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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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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暖风袭来,绿苗如波浪一般起伏,不远处的村落中传来一阵鸡鸣鸭叫,其间还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大人的笑骂,一栋栋简陋却是厚实的土坯房子矗立着,能看到农人在地里弯腰耕作的勤劳身影。

一片富足安乐,谁也想不到,去年这个时候,女真大军正在这里纵横驰骋,几个月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疮痍。

连子宁在城外的庄园有足足有二万顷,也就是二百万亩地,是一个极大的田庄,方圆数十里。

和关内不同,他在这里的土地多是水田,松花江支流非常的密集,在喜申卫附近尤其如此,整个喜申卫附近,水流纵横,到处都是河流小溪。更别说,还有大片的湖泊沼泽了。

所以关外水田不少,东北产的大米一直是在国朝享有盛名的,由此也可见一斑。

而连子宁的土地,自然是占据了最好,最肥沃的一片。

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清廉高尚的人,能够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情况下为自己谋取私利的事情,他是绝对会做的。喜申卫周围这些本就是无主荒地,谁占不是占?能分给那些平民,我为何就不能占一些?

当然,这事儿他自己是不用动手的,连子宁露出一点儿意思之后,总办衙门的人心领神会,把附近最肥沃膏腴,水网纵横的一大片水浇地划在了武毅伯爷的名下。同时还选出一些精于耕作的老手当佃户,在这附近,分布着二十六个村落,一共一万多户人家,全都是连子宁的佃户。

二百万亩,说起来很多,其实也不尽然,对于一般百姓来说,自然是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但是对于豪门大户来说,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蜀王府一脉镇守成都百余年,有田地十余万顷,其田产庄园遍布湖广、四川、云南、贵州等布政使司。万历年间福王就藩洛阳,万历皇帝和郑贵妃疼极了这个大胖儿子,一张嘴就要封洛阳附近三万顷良田给他,后来到了地头儿才发现,洛阳附近的良田已经被当地的权贵豪绅们给瓜分的差不多了,当地官员东凑西凑也才凑出来一万顷,没奈何,福王便亲自动手,硬是从归德府等地硬抢了两万顷土地来。

北地和南方不同,北地基本上是一季麦子,然后种一些其它的农作物,而南方现在是一季麦子一季稻子,或是两季稻,有的地方,比如岭南地区这些格外温暖的地方,还种植着三季稻,这样一来,收成就比北方高的多。

打的粮食多了,自然就富裕的多了。

南北自然环境不同,水利、肥料、地力等诸多方面造成了收成的多有不均。

西北一亩地收半石粮,甚至更少,有的惨淡的时候,打出来的粮食不如播下去的种子多。北方从陕西往东这一片,大部分亩产是一石一石半,江南两湖产米的地方就是一亩最高六七石,差距太大了。

当初,连子宁在山东的五十万亩地,收五成的租子,一亩地能交上来七斗半的脱了壳的麦粒,已经算得上是肥田。

整个北方河流都不多,所以水田弥足珍贵,水,是一切的源泉,有了水就可以种值水稻,可以养鱼,然后挖塘泥为肥料,在没有农业工业的时代,大量的河流就是财富,在中国,起初是黄河流域,接下来是长江流域成为财富和文明的中心,有明一代,进士最多的是江南,财富最多的最富裕的地区,亦是江南。

但是东北不同,这里水脉纵横,水资源非常丰富,并不缺乏水田。再加上玉米本身就是高产量的作物——后世一般能到两千斤左右,就算是在工业肥料还没有普及的建国初期,都能到达一千五百斤,如果再加上东北的肥沃加成的话,还会更高。

一千五百斤,大明一石是一百九十斤,那就是将近八石的产量。不过这个数字有些骇人,连子宁只说在五石左右。

“琥珀,看看咱家的地,收成都不坏。”

连子宁侧了侧身,向一边马车里面的琥珀说道。

五月份儿,尽管是凉爽的关外,天气也已经炎热,连子宁穿了一件儿单薄的青色绸缎做的劲装,利索的很。二百多万亩地,周围百里,只在外围溜达了溜达,走走看了看,还骑着马,也是热得他满头大汗。

琥珀和野奈都坐在车里,野奈本来也要骑马的,被连子宁撵了进去,说是女孩子家家,要有些娴静的样子。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活泼,马车的帘子掀开了,琥珀和野奈都往外探头看,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的说。

自从随连子宁来次之后,她们就很少能出城,尤其是琥珀,更是呆在将军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回出来走走看看,看看着蓝天碧野,看看自家地里的收成,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就已经是开心的很了。

大军都在外征战,该安排的事情也都安排下去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那边战局如何了。如果可木山地面底定,一切顺利,那么接下来的路就好走许多,如果达成僵持之势,那么一切休提,还得重新谋划。

这样一来,连子宁发现自己竟然很罕见的闲了下来,左右窝在府中也是无聊,便干脆带着琥珀和野奈出城转转,又叫上了石大柱等一干亲卫,还有洪朝刈这个总办,再加上王大春和冈萨雷斯、奇薇等人,就当是老伙计们出来散心了。

众人都懒懒的骑在马上,四处瞧着,数十亲卫在外围松松的护卫着,一派放松。

本就是出外踏青的,也不必弄得那么紧张。

帮着连子宁打理田庄的名叫戴贤,六十来岁了,很是老成可靠。他家几代都是戴府的家生子,后来戴章浦入京为官,把他也带了来,戴府在京城外面也有不少的庄园田产,一直都是他在打理,干这一行四十多年了,经验很是老到。后来连子宁大婚,他们一家作为陪嫁都一起过来,连子宁回关外的时候,清岚特意遣他一起过来。

管庄田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其中门道也是极多,和佃户的相处,按时征收租子,过年过节的时候给佃户发放写东西收拢人心,甚至若是田庄的规模大一些了,还要操心引水灌溉,耕牛农具等等事情,其中琐碎之处,不次于管理一城。

常在后世的电视剧中看到佃户被地主逼得家破人亡的场景,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地主都能干的过佃户的。主家被佃户蒙骗甚而有的刁悍的佃户抗租不交的事儿并不罕见,单单是如何按时把租子收齐收好,就是门儿大学问。

管庄要得人,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所有人都踏实肯干,也颇有耍奸躲滑心情不良的庄客。不要以为小民百姓就好欺负,算算自己一家够吃了,接下来就是任事不理的也大有人在,田主和庄客是对半分成,收的少了,狠心的田主就逼迫庄客,哪怕饿死佃户也再所不惜。有的则是佃户欺负老实的田主,少缴瞒收,故意耍赖,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所以,管庄的人是否得力,也就是一年收成的关键所在了。

种地能不能赚钱?

当然能,要不然那些豪门大族拼命的兼并占有土地做什么?别扯什么国人最看重土地之类的瞎话,若是不赚钱,一个劲儿的白瞎银子,再怎么强大的传统都会消亡。

其实这个年代,除了远洋贸易,最赚钱的就是种地了。

很多豪门大族,家中都是几千上万顷的地。

收成有多少呢?这个说不准,碰上灾年,甚至是入不敷出,白白的往里面搭上了牲口耕牛的钱。但是若是大好的年景,一收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石的租子,这些粮食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正因为有了这丰厚利润的刺激,所以那些有权势的人家才拼命兼并,积攒雄厚的资金,然后开钱庄,当铺,丝厂,大车店等等,多方取利,但就其根本来说,还得落在耕地上。

戴贤骑着一匹大青驴,穿着一身地靛青色的长衫,带着六合统一帽,虽说年岁不小了,但却是很精神,在他身后,十余个田庄管事跟着。

见连子宁伸手抹汗,便笑道:“姑爷,可是累坏了吧?”

按理说入了连府应该叫老爷才是,但是随着清岚过来的这些下人有的喊老爷,有的喊姑爷,连子宁也并不在意,反倒是觉得很有些亲近。

这会儿春耕完了,庄稼长势正好,他们也不太忙,连子宁出来的时间正好。

“不累不累。”连子宁呵呵一笑,问道:“你老这么大岁数儿了还忙活,才是真累。”

戴贤赶紧道:“姑爷您这么说可是让小的承受不起,给您忙活,有什么累的?便是累些,看看这些田地,想想那满囤儿的粮食,咱心里也是高兴。”

他压低了声音道:“别人不相信,咱可是亲眼去山东见过的,照小的看啊,以咱们这些地这般肥沃,别说是一亩地五六石,就算是七八石,也不是不成。”

他是去过山东的,自然知道在山东种植玉米取得了多大的丰收,山东地面不算肥,犹自一亩地产量都在五石以上,连子宁那五十万亩,光是租子就收了一百多万石,别说这儿了。

连子宁自然是知道的,他笑道:“戴老,我有个问题要请教。”

“哎哟,您这么叫可是折煞我了。您叫我老戴就行,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戴贤赶紧摆手道。

“那成,就叫老戴吧!老戴,我问你,咱们这些地,就算是亩产五石,到时候我收两石的租子,这不算多吧?收了这些粮食之后,却是如何变卖,通过什么渠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变成现银?”连子宁问道。

对这些事儿,他确实是不怎么清楚,去年收的那些租子一粒都没卖,全都拉到这边当粮种分发下去了。

前世时候见到的粮贱伤农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现在眼看着要有大量的粮食打下来,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没底儿,生怕无法变成现钱。

而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现在又缺钱花了。

第四二一章 明亡于崇祯,实亡于文臣

朝廷拨付的那些银子另外自家的那些银钱,已经花了大半,这些日子铸造大炮,开山冶炼,大规模的扩充军队,安抚野女真,组建官僚体系等等等等,哪有不用钱的?银子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本来预计至少能支应到年底的钱,现在已经去了七成。

现在倒是还剩下不少,但是接下来用钱的地方也很不少。

这些日子,连氏财阀肯定又攒了不少钱,但是连子宁不想再动用小妹辛苦挣来的银子了。毕竟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眼看现在松花江将军辖地局势也逐渐稳定下来了,等到了秋天,秋粮赋税也可以征收上来,总算是能进入一个收入——开支的良性循环之中,而不是一味的支出。

他打算建立内库和外库制度,自家的收入统一归入内库,征收的赋税之类的归入外库,之后武毅军的支应,先从外库支出,不行再动用内库。人家当官儿都是往家里捞钱,自个儿倒好,一个劲儿的往外送钱。

“自然是联系粮商,谈妥价格,然后由其转运,咱们就无需操心了。”戴贤捻着胡须问道:“大人您可能觉得,咱们大明处处都是耕地,只需要就近购买粮食便成,无需就远长途运输,所以生怕咱们这儿的粮食卖不出去是吧?”

“呵呵,姑爷您这是不懂行了。”戴贤笑道:“别看国朝耕地多,其实处处都需要粮食。咱们大明,西北边关,土地贫瘠,有时候打出来的粮食还不如撒下去的种子多,而那里偏偏有驻军不少,所以每年都需要从关内转输大量粮食。且不说西北了,就算是江南富盛之地,您别看他们地多,也肥,而且水热充足,实际上江南每年都得从河南湖广等地输粮呢!”

连子宁灵光一闪,问道:“可是江南地面都种了别的?”

“不错!姑爷说得正是。”戴贤道:“江南多商人,每年泛舟出海者不知凡几,其中最大宗的一个货物便是丝绸,几乎是运出去多少就能卖多少,而且利润还很丰厚。所以像是苏浙杭这一块儿,基本上地里都种了桑树,盖因种桑树利润比种地大多了,再加上江南人烟稠密,所以您别看江南是粮食产区,反而需要别处输粮。尤其是这些年开了海禁之后,就更是如此。”

连子宁点点头,隐隐约约想起来了,在自己那个时空,明朝灭亡的愿意之一就是江南都种经济作物了,种粮食的少,后来小冰河时期降临之后,一个全国性的缺粮情况出现,粮价暴涨,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起来造反。

“所以说,咱们这些粮食,根本不愁销路。非但如此,咱们这玉米,在大明是个稀罕物,只怕那些各地的粮商尝了其中的滋味儿之后,都要抢着买呢!小的已经想好了,这玉米的价格,决不能太低了,至少要比稻米高上两到三成,咱们得趁着这玩意儿还没波及开来,好好地赚上几年。”戴贤眼中闪烁着精光,道:“现在刚过了春耕,还不忙,等过些时日,小的便着人兴建库房,联络各地的大粮商,跟他们谈妥斤头,讲清价格,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咱们更有一桩好处,姑爷您平定了可木卫,从关内来喜申卫的道路可就通了,路上也安全许多,到时候那些粮商听了风声,肯定蜂拥而来。”

“有这么夸张?”连子宁有些不信道。

“小的却是没有夸口。”戴贤道:“姑爷您可能不太关心这方面,小的的浑家在关内,几次书信来往,说是今年北地又是大旱,到四月还没下过几场雨,眼瞅着又得颗粒无收。关内缺粮,可不就得在咱们这儿运粮?”

连子宁猛地想起来,确实是传来关内今年又是大旱的消息,不过自己前一阵子忙的焦头烂额,却是忽略了。

他隐隐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了好一会儿,那道灵光却是一闪而过再也想不起来了,只得抛开这心思。

连子宁道:“老戴,有一点我可得交代给你,咱们得摸着良心做事,不能哄抬粮价。”

戴贤笑道:“姑爷您就放心吧,这些道理,老爷和大管事都是常说的,咱可不是那等黑心人。”

正说着,洪朝刈策马凑了过来,戴贤知趣儿的告退,带着一帮管事去了一边。

(章节名,商税之争)

“老洪,有事儿?”连子宁问道。

洪朝刈笑道:“正巧有些事儿想要说与大人知道来者,便趁着这个机会向大人您一并禀告了,正也方便。”

“你呀!”连子宁笑着点点他:“就是也可也不让我清闲。”

洪朝刈笑道:“您老贵人事忙么!”

现在总办衙门已经非同往日,除了柱邦大城地面以外,总办衙门已经接手了武毅军占领区域内的所有官府体系,现在乞勒尼卫这几座城池的一应公文,全部送往位于镇远府大城的总办衙门。洪朝刈这个一把手儿也是忙得昏天黑地,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但是却是越加的威严,显然是权威日重。

有了总办衙门,连子宁却是轻松了不少,只需要处理一些要事大事就成。

洪朝刈清了清嗓子,道:“要说与您知晓的,一共是三件事。其一,乃是赋税。”

一听这个,连子宁立马眼睛一亮。

“说仔细些。”

“咱们正德五十二年春季的赋税已经收上来了,农业税由于过往一年境内民生凋敝凋零,是以并没有征收,征收的只有商税。乞勒尼卫、考郎兀卫、莽吉塔城、药乞站四城,一共征收……”他看了连子宁一眼,有些尴尬道:“六百两。”

“六百两?四座城池?”连子宁被震得天雷滚滚,失声道:“这么少?”

“是啊。”洪朝刈摸了摸鼻子,也有些无奈:“东北本就是主要以农耕为主,商业并不发达,大商人很少,都是一些小摊小贩,问他们收银子,实在是艰难的很。”

他还有一些话没说出来,东北的大商贾不是没有,但是他们要么是当地的乡绅,要么是连子宁任命的官吏,谁会自己向自己收税?

连子宁定了定神,也有些反应过来,他沉声问道:“收的商税是多高的定制?”

“三十税一啊!太祖皇帝定的规制。”洪朝刈道。

“老洪!”连子宁盯着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国朝和南宋,孰弱孰强?”

洪朝刈有些莫名其妙,老老实实答道:“自然是国朝了。国朝阉有万里,兵威鼎盛,黎民富庶,岂是偏安一隅之南宋所能比拟的?”

“是啊!国朝面积比南宋大,人口比南宋多,大军更是比南宋强胜百倍!老百姓活的也未必比南宋差,民间市井,也比南宋繁荣,但是你可知道么?南宋一年收的税有九千万贯!而据我所知,国朝经过了今上几次大改革,又是理清冗杂,又是彻查兼并,又是经营关外,开源节流,到了正德五十年,那一年户部征上来的赋税也不过是白银一千六百万,米粮两千九百万石而已!”

“而已!仅此而已!”连子宁淡淡道:“老洪,我听说你本来是军中书记出身,也是有过秀才功名的,能告诉我么?”

“这个?”这个年代的读书人,研究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的多,都已谈钱为耻,谁会去研究大明和宋朝的赋税比较?而且这个年代,也没有一本系统的专门讲财政的书,各种信息,都是记载于不同的书中,连子宁之所以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些,是因为在后世,无数本书中的直言片言,已经被人总结总汇出来,成了鲜明的数据。这个年代的人,如何得知?

他张口结舌片刻,摇摇头,满脸惭然道:“下官不知,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就是因为商税。”连子宁叹了口气,道:“便是北宋最鼎盛时候,极北也不过是到达白沟河一线而已,若是从版图上讲,不过是秦朝一般大小,乃是我等汉之疆域自汉朝以来之极衰。不但丢失了西域,连传统的养马地甘凉都保不住,但是偏偏宋朝在商业上却是极为的发达,也可以说是自秦汉以来前所未有的。北宋真宗年间,一年赋税一万万六千万贯,便是南宋偏安之后,也是一年九千余万贯,就是应在这个商税上。两宋的赋税,有六成都是盐税、铁税,商税。而国朝呢,让商人转运粮食给边军,然后领取盐引,各地大盐商与官员勾结,一个偌大的帝国,一年的盐税竟然只有十余万两!岂不荒谬?商税三十税一,更是一个笑话!”

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讥诮,洪朝刈身子一颤,悄悄低下了头,这普天之下,敢这么赤裸裸的对太祖皇帝进行讽刺的,只怕也没几个吧!

“说是三十税一,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经商的都是些豪门巨贾,谁在朝中没有关系,谁敢去向他们收税?国朝一年商税不过是百余万两,恐怕都是从小民身上抠出来的!就算是粮税,也不是在达官贵人身上征收的,只要身具功名就能免税,我听说江南经常是有这般事情,一个村中,一人中了秀才,全村的土地便都挂在了他名下!可笑、荒唐、荒谬之极!”他叹了口气:“国朝的弊病,委实是太多了。太祖皇帝虽然英明神武,但有些东西,却太多想当然了。”

洪朝刈小心翼翼的谈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加征商税,把商税提高到五税一?”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侧头看向那碧野蓝天,眼神有些悠远:“盐铁税都可以放在一边,但是这商税,必须得先提起来,以前受制于人,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了,总得做些什么,改变这现状,若不然的话。农民的负担越来越重,最后肯定会出事儿的。”

在原先那个时空不就是如此么?崇祯年间,辽饷一加再加,最后到了一年一千七百万两,到了最下面,真正征上来的只怕要超过七千万两!这些压力都被压在小民身上,终至天下糜烂。

连子宁很庆幸,自己的领地,商人势力依旧零散,而开科取士才进行了一次。没有大明朝那盘根错节的商贾势力,没有那让人窒息的文人团体,若是在江南,就算是自己真的要推行新税法,只怕也是艰难之极吧!

幸亏是在东北。

“五税一?”洪朝刈倒吸一口凉气儿,大人这一下子涨得可是够狠的,他有些担心道:“这样重的税,会不会没人经商了?”

“怎么会?”连子宁失笑道:“商人的利润之丰厚,难以想象,一两银子的本钱,能赚回来一两五钱都算少的。别说是五税一了,只要不超过五税三,他们都干!”

“这是商业税,还有就是征粮税,任何人都得交,你去告诉贾涉他们,让他们自觉点儿,千万别偷税漏税,要不然,到时候我可就要亲自带兵去取了!”

洪朝刈赶紧答应下来,心道大人这次是发狠了。

连子宁咬咬牙,又道:“非但如此,咱们境内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也得交税!”

“大人,万万不可呀!”洪朝刈大惊失色,急急喊道:“大人,此事下关认为万万不妥,一定要慎重!”

他声音略大了些,引得众人都看过来。

“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连子宁摆摆手道,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了,正好趁着这时候提出来。既然敢动这一块儿,那么自然是已经对其中的利害关系考虑的很清楚了,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决策一旦传开,会在大明造成怎样的巨大的轰动!

以秀才为基础的文官阶层,这可是连皇帝都不敢,或者是无能为力去触碰的一个团体啊!

因为普天下的治民官儿都是文人,你杀了一批,上来的,还是他们的人,你的政策,不可能得到彻底的贯彻,或者说,根本不会有人去做。

就有功名者无需缴税带来的严重后果,大明朝也不是没有有识之士,问题是有识之士都是读书人,他们会去损害自己的利益么?

这一点,皇帝也清楚。

终大明一朝,皇帝在这个问题上,始终都在和文官阶层作斗争,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皇帝惨败。万历皇帝在深宫中二十年不上朝,被他们气的没脾气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崇祯皇帝大杀文官,杀来杀去,杀的文官团体最后把他卖给了李自成。

只有像是汪直、王振、刘瑾、魏忠贤等几个大宦官当朝的时候,文官势力才被略略压制,宦官,其实就是皇帝抛出来的对付文官的一柄利刃而已。所以历史上但凡是跟文官儿不怎么对付的太监,肯定是被骂的狗血喷头,盖因史书也是文官而写成的。

所以,在大明这个现有的体制中,想要把文官儿斗跨,斗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与天下读书人为敌,想想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是完全把这个体制,毫不讲理,毫不留情,毫不顾忌的打破,就好像是女真人那样,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了一个尸山血海,杀了一个尸横遍野,杀的天下读书人尽皆失声,杀的他们只知道趴在地上做磕头虫,做奴才。

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只要你是在体制内打混的,人家就不怕你,因为你得按照规矩来!只要是你按规矩来,那就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大明朝的历代改革者,就像是浑身被捆上了坚韧无比的蛛丝一般,根本挣脱不开。强悍如张居正,也是治标不治本。

大明之亡国,寄生虫一般趴在这个帝国身上磨牙吮血的文官集团,要承担百分之七十的责任!

连子宁自然也不可能这样做。他本就是文人,他的岳父,更是一个大大的文人,他在文官团体中名声也不坏。

他想干的,是另起炉灶。

关外本就和关内情况不同,在这种环境下,连子宁可以放开手脚,关外的文人团体几乎没有,整个松花江将军辖地内有秀才功名的加起来只怕也不到五十个,对于他来说,压力迹近于无。

他不是去打破什么,而是另外新建一套体制。

而且,要保密,至少在实力强大到不畏惧那些读书人的口诛笔伐之前,不能泄露到外界。

听完连子宁的话,洪朝刈这才是松了口气,固然决策的是连子宁,但是若是真让别人知道了,他这个具体执行者只怕也被生生骂死。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他想了想,道:“大人,以下官看来,咱们还是推一推为好吧,反正咱们境内的秀才们也很少,就算是他们不交粮食,也不过是损失一丁点而已。大不了找人查一查他们,把不是他们自家的地都给清出来,这样别人也没话说。咱们,再缓缓?再等两年?”

连子宁沉吟片刻,终究是颓然一叹。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自己以一个穿越者的视野,以现在掌握的这般庞大的力量和势力,竟然也不敢去轻易触动这个庞然大物,这条高压线!

难啊!

第四二二章 缴获之资,战争之财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便依你吧,还有两件事儿是什么?”

洪朝刈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位大人甭管外界风传的是什么,骨子里实在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狠人,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想法出来。

他有心活跃一下沉重的气氛,继续道:“这件事之外,另外两件,却是大人想听到的了。”

“哦?”连子宁挑了挑眉毛:“这些日子你上我这儿来除了要钱似乎还没什么好事儿,这回却是改了?”

洪朝刈尴尬一笑,道:“第二件事儿,便是大人您下令修建的直道,喜申卫这一段,在三天前已经全部完工了。”

“直道完工了?这倒是个大好事儿。”连子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虽然浅显,但是其中说的确实是非常有道理,连子宁也深知这一点,只有把交通搞上去,物资流通速度加快了,经济也自然就发达了。早在年前,在完全掌控了喜申卫地面之后,他便是下令修建直道——所谓直道,便有这个时代的高速公路的意思。

直道一共是两条,以喜申卫为起点,其中一条,向西南方向一路连接乞勒尼卫、考郎兀卫,到距离可木卫五十里为重点,大致是沿着松花江南岸一路西行。这条路,长度大约在三百五十里左右。

而另外一条,则是以乞勒尼卫为起点,连通莽吉塔城和药乞站,直到阿速江边。这条路,长约一百七十里。

连子宁倒是想修一条喜申卫到莽吉塔城的来着,但是两者之间密林遍布,难以修建,反倒是和乞勒尼卫之间都是平原,比较便利。

直道尽量的裁弯取直,成一条直线。

当年秦始皇帝也修建过直道,不过人家那可是大手笔,长三千余里,宽五十步也就是七十五米,路边每隔五丈远便种植一棵青松,以供路人歇息乘凉。整个路面以黄土修建,都是用大锤夯实的,非常坚固,甚至在陕西,直到两千年后还留存着一部分直道的遗迹。

连子宁现在不过是相当于一个府的地面,财力有限,自然不可能做到这样。

两条路,一共长五百二十里,路宽两丈,也是把泥土夯实的,为了防止雨水浸泡变得泥泞,上面还铺了一层小石子儿。

路不是很宽,但是也足够几辆马车并行了,其实这样的工程,已经是非常的浩大。

民夫都是就地征发的,农民们对于在自己家门口修路,都是有着很大的热情,当然,其中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牵头负责此事的总办衙门会支付一笔不菲的酬劳。几乎是一个全民参与的大工程,饶是如此,从过年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也足足用了四五个月才修完。

不过,能修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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