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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江湖-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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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姊姊听屋内隐隐传来李玄的鼾声,不由暗笑,心道:“这人心真宽,被人莫名的困在屋内,脱身不得,竟还能睡着。”她又听了一会,见李玄似乎没有睡醒的意思,便轻轻叹息一声,喃喃道:“明日你将会极耗费体力,若是不吃点东西,恐怕不行。”言毕,将两个油纸包裹及一个包裹严实的小瓷瓶,从通气方口塞了进来,塞完油纸包,不知是恋恋不舍还是担心被人发现,停了片刻,才轻手轻脚离去。

  李玄听竹姊姊走远,这才起身拿过油纸包,打开后见里面分别裹着一条美味鸡腿和大块炙烤的牛肉,令他意外的是,小瓷瓶中装的竟是陈年老酒。她为何给自己送食物和酒?难道是想要毒死自己,或是将自己养肥了再杀掉?他大半天没吃东西,早已是饥肠辘辘,端起酒瓶闻了闻,不但酒香四溢,且隐有淡淡清丽的芳香气息。

  这酒真是上好佳酿!

  李玄不由暗暗思道:“如今我被困在这里,不知何时得以脱困,若临死前还饿着肚子,成个饿死鬼,岂不冤枉难道这位姑娘对我并无恶意?还有,她先前喃喃自语,说我明天将极耗费体力。这是什么意思?”他思索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索性放弃。要知他心本就宽厚,遇事极少往死角想,加之又历经过死而复生之事,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有将万事看破的静淡之心。李玄将酒瓶中的陈酿一饮而尽,咂摸了一下,喃喃道:“好酒,好酒,只是太少了些。”他三口两口的将鸡腿和牛肉吃完,自觉精神好了许多,便开始盘膝运行内息,将这几日所思所悟之法融化贯通。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丹田内一股前所未有的内息缓缓升起。这股内息绵柔醇厚,先是从丹田生出,缓缓流向奇经百脉,可让他奇怪的是,这股内息从奇经百脉回流时,并未进入丹田,而是在丹田周遭游走,似要将丹田裹紧。

第一三八章 汽蒸冲关

  若说李玄先前修习的宝源内息是一双无往不惧的铁拳,那么这股前所未有的内息,便好似给铁拳加装上了刀枪不入的手套,不但有保护功效,进击时会更加无惧,更有力道。

  李玄暗暗惊喜,不知这股内息从何而来,待觉它正裹紧丹田的温热内息,不徐不疾,又缓缓注入奇经百脉,忙凝神聚气,顺其自然,使之达到最为有效的运行。不知有多久,被加固保护的宝源温热内息已运行过九个小周天。这番运行下来,他感觉脑际无与伦比的清明,心神通透,如沐浴清晨曙光,欣欣欢悦,活力无限。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站起,不由思道:“这内息从何而来?为何先前我从未发觉它的存在?”

  李玄慢慢踱步,凝神思索,无意中踢到了竹姊姊递进来的那个酒瓶,听得‘咣当’一声,他立时醒悟过来。难道是这醇酒产生的内息么?念及此处,他忙拿起酒瓶闻了闻,那股淡淡的清丽芳香气息立时涌入鼻端。这香息在哪里闻到过,是花香还是药香?就在他沉思之时,通气方口外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李玄闻声凑到通气方口,见屋外早已天光大亮。斜斜而上的山坡,飞旋落叶的丛树被阳光映照着,呈现缤纷炫目的色彩。此时,一阵山风吹过,天地之间如奏响,美妙的让人陶醉。

  时间已近午时,歌声从屋前园子传来。

  李玄正看得入迷,却听有人轻柔唱道:“山花美又香,小路婉又长。白云若水,水若情长。人生一世吆,草木之长。草木一世吆,天地辉煌”此声未落,又一个声音唱道:“翠袖飘又香,乌发缠又长,君在彼岸,我在遥望。有风吹来吆,声息通往。有水经过吆,若心荡漾”这声音岂不是昨夜给自己送酒送肉的竹姊姊么!他听竹姊姊唱毕,梅姊姊轻轻笑道:“竹丫头,我在唱山水之美,你却给我唱着情歌,你的心在荡漾么?是为谁荡漾啊?”竹姊姊只是嘻嘻一笑,却不答话,又唱道:“总不见你弹弦遥望,总不见你绝世英姿,我只能孤单飞翔。总不闻你足迹匆忙,总不闻你温存话语,我只好空自心伤。那些些恼人的风啊!何时将我心吹到你身旁?那些些天地的光啊!为何照不到你,不照我们依偎模样!”

  她刚刚唱完,却听树婶幽幽道:“小丫头,心里尽想着这些情事儿,还唱出来,你也不怕羞?”竹姊姊止住歌声,娇笑道:“我们这代人不似你们,宁可心里憋着,也不愿说出来嘻嘻树婶怨我唱出来,但我唱的话儿,不也是你的心声么?”树婶叹了口气,冷冷道:“就你竹丫头知道的事儿多?赶快采花吧。若过了天仙花树盛开的时辰,误了柔姑娘的事,你我可担待不起。”竹姊姊轻笑几声,喃喃道:“我知道的事虽不多呢但却看过你写的诗。”雨姊姊闻言笑道:“树婶写什么诗了?”竹姊姊轻声吟道:“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李玄听她歌声情意绵绵,但不知为谁而唱。又听她轻吟树婶写的诗,似乎触动了树婶内心的情愫,一时间庭院内无有人声,不禁暗道:“这姑娘年龄看来比我大些许,但性情活泼可爱,不似俗世女子,扭扭捏捏将心中情意藏掖着,当真少有。”

  屋内屋外,正两厢心思。却听梅姊姊高声道:“好了吧,莫要采了。还要留着些花骨朵儿,十年后再生发呢。”言毕,众女子停了手,说笑几句,嘻嘻中离开了。

  李玄听她们远去,心下怅然,暗道:“昨天说今日午时要来,果然来了。但摘完花又走了早先骗我到此是为酿酒,如今酿酒不成,却把我困在这里听她们唱歌欢愉,这是什么道理?”回到屋内中心,他盘膝坐下,仰头苦思,突然发现迎面铁壁上刻有数行娟秀的字迹。要知昨夜幽暗,在暗室自然难以发现这些刻字。如今天光大亮,通气方**进一缕阳光,恰好照着墙壁,这些刻字便掩饰不住。

  李玄感到奇怪,凑上前去扫了几眼,见这些刻字不过是深纳缓吐习练内息之口诀。

  既然闲来无事,逐字细读,倒也排解寂寞。但当他细细读来,还没读到一半之时,已是惊诧不已。原来这些深纳缓吐的口诀并非修习内功的简单方法,而是教人如何引导丹田内息,由左至右,由右至左,繁复变化中,再将这些内息由掌口吐出。这不是宝源神功中置死往生篇的一些口诀么?置死往生,置之死地而后生。其首要之法,便是将所有内息散尽,其后再重新修习。试想世人为了修习上乘内息往往花费二三十年,甚至毕生的时间。如此辛苦得来的内息,谁舍得轻易散掉!

  李玄虽觉宝源神功修习之法奇妙,但一直认为移筋煅骨、养气聚功、阴阳合纵三篇很了得,只有最后这篇置死往生太过匪夷所思。如今,铁壁上的这些口诀虽与在君王山崖洞得到的口诀有所差别,但总体思路却是一模一样。看来置死往生确实是要求散尽内息,再重新修习。谁肯如此做?如非傻憨之人,便是疯子样的人。

  他移筋煅骨和养气聚功早已修成,阴阳合纵虽未完全打通任督二脉,但因他入了山庄,经过天旋地转磁石洞的磨练后,将三十六技击之法与从军行书法心得完全融会贯通,其内息厚度,技击之法已更上一层楼。这其间历经的生死,已让他极为珍惜丹田内息。因此,他只看了一眼铁壁上的口诀,便嗤之一笑,回到原地,再也不看。

  李玄不知盘膝打坐了多久,正感到心神俱静,却发现地面铁板孔洞中丝丝冒气。这是怎么了,难道地下着火了么?他惊得跳了起来。而让他更吃惊的是,原先墙壁上打开的通气方口,不知何时已经关闭。看来她们动手了!他心下微微发慌,暗道:“难道她们不但要将我置于死地,且还要生出千奇百怪的法子来折磨我?这群人好歹毒,但我何处曾得罪了她们?”眼见白气越来越浓,不但湿度极高,而且还充满奇异幽幽的淡香。不消片时,从地上孔洞冒出的白气已将屋内完全占据。尽管是模糊一片,可令人奇怪的是地上冒着白气,而整个铁板却是冰凉依旧。

  他不知这白气是否有毒,忙屏着呼吸,定了定神,试图在屋内寻找一些可以堵塞孔洞的物什,但寻了一圈,发现连根头发丝也没有。失望之余,心下暴起愤怒,哪还顾得白气是否有毒,连续呼吸几口后,卯足了劲,在铜墙铁壁屋内破口大骂。

  尽管他知无论自己如何叫骂,屋外的人也听不到,但心焦愤怒之下,早无暇理会。

  不知过了多时,屋内白气已厚厚积聚。不但从他口鼻进入体内,就连毛孔也被热乎乎的白气蒸的完全张开。骂累之后,李玄烦躁地脱去衣衫,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赤条条地躺在地面铁板上,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水姊姊、树婶,以及梅姊姊诸人都曾提到让自己过来酿酒的事,继而又想到了酿酒之法。唉先将糯米浸泡,洗净后蒸透,自然晾凉,加入半凉的无根水,按比例放入酒曲,拌匀后发酵。如此七天七夜,再加入凉透的无根水,继续发酵。若酒成,需一年或十年不等。

  李玄苦笑一声道:“如今,我被困在这密闭之地,被白气熏蒸,岂不如酿酒无差!只不过眼下是将糯米原料换成了自己”他正胡思乱想,忽觉丹田一股内息缓缓升起。要知他此时毫没运功,但这股内息由何而来?李玄感到稀奇不已,只觉这股莫名内息不知何时已裹住自己丹田中的温热内息,缓缓向奇经百脉流去。

  他心下大惊,顾不得**,连忙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潜运神功,试图将内息控制住。

  黑色铜墙铁壁屋的周遭是森森松柏,而黑色铜墙铁壁屋下,却有一个巨大的石室。这处石室前后宽约四五丈,左右长约十几丈,尽皆由坚硬的花岗巨石垒砌而成。石室中忙碌异常,因为有人正往放置在室中的一口直径丈许的蒸锅里不断注水。这口蒸锅设置奇怪,左侧一根管道通向石室上空,而右侧一根管道的管口伸入锅内,是根据锅内水纹状况,调节注水。此时,蒸锅下炭火通红,蒸锅旁的梅姊姊与竹姊姊二人,正指挥几个白衣姐妹将炭火不断烧旺。眼见锅内的水被烧开了,蒸蒸白气随着左侧圆形管道迅速排了出去。所以,即使李玄聪明绝顶,却也想不到,铜墙铁壁地面孔洞的白气,正是由锅内蒸汽呼呼而来。她们为何要这样做?

  梅姊姊转头看了看石室壁角处放置的巨大沙漏,见沙漏中的流沙下泄已近半数,便对竹姊姊道:“可以让姐妹们加入两篮天仙花树之花了。”竹姊姊点了点头,向正在分拆花朵的兰姊姊道:“兰花儿,马上往锅内加两篮子花瓣,一定要调节均匀哦!”兰姊姊答应道:“好嘞。但这次总共采了十二篮花瓣。若按每个刻度使用一篮子的话,此时加两篮,恐怕支撑不到十二个刻度。”梅姊姊微微一笑道:“让你加,你就加吧。你以为李公子能有柔姑娘绵长劲柔的功力么?他若能支撑十个刻度,完全溶解吸收了这些具有加固丹田,护佑内息的天仙气,也不枉柔姑娘一片好意。”

  兰姊姊叹气道:“李公子好福气,竟能得到这般奇缘。可他若支撑不住,咱们岂不白忙活了么?”

  梅姊姊娇笑道:“不会的。你难道忘记了,柔姑娘前后安排了树婶和水姊姊以及我们与他相斗,正是在测试他内力的承受能力呢!”其余几个白衣女子听梅姊姊如此说,俱叽叽喳喳道:“柔姑娘对他真好。”“我估计这小子支撑不到八个刻度。”“莫要胡说。昨日你与他交手时,他已能避开你八极剑法中最厉害的劈字诀,可见其功力不凡啊!”“竹姊姊,这小子现在是不是已经热的没穿衣服了呢?”“是呀,我看必定已经脱光光了。”“嘻嘻,你看竹姊姊的神情,好花痴呀!”

  梅姊姊听兰、菊、水、渔、雨、鱼六人越说越不像话,斥责道:“尽会胡说八道!”

  六人听了,俱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梅姊姊见众女子说笑,竹姊姊却一言不发,不禁问道:“竹丫头,你为何不说话,在想什么呢?”竹姊姊闻言道:“十年前,柔姑娘为了修成神功,曾在铜墙铁壁屋支撑了十二个时辰。虽然功力大增,但也曾因为操作内息不慎,伤了一些经络。尽管她后来花费了十年将那些经脉修复,可还是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如今李公子不知究竟,突然被这么多白气困住,若心慌之下,不知吸纳化解,为自己所用,被咱们蒸腾的天仙气伤了,却如何是好?”梅姊姊微笑道:“咱们来之前,柔姑娘曾告诉我,李公子修习的内功心法与她同属一脉。若遇到天仙气,丹田内息必会自然而然做出反应竹丫头,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没准李公子这会儿已开始修习吸收了呢!”

  竹姊姊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但愿如你所言。”可心下却暗道:“不知李公子如今怎样了我昨夜冒险从柔姑娘那儿将天仙花酒偷了送给他,正是要他喝了后,提前体验并找到溶解、吸收天仙蒸气的方法倘若他没喝,或是只喝了一半哎呀,可急死我了。看来,我一定要寻个机会,去他那里瞧瞧瞧。”

  众女子叽叽喳喳所言,李玄自然听不到。因为他此时正沉浸在这股莫名而来的内息带来的喜悦中。他盘膝而坐,深纳缓吐,发觉这股莫名而来的内息竟与昨夜酒后生发的内息同属一脉,只不过这股内息更绵柔坚韧。尽管喜悦,但李玄却不敢胡乱分神,凝神聚气中,感觉丹田内的温热气息越来越盛,越来越稳固,丹田周遭不但已被罩上了一层钢铁盔甲,而且从丹田而出的内息,缓缓流淌时,开始在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六脉顺次而行。由于丹田得到了加固,内息便有了一层铠甲,所以一路行来,不但将六脉扩张的更加通畅,甚至将之前体内一些隐藏极深的伤痕,以及未完全溶解吸纳的阴阳铁头蜈蚣的寒热毒息,统统祛除掉了。

  李玄心下暗喜:“现下我已将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六脉各自运行过了八个小周天,只剩下任督二脉还未扩张、疏通、加固。倘若照此,恐怕不用多久,必可将其打通。”欣喜之余,他隐约觉得这些白气对自己而言,并非祸端,相反却是大大有益之气。又过了片时,六脉已运行完毕九个小周天。若按照阴阳合纵篇中的修习之法,此时应将六脉中所有运行的内息,悉数调回丹田,合成一股强大的内息,用来打通任脉,再打通督脉。而这一过程,正是修习内家心法最为凶险,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候。

  要想打通任督二脉,须有极强的内息作为支撑。其法门便是要凭借这股内息在任督二脉中不断发力,鼓荡冲关。而这期间的凶险是,倘若打通任督二脉失败了,积聚的内息受阻后,便会倒灌至丹田内,成为汪洋泽国。届时五脏六腑将会出现如煎如沸,走火入魔,百脉俱废的局面。但李玄这时已有新生的内息加固丹田,足以让倒流反扑的内息完全听从意念指挥,从而减少打不通任督二脉带来的风险。

  看来真是天助我也!若不趁着这个良机打通任督二脉,却不知再要等多久才可以!

  李玄主意已定,将六脉汇合的内息缓缓凝聚,心随念走,小心翼翼地试了试丹田周遭,确定它已被新生的内息牢牢裹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稳固,这才将温热内息调出丹田,挥师任脉。如此未曾停歇的行功,八个小周天后,任脉已万事俱备,只需再将督脉运行八个小周天,使两脉状态相同,到那时双管齐下,同时发力,任督二脉必会被打通。

  他长吐一口气,睁开双眸,环顾了一下铜墙铁壁屋内,见白气仍旧从地面孔洞中不断喷射而出。这些白气,或因被自己不断运功吸收之缘故,剩下薄薄的不太清晰的雾气,不再流动,而是缓缓向外膨胀着。此种状况,正是内外力量平衡的状态。内外力量若到了最佳,最有利于闭关修习之人打通奇经百脉,疏通身体关窍。

  李玄见状信心大增,意随念走,不觉间督脉八个小周天也已运行完成。这真是一顺百顺!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将丹田内息化成两路,分别向任督二脉中注入,做最后冲关准备。但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咔’的一声轻响,铁壁上的通气方口被打开。这情景好似鼓胀上升的气球,突然被人泄了气,不升反坠,危险至极。

第一三九章 山庄规矩

  这可真是到了生死攸关的节点!一个不慎,走火入魔,百脉俱废,内息爆炸撕裂全身将在瞬间发生。

  李玄丹田一紧一弹,一股股极其极寒的外力,刹那间,深入骨髓。与此同时注入任督二脉的内息已开始如受惊野马,甩脱开缰绳,掉头狂奔,泼刺刺地向丹田冲过去。

  他大吃一惊,虽要将其极力控制,怎奈这两股内息发疯般横冲直撞,搅得他丹田翻江倒海,剧痛不已。此时,他虽有稳固丹田的内息保护,可事出仓促,一口浊气压迫在胸口,再也转换不过来,丹田周遭‘轰’地一声,如平地卷雷,隆隆作响。就在他晕倒时,似乎有个焦急的声音从通气方口传来:“李公子,你现在还好吧?”

  昏昏沉沉,沉沉混混,不知多久。李玄感觉自己时而迷糊,时而痛苦,总算熬到丹田的剧痛减轻些许,但他依然浑身无力。清晰的痛楚,迷糊的茫然,让他一会儿像是漂浮在冷热交集的无边海洋,一会儿又似置身松软粘稠,潮湿异常的大地。如此奇怪的感觉还未完全消除,忽然又觉有人往自己嘴里灌着一些酸甜辛辣的汤水。

  他极力挣扎,本能反应着想要呼喊拒绝,伸手推开,却发觉一切徒劳,只能听之任之。但再痛苦的事,总有过去的时刻。不知什么时候,李玄总算感觉自己四肢渐渐有了力气,眼睛也能睁开了。他环顾四周,先是恍惚一阵,随后才慢慢清晰起来。

  李玄见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床头旁的木柜上摆着黄铜飞鹤,一缕檀香烟线自鹤嘴飞出,袅袅不散。距床头木柜不远,牛油烛火微微晃动着,已将室内照的清亮。他深纳缓吐几下,发觉气息很是顺畅,只是昏迷时丹田的剧痛,依然隐隐存在。

  他暗暗咬牙,试着支撑起来,但还未动弹,却听梨花木质的门外,一个极其柔和,却隐含威严的声音道:“你说!我又没有封住你的嘴巴,不必吞吞吐吐的让人难受。”

  这声音落下,半晌才有一个声音道:“竹丫头虽然鲁莽,不该在李公子最为紧要的时刻打开铜墙铁壁的方口,但请您念在她做事还算努力的份上,就不要处罚她了吧。”

  李玄听了,这是梅姊姊说话的声音。但那个极其柔和,却隐含威严的声音是谁呢?难道是柔姑娘?他正思索,却听树婶缓缓道:“柔姑娘。当年您在铜墙铁壁屋内闭关时,我也曾不慎将炭火烧的旺了,导致蒸腾的天仙花气太过浓厚,损伤了您的经脉,即使那样,你也没想过要重责于我。而今,竹丫头只因太过关心李公子,莽撞的将通气方口打开,致使外力突然强过室内压力,导致他气蒸冲关失败了。但好在天人保佑,李公子只被反扑的内息搅扰了丹田气海,经脉武功损伤不重,若好好将养几日,必会痊愈所以就不要责难竹丫头!何况她确实不谙世事。”

  外面语音柔和,隐含威严之人果然是柔姑娘!

  李玄心下‘砰砰’直跳,待听到树婶对柔姑娘说话语气极不客气,甚至还拿自己当年的错事来说服柔姑娘,不免暗暗讶异。柔姑娘听树婶把话说完后,这才缓缓道:“你当年做的好事,还好意思再次提及哼,树婶,我当年之所以没与你计较,其一是因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修复损伤的经脉。其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多年来我辜负了山哥的情意,但知道你一直暗恋着山哥。你为了能与山哥多说句话,这才多添加了炭火。嗯,其情其景其心并无恶意,所以我才没有与你计较。”

  树婶闻言,怔了怔道:“我之所以提及当年错事,并非不知悔过。我想要说的是,竹丫头之所以这样,皆因与我当年错事有异曲同工之处。柔姑娘,你难道没看出,她似乎很喜欢李公子?”

  柔姑娘听罢默然,半晌才缓缓道:“世人皆知情爱好,怎知情爱惹人恼!树婶,你我年纪早已不小,难道还没悟透错爱带来的痛苦么我喜欢的人负了我,你喜欢的人不理你,我兄长更因你长得像我嫂子,将你带到山庄,他直到离开山庄出家为僧,还总叮嘱我要善待你。唉,这就是‘情’之烦恼,你还不明白么?”

  树婶听柔姑娘说了最后几句,似有些压不住火,尖声道:“你哥哥纵然喜欢我,我也只不过是你嫂子的影子。哈哈,谁愿意一生活在别人的影子中?我才不愿意呢!”柔姑娘叹息一声道:“糊涂!如今你不也是生活在欲得山哥却得不到的影子中么?”

  李玄听了,隐约觉得,树婶敢对柔姑娘出言不逊,她们背后似隐藏着一个更大的故事。

  树婶跺了跺脚,恨道:“即使得不到山哥的心,我也会坚持下去。哼,我就不相信,天下没有两情相悦之人。你不责罚竹丫头,她或会成为山庄第一个拥有真爱之人。”

  柔姑娘似乎摇摇头道:“天下当然有两情相悦之人。但竹丫头却不能,除非她离开山庄。”半晌没说话的梅姊姊突然幽幽道:“我们自幼在山庄长大,除了这方圆百十里的山岭,从未离开您以及山庄半步。您若真的将她赶出山庄,她何去何从啊?”柔姑娘听梅姊姊说的可怜,叹息道:“你们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作糊涂?这次竹丫头不但打开了通气方口,之前竟还偷偷到药房中,偷走山庄仅存下的天仙花露酒。哼,若不让她吃点苦头,咱们庄子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今后再如何管束呢?”

  树婶闻言,衣袖一拂,离去时仍忍不住恨声道:“我真没想到,你竟如此狠心!可怜梅、兰、竹、菊、水、渔、雨、鱼她们八人一直将你视为亲生母亲。到头来,却要被你拆散,赶出山庄”李玄听树婶恨恨之音,不满情绪似到了极点。他岂愿意因自己之缘故,导致竹姊姊被驱赶出山庄!心中想着,正欲起身为她求情,却听柔姑娘对梅姊姊缓缓而温和道:“梅丫头,你过来,与我说说心里话。”

  梅姊姊听柔姑娘温言相对,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柔姑娘长长叹息一声,这才道:“树婶性格急躁,做事和待人难免会粗略一些。丫头,你可知我为何坚持要责罚竹丫头,甚至将她驱出山庄?”梅姊姊摇摇头,哽咽道:“因为竹丫头不遵守庄规。”

  柔姑娘摇摇头道:“她既然喜欢上了李公子,那就要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现在看似痛苦,其实却是追逐幸福的开始。唉你也知,这李公子不可能在山庄待一辈子。他若走了,竹丫头还在山庄,你想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梅姊姊停止啜泣,低声道:“那一定伤心死了。”

  柔姑娘点点头道:“是呀,喜欢的人走了,自己却不能追随,这不正是我的写照么!咱们山庄祖训写得明明白白,身为山庄人,如非山庄弃之,终生不得离开。如要离开,除了被山庄依法驱除这条路外,要么为僧,要么为尼。而若私自离开,一旦被捉回来,将会在流瀑石下被折磨而亡。唉兄长当年无意中让我认识了负心人,后来又拼命阻隔我们,待见我伤心欲绝,又想尽办法替我找回负心人如此你来我往折磨不堪,到最后兄长也失去了讯息,而这些都是一个‘情’惹来的烦恼。如今,竹丫头不但喜欢上了李公子,且有身陷之势,我若不顺水推舟,让她走出山庄,难道让她出家为尼后,再离开山庄么?我也是深陷两难之境!”

  梅姊姊叹息道:“可是若被驱除出山庄,要废掉武功啊!竹丫头若被废除武功后,在茫茫江湖,岂不无法存活么?”柔姑娘闻言淡淡道:“追求幸福,代价难免,孰轻孰重?得之弃之,确实两难,若心存畏惧,就不应该知错犯错!”她顿了顿,突然对梅姊姊沉声道:“去吧。三日后,山庄将会执行家法。届时谁央求也无用。”

  李玄听到最后,心惊不已。到了此刻,他才知那个始终满面笑容的竹姊姊竟喜欢自己。这该如何是好?要知他心中只有唐冰,纵使阿莹,他也只是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而已,何况竹姊姊看上去比自己至少要大**岁呢如今陡闻竹姊姊喜欢上了自己,并且因喜欢而导致莽撞,因莽撞而惹下祸端,因祸端又将受到重罚,立时让李玄不安起来。若能请柔姑娘免去竹姊姊的责罚,那才好呢!但若自己开了口,柔姑娘必会提出要自己留守山庄,与竹姊姊终生厮守,或让自己郑重承诺,从此对竹姊姊不离不弃的要求他心中翻转千遍,如煎如沸,感觉如果自己向柔姑娘开口央求了,对方必会有几个附加条件才会答应,所以绝不能开这口。

  看来如要竹姊姊免除责罚,只有将她救出,先保住她的武功,带她离开山庄后再做计较了。而要将她救出,首先要快速恢复自己受伤的丹田,再找个庄内人帮助自己。

  梅姊姊会帮助自吗?她自幼被柔姑娘养大,即使有心,恐怕也不一定敢付诸行动。而从先前柔姑娘与树婶的对话中能看出,树婶似对柔姑娘铁面无私的处罚甚为不满。

  若能说动山庄武功第二的树婶帮助自己,此事或会成功。李玄胡乱想定,深吸一口气,运至丹田,强忍着隐隐剧痛,将内息运至八脉。如此调息三四次,他感觉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六脉已无异样,但当内息行至任督二脉瞬间,却发觉二脉中犹如千万针刺,痛楚难当。他不由咬紧牙关,试图以陡增内息之法,强行将其压制。可没想到内息竟然后继无力,缓缓退回。看来这次丹田受伤着实不轻,若以这样的状态,莫说要救竹姊姊,就连自己要离开山庄,也无法完成。他暗暗心焦,又听柔姑娘吩咐了梅姊姊几句后,便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李玄急忙紧闭双眼,蜷缩着身子,向里侧卧,做出昏昏沉睡的样子,心下却紧张起来。

  柔姑娘见他沉睡不醒,似在意料之中,叹息一声,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对跟在身后的随身丫头道:“柳枝,你且好好守着李公子。他受此重伤,恐怕还要三五天才能醒来。这段时间,若他突然醒来,立时用天仙花水伴着百味丸,给他饮下。若见他额头无汗,那是最好。若他浑身湿透,脸色潮红,切记要及时告诉我。”

  被唤作柳枝的丫头答应一声,柔姑娘才起身离去。

  李玄听柔姑娘离去,心下道:“难道我迷迷糊糊中饮下的酸甜辛辣的汤水是天仙花水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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