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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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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手揭开红绸,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耀人眼目。

萧布衣看到‘爱民如子’四个字,面露感动,深施一礼,“萧某必不负几位先生和巴陵百姓的厚望,可不知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谢望之轻声道:“这第三件事嘛,就是我们虽是年迈,可知道这均田令是大事,利国利民,过段时日,如果时机成熟,可替萧将军去附近的澧阳、长沙、衡山、桂阳等郡宣传萧将军的好。想我等对于这些琐屑的事情,还是能做些了。”

萧布衣大喜,再施一礼,“诸位老先生如此厚爱,真让萧某不知道何以为报。”

孙少方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振,暗想说了半天,就这几句最让人高兴,萧老大才占了襄阳郡,控制义阳,巧取巴陵,如果再能把附近的各郡收复,那当是声势大振,这几个老头子倒还有些门道!

“还不知道第四件事情是什么?”萧布衣又问。

三老者互望一眼,颤巍巍的站起道:“萧将军,巴陵郡如今有贼盗沈柳生在黄闾山出没,扰乱民生,久闻萧将军征战不凡,还请出兵围剿,至于所需花销,都会由本郡乡亲父老供给,还请萧将军铲除巴陵大患,为百姓营造安宁空间。”

萧布衣含笑道:“这几日我正在考虑此事,既然巴陵父老期待,我当出军剿匪。”

谢望之等人大喜道:“多谢萧将军!”

“少方,快去请占卜术士前来,算一算何日出兵大吉大利。”萧布衣吩咐道。

孙少方点头,“属下这就前去。”

王伀不解问,“萧将军出兵,怎么还要占卜?”

萧布衣含笑道:“王老夫子有所不知,这出兵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们现在人和既有,地利却差,所以要请术士占卜天时,我们三者得其二,当可能一战成功。”

三老者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心中嘀咕,暗想这将军出兵,不依靠兵法,却要算卦,装神弄鬼,难道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

黄闾山在阅军楼西数十里之外,山脉连绵,沟壑纵横,群盗每次掳掠后,多是聚集在此。

“沈大哥,我听说萧布衣入主了巴陵,这几天正在拜神请鬼,就要来打我们了。我快马加鞭的回转报信,还请大哥速做定夺。”一盗匪急声道。

“沈大哥,我听说萧布衣打遍黄河两岸,从未有敌手,我们还是逃吧。”另一盗匪建议道。

沈大哥本是相貌堂堂,脸上却有道刀疤,显得有些狰狞,此人正是巴陵郡的贼盗沈柳生。闻言并不慌张,沉声问道:“萧布衣拜神请鬼干什么?”

“他说自己是正义之师,当出堂堂正正之兵。在巴陵城找了个术士算出兵围剿我们的日子,就在明日。”盗匪回道:“他兵士不少,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不如逃了吧。”

沈柳生冷笑道:“正义之师,出堂堂正正之兵?那他明日何时出兵?”

“就在午时,他口出狂言,说午时出兵,扫荡我们后,还能赶回去吃个晚饭,让巴陵郡望在巴陵城最大的酒楼摆酒准备庆功,沈大哥,这小子也太狂了些,不过这么狂的人想必有两下子,不如我们还是逃了吧!”

沈柳生双眉竖起,怒声道:“逃什么,萧布衣如此狂妄,我当让他铩羽而归。”

“可我们如何打得过萧布衣?”众盗都问。

沈柳生冷笑道:“他既然午时带兵过来打我们,那我们就清晨出发,绕道埋伏到巴陵城附近,等他走远,我们趁城中守备空虚,去掠夺巴陵城,看萧布衣回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巴陵百姓!大伙准备,明晨出发。”

众贼齐声道:“沈大哥此计甚妙!”

第二七二节 做戏

清晨,林中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日头升起,阳光撒下万道光辉的时候,整个林子,黄闾山,远处的河流都明亮起来。

明亮的林子中走出了千余阴暗的盗匪,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世上少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就算做强盗,也要勤劳一些才有收获。

沈柳生难得勤劳一次,决定按照计划去取巴陵城。

在他看来,萧布衣不过是浪得虚名,出兵之前拜神招鬼,完全是神棍所为,沈柳生搞不懂为什么萧布衣能在黄河两岸打下诺大的名声。

他趁萧布衣出军之时,乘虚而入掠夺巴陵城,就算取不了巴陵城,也让萧布衣大跌面子,说不定到时候他沈柳生号令一声,巴陵百姓一唱百和,云集景从,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众人从黄闾山出来,从山旁一侧的林子穿出,准备过了前方的谷口后,绕道去巴陵城。

反正离午时还远,萧布衣祭天完毕后才会出军,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沈老大,其实我觉得……”一个盗匪欲言又止。

“你觉得什么?”沈柳生人在马上,随口问道。

“我觉得萧布衣其实不错。”盗匪说道。

沈柳生终于扭头望了他一眼,“你奶奶的,要造反吗?”

盗匪讪讪笑道:“沈老大,我们本来就是造反,可大伙也不是天生就想当贼。今年大旱,可狗官却是不顾百姓的死活,拼命征收。大伙吃不饱肚子这才造反,可我听说萧布衣入主巴陵郡后,重颁均田令,今年的赋税全免,有无法过冬的百姓还能去官府领口粮,经过核查,如果事情属实,可发过冬的口粮。到明年的时候,租庸调制重新实施,适当的减免征收钱粮,官府鼓励我们耕种,百姓都觉得碰到了好官,以后会有好日子过,我家里的人也劝我回去呢。”

有几个盗匪大声斥责道:“旺财,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做了贼,一辈子都是贼!”

可大部分的盗匪听到旺财的话,却都是选择了默然,沈柳生沉默良久才道:“若萧布衣真的能让大伙过上好日子,我们回转种地又能如何?我带大伙做贼,也是因为活不下去的缘故,可眼下是他来打我们,这个时候做缩头乌龟,那岂是男人所为?”

几个盗匪又是随声附和道:“沈老大说的极是,是男人就和他萧布衣打一架,他小子这么狂,说中午出战,还来得及的回转吃晚饭,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我们要让他知道狂妄的代价。旺财,你小子做孬种,不要让大伙都做孬种,要想回家种田守着老婆孩子尽管去,没有人会拦你。”

旺财颇为委屈,嘟囔道:“我不过是说说,可是要真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也不错嘛,当贼整日提心吊胆,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日……”

沈柳生沉声道:“大伙好聚好散,要走的老子绝对不拦。若是还想跟我的人,就不要废话。”

旺财撅嘴,见到沈柳生发话,不敢多话,可将要到了谷口,旺财突然大叫道:“沈老大!”

沈柳生‘嚓’的一声拔出了腰刀,厉声道:“你再废话,信不信我砍了你!”

旺财惊惧的捂住嘴巴,却是伸手向前方指去,只见到谷口处闪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单手横槊,举重若轻,见到众匪止步,淡声道:“沈柳生,你现在才来吗,裴行俨在此,萧将军让我在此可是等候多时了。”

沈柳生吃了一惊,扭头去望报信的盗匪,盗匪大声道:“裴行俨,你们不是说午时攻打黄闾山?”

裴行俨笑了起来,“若不说午时攻打,如何能诱骗你等出山?若不是诱使你等出山,如何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可我们说午时攻打你们就以为是午时,那脑袋多半是被门板夹过!”

他马槊一挥,众匪见到官兵沉凝如山,坚不可摧的样子,以为裴行俨就要攻打,都是连连后退。

没有想到身后又是一声喊,数百兵士从草丛树林中冲出,扼守住盗匪退却的要道,盾牌戳地,‘嚓’的一声,让人心寒。众兵士虽是不多,盾牌手、弓箭手、刀斧手攻防错落有致,严阵以待。

盗匪前后受困,都是惊慌失措,报信的盗匪大声道:“裴行俨,你们自诩正义之师,原来也不过施展偷袭暗算。”

裴行俨不为所激,只是道:“兵不厌诈而已。”

盗匪人虽有近千,可裴行俨带出的骑兵步兵也有千余人,他勇猛无敌,这次双方人数虽是势均力敌,可盗匪无论战斗力还是装备,显然都是和裴行俨相差太远,要击败盗匪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想要将他们全数剿灭,倒还要花费一番工夫。

裴行俨长槊再挥,身后涌出官兵数百,发了声喊,持盾前行,长枪手在盾牌后交叉随行,裴行俨骑马行在最前,不急不缓。

沈柳生额头青筋暴起,眼角不停的抽搐,见到官兵越行越近,觉得身后更是难攻,单刀一展,大声道:“冲出去才有活命!大伙杀呀!”

大多数盗匪都是站立不动,沈柳生身后跟着数十盗匪,闹哄哄的上前。

双方冲锋渐近,隋兵持盾持矛,错落有致的出击,盗匪手中刀枪都被盾牌挡住,可官兵的长矛却是毫不留情的戳在他们身上。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鲜血窜出,染红了山野。

裴行俨虽然不会张须陀的八风营,可对于这种攻防之法也是颇有心得,盗匪各自为战,转瞬倒下一批。

“降者不杀!”裴行俨马上长槊击出,已经刺穿一名盗匪,振臂挥出,那人的尸体飞到半空,摔下来的时候,血肉模糊。虽然都是杀人,可裴行俨这种杀法无疑要血腥很多,在盗匪心中造成的震骇也是更强烈。

盗匪见状,连连倒退,感觉到身后寒气更胜,进退维谷,一个个呆若木鸡。

第一轮冲锋结束后,沈柳生衣衫零落,满面灰尘,却已经退到贼众之前。

被十数柄长枪刺过来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左支右绌,翻滚回来的时候,已经狼狈不堪,可跟随他冲过去的数十盗匪已然全部毙命!

裴行俨望见众盗匪的惊惧,沉声道:“萧将军以德服人,你等听着,束手就擒,还能活命,若是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沈柳生持刀大喊道:“你们莫要听他的蛊惑,官兵向来反复无常,我等放下兵刃,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一喊,众匪又都犹豫起来,裴行俨冷笑道:“我要将尔等尽数诛灭又有何难?想当初萧将军击历山飞,破瓦岗,战无上王,哪次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们小小的黄闾山盗匪,在他眼中简直和蚂蚁一般,萧将军宅心仁厚,只考虑你等家中还有父母妻儿,这才给你等一个机会。此次错过,再无活命的机会!你等还不幡然醒悟,可忘记家中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儿女?”

众匪再次犹豫,沈柳生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裴行俨突然喝道:“谁能擒住沈柳生,我必有重赏。”

他话音才落,就有盗匪向沈柳生望过去,不怀好意,沈柳生四下望去,见到官兵铁桶一般,知道逃命无望,匪心涣散,如今大势已去,索性弃刀在地道:“裴行俨,沈柳生今日就信你一回。任杀任剐,悉听尊便,只是我的性命不足为惜,请你放他们回转,沈柳生就算做鬼,也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

巴陵城中,萧布衣摆设香案,祭酒已毕,看看天色,正是晌午。

巴陵百官,本地郡望,城中百姓都是或近或远的围观,尊敬有之,怀疑有之,相信有之……

萧布衣不管众人的态度,只是向天祭告道:“萧布衣入主巴陵郡,顺应民意,重颁均田令。萧布衣不想杀生,只因盗匪为患,搅乱民众,今日出兵,实属无奈。想盗匪横行,却多是临县乡亲,逼不得已这才聚众为盗,若是出兵后,盗匪能幡然醒悟,放下屠刀,当会从轻处理。”

谢望之一直在萧布衣身后,听言道:“萧将军宅心仁厚,竟至如斯,只恨盗匪不能聆听萧将军之言,不然有感萧将军的仁厚,说不定会自缚双手前来投降。”

王伀和萧子野都是面面相觑,不以为然。心道这盗匪要是这么容易被感化,那就是菩萨了。听闻萧布衣威名赫赫,怎么做事如此婆婆妈妈,此战虽是准备充分,只怕打到黄闾山,盗匪早就跑个精光,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呀。

萧布衣却已翻身上马,他甲胄在身,长枪在手,端是英姿勃发,众人望见,心中敬仰。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道:“萧将军仁者无敌,此战必胜!”

众百姓听到,跟着欢呼,“萧将军仁者无敌,此战必胜!”

欢呼声此起彼伏,从萧布衣身边慢慢传开,迅即扩散,很快传遍全城。欢呼声轰轰隆隆,惊天动地。整个巴陵城被莫名的兴奋充斥,所有人都觉得此战不问可知,萧布衣肯定能赢。

萧布衣望向最先高喝那人,认识那是孙晋,也就是孙少方特意安排,心中好笑。

百姓有着盲从的心理,只是跟着呼喝,哪里管最先喊的是哪个,这下声势已足,萧布衣人在马上,只想着裴行俨现在如何了。

他身后跟着千余名巴陵郡的兵士,在欢呼声中,浩浩荡荡开拔出了巴陵城,还不等和乡亲父老,郡望百官告别,前方一骑飞奔而到,大声道:“萧将军,有军情禀告。”

萧布衣目光远望,眼中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沉声道:“何事?”

众人有些慌张,只因为已经见到远方有不少人向这面行来,看其装束,竟然像是盗匪。

这些盗匪简直是无法无天,不等萧布衣去围剿,居然主动前来搦战,有人已经暗想,萧布衣太过狂妄,你把征战的时间都告诉了盗匪,那还不是让人早做准备?

几位老夫子双腿打颤,却还是强自镇定,哨兵大声道:“启禀将军,前方来了数百盗匪,个个自缚双手,好像来投降的样子,为首一人,正是贼盗沈柳生!”

巴陵城前静寂一片,谢望之等人想要相信,却是不敢相信,贼盗真的自缚双手前来投降,这怎么可能?

萧布衣却是催马上前几步,持枪凝望远方,再过片刻的功夫,贼匪面目可见,果然个个自缚双手前来,谢望之慌忙道:“萧将军,提防降兵有诈。”

萧布衣却笑起来,“想他们良心发现,幡然醒悟也是说不定了。”见到众人惊惶,只能挥枪道:“列阵准备。”

众兵士上前,持盾持枪守在最前,众郡望略感安心,沈柳生狼狈不堪,见到萧布衣持枪马上,高声道:“前方可是萧将军?”

萧布衣沉声道:“正是萧某,来者何人?”

沈柳生上前几步,跪倒在地,“罪民沈柳生,在黄闾山聚众为盗,听闻萧将军重颁均田令,顺应天意,百姓称颂,宅心仁厚,这才束手请降,只想安分守己,求萧将军给与我等机会,萧将军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众匪都是跪倒,齐声道:“我等放下屠刀,只求将军给与机会,萧将军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萧布衣心道裴行俨果然不负所托,马上沉吟,回首望向众郡望道:“盗匪果然被仁义感动……如今幡然醒悟……不知道众老夫子有何看法,若是轻易饶过,只怕百姓不服呀。”

谢望之却是摇头道:“萧将军,盗匪来降,实乃受到萧将军感化之故,萧将军仁者无敌,竟然让盗匪自缚双手来降,实乃老夫生平仅见。可盗匪诚心来降,若是斩杀,只能寒了观望盗匪之心。若萧将军能饶过这些来降盗匪,虽是稍显仁慈,可却能让巴陵郡匪患消弭,实乃功德无量。若是有人再要不从天意,执意做匪,那可是受到千万人的唾骂,到时再请萧将军诛杀也是不为迟!”

王伀、萧子野亦是点头,“谢老先生说的极是,还请萧将军三思,从宽处理,避免再起争端。”

萧布衣凝望沈柳生,沉声道:“既然巴陵郡望为尔等求情,那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暂且将沈柳生等人收押,以观后效,其余从匪,由乡正、里正领回乡里,安心务农,若有过错,当会严惩不贷,再不饶恕。”

沈柳生等人心中大喜,本来以为必死,没有想到活命,都是齐声道:“多谢萧将军宽宏大量。”

谢望之见到萧布衣听从他们的建议,心中大喜,觉得此子日后必当能担负众郡望之厚望,又想着盗匪闻萧布衣之名就来归顺,实乃前所未有的壮举。

敬畏之下,谢望之已经颤巍巍的施礼,高声道:“萧将军爱民如子,仁者无敌,为巴陵百姓造福,老朽等人必当竭尽所能回报。”

众郡望都是施礼道:“萧将军仁者无敌,巴陵之福!”

众百姓亦是欢呼,“萧将军仁者无敌,天下无敌……”

一时间,城内城外,欢呼声一片,萧布衣人在马上,却是轻轻的叹口气,心中道,这仁义的名字,还得靠做戏才行,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

萧布衣收服群盗,博取仁义之名的时候,蒙陈雪正紧锁眉头,望着族里的长老,沉默无言。

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大的危机中,为的却是利益二字。

世人熙熙,皆为名利,二人虽是南北不同,可也还是逃不过名利二字。

阿勒坦趾高气扬的望着蒙陈雪,大声道:“塔格,这族内的事务由你掌管,可却不意味着任由你胡来。”

蒙陈雪多少明白他所为何来,却还是问,“我自从接管蒙陈族的事务以来,有哪些事情胡来,还请叔父指出。”

旁边有一老者皱眉道:“阿勒坦,塔格对族人忠心耿耿,竭尽所能,你这胡乱指责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众人都是点头,纷纷道:“毗迦说的不错,塔格执掌蒙陈族几年,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阿勒坦,你虽然也是族中的长老,可说话要讲道理。”

方才说话的老者是族中的毗迦,不过这个毗迦却非当初出塞时领路的毗迦。每个族中都会有德高望重的长者被称为毗迦,每逢族中有难以解决的事情时,都会向智者来求助。族中其次就是族长最大,现在空缺,是由蒙陈雪来履行族长之责。族中有事,蒙陈雪要和族中长老和族人共同商议,阿勒坦就是长老之一。

方才随声附和都是族中的长老,对蒙陈雪这几年的辛苦很是认同。

蒙陈雪来到这里,也带了几个手下,古伦特、巴尔图还有莫风。

莫风虽一直在族中混迹,毕竟还是外人,这种情况下只能暗中出点子,知趣并不多嘴,至于箭头也是一直在草原,蒙陈雪知道他性子火爆,倒没有让他前来。

见到毗迦和众长老都是支持自己,蒙陈雪心中稍定,暗想只是阿勒坦一人,应无法在族内兴风作浪。

阿勒坦冷笑道:“你胡来的事情还少了?别的地方可由得你性子,涉及到族中的利益,有损族人的事情,我却不能不说。”

众人都是诧异,蒙陈雪倒还镇定,“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还请叔父指出。”

阿勒坦冷冷道:“族中有共同牧养的马匹,也有私人的马匹,私人财产我不好说,可共同牧养的马匹我却还是有点发言权。这两年多来,族中牧养的马匹都是塔格你来负责买卖对不对?”

蒙陈雪点头,“的确如此,至于钱财方面是由众长老过目。”

一老者道:“数目不会有错,我们蒙陈族这两年多来兴旺发达,实在和塔格苦心经营大有关系。”

老者叫做郎木莫,掌管蒙陈族的钱财,为人精打细算,又是颇有威望,他说没错,众族人当然不会怀疑。

阿勒坦却道:“以前有没有错我不清楚,可我现在却知道大错特错,塔格在最近一年内,侵吞族内的财产最少在三倍以上。”

众人都是大惊问道:“阿勒坦,你何出此言?”

蒙陈雪脸色微白,只是轻咬着红唇,也不吭声。

阿勒坦见到众人注目,洋洋得意道:“你们都在草原呆的久了,却不知道如今中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塔格始终都是按照两年前的市价买卖马匹,可据我所知,这一年内,马匹的价格涨了最少五倍到十倍以上!你们说,其余的四倍利润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不是被塔格私自吞没?”

古伦特却是站起来,大声道:“阿勒坦长老,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阿勒坦脸色一扳,“你算老几,和我这样说话?”

古伦特涨红了脸,蒙陈雪却是示意他坐下,沉声道:“叔父说错了几点,首先一点是,我们卖马的价格也是在涨,到如今比起当初也涨了两倍以上,而非你说的一成不变。其次是卖马所有的收入都是公开透明,由族中长老共同监督,我蒙陈雪若是私占了族内一文钱,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众族人悚然动容,纷纷道:“塔格,我们相信你。”

阿勒坦脸色阴晴不定,蒙陈雪又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去年开始,可汗就禁止和中原人做生意……”

“好像你一直在和中原人做生意?”阿勒坦急声道。

蒙陈雪点头,“可汗虽禁止各部落和中原做生意,却是贱买族中的马匹,高价的卖给中原。你说的马价虽高,却没有几个能有门路卖出去。而可汗对草原人出的马价比两年前还要低,大部分财富都到了可汗的手上,可敦一直为我们鸣不平,我们在可敦的支持下自己卖马有何不可?我们现在卖马的价格远高于可汗收买的价格,我一直都是在为族中之人谋取利益……”

“你说没有几个有门路卖出去,我却有更好的门路。”阿勒坦冷笑道:“若是由我来掌管马匹买卖,我最少能以你现在卖出价格的两倍成交,只是看你肯不肯为了族中的利益交出这权利。”

众长老又是心动,这世上钱哪有嫌少的时候,郎木莫怀疑问道:“阿勒坦,难道你真的有更好的门路?”

阿勒坦拍着胸脯道:“当然,若是买卖马匹的事情真由我掌管,我担保让族内明年获利最少翻倍,还可能更多,而且这里的长老每人都能多分以往钱财的两倍以上。”

很多人已经意动,蒙陈雪却是冷笑道:“我只怕你在胡吹大气,不要搞的血本无归才好。如今贩卖马匹可以说是刀口舔血过日子,到了中原,有的不等卖出,就已经人财两空。我虽然卖的价格不高,可彼此获利,我只怕……”

“你只怕什么,你只怕帮不了你的情人吧?”阿勒坦突然道。

蒙陈雪眉头微蹙,“阿勒坦,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勒坦连连冷笑道:“你别以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觉,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经营族中马匹的买卖,只是因为族中的马儿一直都是被你卖给你的情人。你倒是分毫没有挪用,可甜头都让你情人占去了,那和你占了有什么区别?蒙陈雪,你扪心自问,对着真主来说,萧布衣是不是你的情人,你的马匹是不是一直都是卖给他了?!”

蒙陈雪轻咬红唇,大帐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第二七三节 均衡

阿勒坦质疑的很嚣张,族中的人多数却是保持沉默。

莫风想要站起,却还是终于继续保持沉默,比起几年前,他少了分张扬,多了分沉稳,也知道这时候辩解更是授人以柄,因为他是萧布衣的人。

可他想保持沉默,阿勒坦却不会因为沉默放过他。

“塔格,这个叫莫风的人一直和你一起吧?他是萧布衣的手下吧?你们一直都是串通一气榨干蒙陈族的钱财吧?蒙陈雪,你不要不承认,这也由不得你不承认。”

蒙陈雪不再叫他叔父,直呼其名,阿勒坦也不再称呼她塔格,到了这个时候,彼此都知道没有退让的余地。

蒙陈雪环望四周族人,见到他们都是半信半疑,若是她才回转到草原,遇到这种诘责,她说不定会举止失措,可到了如今,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阿勒坦,对于你的无礼诘责,我本来无需回答,可为了族人的利益,我必须要人明白一些事情。”

“为了族人的利益,恐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吧。”阿勒坦讽刺道。

蒙陈雪不为所激,凝声道:“首先一点是,蒙陈族的长老都知道,我们的马儿就是卖给草原的马神,也就是萧布衣,不知道你旧事重提,又有什么用心。马神关系草原人的幸福,是草原的卫护,深得草原人的爱戴和拥护,我们和马神交易是荣耀,是保障,远比某些人空口白话说的利益要安全的多。”

众长老缓缓点头,阿勒坦冷笑道:“你说他是马神,他就是吗?”

蒙陈雪淡淡道:“可敦和草原牧民都已经承认,莫非你要以一人之力质疑所有人的智慧?”

阿勒坦脸色微变,只是嘿然冷笑,想着应对之策。蒙陈雪又道:“其次是莫风的确是马神的手下,不过是为了交易方便。他留在草原数载,无怨无悔,甚至都已经扎根草原,他是马神的手下不假,可谁能无视,他对蒙陈族的热爱不比我们差?他到了今天,从未说过一句怨言,难道我们这些真主的子民,不知道感恩,反倒要忘恩负义吗?”

莫风眼角微微湿润,突然觉得,自己在草原这几年,值了。

“那你能否认你和萧布衣的关系?”阿勒坦拿出自认为最致命的一击。

“我何须否认?”蒙陈雪沉着道:“我爱他,不关你事!”

她说的坚定,众人都是点头,都感觉阿勒坦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阿勒坦涨红了脸,“是不关我事,可关系到蒙陈族的利益,现在有更好赚钱的机会,没有谁会放弃。你不要总拿马神两个字来说事,也不要用可敦来压人,我们要考虑族内的利益!蒙陈雪,今日我们要让族内长老表决,决定到底要不要更多的钱财。”

长老们又都是迟疑起来,一个长老问道:“阿勒坦,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阿勒坦拍着胸脯,“十成的把握,蒙陈雪,你若是真的为族中考虑,又如何不敢让长老们选择一次?”

蒙陈雪不理阿勒坦,走到毗迦面前,单膝跪地道:“福祸相依,有时候,更多的人只能被一些眼前的利益蒙蔽双眼,却不能看到跟随而来的陷阱。历经沧桑的毗迦呀,族人如同迷途的羔羊,请你为我们指点明路。”

众人的目光都凝望在毗迦的身上,阿勒坦暗自皱眉,心道这个蒙陈雪喜欢仗势欺人,先是可敦,又是马神,如今又来个了毗迦,想要掌权,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毗迦双眸浑浊,脸上皱纹有如刀刻,望着蒙陈雪,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嘴唇嚅动两下,毗迦低声道:“我只知道,打猎的人呀,不会去焚烧森林,获取羊毛的人呀,不会去屠宰羊羔。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利益送上门来,后面暗藏的陷阱却少有人见到。”

他说完这几句后,缓缓的闭上眼睛。蒙陈雪以手加额,微笑道:“多谢毗迦。”她再次起身的时候,态度已经有了说不出的坚定,“阿勒坦,我现在行使族长职责,就要为族人的利益考虑,我不同意你来贩卖马匹!”

“你……”阿勒坦气急败坏,“蒙陈雪,我不服!”

“你当然可以不服,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蒙陈雪沉着道:“不过你要想贩马也并非不可能,那就是说服可敦,说服长老,说服族人让你当上族长,那时候可随你心意。可我在族长的位置上一天,就由不得你胡来。”

阿勒坦四下望去,见到众长老不为利益所动,离开毡帐丢下一句,“你们总有后悔的一天!”

他忿然出账,却和一人撞个满怀,那人赫然是可敦帐下的索柯突。

阿勒坦并不买账,冷哼了一声,忿忿离去。

索柯突皱了下眉头,缓步踱入营帐,蒙陈雪微愕,迎上前问,“不知道索大人到此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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