哈腰。
逝者已逝,赵老爷下令将这一带尘封,仆奴女眷不得造访。似乎只要掩盖了这一切,赵文彬的死便只是惊魂一梦。
接连几日的落雪,石道上的雪足足有三寸厚。一片木叶在枝头摇摇欲坠负隅顽抗,冬风一吹还是落下来。院门的嘎吱声伴随着落叶逝去,满室凄凉。
白雪覆地,入目的首先是株老梅,寒梅零散,红得滴血。赵生爱花,偏院种满了花,可如今院中只剩寒梅还在傲雪。墙角的蔷薇枯萎,缸中的碗莲挂在缸沿边,缸肚豁开大口子,缸水成冰,檐下长板凳东歪西斜,满地黑土白石青盆,朱砂根、红豆杉毫无昔日生机。
满院萧索。
周涣思忖:院子萧索凌乱,定被人翻动过,不是情杀,应是为了财物。难道真的是宝相阁?可明明刀子尺寸与伤痕大小对不上,宝相阁没理由啊……
赵三捉着周涣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倾诉衷肠:“哎!少爷最疼爱这些花花草草,如今人去了,花草也亡了。哎!真真是人走茶凉,哎!官爷,道长,请你们一定要捉住罪魁祸首,绳之以法,给我家少爷报仇啊!”
“我记得花坛边有株牡丹,”铁怀恩沉声,“令公子的花原是从令老爷院中莳来的,令老爷的花则出自画舫醉花阴。”
赵老爷出了名的爱花惜花,几年前他打淮河边路过正为寻不到好花而愁闷,甫一抬首,一抹水红撞入眼帘,尽态极妍,粉雕玉琢,雍容端庄,当即重金买下。
昨夜花不如朝他抱怨时便舌箭赵老爷,说他家的花都是从醉花阴挖的,当时重金求卖时那叫一个恳切,可买到后还不是当寻常花卉看待,儿子想要便由他莳去。男人都是这样。
“嘿,官爷您也知晓它啊。”赵三的语气很是骄傲,“我家少爷除了读书就对那牡丹上心了。榴月扇风,严冬保暖,冷雨护花。想来牡丹心存感激,这才开得又大又艳,报答少爷。”
铁怀恩愣了愣,道:“原来赵生如此爱花。”
赵三嘻嘻笑着套近乎:“少爷生前最爱牡丹。哎哟!我大人你不说我都忘了,少爷没在,花也就没人在!我的牡丹我的牡丹——”
说罢奔着牡丹去,但那处只有满地冷雪,中佝偻着一抹枯黄,像等待风雪不归人的风烛残年。
他心疼地捂着枯株骂自己办事不利,碰到枯株的瞬间铁怀恩瞬间下跪。咚地巨响让其余两个人都惊了惊,转头望去,只见他捂住额头满脸痛苦,大臂一挥,瘦弱的赵三还张着嘴呢,忽地成为一条弧线,重重摔在地上。
赵三正要破口大骂,见铁怀恩疯魔模样气势矮了半截,道:“铁、铁怀恩,你作什么,少爷的英灵还未散呢!”
铁怀恩置若罔闻,双目通红,发疯般挖掘着。赵三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匕首。
银光乍起,将匕首打在地上。
宝相阁似乎极力追求死亡瞬间的尽态极妍,就像一种古老巫族特有的幽蓝色蝴蝶,之死靡它,死也死得风华绝代。
若这不是一把刀,说不准真会被哪家爱美的姑娘制成头花。
可它是一把刀,若没被挡下,顷刻便会在铁怀恩的头颅上绽开一朵银光灿灿的花。
赵三稳住身形,露出疑惑的神情。
白鹿剑在手中漂亮地翻旋,周涣道:“别装了。”
赵三嗤笑出声:“我这么快便露馅了?”
周涣道:“你本也没打算隐藏,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都好糊弄。”
赵三是穷苦出身的仆奴,说话怎么会如此文绉绉?赵公子不许他人擅闯偏院,他又为何对此了如指掌?再者,一个下人怎么可能十指光滑唯拇指食指中指与掌心有茧,这是一双养尊处优之手,而不是仆人的手。
“赵三”唇角的笑意浓郁到极点,酝酿成大笑,震飞黑鸦,撕下□□——薄的唇,鹰隼的目,俊眼修眉,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条状若断桥的右眉,还有意遮掩的右手。
“赵三”道:“第一层面具让你猜了,这一层,你猜猜是谁?”
周涣脸色变幻莫测,难以置信道:“……断玉琀?”
断玉琀笑道:“猜对了。”
眉者主兄弟,断眉者,兄弟阋墙。
传言宝相阁阁主断玉琀与人不和,跌入油锅,导致右手畸形难看,形若鸡爪。
他平生最恨别人看见这只手,人对自己不足之处总有一种高度敏感的自卑与自尊。曾有婢女撞见他净手,被剁手油炸,逼着硬食。
竟然真是断玉琀……周涣一时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
“你在看什么?”断玉琀警示的声音传来。
周涣如梦初醒,未作反应,一句“闪开”炸开,兜头盖脸一大片白,紧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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