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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率彼旷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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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捏着玉璜,走出骨屋,在骨屋皮帘落下那刻,他朝骨屋伏身,许久才抬起身。他知道是觋最初保住他的性命,这些年,也是觋留他在星洞,而没让他自生自灭。
  骨屋外的人们几乎都回去睡了,老熊皮还在。
  老熊皮听到脚步声,他抬眼,他眼神冷淡。辰从他身边走过,因为腿伤,走得相当缓慢,他不知道老熊皮在后头一直在看他。
  辰手脚并用爬石阶,听到老熊皮在身后说:“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辰没任何怨言,他早有离开之意,只是顾念着西。
  老熊皮离去,辰还在石阶上爬着,他得去下层,回自己卧处。
  突然有只胳膊拉住辰,辰抬头,见到狸和西。这两人沉默无声,将辰搀扶着,带他步下石阶。
  我是个星洞罪人,你们都知道了吧?辰苦笑着。
  宁愿就这么孤零零的,他怕这两人和他走得近,连带着被星洞人排斥。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辰真正所属的部族,文明程度比落日林的人高很多。
  易:不许你往南,一个人会死在路上。
  辰:那就不去了。


第14章 回西山洞
  辰躺卧在那条掉毛的旧熊皮上,已经是凌晨,离天亮不远。他发烧,昏沉沉睡着,这一睡,到第二日午时。
  西拿来一份烤兔肉,放在辰身旁,辰听到脚步声,这才醒来。辰睁开眼,阳光刺眼,他看见照顾他的西,闻着兔肉的香味,还有熟悉的药草气味。
  阳光使得西的脸庞看起来很耀眼,她眉眼弯弯。他想起那年自己十二岁,西拉着他的衣服,让他不要走。
  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间已亭亭玉立,是位少女了。
  辰挣扎着坐起,他声音因发烧而嘶哑:“西,午时了吗?”他手脚上,好几处地方涂着绿色草药汁,大概是昏迷时,西帮他医治。
  “午时了,辰,喝些水。”西倒上一碗水,递给辰。
  辰大口喝水,他的双唇干裂,一碗水喝尽,辰看着在星洞洞口玩耍的孩子,四周一切都如此平静,仿佛压根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辰问:“骑犀人放走了吗?”
  “放回去了,我们被抓的两人也回来啦。”西把兔肉撕开,肉骨分离,好将肉给辰吃。
  她撕着肉,像似有着重重心事,她看向辰,欲言又止。人们告诉她辰是叛徒,他给骑犀人送食物和草药,昨晚就是被羽环牙他们抓到,才被痛打了一顿。
  辰安心了,易伤得不轻,回到族人中,他的族人会好好照顾他。
  撕好的兔肉放在碗里,西将碗交给辰。辰把碗放腿上,用伤痕累累的手指拿起肉丝吃,他很努力进食,只要他能走动,他这个大麻烦就离开星洞。
  “狸捕的兔子吗?”辰问。
  “嗯。”西低着头,微微笑着。
  辰想他放心了些,哪怕日后他不在,也有人会将猎来的食物分给西,会照顾她。
  浑身疼痛,骨头像散架的辰,吃饱后,再次陷入沉睡。他睡梦里,见到了枯木林,梦中的场景,仿佛像真实的一般。他见到一位温婉美丽的女子,她优雅的脖子上戴着一件弧形的玉器,她的腹部鼓起,孕育着生命。
  梦里,辰还见到一个男人伟岸的身影,很模糊,只有一个背影。辰不认识他,却又像认识他那般,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
  眼角一滴泪滚落,梦中如此伤心,如此思念。他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啊,本该为人所疼爱。
  鹿山石在落日林的北面,离星洞不远。
  清早,老熊皮,羽环虎等人押着易去交换星洞的两位俘虏。
  太阳爬上山时,他们就出发,以为提早抵达。走到鹿山石下,才发现西山洞的人早在那里等候。
  易被五花大绑着,身有伤病,精神颓然。见到自己的族人,他没有狂喜,反倒愧疚地低下头。
  西山洞带队的人是朱矛崖,他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见到儿子身上新旧相加的伤痕,还有颓靡的样子,心中虽心疼,但仍冷静对老熊皮说:“你们的人我带来了,现在就交换。”
  朱矛崖示意将两位星洞俘虏押上来,爪痕和长脚亦押着他们。从模样来看,两位俘虏没受过折磨,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甚至不显得消瘦。
  “交换前,我得说一句。”老熊皮直视朱矛崖,眼神犀利,他手指易说:“你这儿子,连伤我们数人,今天本该是具尸体。我们让他活着,不是怕你们。”
  真打起来,双方都要吃亏,要对付野兽已是不容易,身为同类,却还要你死我活的恶斗。
  “以后你们打你们的猎物,我们打我们的猎物,各在各的猎区。要是再闯进星洞的猎场,可没这么好说话。”老熊皮本身也希望两个部族能平安无事相处,但如果不能,他们星洞人也不怕打仗。
  朱矛崖是个直爽的人,回道:“冬日食物稀少,确实不是个打仗的好时节。老熊皮,你带好你的人,我带好我的人,从今日算数。”
  老熊皮知道朱矛崖他一向说到做到,也爽快应下:“好!”他回头对羽环虎说:“给他松绑。”
  羽环虎解开绑易的绳索,易四肢得自由,神色忧伤地朝自己的族人们走去。莫和亦扑过去抱他,以为他是因为在星洞遭受折磨,才有这难得一见的呆傻模样。
  于此同时,那两位被西山洞人抓住的俘虏,也都回到星洞那边。交易完成,皆大欢喜。
  见老熊皮要走,易唤住他:“老熊皮,辰还活着吗?”
  这一路,易问过他几次,也多次说他要带走辰,但老熊皮都不理会他。
  “活着,下回你们说不定还能见着。”老熊皮完成任务,心情还算不错,回了易一句。他带着众人消失在林间时,他把长矛挥动,大声说:“骑犀人,下次撞见,我们会找你算账!”易毕竟打伤大狼和大贝,伤了星洞数位猎人,已是星洞最招人恨的敌人。
  “你们说的是谁?”朱矛崖问儿子,他没听清楚儿子和老熊皮的对话。
  易怅然说道:“辰,我被关洞窟里,是他偷偷给我送食物和药草。”想起辰,他便心情沉重,“他对我好,被星洞人发现,把他打得半死,这些星洞人真可恨!”
  易握了握拳头,他知道哪怕辰没再遭受惩罚,他在星洞也不好过。可恨,星洞的人,又不让他带走辰。
  朱矛崖没对此事说点什么,任何部族都不希望有叛徒,而对待叛徒,往往都是驱逐。这人如果被驱逐了,西山洞可以收留他。
  “易,他要是被赶出来,我们看他对你好的份上,就不当他敌人了。”长脚亦觉得这个老友的模样,像似要哭,他还从没见过他如此沮丧。
  莫还是呆头呆脑地问:“那当他什么?”
  长脚亦说:“反正就不再是敌人啦。”
  于是长脚亦搂着易,莫伴在旁,三位友人跟着一群族人,浩浩荡荡返回西山洞。西山洞里,人们都在翘首以待,尤其是巫采,易被星洞人关押这两天,她不眠不休,非常担虑。
  她本就有预言的能力,何况是自己至亲之人正遭遇困境,她感受得到儿子又饿又冷,还遭受拳打脚踢的悲惨处境。
  易回望落日林北面的林地,想着辰,他止不住去想他。想到他被打伤且住在仇视他的星洞里,这种心情就像被一根骨针扎在身上那般,时不时作疼。
  作者有话要说:  易:把辰一起放了,要不我就不走了。
  老熊皮(单手拎起):你病怏怏的吓唬谁,捆着,押去鹿山石。


第15章 独自生活
  天灰蒙蒙亮,辰已经收拾好他的物品——其实没几样,准备上路。
  他将那条旧熊皮卷起,背在身后,正好有星洞居民出来方便,远远看到他,唾了一口在地。辰想挺好,以后互不相见,再见便是敌人。
  挎上皮兜,背上熊皮和弓箭,辰执着一根长矛,离开了星洞。
  他走出很远,即将进入林子,才回头一望,此时,天边晨曦绽出,星洞若隐若现,绝大部人们还在沉睡之中。那些沉睡无觉的人们里,有他唯一牵挂的西。
  再见了,西。
  再见,星洞。
  辰义无反顾,走进林中,他一直走,一直走,从天光乍破,走至日上竿头。他慢慢穿过童年玩耍过的林地,蹚过星洞人们捕鱼的溪水,走到一座山下,熟练地钻进一个山洞。
  山洞里的蝙蝠因有人闯入,而发出一片叫声。
  辰将熊皮往地上一铺,坐在上头,他已汗流浃背,小腿腹微微抽动。对一个伤重的人而言,他很顽强,没有在行进的过程中倒地不醒人事。
  躺卧在熊皮上,辰还是昏沉沉地睡,太疲倦了。
  不知过了多久,辰被疼醒,他身上好几处地方仍在作疼,他爬起身,看见绷疼淤青的双腿,那顿棒打脚踢下,他的双脚受伤最严重。
  洞穴外,日头偏西,要安然在野外渡过这一夜,辰必须行动起来。
  他拖着伤腿到四周拾枯枝,堆放在火坑旁,再从皮兜里拿出小木弓,用弓弦套住钻火的小木棒一头,来回拉动小木棒,快速摩擦,钻木取火。
  火星在草絮里跳动,辰激动地捧住草絮,放在唇边轻轻吹动,烟蹿起,火苗燃烧。辰连忙将草絮放进火坑,在草絮上加上小枯枝和枯叶。
  未几,枯枝和枯叶“啪啪”地燃烧,将昏暗洞穴照亮。
  有火了!
  辰往火堆上加几根大的枯枝,提供燃烧的材料,才离开洞穴,他背着弓箭,往林丛走去。
  拣枯枝时,他发现附近有许多松鼠,他饿极了。
  辰躲在树后,静静观察,等一只肥大的松鼠进入射程,且还毫无警觉,辰拉开弓。只听箭“嗖”地飞出去,一只松鼠便带着一根箭从树上坠落。
  辰拣起松鼠,把箭拔出,晚饭有着落了。
  他早不是多年前那个离开星洞,惊慌失措的孩子,随着年岁增长,遭受更多苦难的磨练,他已是一位老练、沉稳的猎人。
  火坑上,已经燎毛的松鼠正在用文火烤,辰耐心地拖来树枝,将洞口遮掩。
  夜晚降临,辰撕咬松鼠肉,想起,曾经有人和他一起住在这山洞里,跟他一起吃东西,一起守夜。想要有个对自己好的人陪伴,对辰而言是件只能奢望的事,他没有族人,孤独一身,易有一个强盛的部族。
  他应该在族人的照顾下,过得很好,他是西山巫和朱矛崖的儿子,部族里,不会有人胆敢欺负他。辰很羡慕他,也很感激他,在大贝他们殴打自己的时候出手相助,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出头。
  天黑后,林中百兽的声音,令人心神不安。辰挎弓执矛,裹着旧熊皮,坐在洞口内守夜。
  在野外,要想活命,天黑后,绝对不能入睡。
  这一夜,辰的运气很好,只有两头猪獾在洞口徘徊,被辰射杀了一头。
  睁着眼,坚持到天亮,辰感觉整个人已冻得快僵。他回到火坑旁烤火,吃下数片草药叶子,卷着秃毛的熊皮,在火边沉沉睡去。
  洞口歪倒的树枝,让晨光在洞里绽放,那是喜悦的光芒,意味着这位孤独的居住者,侥幸的活过一夜。一头猪獾无声无息地躺在洞穴里,它身上还插着一根箭。它虽然腥味大,且肉柴,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辰疲倦且舒坦地睡去,离开星洞的第一天过去了,并不那么悲惨。
  在辰离开的那个早上,狸陪着西到林地里寻找辰,但他们两人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在附近找。他们没找到辰,西红着眼眶返回星洞,听着身边人们乐呵呵说:“脏毛这次终于走了。”
  “就怕他又回来。”
  “回来我第一个赶他出去!”
  “就是,还有脸回来,这个叛徒。”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没人在乎辰会不会死在外头,会不会遭遇到野兽。
  西走到辰平日睡觉的地方,坐在空荡的石头上,独自哭了许久。狸只能陪她坐着,她哭多久,他陪伴多久。
  “妈妈没了后,我们都还小,有时会挨饿,可是辰有一口吃的,都要分给我。”西泪水滴落,哭得双眼通红,她将手指举起,指着上层的人,愤怒说:“他们都说辰坏,辰是最好的人,他们才是坏人!总是欺负辰,还把辰赶走!”
  狸小声安慰:“西,他会回来,你别哭。”认为辰会回来,恐怕是大部分人的猜想。独自一人在野外生活,那绝对是不要命了。在星洞虽然受欺凌,至少还能活命。
  “呜呜……他不会回来了。他身上伤都还没好,他是被逼走的,他不会回来了。”西哭得更厉害,大概是想起小时候辰曾离开过一次,那次是由猎矛将他背回来,腹部遭豹子咬伤,险些没命。
  妈妈死了,猎矛也死了,辰不会回来了。
  狸拍着西的肩,温语:“我们再去找找,我我喊人来帮忙,再一起去找找……”他想起辰还有个算得上朋友的人——胖木,也许胖木愿意和他结伴出去找。
  西将狸抱住,哭得伤心欲绝。
  然而,当狸找上胖木,说明要去找辰,胖木慌得很,不仅拒绝,还让狸别再找他。
  “他是星洞叛徒,你还想去找他,他们也会把你赶走。”胖木小声说着,神情惶恐。
  正值年轻气盛的狸,因和西走得亲近,他相信辰绝不是坏人,也不顾忌外人怎么说。但奈何,几乎所有星洞的人,都如此不喜欢辰,他只能借着群体狩猎时,四周多多留意,希望能发现辰的身影。
  但更可能,辰已经尸骨无存,遭野兽袭击,吞噬。
  辰在飞鼠洞住了三天,白天睡觉,夜晚守夜。他在洞口设下一处陷阱,在上面铺草,用于自保。有一晚,这个陷阱,掉进一头豹猫,叫了大半夜。夜里漆黑,外头不安全,天亮后,辰拿矛要扎死它,才发现它脱逃了。
  这三天里,辰用来养伤,受伤捕猎不容易,食物不充足,本就消瘦的辰,瘦得双颊凹陷。但即使如此,身上的淤青渐渐消去,双腿也不再浮肿,行动能力恢复。
  辰又一次收拾行囊,他要离开星洞人的地盘,留在此地并不安全。若是单独遇到星洞那堆敌人,他会没命。他们以前不好杀他,顾忌着同部族不许互相残害的规定,而今,再无任何规定,能保辰的命。
  第四天的清早,辰走出星洞人的猎场,进入白湖畔。
  他知道,白湖有支部族,较友善,他们住在自己挖的土穴里,猎鹿为生。辰曾遇到过他们几次,相互间并不起冲突,也不会弓矛相向。
  会有部族肯收留我吗?辰想。
  不会有的,我是星洞人口中的祟鬼,还是一位被原部族驱逐的人。
  辰在白湖穿行,远远地,他看到大虎,看见狼,它们的身影在白湖不罕见,也看到野猪和豹的足迹。辰继续前行,他意识到得继续往西去,才能避开猛兽,不知不觉中,他进入西山洞人的地盘。
  他从清早走至午时,他走得很累,又饿又渴,步伐缓慢。他爬上一处土丘,坐在丘上歇息,喝水。这里视野好,能一览四周,无论是敌人是猛兽接近,他都能很快发现。
  空腹灌上水,竹筒里的水喝完,饥饿感有所缓和。此时最让辰担心的不是食物,而是夜晚入宿的地方,他需要在天黑前,找到适合藏身的洞穴,但落日林西面的山林,他并不熟悉。
  辰将身子靠着树干,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有些暖和,山丘下有条河,有吃草喝水的鹿群,一切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他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只要身体恢复健康,他能打猎,也能对付猛兽和敌人。
  河边的鹿群四散开来,辰留意到有两个猎人出现,距离较近,辰认出其中一人常在易身边,长得瘦高。辰背负行囊,警觉起身,离开土丘。他不知道易不在的时候,这些西山洞人会不会攻击自己。
  长得瘦高的猎人,发现辰,他挥动双手在囔叫着什么,看似挺激动。辰不安地往林地里跑,他不确定对方的意图,他很少受到他人善意的对待,反倒常因他人的恶意而受伤害。
  辰跑开,对方在后头追,辰慌张地躲进林丛,在茂密的树叶后,鸟兽叫声中,隐匿自己的踪迹。
  “喂,你跑什么?别跑!”
  长脚亦追上一段路,停下脚步,前面的人已经消失在林丛,他颇有点无奈。
  莫紧跟着,脸上还有点小激动,他问:“亦,我们要抓他吗?”
  “抓他干么?算啦。”长脚亦想多半是被当成了图谋不轨的敌人,追得太热情,把对方吓跑了。
  “不抓了吗?”莫问。
  长脚亦转身走人,说道:“走,回去告诉易!”
  易要是知道救他的那位星洞人,就在他们的地盘上,一定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下章小辰辰就会去西山洞生活了。
  辰:大概没人肯收留我了。
  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长脚亦:抱歉哈,追得太热情把他吓跑了。


第16章 接纳
  易身上伤痕众多,尤其以肩上的刺伤最为严重,当时关在豢养牲畜的地方,伤口又没有得到好好治疗,已经感染。
  回到西山洞的头天,易发烧,烧得意识模糊。但他体质实在很好,第二天,烧就退了。
  他在骨屋里醒来,身边守着巫采和朱矛崖。
  巫采执着易的手,温和说:“我儿,你做噩梦了。”巫采的手指很冰凉,捂着儿子的头,念着:“吾族的神灵庇护吾儿,不受恶神侵扰。”
  在梦中,易显得很痛苦,身子扭动,双拳紧握,还流了不少汗水。
  “巫,我梦见辰,他被野马追逐,还被豹子撕咬,他……”易用力坐起身,觉得肩头疼得厉害,他皱眉说:“他快没命了,我要去救他!”
  朱矛崖的大手搭在易肩上,将他摁倒,说道:“你病成这样,能上哪去?”
  易挣扎两下,发现病弱的自己压根不是老爹对手,值得乖乖躺下。他瞪大眼睛看老爹,眼眶泛红,他说:“朱矛崖,你以前教导过我,伙伴有危险,不能不管,我要去救他。”
  “做梦做糊涂了,你怎么救他?他人在星洞。就是不在星洞,你又知道他人在哪里?”朱矛崖觉得这孩子是让高烧把脑子烧得不清楚。
  巫采温声:“我儿,你别激动,我来看看他,你有他的什么物品吗?”她将手中一只牙雕小人,放在易头侧,那是传说中的太阳神,它是一个有鸟头、翅膀的人,能驱逐恶神。
  巫采从易那边知道有辰这么个人,而且儿子对他感到愧疚。
  易在身上摸索,还真让他摸出样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一片干枯的草药叶子,问道:“巫,这是他给的草药,可以用吗?”
  巫采点了下头,接过叶子,转身往火坑走去。
  她将一把粉状的东西,扬入火坑,再放入那片草药叶子,烟雾腾升,袅袅浮动,像似在呈现着什么。巫采挥手将烟雾打散,平淡说:“他还活着,他孤身一人,在有火光的地方,野兽离他很远。”
  巫采的占卜以往都很灵验,易愣愣听着,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
  “我会让人在落日林里打探他消息。”朱矛崖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巫采安抚说:“等我儿伤好,会再见到他。”。
  易将太阳神的牙象捏在手中,一向话唠的他,一时倒是无话,只仰头看着满天星光。
  骨屋的上方有两处孔洞,用于透光,它是猛犸象两只空荡的眼窝,白日会呈两束光,照进骨屋,神圣而神秘。夜晚,能透过它们看到星辰和月亮。
  易在西山洞只乖乖养了两天伤,第三天,他人已离开骨屋,待在自己的卧所。他这样好动的人,是不可能蒙头睡大觉,认命养伤的。
  午后,狩猎的队伍回来,朱矛崖特意过来探看儿子,发现他的卧处空无一人。
  “易呢?”朱矛崖问一旁的女孩朵。
  “他刚刚还在,我来找他,就不见了。”朵揪着一束野花,她也觉得奇怪,易身上有伤,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快!
  朱矛崖想也没想,走出洞口,往上一望,见坐在山顶上的易。他那模样呆呆的,没有以前那么好动,像似有着心事。
  按以前,朱矛崖会训斥他,让他赶紧滚下来,好好去躺着。此时,朱矛崖难免心疼,被俘虏,被折磨,都会让人意志消沉。不过以易的性情,大概用不了几天,又会像头野鹿,漫山遍野瞎跑了。
  在洞穴中休息几天后,易便就跟随捕猎队伍,前往落日林。他的肩膀尚未痊愈,无法参与捕猎,只是跟着走动而已。伙伴们发现,他时常往北面的山林探看,想也知道,他在挂念一个人。
  人们不难理解这样的情感,落难时,给予自己的帮助的人,总是令人难忘。
  这天,易照旧跟着狩猎队伍,这次和老木头,鹿角、黑獾一队。他们不猎鹿,在林中追踪一头豪猪。豪猪肉质鲜美,奈何不好捕猎,四人合力围捕。
  老木头和黑獾是父子,两人负责扎伤豪猪,易和鹿角负责撵赶,围堵。
  “噗噗……”豪猪先是慌乱地逃窜,才发现自己四面楚歌。
  “嗷嗷……”接着受伤而愤怒的大叫,全身的刺都竖起,冲击猎人。
  见豪猪朝自己而来,老木头眼疾手快,一矛将它扎死,那勇猛,矫健的身姿,仿佛他仍是位青壮,而非是灰白须的老头。
  鹿角“啊啊”地叫,他蹲在地上,抱住脚,疼痛难忍。豪猪攻击猎人时,他让豪猪的针毛刺伤。这种针毛有倒刺,钻在肌肉里,要想把它弄出来,过程可就很酸爽了。
  老木头帮鹿角检查伤处,易从树上下来,走到鹿角身旁,见他噙着泪。鹿角有点耿直,豪猪冲向他的时候,他拿弓射,而不是躲开。像易骨碌地就上了树,非常机智。
  四人很快出林子,老木头拖着豪猪,黑獾和易搀扶鹿角。此时不过午时,他们的狩猎就已结束。
  四人沿着河畔走,突然见到长脚亦和莫的身影,他们快速跑动,长脚亦远远就喊:“易,我刚刚看到辰,他在鹿林里!”
  易丢下猎豪猪的伙伴,拔腿就追,他跟上长脚亦,只留给老木头等人一个背影。鹿角一脸不解,问道:“长脚亦说什么?”
  “不管他们了,回去。”黑獾颇有老爹沉稳的性格,他搀住鹿角,继续前进。他想,大概是叫易一起去猎鹿,易和长脚亦和莫的关系最好。
  鹿林的树木葱密,寻个人并不容易,易独自行走其间,寻找辰的踪影。
  易边走边喊:“辰!你在哪里?我是易,你别害怕!”他独自进来,就是怕长脚亦和莫将辰吓着,他又跑了。
  幽深林子,不见人影。
  太阳逐渐偏西,辰猎得一头矮鹿,背上它,瘸着脚艰难行进。他在林子里发现一个大树洞,能容身,夜里可以栖息。他想着,似乎又能活着渡过一晚,有食物,有住所,还不至于太绝望。
  半途上,他放下斑鹿,坐地上喘气,他额头都是汗,但是冷汗。双脚疼痛地厉害,不过等回到树洞,他就能好好歇歇,辰自我安慰。
  在林子里过夜,辰有阴影,他当年就是在林子里遇袭,险些葬送豹子腹中。
  辰对自己鼓励:“起来,得赶紧回去。”他迫使自己站起身,天黑前,他必须回到树洞。
  他蹲在地上,抓住斑鹿的两条腿,打算搭肩上,突然,斑鹿像似活了,自个离开地面。辰吃惊回头,见到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笑容依旧灿烂,他肩上搭着一头斑鹿。
  他兴奋不已,不停地说:“辰,你真不好找,我把鹿林都找遍了。”
  “星洞人把你赶出来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去找我?你到我们部族来住,我跟巫说好了。”
  “辰,你怎么不说话,你伤怎样了?”
  易还在说着话,他显得特别激动,扛着头鹿,在辰身旁兜转,也不嫌累。辰蹲在地上,他一时懵了,完全没意料到会遇到易。
  易伸出手臂,将辰从地上拉起,催促:“走走,我们回西山洞去。”
  辰呆呆地跟着易走,他有脚伤,而易留意等他,走得很慢。不觉,两人走出鹿林,辰突然止步,易不解看他。
  辰此时脑子没那么混乱了,他问:“你们部族的人,肯接纳我吗?”
  “肯啊,我跟巫和朱矛崖都说了,亦和莫也认识你,大家都知道你对我好。”易笑得露出两颗虎牙,霞光照在他脸庞,使得他的笑容特别灿然。
  辰觉得阳光有些耀眼,还有:谁对你好了。
  两人继续前进,来到河畔,长脚亦和莫猎得一只马鹿,个头不大,还幼鹿。易喊着:“亦,你过来帮我背鹿。”长脚亦抬头,淡定看着易和他身旁的少年,回道:“你不是背得好好的。”
  易催促,招手:“快过来!”
  “你是要干么?”长脚亦还是走了过去,并将斑鹿挪到自己的背上。
  易说:“我背辰。”麻溜地,就在辰身前蹲下身。
  “……”辰脸微红,他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何反应,他见长脚亦张大了嘴,莫一脸惊诧。
  “天快黑了,走吧。”长脚亦很快淡定,扛着鹿先走。他瞧出来了,辰有脚伤。
  易催道:“辰?快过来!”并拍了拍自己的背。
  “我自己走。”辰拒绝,他还能走。
  见辰坚决不让自己背,易只得暂时放弃背他的念头。辰瘦瘦的,应该没什么分量,感觉可能比头斑鹿都轻,又不麻烦,可是他不让他背。
  看着辰一瘸一拐,用力跟上的吃力模样,易还是挺在意。
  路上不时有易的声音:“辰,我背你啊,我背得动。”
  辰拒绝:“不用,我走得动。”
  又走上一段路,易又开始说:“辰,让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都说走得动了。”辰羞恼,看见身边的长脚亦一脸揶揄地笑。
  终于,西山洞出现在眼前,西沉的太阳,正在从山林里消失,余辉照着洞口的四人。很快,有人发现四人中有一位新人,毕竟大家从小都认识,来个陌生人,一眼认出。
  那人囔囔:“长脚亦,那人是谁?”很好奇,探头打量。
  “是星洞的辰!”长脚亦的声音很响,他说:“就是救过易的那个星洞人!”
  “哦,原来是他呀!”
  “看起来年纪很小,他还背着弓箭,他是猎人吗?”
  “他是不是受伤啦!”
  闻讯的西山洞人们跑出来围观,他们聚集在辰身旁,好奇又热情,全然和星洞画风不同。辰紧张地手心都是汗,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一张漂亮的脸呈现呆滞状态。
  一个女孩站在山洞入口,她给捕猎回来的猎人们送热汤。她见到辰,也递上一碗汤,温语:“辰,你喝。”辰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拿过碗,一口饮下。温热的汤入腹,浑身舒畅,暖意直达四肢。
  易站在石阶上,喊他:“辰,上来。”眉飞色舞,伸手要拉辰。
  辰把手递出,易一握住,将他拽了上去。易的手很暖,他的笑容也很暖,四周人的笑语声,也让人感到温暖,辰的眼角有些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  易:嘿嘿,老婆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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