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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再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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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阳拍卖会比起临安的拍卖会倒是简单直接了许多,没有那么多的风雅,多了些俗艳和暴露,不过这也许最适合江湖人的胃口,热场的节目中间周遭口哨不断地起落,落在张泉的眼中便是乌烟瘴气群魔乱舞,愤愤地骂着这银子花的不值。
提举大人的心情很坏,很坏,尤其是刚看中的一件寒水匕首被人哄抬到二百五十两的高价后他简直要疯了。
这时候拍卖会不过刚刚开始,那柄寒水匕首,虽说是百炼精钢打造,在寒潭里淬炼了两年,但放在京都最多也不过百两出头,然而在这边城,居然被哄抬了一倍多的价格,买到那匕首的人居然还真的洋洋得意地放佛拣到了宝。让张泉对那土包子嗤之以鼻而又吃味不已。
直娘贼,自己辛辛苦苦地替朝廷办事,一年的薪水不过才百八十两,这买匕首的小赤佬豹头环眼一看就是山贼,居然随随便便地甩出二百五十两连眉毛都不皱一下,还有天理没有?
一刹那他不禁生出把大厅内众人全部捉拿起来,按照罪行一个个宰掉的冲动。
可惜冲动只是冲动,他又不能真的付诸实施,等到又一枚让他眼热不已的避毒珠被热炒到四百两的时候,他已经麻木了。一方面是被这群江湖人的财力惊呆了,另一方面则是被他们的疯狂吓住了。
避毒珠而已,只能解一解空气里的瘴毒,连毒蛇咬伤都治不了,值得用四百两去购买吗?
要知道区区二十两已经足够中等之家一年的日常花销了。
所以等到那卷唐代阎立本的字画出现后他已经完全失去竞拍的兴致,这副字画起拍价居然就已经是百两,按照这群人的疯狂竞拍法,怎么也得炒到六百两以上了。
然而事实上场面里却出现了难堪的静默,就连拍卖师也有些愣神,于是随后开始侃侃而谈这副字画的历史和美术价值,甚至连阎立本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也被他翻来覆去地讲了几遍,直到最后才有人在拍卖师几乎是乞求的眼神里懒洋洋地喊出了一个价格:“一百零五两。”
拍卖师长吁了一口气,这副画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个意外,若是拿去临安至少也能卖上三百两,然而那金主急需用钱,指明了必须今晚拍卖,若是刚才不慎流拍了,他才真的是颜面扫地。
“提举,提举。”那伴当见张泉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一连捅了他好几下,眼见拍卖师即将落槌,急忙把张泉的右手一举,替他喊道,“一百一十两。”
先前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又喊道:“一百二十两。”
“一百二十五两。”张泉这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喜的是这样一幅名画才这么点钱,惊的是刚才若非伴当提醒,他差点儿把这个机会给错过了。
那人又上下看了看张泉,撇了撇嘴,示意不再参与竞拍,但看着张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大家都是玩刀弄枪的老爷们,谁爱花大钱去买大头巾们才喜欢的玩意儿。
那人让了一把,张泉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外边,眼看着价值三四百两的东西即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觉得之前所受的郁闷、不快、甚至没有拍到几个心仪之物的失落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东西拿到临安一卖,除去兄弟们给凑的钱,也相当于自己白拿了两三年的薪水啊。
或者送到爱好风雅的上司手中,自己耽搁已久的仕途会不会松动一下呢?
他正在斟酌究竟哪个方案更为合适,忽然听到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地字甲号间贵客出价一百五十两。”
“什么?”
张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起眼睛向说话那人望去,只见灯火之下一个相貌标致的女接待正慢慢放下手中的牌子,回头向帘子隔断的包间内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一百五十五两。”虽然一瞬间飞走了三十两银子让人肉疼不已,但张泉还是竭力地去争取拍下这幅字画,此刻对他来说,这已经不仅代表了钱财,更代表了前途。
“二百两。”那女接待的声音带着某种惊讶,似乎代人喊价的她也对帘子内的人一下子加这么多表示不理解。
张泉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他集合了一众兄弟所有的钱财,也不过二百多两,即便真的拿下这幅画,只怕出门便要立刻借钱才能回去。
“二百一十两。”说出这句话时,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轻飘飘的,即便对神佛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他此刻也在祈祷着众神赶紧让那人放弃与自己竞买。
“二百二十两。”
女接待动听的声音打碎了他的妄想,这个价格恰恰卡死在他能支出的所有金钱的底线上,让他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只能仇视地盯向那个女接待,可是看到的却是一张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无辜而呆萌的俏脸,而那该死的与他竞买的人,则继续躲在细密的竹帘之后,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那人以二百二十两拿走了他梦寐以求的捡漏机会,让张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场噩梦,偏脸看看伴当,发现伴当也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噩梦还在继续。
只要张泉参与竞拍,那人便恰好报出一个比二百两多上些许的价格,如此三番五次,纵使再白痴的人也知道那竹帘后的人是在专门地对付自己了。
偏偏那些江湖人也要凑趣,看出了贵宾席上的人与大厅内的这人是死对头,不仅毫无同情之心,反而对张泉被人摸清了底细幸灾乐祸不已,因此无论之后出现什么东西都抢先报出了一个二百二十两的竞拍价格,让张泉完全失去了竞拍的机会。
“你到底是谁?藏头露尾,敢不敢报上名来?”
饱受羞辱之下,张泉怒火中烧地站起身,指向那竹帘大声喝问起来。
“咿——”
大厅内发出一阵嘲讽的嘘声,还有人开始忍不住低声地笑起来,伴当拉了拉张泉的衣袖,反而让张泉更加愤怒:“有种的出来见上一面。”
“这位官人,请你不要干扰拍卖的秩序。”拍卖会被突兀地打断,那拍卖师面色不善地看向张泉,有义阳守将的背后支持,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是谁也不惧的地头蛇。
“我听说任性楼是有钱任性……”
竹帘一掀,岑青从里面走了出来,望向张泉,没有一丝嘲弄的表情,然而言语里却是满满的嘲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没钱,认命!”
几十个人异口同声,轰然一声后,大厅里顿时笑成了一团。
“是你!”
即使化成灰,张泉也记得这女人的两种扮相,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从昨天到今天,这女人接连给他带来了两次难以忍受的羞辱。
“是他?”
另外一个天字号包间内,有个妇人的声音轻轻地问了一声。
“是我。”岑青气定神闲地望着张泉,原本清澈纯净的眼睛此刻却笑得有些狡黠,“怎么这么生气?在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做……嗯,我只是觉得有些应景,没有别的意思……好像是说: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凑上来丢的——你说你非要追过来干嘛?”
第三十二章 无常索命
能从提刑司的一名小仵作做到缉捕司大名鼎鼎的提举,张泉绝非冲动莽撞之辈。
只是关心则乱,再加上从昨天傍晚遇到岑青开始,事情便屡屡脱出控制,以至于他惊忙之间失了方寸,然而此刻怒极之后,他反而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这个一直以来都没放在眼中的凶手。
身高并不甚高,虽然放在女子中间要显得高挑,但易容成男子的模样却不免显得单薄。
相貌自然是极为秀美,特意描画的浓眉并未使得那让人惊艳的脸庞减色几分,反而多了种英姿飒爽的气质。一袭青衫遮掩住躯体,但以张泉不知解剖了多少具躯体的眼光,只是仔细观察片刻便已看出她束了胸,而且即便没有束胸,那胸脯也实在贫瘠的可怜。
双手柔嫩,不像是太有力的模样,不过莹白如玉,自然是被天地灵气滋润得如此,修士们大多都是这样的。
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中间连根蚕丝都无法透过,因而显得修长而健美,这双腿自然是有力的,甚至不用武功都可以让无数男人为之而死。
如果忽视了她的身份,这样的女子也足以掀起无尽的杀戮,轻则破家灭门,重则祸国殃民。
张泉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迫切地想杀死一个人。
他有种预感,如果继续纵容这女人活下去,她走过的每一寸道路,都将会铺满鲜血与尸骸。
“我们走!”
他平静地对伴当说。
没有必杀的把握,他已决定不再出现在这女人的面前——正如她口中所言,脸,是自己凑上去丢的。
修士!他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眼底一抹彻骨的寒意。
注视着张泉灰溜溜地离开大厅,岑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出言讥讽,他知道这人不会轻易放弃,没有人被撩拨起真正的怒火后还能平静下去,对方眼下的平静不过是在积蓄,如同火山爆发前的万籁俱寂。
然而岑青并不怎么担心。
从在岳阳杀死第一个人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走的道路。
那是一条与这个世界的原本走向背道而驰的道路,尽头则是焚灭一切的法则与重压。
他要么在这压力之下自取灭亡灰飞烟灭,要么风云再起涅槃重生。
抛却掉青蛇的身份,他是岑青,是一个人,重生一世,他要顶天、立地,站的正直!
“青衣公子,拍卖会还在继续,你要继续竞拍吗?”那女接待在他旁边怯生生地问道。
“为什么不呢?”岑青莞尔一笑,掀开竹帘重新走进隔间,虽然这样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看清的他的容貌,所谓贵宾的神秘性荡然无存,但是他原本也没想着要保持什么神秘,自然也无所谓于“真人不露相”这样的说法。
大约是他的做法让这些参加竞拍的人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因此普通拍卖会结束后为贵宾和豪客专门留下的专场上他用千两银子轻松地拿下了一支藏着一道自爆法术的玉简。
这道名为“焚天”的自爆法术,是瞬间燃烧掉周身的灵力,将自身和神魂一道化为毁天灭地的威力,与敌人玉石俱焚的法术。
这支玉简的主人据说是一位元婴修士,已经以身殉道,玉简则是他的朋友托人送来拍卖,准备换成银钱让那人的后代过上富家翁的生活。
拍卖师还传递了玉简主人最后的遗愿,是希望他因为自己而被拖累的后代永远不要学道。
不知道是众人对这样不详的事物有些抵触,还是在某种层度上谦让了岑青一下,因此在拍卖师叫出九百两的底价后,岑青只加了一次价格就拿到了元婴修士的遗物,事情轻松得像是在作弊一般。
玉简在拍卖会结束后就落到了岑青的手中,他很简单地就学会了这道法术,因为玉简的主人也是一位元婴地仙,与李藏锋的方法异曲同工,只是借助了玉简这种物件,把晦涩难明玄奥无比偏偏又便于使用的法术深深地镌刻在岑青的脑海里。
忽然间变成行走的ZHA弹,让岑青感觉到古怪无比,觉得自己放佛变成了个KONG怖FEN子一般。
不过这也正对他的胃口,因为他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给一些人或者一些势力带来真正的恐怖的。
“我应该在烈火与鲜血中得到永生……”
在拍卖场用金子交割了事物,岑青走出任性楼,盯着那变得空荡荡的玉简,庄重地自言自语道,“生而为妖,我终将是天生的叛逆者,要把这颠倒了的乾坤扭转。”
四周无人,只有静悄悄的夜,和冷飕飕的风,远处喧闹的庭院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片刻之后,他忽然抖了抖身子,笑了起来:“果然这些话从嘴里说出来真是中二之气冲天,连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我只是在开玩笑的啦。”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岑青惊奇地发现法海和尚居然不辞而别,根据院落中的小厮所言,这位大师在岑青离开后念了一会儿经,又神经兮兮地在院子里打坐了一会儿,忽然就站起身走了,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般。
“走的好。”岑青长舒了一口气,有这样一位大BOSS住在对面,他觉得自己夜里肯定睡不安宁。
虽然这个夜晚肯定安宁不下来。
当阴云遮蔽了星斗,四周刮起了阴风,院子里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丁点儿灯火的时候,岑青忽然有些怀念起追星起来。
噬魂这个白痴在这个时候肯定是靠不住的,那姑娘多好的一个妖怪啊,即便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架不住模样古典又美丽,就算放在身边当做花瓶也养眼,只可惜有主了。
三更!
这边城没有更夫,只有战鼓,鼓敲三声,便是三更。
一黑一白两个人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岑青眼前,着实把岑青吓了一跳,仔细看过去时左边白无常凄苦脸吊梢眉,披头散发长舌鲜红,手拿拘魂牌和哭丧棒;右边黑无常面容凶恶,脸如锅底,若非是个华夏面孔,岑青几乎把他当做了昆仑奴,这厮手里拿着一条铁链和两块木枷,沉甸甸地看上去让岑青都为他嫌累。
这两人头上虽然都戴着尺把长的高帽,一如传说中的打扮,但上面居然连一个字都没有。
“真的假的?”被吓了一跳后,岑青有些不太相信,几乎便要好奇地伸出手去摸摸看这俩是真人还是真神。
“你不怕?”那白无常看起来好说话一些,瞧见岑青的表情,开口问道,长舌一颤一颤的,“哦,你不过是初入人世的妖怪,不识得老爷也属正常,走吧,枉死城里三十七名冤魂告状,判官大人请你到地府走一遭。”
“真是黑白无常?”岑青顿时全身都战栗起来,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激动。
这是真正的鬼神啊。
作为一名前世生活无聊而乏味的人类,突然见到这种超现实的、幻想中的事物,他的感觉不亚于见到了一艘UFO降落在自己面前,这是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的刺激。
“居然听说过老爷?”白无常看到岑青在颤抖,反而有些轻视,倒是是黑无常冷哼了一声:“哥哥,何必与她废话,直接捉拿了就是。”
“等等,先前你我麾下鬼卒前来捉拿她,不知为何个个最后都空着手回去,我想先问一问。”
他安慰了黑无常一句,正要开口,却见岑青拍拍手站起身来:“那就走吧,就是不知道你们是捉人呢还是捉魂呢?”
“你这孽畜还真是敢妄言。”岑青轻松的表情让黑无常瞪大了双眼,随后抖出手中的铁链,直接套在岑青的脖子上,猛地一拽,“这便捉了你的魂魄,让你现出原形!”
“呃……”
铁链的速度极快,快到以岑青的速度也来不及躲闪,铁链紧紧地锁在他的颈部,随后变化为一道虚影消失,岑青觉得眼前一黑,晃了晃脑袋才重新站稳。
片刻之后,黑白无常也同样发出了惊异的声音:“呃……”
第三十三章 穿界之魂
拘魂牌、勾魂索、锁魂枷、挫魂棒。
这是黑白无常手中的四大法器,不管你是人是兽是妖是鬼,只要生死簿上有名姓,一旦挨上便难逃死路。
岑青,是这厮留在生死簿上的姓名,天生道行五百年,因借人劫雷化形失了道法自然之意,初入人间又犯了杀戒,化形之后阳寿骤减只有十来天,今天本该是她寿终正寝之日,然而勾魂索却从她的魂魄上一掠而过,连个渣渣也没有勾下来,不由得黑白无常不惊异。
惊异只是惊异,锁魂枷又离了黑白无常的手掌,陡然扣在岑青的双手上,挫魂棒和拘魂牌接连抖动,在岑青刚刚走动两步的时间里击中了他十多记,打得他宛如颠簸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即便打在身上没有疼痛的感觉,但他还是头昏眼花地直想呕吐。
“有完没完?”岑青勃然大怒,伸手向那乱飞的哭丧棒抓过去,一把把它捞在手中,猛地在腿上一撅,把它折成两段,朝着黑白无常分别砸了过去,“别以为你们长得像个吉祥物就嘚瑟起来了。”
黑白无常闪身躲开,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收起了其它法器,看向岑青道:“穿界之魂?”
“什么?”
虽然不怎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看到对方收了手,岑青还是意识到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局面——这两位大爷似乎拿他毫无办法。
听到对方忽然用“穿界之魂”来称呼自己,岑青顿时想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来。
没错,自己的灵魂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又怎么可能被收进这个世界的地府呢?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问:“什么?难道不走了吗?”
“是穿界之魂。”黑白无常又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骇之意,混沌之中有亿万万不可数的世界,但总有一些灵魂可以摆脱原世界的束缚,穿过层层的障壁来到其它的世界中,这种灵魂可能不怎么强大,然而却坚韧无比难以毁灭,对于其它生灵来说魂飞魄散是最严重的惩罚,而对于穿界之魂来说,他们的字典里则根本没有这四个字的存在。勾魂索等法器对于本世界的生灵来说,像是难以躲开的灾祸,只有穿界之魂,才能对这样攸关生死的伤害无动于衷。
“必须立刻禀告阎君。”
两位鬼神之间没有言语,但毕竟在一起共事了上千年,彼此只需一个眼神便已知道对方所想。
不死不灭的穿界之魂,对于任何一个单独存在的世界来说,可能是幸运,也可能是灾难。
意会只在瞬间,黑白无常正要离去,岑青朝前又走了一步,身上忽然升腾起一层淡淡的红光。
“这道法术叫做焚天。”
岑青的口气轻描淡写,不过已经足以阻止下黑白无常的脚步,想起自己得到这个法术的及时与用途,他脑海中闪过法海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个和尚,才能让任性楼去作弊。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语气同样很坚定:“以我身上的灵力,或许炸不掉整个院落,但炸掉这间屋子还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你们愿意尝试一下吗?”
听了岑青的话,白无常的脸更白,黑无常的脸更黑,他们不是无知之辈,相反,他们比岑青更知道这个叫做焚天法术的威力。
关键的是,穿界之魂可能会在焚天法术爆开后安然无恙,他们却没有这个把握,况且即便能躲开一次,之后呢?等到这魂魄再次夺舍,修炼起来呢?
“你想做什么?”白无常干涩地问道。
“没什么。”岑青偏头看了看他的帽子,想了想道,“虽然你们刚才很不礼貌,但是看在你们无知的份上,我就不再计较了。不过就像你们准备做的那样,带我游览一番地府吧,我也想看看黄泉路啊枉死城啊奈何桥啊什么的。”
他要把这些地方当做景点,黑白无常瞪着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道:“肉体凡胎不能进入地府。”
“然而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岑青身上的红光又浓郁了几分,这叫做焚天的法术非常危险,也非常有趣,它可以瞬发,可以慢慢地发动,还能在发动后随意取消,用来威胁人真是百试不爽,创造这个法术的那人果然也有一颗猥琐之心。
“我需要到判官那里借一盏引路灯。”瞧见岑青的决心,白无常沉默半晌,再次开口道。
“可以,小黑先到我这边来,我们先聊聊……其实我对于地府这种地方很好奇,很向往的……知道你们要来的时候,我既没有躲又没有跑,你看,我是很有诚意的嘛。”
“……”
“不要黑着一张脸,你其实很帅的,当然现在我是要帅一些,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我可是你们的粉丝……”
“……”
“你们地府真的被猴子砸过吗,连阎王都吓得躲桌子底下那次?”
“什么猴子?”
“呃,一只叫做孙悟空的猴子,我算一算,应该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事。”白无常化为一阵阴风离开,岑青百无聊赖地跟黑无常东扯西扯,好容易才把他哄开口,有些兴奋。
“没有听说过,我与白兄在地府当差不过千年而已。”
“哦,你不知道也正常,这种事情地府肯定不会向外宣扬的啦,很丢脸的好不好。”
“没有、这种、事情!”黑无常的额头上迸出了两道青筋,咬牙切齿地道,“不要把你们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带入到这个世界上。”
“我们的世界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你看,我们渐渐的就有话题了对不对?”岑青笑嘻嘻地说,“对了,阎王真是包大人吗?”
黑无常诧异地看了岑青一眼,似乎对于她知道这种隐秘的事情感到惊讶,不过还是点点头道:“是的,在阳间时,阎君的名字称为包拯。”
“偶像啊!我很佩服他的。”岑青大呼小叫起来,“那么他在阳间时候真的能夜断阴日断阳吗?”
“……”黑无常很明智地发扬了为尊者讳的风格。
“包大人是大宋的官,那么金国的魂魄到了地府是不是要打进十八层地狱——尤其是屠了汴梁城,把大宋皇帝掳到金国的那些家伙?”
“还有啊,小黑,你对宋金两国有什么看法呢?你觉得谁是正义的,谁又是邪恶的呢?”
岑青絮絮叨叨地不断发表着奇怪的观点,终于让黑无常忍无可忍地崩溃了。
“够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实在虚假的让人恶心!”黑无常咆哮道,“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岑青的回答一如之前,连表情和动作都一模一样,他轻描淡写地道,“在我们的传说中,猴子被你们抓到地府,然后勾掉了生死簿,使得无数猴子猴孙得以长生,你们都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你觉得我会放过眼前这么一大块肥肉吗?”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只要我不死,今天就准备在你们地府身上狠狠地挖下一大块肉来。”
第三十四章 罪孽深重
荒原上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一种古旧的昏黄,宛如一幅褪色的老照片。
周围什么都没有,迅猛而刺骨的阴风席卷天地间的一切,然后,只留下光秃秃的地面。
脚下的土地有一种沉重而阴暗的颜色,走在上面不久就会让人觉得疲累,甚至生出把一切都放下抛弃掉的想法。
这便是黄泉路。
一盏幽幽的灯火撕裂黯淡的界门,那灯烛的光亮同样寒森森的,犹如白骨上的磷火,原本死寂的空间忽然响起凄厉的哀嚎,无数风中的阴魂哭叫嘶吼着朝着火光拥挤过去,却又在一丈之外逡巡不前,畏惧地望着灯光下的鬼神,再次掀起惊天的嚎叫,飞腾起来,拥挤不堪。
“这些都是逃脱地府,妄图冲过黄泉路返回阳间的鬼魂,或者像你一样准备从阳间进入阴间的人,结果却迷失在这里,成为孤苦无依的游魂。他们没有吃的东西,没有睡的地方,每天还要被两界间的剔骨阴风吹得支离破碎,等到再次聚合在一起,便成了失去记忆混混沌沌的模样。因此你最好不要离开灯光的范围,否则也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白无常见岑青一直在左顾右盼,便放慢了脚步,把引路灯举得更高一些,让他看得更清楚,并在一旁仔细地介绍道。
“我以为你会对我很有敌意。”
岑青转过脸笑了笑,对白无常说。
“我已经在地府千年,如果你能活一千年之久,你就会发现敌意是一种很无聊的感情。”白无常朝着岑青的脸上仔细地看了一眼,似乎想把这个容貌记在心里,“只是公事公办而已,让你前来地府对质,原本就是我等的职责。”
“但是小黑似乎和你不一样,别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感情反而比你丰富的很。”岑青瞧了一下黑无常,继续笑着道。
听到“小黑”这个称呼,黑无常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黑兄与我不同,他生前便一腔忠勇,热血任侠,这嫉恶如仇的性格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改变的。”白无常也笑了起来,只是他伸着长舌,面容凄苦,不伦不类的笑容反而显得更加恐怖。
“哦?原来鬼神也是由人的魂魄担任的,我原以为你们是天生神灵呢。”
“我听你说准备在地府剜下一大块肉来,只怕是难以如愿。人的魂魄担任鬼神也并非什么隐秘之事,此刻便告诉你也无妨,只盼你莫要在人间大肆宣扬。”白无常道,“看你身具道家神通,应该听说过鬼求香火,神集众念这句话吧。”
岑青点了点头,的确,在遇到李藏锋的第一天,对方就曾经说过这句话。
“所以说鬼神都源自于人的愿望。”
白无常的说法实在是惊人,以至于岑青愣了愣,停下了脚步。而白无常也停在那里,一手执着灯,静静地等待着岑青消化着这句话。
“愿望?”
白无常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岑青:“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不信。”岑青抬起头,盯着白无常道。
“世间有亿万万众生,你只是其中一个。”白无常看到岑青露出恍然的表情来,才继续道,“人间的信仰,便是鬼神的食粮,我们因为人间而存在。”
“你这样的言辞,很可能会断掉地府的根基。”岑青提醒道。
“除非你能改变整个人间的信仰。”黑无常在一旁嗤笑道,“然而你又是一只妖,你的存在只会让人间对于鬼神更为相信和依赖。”
岑青笑了笑,没有去反驳黑无常,因为他知道,在前世的历史上,有一群人是如何改变了五万万人的信仰的。
再向前走,黑暗便愈发的浓重起来,宛如天地间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即便是岑青被灵气洗炼过的双目,也只能看出十几丈远近。
波涛拍岸之声传来。
一条望不见彼岸的长河流淌过来,再奔涌向遥不可及的远方,长桥卧波,尽头弥漫在浓雾里,像是一条细细的丝线。
忘川河,奈何桥。
“真是遥远的路途。”岑青朝那桥上看了看,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孟婆,或许她在另一座桥的另一个桥头,端起一碗五味俱全的迷汤,让死去的鬼魂忘记了前生旧事。
他没有忘记,前世的一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如果走过那座桥头,面对孟婆的汤,他是喝还是不喝呢?
摇摇头甩去脑海里无聊的念头,岑青大步走上了奈何桥。这桥面只有三尺宽窄,因为尽头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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