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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江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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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人不知这是何种状况,见黄色巨墙一路推进,尽管速度缓慢至极,但一路上却如摧枯拉朽般将树木、山石瞬间吞噬掉。老者见了,惊慌起来,指着一片巨大山石交错的山岗,嘶声喊道:“沙尘暴风。。。。。。沙尘暴风来了,赶快往乱石岗那边跑!”

  他这一喊出来,诸人如梦方醒,慌慌张张中纷纷冲出凉棚。有的催赶自己的坐骑,有的呼天喝地的抛却随身物品,只身向乱石岗方向跑去。老者见一笨重的胖商奔跑时兀自不舍手上沉重的包裹,上前飞起一脚,将约略百十斤的包裹踢飞出去,喝道:“舍命不舍财呐?”年轻人此时已跃上了白马坐骑,见老者因救胖商落在后面,便一提缰绳,纵马跃到他身边,将他提上马背,双腿一夹,白马奋蹄疾驰。

  这风势疯狂肆虐,直直吹了三个时辰后才缓缓停了下来。风停后,天气非但没有清爽,却开始变得郁闷起来。然而,就在这郁闷至极的天气中,一个年轻人骑着马正沿大路奔行。

  从长安来时,年轻人骑的是白马,穿的是玄衣长袍,潇洒至极。但经过这三个时辰的鬼天气,马已不是白马,人更谈不上潇洒了。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风来临时将老者提上马的年轻人。

  那场大风卷过来后,他与老者纵马躲在乱石岗中。待到风停他才发现,不但那些与他在凉棚中纳凉饮茶听书的人不见了踪影,就连与自己一起躲在巨石后面的老者也神秘不见了。

  这场大风卷来,飞扬起厚厚的黄土,将白马染得通体混黄,马上年轻人虽然勉强好一些,但一身玄色的长袍被黄土泼染后却像一个滚了黄汤尘土的汤圆,狼狈不堪。

  他一路向前奔走,一路拍打着落在身上的尘埃。他虽侥幸留命,甚至不在乎眼前这没有尽头的路,但愈走之下,袭来的疲惫,还是让他忍不住四处打量歇脚的处所。

  天气愈加闷热起来,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天,见天空毫没风来前无边晴朗高阔的样子。远处层峦叠嶂,似在眼前,却又仿佛遥不可及。四周天空,无论远近的地方,好似一锅已被搅混的黄米粥,昏黄、深沉的颜色不禁让人为之气阻。他从未遇到这种沙尘暴风的天气,感觉先前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一路走着,他又忍不住暗暗侥幸,侥幸自己没有被风卷走。他催马出了乱石岗,忍不住抖了抖手中的缰绳,自言自语的道:“这种鬼天气,怎就会让我碰上了呢?唉。。。。。。都这季节了,秋老虎还要发威!”

  年轻人暗自摇摇头,见胯下白马四蹄踏下之后,毫无力气,溅起的阵阵的尘埃,干燥的似要着火般,引得白马情绪焦躁,不断地咬着铁嚼,打着喷嚏,喘着粗气,吐着白沫。白马如此,年轻人怎再忍心催促它,正又累又渴间,蓦地听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回头望去,见身后四匹健马快若奔雷中正由远及近向自己这边奔来。

  这么个大热天还有人如此着急赶路?年轻人忙拽拽手中缰绳,与白马向路旁让了让。

  只转眼间,势若奔雷的四匹健马已到了近前。

  年轻人见当先是一名黑衣刀疤脸的男子,紧随其后是一个莽汉,一个背负长剑身材修长面色孤傲的道人,最后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四匹健马与年轻人擦肩而过,泼喇喇地掀起一阵黄土尘埃。因大路两侧无可遮蔽,四马一过,溅起的尘埃自然落了年轻人一头一脸。年轻人见四人自顾赶路,毫不理会身后扬起的黄尘泼染了自己,不禁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拂着尘埃,正欲催马赶路,却见带头的黑衣刀疤脸男子纵马疾走了四五十丈后,突然吆喝一声,调转马头,与其余三人急急下了大路,一路往空旷山野间奔去。

  年轻人看的奇怪,可天气如此闷热,却哪有心去理会这帮人去向何处。他双腿一夹,白马长嘶一声,极不情愿地向前奔去。路虽然难走,但还是要走,路之所以是路,不只是因为它有阳光,空气,水分、汗滴以及悲喜交错的眼泪。路在人们眼中,蕴含着生命充满力量,有财富有希望,因此再难走的路,只要是活着的人就要继续走下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年轻人终于遥遥望见了一处酒店,那沾满浮尘的脸颊,掩饰不住兴奋,此时强撑的身心瞬间松弛下来,像泄了气的皮囊,有些把持不住似地摇晃几下。他抖了抖白马缰绳,挺了挺有些酸痛的身躯,催促疲惫的白马往酒店奔去。

  酒店不算太大,可在闷热天气下已算福地了。

  快到酒店门前,年轻人举手搭着凉棚看了看,见店门外的宽阔地上林列着数十根高大的拴马桩。两名店小二擦着汗,站在距离拴马桩三十几丈远的一根高挑着黄色旗帜半尺粗的旗杆下张望着过客。

  年轻人抬眼看了看旗帜上‘客来喜’三个烫金大字,心下暗道:“这处酒店不正是先前一行黑衣人向茶棚老者打听的所在么?”

  客来喜,此种天气得遇此店,又有几人不喜?

  既已见到落脚处,欣喜之余,他便放缓马匹,放任白马自由自在的向这二层高的客来喜酒店走去。

  客来喜酒店是由古拙稳重的红木搭建而成。酒店虽无彩画欢门花木相映,但远远看去还是颇有气势。未到近前,酒店内已隐隐传来嘈杂的欢声,一阵阵刀勺叮当乱响声飞来,一波波推杯换盏之音传来,热闹的好似六月天气,让人精神为之大振。

  年轻人驱马走到店前,透过挑开的窗户,见一楼散桌上已围坐下许多往来赶路的人。这些人有的是衣冠楚楚的商贾,有的是匆忙奔走四方的贩夫民卒,有的是浓妆艳抹的天涯女子。。。。。。其实,此时不论衣着繁简,更不论南北语调,天涯何处无知己,知己未必在天涯!面对生活困苦,摆上几碟小菜,斟满几杯辛辣老酒,无论贵贱高低,无论相知与否,心扉敞开,尽情言欢,岂不也是抚慰自己抚慰他人之良方!

  虽说酒旗楼牌之欢,无不是过眼云烟,但世上又有几人能拒绝人生中一次次醉眼看花挑灯看剑,放言四海之豪迈精彩。人情世故伴欢乐悲伤,在这里已化成一碗碗浊酒,你举杯,我干了,管他功名尘土,管他王侯草民,一起醉天涯,去笑看红尘俗事。

  

第三章 故人相逢

  年轻人听到酒店中吆五喝六、推杯交盏之声,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抹了一把沾满黄土的脸庞,拍拍胯下坐骑,自言自语道:“小白,这么燥热天还让你赶这么远的路,难为你了,咱们也休息一下吧。”白马与他心思相通,不等年轻人话音落下,撒开蹄子奔到酒店门前。守候的小二见状,满脸堆欢,接过白马缰绳后,高高唱诺一声,一人拉着白马去喂食,一人在前面引路,将年轻人送进了店内。

  突从刺眼的黄土天地走进店内,眼睛会有霎时的昏暗。

  年轻人捡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本能的闭眼休息片刻,这才慢慢睁开眼。他环顾四周,见店内众人极尽欢姿,旁若无人的把酒言欢,只西南角落的一张小酒桌上坐着的老者和大眼睛姑娘甚是与众不同。二人默然面对,无论装束、神情皆给人以萧瑟、凄凉之感。

  大眼睛姑娘人情世故似乎懂得少些,面色些许轻松,而老者眉头深锁,与酒店内纵声喧哗杯酒笙歌的众食客相比,甚是格格不入。他一双端着酒杯的大手尽管看上去稳健非常,但突起的青筋却像是告诉人们,生活的沧桑,已融入了他的血液。

  老者五十上下,脸形略长,面容冷峻,瘦瘦的脸颊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一身粗麻布长衫,配以略显僵硬的神情,不怒自威的气势,看不出是做买卖还是出行走亲。

  想来若没有俗世风霜染身,此样之人,必定是不凡人物。年轻人心下暗暗纳罕,出于好奇,扫视了一老一少几眼,但眼见老者如此气势,仍忍不住又转头望过去。

  老者似乎心怀万事,沉默不语,冷峻的眼睛只专注于杯中的浊酒。若一个人已经历了五十年的风霜雪雨,这喧嚣纷杂的世间对他来说,留恋的事情恐怕不会太多。

  大眼睛姑娘坐在老者对面,衣着如雪,长发漆黑铮亮,一双凝脂般的玉手交错抱着一把漆皮斑驳的琵琶,大而聪慧的眼睛看着老者,忽闪忽闪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等,整个人如一块晾干了的洁白手帕,透着洗脱尘埃的光芒,神情之间,既有江湖风霜,又有难以掩饰的高贵之色,让人不由侧目。

  年轻人进门坐定,被姑娘抬眼瞧见了。大眼睛姑娘愣愣看了片时,本就明亮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更加明亮。她低下头,脸上隐含着亦喜亦忧之色,眉心微凝之后,脸上竟悄悄飞上了一抹红霞。她用细白的牙齿咬了咬嘴唇,思索片刻,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探过身子,在老者耳畔低语几句。

  老者听罢,惊诧地看了看大眼睛姑娘,转头向年轻人望过来,恰与年轻人瞧来的眸光相遇。

  他见年轻人脸形俊朗,下巴略尖,一双剑眉浓浓密密,斜入双鬓,修长的身形虽被风沙尘埃罩染的狼狈不堪,但无论静坐或顾盼之间,依然流露出一股极少有的勃勃英气。

  年轻人与老者眸光相遇,觉有些冒犯,欠着身子微笑一下,以示友好,又转头看向别处,恰在此时,店小二唱诺一声,一边奉上菜谱,一边高声问道:“客官您点菜,若喝酒的话,请尝尝本店自酿的高粱烧酒。”年轻人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有劳小二哥了。”接过菜谱,又点了几个素雅的菜,道:“小二哥,此路可否直通太原?”

  小二见年轻人问话,兴奋起来,道:“客官,您是要去太原啊?那您可走错方向了!”说着取下肩头的白毛巾,一边抹着桌子,一边连说带比划着告诉年轻人,若要去往太原,应先过了华阴县,说着指了指东北方向,又道:“您要先出潼关,方能入山西地界。”

  老者不理会年轻人,缓缓收回眸光,看了看大眼睛姑娘,沉吟片刻,默然不语,面色隐隐闪乎不定。大眼睛姑娘见老者不言不语,低着头搓着衣角,飞霞晕染的脸庞渐渐苍白起来。她看看老者,又看看年轻人,似乎又做了决定,站起身来,走到年轻人跟前,轻声细语的道了个福,道:“公子万安。。。。。。这大热天奔波可真是辛苦了!不知您可否愿意听我和爷爷奏个曲儿,松弛一下精神,作消遣时间?”

  年轻人点好了酒菜,正自无事,见大眼睛姑娘到近前问自己,看了看她手中的琵琶,心下暗道:“适才无心盯着人家看,竟被误以为要点个曲儿,这可真是莽撞了。”他抬头看了看大眼睛姑娘,见她的脸庞清灵俊美明艳异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正看着自己,心下不由‘怦怦’跳起来。他看看四周,见其余人并没有投来异样目光,依旧在推杯换盏,忽觉自己有些可笑。人家相问是否愿意听个曲子,自己怎么却像做贼似地。但江湖有言:话到嘴边留三分,当忍则忍,少则无事,多则烦恼。而此时大隋天下盗贼四起,海内群雄纷纷举火,不但各自划地为王,甚至有取而代之的趋势。既然盛世景象不再,祸事便有可能随时发生。何况眼前这年轻人,初涉江湖,在如此大势中,若要活着最好是竭力自保,岂愿招惹没来由的人事!

  他摸了摸自己被太阳晒红的脸庞,侧过身来,有些歉然的从怀中掏出点碎银叶子,轻轻放在桌上,道:“有劳姑娘问到了。一点心意,请收下。。。。。。我吃了酒食还要赶路呢!”

  大眼睛姑娘正细细的打量着他,待见他一副窘迫歉然的样子,微微一笑,牙齿白白整齐,轻声道:“如此就不叨扰公子了。”说着,盈盈的福了福,转身回到了老者身旁,离去时,却没有拿走放在桌子上的银叶子。

  片刻间,小二已把酒菜上齐。年轻人自斟了一杯,仰脖干了,轻轻地咂摸了一下,但觉酒虽非上等,却也入口醇厚,心下暗道:“这酒的滋味虽烈,但与秦地酒风相比,却略淡了些。”又斟满一杯,正要举杯痛饮,却听得守在门口的小二高声唱诺起来。

  竹帘响过,一个身穿蓝袍的矮瘦精干汉子挑帘入店。

  矮瘦精干的汉子进了门,没等小二上前伺候,便高声叫嚷着:“热死了,要渴死老子么?他奶奶的,这鸟天怎的刮这般狂风!小二赶快打酒,再切二斤上好的牛肉来,要快!”

  矮人声音高。这一嗓子直喊的店内众食客为之侧目,而年轻人听进来的精瘦汉子言快调高,粗鄙豪爽,忍不住看去。只见这精瘦汉子面似枣红,两道粗眉如卧蚕般浓密醒目,浑身上下短衣利落的打扮,举手投足间,显得格外精神。虽是五短身材,但手中却提着一柄丈二的镔铁枪。精瘦汉子不理会众人的眼光,直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年轻人见了蓝袍汉子的模样,似有所思,端杯一饮而尽,略作思量后不由面现惊喜,起身上前,抱拳道:“这位兄长相貌不俗气势豪爽,若不介意,能否移坐过来共饮几杯?”

  精瘦汉子听年轻人问自己,摇头大笑几声,道:“小兄弟夸奖了。咱相貌丑陋,更俗庸至极!至于豪爽,哈哈。。。。。。那就更不敢当啦!但小兄弟好客,倒与咱的臭脾气相投,哈哈。。。。。。喝酒好,喝酒好!”大笑声中也不谦让,揽着年轻人的肩膀坐下了。

  年轻人见他坐定,将各自酒碗斟满,对饮一杯后拱手问道:“小弟见兄长面熟的很,冒昧的向您打听一下,您可识得河南孟津一位善使杨家枪法,唤作段啸天的英雄好汉么?”

  精瘦汉子听了,微微一愣,道:“咱便是河南孟津人,正唤作段啸天。但不知是否与小兄弟提及的是同一人?”年轻人闻言高兴道:“段大哥,你不识得小弟了?您看看,您再看看我。。。。。。哎呀呀,真是巧了啊!咱们分别多年,还能在此遇见!”精瘦汉子听年轻人如此说,惊讶着仔细端详着年轻人,摇了摇头,茫然问道:“这位兄弟,我们当真识得?”年轻人连忙点了点头,道:“段大哥,你怎么会不识得我呢?当年您在太原杨师傅那儿学习枪法,我们可是不止见过一两回面啊。”

  精瘦汉子一时想不起,急的直挠头,但想了想后也脸现喜色,站起身来,一把抱住年轻人的肩头,大笑道:“你是李家兄弟。。。。。。哎呀,这几年不见,你可是越发清悦儒雅,难怪我没有一下子认得。”说着,又揽着年轻人的肩膀,呵呵大笑道:“你不像哥哥我,江湖奔波,脚无立锥之地。。。。。。怎的你也在这里?确是巧了!”

  原来这个被唤作李家兄弟的年轻人叫李玄,不满二十,少时因狂放不羁,常与一些江湖中人来往,后被母亲发现,一番苛责后就圈在了家中读书,从此不在江湖走动。都道乱世之中,生意往来之难好比早产小儿,因难养活,生死前景最是难测。

  李玄的父亲原在山西太原城做当铺营生,有些小小资产,因早先生意好,又在陕西长安开了分号。可这几年盛世没落,天下动荡,生意渐渐清冷,加上当铺生意最易招惹贼人惦记,经营风险高了后,其父便逐步减持成本,折成现银,维持家用。

  大半年前,李玄的父母亲同时死于一场诡异的大火,他由此大病一场。病好了后,便接过父亲的当铺生意,学着经营。前几日,他到长安当铺巡视生意,本应在长安逗留十几天,不曾想刚到长安当铺那天,大掌柜马游就神神秘秘取出一把剑给他过目。

  马游大掌柜说,这柄上古宝剑是半年前一个醉酒莽汉到当铺当下的。剑是行走江湖之人珍爱兵刃,何况这把上古宝剑。大掌柜马游看出此剑不凡,担心醉酒之人出尔反尔,徒增烦恼,便与之签了一份附加的契约,约定次月同日醉酒莽汉来赎回古剑,可如今已过了大半年,仍不见莽汉来赎回此剑。因事关本钱,便请少东家过目。

  李玄问明当金多少,拿剑细观。但见古剑剑身古拙沉重,色泽深黑铮亮,三尺的身躯状若矫健神龙,青蓝的剑锋吹毛断发,锋锐异常。他虽然不习剑,但对上古剑器还是偏爱有加。喜爱之余,见当铺的生意无甚问题,住了几日,便取了古剑,打马往太原返回。

  起初几日的行程还算顺畅,却没想到刚入华阴地界,路过莽莽君王山时便遇到了黄风肆虐。

  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大风,一番慌乱的躲避,在乱石岗迷了方向,本应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行,走岔了路,一路向南到了这间酒肆,碰见这精瘦汉子。眼前这个唤段啸天的精瘦汉子与李玄原是旧识。早些年曾随太原名宿******学习杨家枪法,练就了一身铜筋铁皮的体魄,一条丈二的长枪使来,泼水不透,可使三五十人不得近身。李玄母亲非常厌恶江湖中人,尽管不让他涉足江湖,却不反对他习武强身。而他父亲是善结人缘的好武之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因与******同住太原,来往颇熟,也是由此缘由,李玄与段啸天才相识。只是后来段啸天学艺期满回了河南故里,再也没有回过太原。算起来二人距上次见面,到如今至少有四五年的光景。

  李玄让店小二换了酒菜,重新坐定之后,起身给段啸天斟满酒,简单的说了说自己的近况,彼此举杯将杯中酒干了,道:“多年不见段大哥,却能在这里巧遇,甚是让人惊喜。。。。。。大哥看上去气色不错,你这些年忙什么,让小弟好不挂念你啊!”

  段啸天见李玄说的动情,有些感动,唏嘘一番,却不直接回答,只道江湖漂泊如浮萍辛苦等话,说话间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二人举杯痛饮着,尽是说些陈年旧事。

  十几杯酒下肚,段啸天脸上渐渐放起了红光。他抹了抹嘴角上的酒水,豪爽笑道:“这些年,愚兄若论境况,自是比不得兄弟家中富贵。唉。。。。。。我不辞而别回了故里后也没寻着正经营生,整日与江湖朋友醉酒,闲暇习耍些枪棒,虚度光阴。不过,好在我父那时还积攒下了几亩薄田,租了出去,我便靠收租子养活家人。吃饭解决了,我也能尽着性子在江湖欢悦,放开手脚结交些朋友,赚得身子自在。”

  李玄看看段啸天,见他衣着打扮虽是风尘仆仆,但人却精神十足,不似在江湖潦倒不得志的样子,笑道:“我哪有富贵了,父母去世,说到底我只算半个生意人而已。”说着,脸上闪现愧色,道:“这些年,我算是荒废了光阴,整日读书不进,只想着舞枪弄棒,游手好闲的比泼皮好不到哪去。父亲活着的时候,常说如我这样,早晚会毁了祖业。唉。。。。。。但做生意这东西,东奔西跑,辛苦不辛苦倒不算什么,但锱铢必较,一点点利益都要捏来捏去,赚着辛苦口舌钱,真不是大丈夫所为!这生活怎比得上哥哥在江湖上逍遥。。。。。。大口吃肉喝酒,可真是赛过神仙。”

  段啸天闻言大笑,连连摇头,自个儿斟满酒,仰脖干了道:“我要过着神仙生活,那也是破落的神仙。唉。。。。。。兄弟你不用羡慕江湖,其实做生意也是身在江湖啊!”

  李玄不解道:“我也身在江湖,我怎么也身在江湖呢?”

  

第四章 生死如镖

  酒、色、财、气为四大害人利器。其中酒居于首位,亦被称作穿肠毒药。可是,酒自黄帝时代便有,且绵延至今,究其难以拒绝之原因,皆因高兴时需酒助兴,难过时需借酒浇愁,平淡时亦需酒增色。酒还有一个千古不移的好处,便是酒后能吐真言。

  段啸天见李玄一副不解的样子,忍不住大笑道:“你不在江湖么?唉,人们总会把江湖看作一个打打杀杀之地,其实江湖就在你身边。兄弟想想,生意场是不是总软刀子杀人不见血!能杀人,那就是江湖啊!”

  他见李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仰口喝下一大碗酒道:“不过生意场的江湖只算是江湖中的小圈子,因为江湖是很多小圈子组成。这些小圈子有的显现在你眼前,有的藏在你身后,有的扎根在你心中。而这些小小的圈子最核心所在,不外乎名和利字。当围绕名与利二字的江湖圈子飞旋中不断推你往前走往前走,你又不得不走时,恐怕是陷得深了。唉。。。。。。人在江湖,飘来飘去,没人知道下一步会埋骨何方,所以说江湖这地方碰不得,尤其关乎刀枪性命血糊糊的江湖,你进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身在江湖,到底该什么时候结束,你不知我不知,谁也不知道。我总想,该是性命结束那天吧!”长长叹息一声,眼神穿过窗户,落在远方。

  李玄问道:“段大哥的意思要我在生意场这个江湖好好待着,莫要向往掺和你们这个江湖?”

  段啸天点点头道:“就是这句话。既然怎么做都身在江湖,倒不如选个安稳一点的江湖,比如生意场和官场这两个江湖。在这两处江湖混,大家顶多勾心斗角,不是直接将明晃晃的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切身感受到刀锋划破皮肤喷出鲜血的痛与恐惧。”

  李玄摇了摇头道:“若照哥哥这样说,我看勾心斗角却不如刀飞枪走、明火执仗来得痛快。”段啸天嘿嘿一笑道:“你真是站在这山望着那山高,若是你功夫不济,真让你明火明枪的和人家拼一把,你试试!丢了手脚是幸运,若是不死不活,何谈痛快。”

  二人叹息一阵,段啸天突然压低声音,凑到李玄耳畔,神神秘秘问道:“打听一下兄弟,你一路从长安走来,走的是这条黄土大道,可否见到有几辆威风的镖车经过身旁?”

  李玄不解其意,疑惑的摇了摇头,说道:“如今世道,盗贼四起,动荡纷乱中谁敢将贵重之物托以镖车往来?因此大哥所说之事,小弟未曾留意,却不知您为何有此一问?”

  段啸天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向李玄靠了靠,声音低沉道:“兄弟错了啊!这世道确是混乱,而且人心不古,但越是身在乱世,就越需要用镖车来护送贵重之物哩。”

  李玄问道:“兄长为何问起走镖的镖车?”

  段啸天面带得色,道:“此事说来话长。前几日,长安威盛镖局的徐老镖主接了一趟去往开封的富贵镖。据说,因这趟镖太过贵重,所以威盛镖局出动了所有好手镖师护镖。这一路出镖,以快马接力,换马不换人的方式往开封去了。但如今这趟镖还是出了大事。”

  李玄惊道:“出大事了?”

  段啸天使劲点了点头,道:“就在前几天,这趟富贵镖刚到了洛南一带就失了音讯。”

  李玄愣愣一下,问道:“哥哥此番来,难道与这有关?”段啸天眸光轻轻掠过一丝得意之色,似故作叹息道:“我虽武功不高,但向来豪侠,与徐老镖主交情深厚,见他有难,岂能不出手相援!此次受徐老夫人嘱托,帮忙寻下信息,所以才问。”

  李玄知道段啸天所说的威盛镖局在江湖上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以长江为界,江北江湖中人提起威盛镖局的名号,无论绿林还是官家人,都会翘起大拇指赞一声仗义。而镖局大当家徐仁峰徐老镖主虽然年过六旬,却健硕非常,因善使一手劈山金刀刀法,更被人称为金刀徐。这徐老镖主武功虽高,却深谙生意之道,所以成立镖局几十年来,一直奉行与人和气、仗义疏财之道,也由此博得了人人敬仰善结人缘的好名头。

  镖行虽说做的是舔刀口子的营生,但毕竟也要开门做生意,赚钱糊口。因此千百年来,镖行自有多个朋友多条路的规矩。镖行护镖,若是护镖途中遇上劫道的,一律不伤人性命,不致人残疾,能不打则不打,能以钱财通路的,只要不折了脚马钱,可使尽使钱财通路,倘若偶遇不识像的江湖人士动手劫镖,大多也只是教训一顿,最后还是会高举轻落,免死放生。因此徐老镖主一生护镖无数,却从不曾得罪一人,相反还结交了无数朋友。如他这样既懂得道上规矩,又广结善缘的人也会因镖惹上麻烦么?

  李玄见段啸天身负如此重任,敬佩之情溢于言表,给段啸天斟满酒,满满敬过一杯。

  他竖起大拇指,道:“哥哥急人急难,让小弟敬佩啊!只是乱世出英雄,乱世枭雄多。现下世道动荡,人心不古,太平盛世早没了踪影,一些老规矩恐怕是行不通了。唉,没了规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威盛镖局大镖的人,怕是大有人在啊。”

  段啸天点点头,道:“兄弟说的是。愿徐镖主福泽厚广,这次失却音讯是暂时而已。”

  李玄叹息一声,道:“小弟不常走江湖,所以心下不明。江湖都知威盛镖局徐老镖主在江湖上的名头,那可是人人敬重的人物啊!此次出事若真是绿林豪杰所为,恐怕也只是为了要点过路钱,该不会加以为难。只是,以他们这种快速运镖的方式,应该不出十几日就能到达开封府地,为何会在洛南出事呢?这其中没有蹊跷?”

  段啸天道:“洛南距开封稍远,徐老镖主出镖不过三五日就到了那里,这已算快的啦。”李玄‘哦’了一声,问道:“段大哥,不知是什么样的富贵镖,却要徐老镖主和所有镖师全部出动来护镖?”段啸天摇了摇头,叹息道:“咱也不清楚,但我隐约觉得这趟富贵镖必定是非同小可。”咽了口唾沫,又道:“前日,威盛镖局的徐老夫人火急火燎的派伙计找到我,让我去镖局一趟。我不知何事,到了镖局后这才知是这档子事。但徐老夫人没说是什么富贵镖,只是托我沿路寻一下消息。”

  李玄想了想,叹息道:“原来如此!不过小弟好生奇怪,这徐老妇人怎么知道这趟富贵镖没了消息呢?”

  段啸天自己斟满酒,干了一杯,道:“兄弟可能还不明白威盛镖局快马接力换马不换人的护镖方式。你可知,威盛镖局是江北一等一的大镖局,若非遇到难得的富贵镖,才不会以这种方式护镖,因为这样护镖的使费太大。这种护镖的方法是,一拨人在路上护镖,一拨人赶到前面备马等候,镖车到了,等候的这拨人便接手镖车,继续赶路,而原先那拨人便轻骑先行,到下一站抓紧时间休息,等镖车赶来时再进行下一个轮换。这样的方式护镖,镖师马匹都可以得到充分时间休息,而镖车也一路不停。”

  李玄点了点头,赞道:“这样护镖确是好方式。如此说来,是在洛南一带等候的那拨镖师没等到镖车,一路往回寻,又没找到镖车,这才敢确定富贵镖车失了讯息?”

  段啸天沉吟了一下道:“李兄聪明,估计正是这样。镖车寻不到踪迹,那可是大事,因此他们便飞鸽传书告诉了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因此四处托人,帮着前来寻找。”

  李玄听了不再言语,忽觉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店内,夹杂着森森寒意,不禁看向窗外。这时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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