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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风云图-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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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一听到“相公”二字,心下抑制不住欣喜,也不去想欧阳龙儿话中是否另有深意。欧阳龙儿问道:“你敢下来么?”水月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更觉天旋地转,忙闭上眼连连摇头。欧阳龙儿确认水月不敢独自下来,这才大步想林外走去,不一时缓缓消失在树林之中。
水月小心翼翼将木门关上,缩在木板床上不敢动,虽是六月,但林中仍是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水月双手蜷缩在胸前,只怕微微一晃木屋突然下坠。
眼见林中光影越来越短,渐渐由倾长转而成一个点,太阳似乎已到了头顶。水月在惧怕中不知等了多久,仍不闻些许动静,腹中却咕咕叫得越来越厉害。她这才想起天未见亮便溜出来,现下已是晌午时分,自己还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早已饿了。
但一想到能见到朱天豪,立时又精神百倍,只觉纵然珍馐肴馔摆在面前,也不及看朱天豪一天快活。她一遍一遍想着朱天豪,将两人在一起玩耍嬉闹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面上自然时而欢喜,时而忧愁,她知此处杳无人迹,想到高兴处,自然忍不住发出笑声。就在这时候,忽听得林中一个声音传来:“快走!”正是欧阳龙儿的声音。水月大喜,知她一定是让朱天豪快走,忍不住欲起身往下看,却又不敢,想要大喊,又想起欧阳龙儿叮嘱自己要给朱天豪一个惊喜,她站起身来,复又坐下,自言自语:“急什么,再过一会就能见到他了。”一颗芳心忍不住砰砰乱跳。
果然听得朱天豪道:“你轻点,我自己会走。”欧阳龙儿道:“我问你,你想不想来?”朱天豪道:“我想来。”欧阳龙儿又问:“那你高不高兴?”朱天豪道:“我欣喜若狂。”言语中却毫无欣喜之感。水月听朱天豪如此说,又惊又喜,心想:“他果然还是想见我的。”不由轻拢云鬓,不住整理衣衫,将裙角上方才从狗洞爬出来粘上的泥尘拍了又拍。她哪知道,朱天豪这番话是欧阳龙儿费了一番功夫逼他说的,只不过他自己蒙在鼓里而已。
不一时,水月只觉木屋微微轻晃起来,紧接便听龙儿道:“上去。”又传来朱天豪一声杀猪般嚎叫:“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你怎么还扭我耳朵?”
水月知朱天豪正一步步爬上木屋来,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扑通扑通欲跳出嗓门,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甚至两个时辰,朱天豪自门外探出半个脑袋,两人四目相对,朱天豪大惊道:“是你?”
一个月来,水月冒奇险远徙西北寻朱天豪未果,回到家中亦整日茶饭不思,只每日打探朱天豪可已回京,此时乍见情郎,忍不住就要扑上去投在他怀中,怎奈这时候脚下却不听使唤,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情郎现在就在眼前,不知为何,两行眼泪却不自主地夺眶而出。地上欧阳龙儿不住催逼,朱天豪只好钻进木屋,方才站定,只听梭地一声,梯子突然向右滑出丈余,掩于遒枝劲干之中。原来那长梯架在一根麻绳上,在地上轻轻一拉,便可将梯子拉离木屋,以防无人在时被发觉。
欧阳龙儿在地上得意地大笑,说道:“大功已成,你们都饿了罢,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
朱天豪大呼上当,叫道:“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们下去。”欧阳龙儿道:“好容易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别做梦啦。水月妹妹,这些日子你两人就住在这里罢,过得三年两载,等你们有了娃娃再下来,到时候他就是不肯也只好肯了。”人早已走远了。
第十五回祸兮福倚6
朱天豪回过头来,见水月正含着泪望着自己,树上木屋不大,两人正面相对,呼吸可闻,朱天豪退了一退,问道:“你也是被他捉来的?”
水月点点头,忽又摇摇头,说道:“龙儿姊姊说你在这里。”见朱天豪眼色,已知他是被欧阳龙儿逼来的,她心里虽然难过,但想到龙儿毕竟一番好意,自己也确实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情郎,不由对欧阳龙儿心存感激。
朱天豪见她面颊泪痕未干,两片樱唇微微颤动,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下甚是怜惜,在木屋一角矮身坐了,说道:“我听说你一个人到西北寻我,受了不少苦,你……你这又是何苦?”
水月望着他道:“我们已订了婚,我迟早都是你的妻子,妻子寻丈夫,本是天经地义,这一点苦算不得什么。”说罢,已是满脸红霞。若非她思念已久,此时心如狂潮,此处又只两人独处,更无外人听见,这话是绝然说不出口的。
朱天豪见她眼中满是脉脉柔情,本想说:“我终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你嫁给我,我只会负你。”但话到嘴边,终于没忍心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嫁给我有什么好的,我脾气不好,整天发脾气,要天天惹你不开心的。”
水月柔声道:“你要是不开心,我也陪着你不开心,你要是生气,我就做你的出气筒,直到你气消了为止,只要你每天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我也会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朱天豪听她说话痴痴迷迷,忍不住看她一眼,微光之中,只见她一头秀发披肩,身上一件大红裙子,将身形衬托的玲珑浮凸。他心中不禁一动,忙别过头去,又向后挪了一挪,说道:“你好生坐着,我看看有没有法子下去。”说着去推木门,忽听砰地一声,拴住木门的树藤年久不换,上方竟忽而断了,朱天豪当即一个踉跄。
水月吓得魂也没了,叫道:“天豪哥!”扑上去拉他。
幸得朱天豪早有防备,只微微前倾,当即站稳了。饶是如此,水月仍是吓的脸色惨白,朱天豪回过头来,笑笑道:“不用怕,我没事。”水月情意翻涌,突然钻入朱天豪怀中紧紧搂住他,说道:“天豪哥,你要是摔下去了,我也跳下来陪你。”
朱天豪更是心动,忍不住轻轻抚着她秀发,过了良久,水月抬起头来,缓缓闭了眼去,温润的双唇向朱天豪凑过去,朱天豪见她面上肌肤如雪,蛾眉螓首,皓齿朱唇,鼻中又传来阵阵幽香,忍不住伸脖相就。突然,朱天豪浑身一震,猛地推开结缠在自己脖子的双臂,说道:“我们不能,我不能对不住你。”
水月被她推在木床上坐下,怔怔半晌,眼眶中泪珠儿滚滚落下,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朱天豪连声道:“对不起,水月妹子,我不能玷污你的清白。”
水月更是放声大哭,过了良久,一面抹泪一面道:“在你眼中,我乔水月连青楼女子也比不上么?”
朱天豪忙道:“不是,自然不是,你冰清玉洁,比那出水芙蓉还要纯真,青楼女子怎么能和你比,你休要胡思乱想,是我,是我配不上你。”他怕她一时想不开从木屋跳下去,忙站到门口挡住。
水月道:“那为什么你宁肯和青楼女子在一起,也不肯和我成亲。”
朱天豪心道:“青楼女子玩玩就罢了,下一回还能换一个,天下美女何其多也,我怎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说道:“她们都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我和她们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做不得真的。”
水月复又站起来,说道:“你是怕娶了我我不让你出去玩么?不要紧,就算你娶了我,你爱去哪里就去好了,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一起好了,我不拦你,我只在家等着你……”说着又向朱天豪走过去。
朱天豪两手挡在身前,说道:“我不想辜负你。”
水月愣在原地,似乎又有了勇气,说道:“我知道我不够好,可我已经努力讨你欢喜了,天豪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朱天豪道:“我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娶你,世上比我好的男子多的是,就好比世上美女也多的是一样,你何苦非我不嫁?”
水月只是流泪,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明白朱天豪这句话。两人怔怔站着,就在这时,忽听地上欧阳龙儿道:“水月妹妹从小就暗暗喜欢你,她得知爹爹将她许配给你,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这一生一世,除了嫁你,她还能嫁谁?哼哼,这一生一世,你除了娶她,又还能娶谁?”朱天豪听得声音,不由怒从心起,大声道:“臭丫头,你快放我们下去。”向下望去,只见她手中多了一个篮子,篮子中装满了饭菜。
原来欧阳龙儿买饭回来已有些时候了,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听在耳中。
欧阳龙儿将梯子轻轻拉过来,却不靠近木屋,一面爬一面道:“没想到你朱天豪整日花天酒地,竟还是个正人君子,水月妹妹送上门来你也不肯要她。”
朱天豪跺脚大叫:“臭丫头,你打我骂我欺侮我也就罢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快将梯子挪过来,不然……不然我和你朋友也没得做。”水月见他跺脚,树屋也不住晃动,一动也不敢动,又忖:“他不肯娶我,木屋被他震塌了也好,活着不能一起,死了做一对长相厮守的孤魂野鬼也不错。”
欧阳龙儿爬上楼梯,用一根树枝支着竹篮将饭食递给朱天豪,说道:“你吃不吃不打紧,可别饿着水月妹妹了。”
朱天豪接过竹篮,见是喷香的两大碗米饭,八个馒头,一碟麻婆豆腐,一碗红烧肉,一盘清蒸鱼,一壶女儿红。两人本就饿了,见着吃食,均忍不住舌尖生涎。欧阳龙儿道:“你们慢慢吃着,我走啦。”
朱天豪道:“你什么时候放我们下去?”
欧阳龙儿道:“你们什么时候做了夫妻,生了一对儿女,我就什么时候放你们下来,我走啦,走得远远地,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朱天豪气得咬牙切齿,拿出女儿红,对瓶大喝两口,又端起一碗米饭递给水月,说道:“吃罢,吃饱了再想法子下去,我朱天豪聪明一世,岂会被这棵树给难倒。”自己将清蒸鱼片夹在馒头之中,吃了起来。情郎就在身边,却不肯与自己亲近,水月接过碗,哪有丝毫胃口,呆呆望着碗中米饭,心想:“龙儿姊姊知道我是南方人,爱吃米饭,天豪哥是北方人,爱吃馒头,她为了我们好,真是煞费苦心。”
第十五回祸兮福倚7
朱天豪道:“你怎么不吃?”
水月道:“我不饿。”
朱天豪道:“多少吃点罢,以这丫头的脾性,我们……她是不会放我们走的。”转眼之间,一个馒头下肚,又从篮中取出一个,见水月仍是一动不动,又将馒头放入篮中,说道:“你不肯吃,我也不吃了。”
水月急道:“你才吃这么一点,哪就饱了?”
朱天豪道:“那你也吃。”
水月抬起头,心想:“我死也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不肯娶我,如今两人难得在一起,只怕这一生中再没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要牢牢记住这段辰光,将他每一个眼色,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永永远远也不忘记,纵然过了三十年四十年,就算头发也白了,到时候回想起这段时光,也不会有所遗憾。”想到此,忽而嫣然一笑,说道:“我吃就是,你也吃。”
两人吃了饭,太阳渐渐西斜了,朱天豪道:“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们将身上衣裤连起来结作长绳下去。”
水月本巴不得一生一世永远在树上,闻此道:“我身上就一件衣裳……我不干。”
朱天豪看看水月,又看看自己,叹一口气道:“就算把衣服系结起来,也不够的,这棵树怎么就他娘的长这么高。”
水月道:“树长得高也没什么不好,再又说来,树也不知我们被困在这里,长多高也不是它的错。”话音方落,忽觉腹中一股有暖流生出,这股暖流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片刻功夫涌上胸口,到了颈项,冲上头顶,霎时之间,身上血脉如置于烈火中一般。她大惊道:“我……我怎么了?”抬头看朱天豪,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是面红耳赤,眼中似欲喷火。
朱天豪“啊”地一声,捂住小腹道:“一定是龙儿这丫头,她……她在饭菜中下了毒。”
水月惊道:“她怎么会下毒……她下了什么毒?”
朱天豪只觉浑身燥热难当,他久经风月,有何不知,说道:“恐怕是媚药……哎唷,我小腹好胀,这个死丫头,混账丫头,她要害死我了,不行,我要下去,我们不能呆在一起。”说着一脚踢开木门,也不顾木屋外有无梯子,就要爬下去。
水月大惊,说道:“你不要命啦。”忙扑上去抱住他。朱天豪又是“啊”一声大叫,只觉背后女子肌肤滚热滑腻,娇喘滴滴,幽香阵阵而来,他转过头,一把搂过水月,忍不住在她红唇上就是一吻。只这一吻,水月顿觉全身舒麻软热,忍不住伸手勾住朱天豪脖颈,身子在朱天豪怀中乱颤,又一次将嘴唇凑过去。那媚药药性竟是奇烈,朱天豪只觉血脉乱涌,情欲如潮,抓住水月衣领轻轻一扯,嗤地一声,香肩至胸口的衣衫已被撕烂,露出如雪似玉的肌肤。
水月扑上去吻住朱天豪,腻声道:“天豪哥,我要做你老婆。”
这句话在朱天豪耳中,直如晴天一个雳雷,一愣之下,他猛地推开了她,双手使足劲在自己双颊打了几个耳光,还觉不能自已,又挥起拳头向木屋砸去,直砸得木屋震荡摇晃,说道:“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对不起你。”
水月道:“天豪哥,我身子好烫,我要把衣服全脱了。”她本就深爱朱天豪,此时乱性之药药性发作,更如着了魔一般,开始胡乱解开衣带。
朱天豪见她双颊似火,说道:“水月,你听我说,我们中了臭丫头的媚药,你一定不能胡来,我们还没成婚哪。”
水月说道:“我也要,天豪哥,我也要。”她将“药”听成了“要”,说着又开始脱衣服。
朱天豪暴叫一声,吼道:“不要脱,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只当你是兄妹,永远别想让我娶你。”他虽然中了毒,毕竟尚存一丝理智,如此说,是欲让水月不要胡来。
水月听到“永远别想让我娶你”四个字,果然一怔,眼中满是悲伤,但只一会,身上燥热复又袭来,只听她道:“天豪哥,我胸腹四肢,头脸项颈,都像火烧一般热烫,我好难受,好想你抱着我吻我。”
朱天豪道:“你别说,你别说了,我也是人,你……你站这里,这里有风。”放目一看,见角落还剩半瓶喝剩下的女儿红,忙拿过来递给水月道:“快用它洗洗脸降温。”
水月举起酒瓶就往脸上冲淋而下。朱天豪看看她,说道:“你……你好些了么?”一瞥之间,只见水月梧桐春色般的脸颊更加狐媚,酒水到处,衣衫尽湿,与雪白的肌肤粘连在一起,淡紫色的抹胸一眼可见,椒乳也能看见大半,端是美妙无伦,忍不住道:“老婆,你过来。”
水月一听朱天豪叫自己老婆,早合身扑了上来,朱天豪抱着她,心想:“水月淑雅温柔,对我一心一意,娶她做老婆是再好不过,我们已然定亲,迟早是要做夫妻的,早一些迟一些又有什么相干。”如此一想,又去解水月衣扣,突然间,他又啪啪啪左右开弓,接连给了自己几个巴掌,骂道:“我是禽兽,我好色成性,免不了要四处拈花惹草,如若娶了你,岂不要让你一人独守空房,我若就此改正,和你做了夫妻,又和要了我命有什么分别。”
如此一想,又要将水月推开,但水月一双手死死缠住他胳膊,如何也不放手,朱天豪只怕自己难抵诱惑,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不怕爹爹骂你么?”
水月道:“我不知道,我好热,我只想要你,老公,你低下头来,我跟你说句话。”
朱天豪听她言语娇媚滞涩,又是怦然心动,忙道:“龙儿来了,龙儿来救我们了。”
水月道:“她没来,她说她走得远远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老公,我只要你。”
朱天豪急忙撑手向后退缩,叫道:“我不要你,我讨厌你,我娶乌龟王八丑八怪也不会娶你。”
水月一怔,随即道:“你是爱我的,你在说谎。”
第十五回祸兮福倚8
朱天豪见她衣衫湿透,颤颤巍巍爬过来,双眼水汪汪好生娇美,慌忙闭了眼去,想道:“天下美女多的是,苏州就有个好的,还有扬州、蓉城、丽水的姑娘都比水月美上千倍万倍,我可不能为一时禽兽之行断送了大好前程。”睁眼一看,水月的面貌已经幻化作无数妖艳美女,均是朱天豪最喜爱的女子,朱天豪大叫:“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我真跳下去。”
水月道:“这是我们的洞房,你逃不了的。”已将裙子退至腰间,上半身只剩下抹胸。
朱天豪大叫一声,举起酒壶往自己头上猛砸,连敲两次,酒瓶却不碎裂,头也不觉如何疼痛,他拿着酒壶对着水月,用力敲向她脑袋,水月“啊哟”一声娇呼,登时倒地。
朱天豪大惊,只见水月安安静静躺在木板床上,犹如睡熟了一般,端的美艳无伦,他忍不住一步步向水月走去,说道:“朱天豪,你只能看她是不是死了,一定不能动手动脚。”饶是如此,仍忍不住向水月扑上去,正要撕开她抹胸,突然又跪在地上大叫一声,仰后从木屋中倒纵下去。
光晕层层,绿林静谧,山雀不住把轻妙的音符抛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只听有人声道:“喂,小子,你怎么挂树上啦。”过了一会,那声音又道:“你额头上怎么还流血了?”
朱天豪混混沌沌中缓缓睁开眼,过了好久,才看见欧阳龙儿正站在树下,他只觉脖颈火辣辣的烧疼,回头一望,才知自己悬在半空,脖颈、额头都是被树杈划伤留下的血。待他清醒过来,才觉头痛欲裂,直如要炸了一般。又过良久,才隐隐想起自己方才大力一跳,并未摔下,却挂在了树枝上。朱天豪晃了晃头,心忖:“原来晕过去就能抗御药性,早知我也不用冒死跳下来了。”有气无力道:“疯婆子,快放我下来。”
就在这时候,隐隐听得上方有人在抽泣,两人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水月已醒了过来,她捂着胸口撕碎的红衫,坐在木屋边缘一动也不动,头顶被酒壶砸的伤口上鲜血已凝结,她两条如玉小腿在半空晃荡,目光痴痴呆呆地望着远方。朱天豪乃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自己是情种深种的少女,就算平常时候,也会暗动春情,但两人方才受春药激动,朱天豪宁愿摔死也不和自己好,可见对自己绝情已极。她万念俱灰,脑中一片空白,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朱天豪见她整个人摇摇欲坠,怕她想不开从木屋中跳下来,说道:“水月,有事好商量,你快进屋去,龙儿来了,她来放我们下去了。”水月仍是一动不动,欧阳龙儿也怕她想不开,说道:“水月妹妹,你不用伤心,这回不成,我们在慢慢想法子。”说着将梯子拉向木屋。
水月止了哭泣,好容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不会跳的,我要是跳下去摔死了,你们一定会自责死了,我不想看你们不开心。龙儿妹妹,你快先救天豪哥,不要让他掉下去了。”
两人不料到这个时候,她还为别人着想,均是大为感动。欧阳龙儿爬到半空,好容易将朱天豪救下来,朱天豪爬上梯子,想要去扶水月,水月急道:“你别上来,我……我衣服破了。”朱天豪一怔,说道:“那我下去了,我在地上等你,你当心些。”缓缓爬下梯子。
朱天豪下到地上,也不便抬头望,过了半晌,只听欧阳龙儿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想让本郡主请你吃饭?”
朱天豪道:“疯婆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欧阳龙儿道:“水月的衣裳破了,我又没带多余的衣裳,你不走,水月怎么下来?”
朱天豪想想有理,说道:“我去买件衣裳,你看好水月,这林子阴森得很,不要让她着凉了。”
头痛未祛,朱天豪只觉两条腿似乎有千斤重,他迷迷糊糊走出林子,脑中不住回想方才一幕,仍觉心有余悸,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道:“幸好我朱天豪生平阅女无数,才不至在万分危急的关头酿成大错,若是寻常男子,定然早已把持不住,前途毁于一旦了。”如此一想,顿觉风流也有风流的好处。一想到欧阳龙儿,只觉寒从心起,全身发毛,自己从小被她欺侮,现在年岁大了,她却愈是变本加厉,在贺兰时自己和古钺聪险些着了三日软骨散的道,若非自己警惕,早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一次,若非自己毅力超乎常人,早已身陷囹圄。一时间只觉这朋友亦正亦邪,又可恨又可气又可恶又可笑,可是有时却又仗义又大气又重情又有本事,想到后来,只能摇头作罢。
他垂头丧气,不觉到了东城外,想着东城边儿上就有一家裁缝铺,到那里去买件衣裳倒也可以少走几些路。刚走到宫门口,城门侍卫何胡来突拉住他,慌慌张张道:“哎唷,郡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敢在这里逛荡?”不由分说拖着朱天豪到城下一角隐蔽处。
朱天豪一怔,惊忖道:“宫里人这么快就知道这事了?哼,一定是龙儿这丫头做的好事。”当下勉强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朱天豪清者自清,不怕他人闲言碎语。”心想此事往往越描越黑,还是缄口为妙。
何胡来睁大眼道:“这还不是大事?你也太心宽了。”说着不住四处张望,压低声音道:“郡王爷,您平日待侍卫营的人如亲兄弟一般,我们绝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来,趁刘公公的人还没查来,你赶紧逃吧,能逃多远逃多远,再别回到京城来,刘公公若问,我和手下只推说不知,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待三五十年后我与兄弟们年老退辞,再来找郡王爷喝酒叙旧。”
朱天豪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罢?”
第十五回祸兮福倚9
何胡来急道:“我知郡王您从来气象万千,胸罗天地,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放心上,但如今贵府上百余号人都被抓了起来,刘公公寻你不到,已经派人全城搜捕,你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我……”
不待何胡来说完,朱天豪一把抓住何胡来衣领,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百余号人……都被抓起来?”
何胡来定定看着朱天豪,问道:“郡王您还不知道啊?”
朱天豪陡觉着大事不妙,放开何胡来道:“你慢慢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胡来抚抚胸口顺了口气,说道:“今早巳时,刘公公突命内务府和侍卫营的人包围六王府,说什么六王爷与八王爷内勾外联,贪污巨数,如今八王爷东窗事发,六王爷企图集结西北乱民,劫狱犯上,为乱天下,现已查实人证物证。”
朱天豪直听得五雷轰顶,问道:“我爹和娘也被抓了?”
何胡来道:“当先拿下的就是六王爷和老夫人,王府其余的家眷奴仆,轰的轰,抓的抓,我的一个手下当时也被逼跟着刘公公入府拿人,刘公公搜遍王府上下,不见郡王爷你,便严刑逼问府上的人,听说……听说您的一名贴身奴仆因说不出你的去向,被赵二用鞭子活活抽死了。”
朱天豪口中喃喃:“小风子死了?小风子死了?我爹爹被抓了?他向来循规蹈矩,小心翼翼,到底犯了什么事?”这噩耗来得太快,他愣在原地,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和家人的一幕幕纷沓至来,和小风子逍遥快活的瞬息也接踵而来,但似乎又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记不住,一切又变得模模糊糊,他眨了眨眼,呆呆望着何胡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胡来道:“郡王爷,再不逃就来不及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柴烧光,你快走罢。”
朱天豪晃一晃头道:“我不能走,我要告诉皇上,爹爹不是反贼,求皇上放了爹和娘。”说着大步往城门闯去。
何胡来知朱天豪此时神志不大清醒,打了一个手势,当即上来两名亲信拉住朱天豪,何胡来哀求道:“若没有皇上的圣旨,刘公公也不敢如此放肆闯入六王府,真相如何,孰是孰非,现在谁也说不明白,也没人敢管,郡王爷您是明白人,这个时候进宫等于是自投罗网,还是赶紧逃吧,算是做奴才的求您了。”
朱天豪闻此,缓缓镇定下来,他知急也无用,脑袋反而清醒了一些,就在这时候,忽听得一阵乒乒刀枪响,一队人马正大步往东城门而来,为首当先的,正是赵二,只听他高叫道:“奉皇上圣旨,全城追拿反贼朱天豪,快快让开。”城中卖粜籴蔬果粮食的老百姓来不及收起摊点,纷纷向后退出一条大道来,城内登时菜果米肉乱飞。何胡来使劲推了朱天豪一把,说道:“郡王爷,对不住了。”将他推到角落阴暗处,又匆匆回到城门口站好。
朱天豪被他猛力一推,鼻子也摔破了,他懵懵懂懂爬起来,也不揩干血迹,四下一望,东城外只一条大道通城外,道路两旁并无隐身之处,若从此道逃走,定会被发觉,慌乱中又听何胡来道:“兄弟们上去和赵二周旋一会,郡王爷……”说着不住向他打手势。
朱天豪也不多想,迈步离开城门,一时间又不知该赴何处,茫茫漫游中,只得重又折向来时的树林中,心想眼下躲过一时是一时,若是被抓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城内轰嚷之声愈行愈远,朱天豪刚进到树林,便见欧阳龙儿携着水月郡主缓缓自林中出来,欧阳龙儿一眼望见朱天豪,大声道:“朱天豪,让你买件衣服,你磨磨蹭蹭半日,怎么竟空手回来了?”原来欧阳龙儿和水月久等朱天豪不回,在水月身上的裙子撕裂处随便打了个结,欲在林外等他。
朱天豪心绪烦乱,说道:“东城门有大队官兵,你们都别回去。”
欧阳龙儿吃了一惊,问道:“他们知道我回京了?”
朱天豪道:“他们是来抓我的,你也是死罪之身,此时回城,也会被他们顺手抓了。”
欧阳龙儿道:“他们干么抓你,你又拐骗谁家女子了?”
朱天豪听她胡言乱语,忍不住想到:“我朱天豪堂堂七尺男儿,平日被你欺辱也就罢了,现在爹爹还被污蔑和你爹勾结,这一切都是拜你们孙家所赐。”如此一想,顿觉眼前这人无比厌烦,不禁怒从中来,大声道:“你们一家都是祸害,没一个好人。”
欧阳龙儿听朱天豪无故发火,着实吃惊不小,水月关切道:“天豪哥,发生什么事了?”
水月不经意一问,言语中却仍是爱意无限,朱天豪此时听在耳中,忽而别有一番滋味,说道:“刘雷傲说我爹爹与八王爷勾结,已被打入天牢,现正派人满城搜查,只要拿我下狱。”
此言一出,欧阳龙儿、水月都是大惊,水月张惶失措道:“怎么会这样?那……那怎么办?”
欧阳龙儿此时才知朱天豪缘何大怒,她急得连连跺脚,说道:“我方才在城外买饭时还没听到讯息,怎么突然就……”
朱天豪见她如此着急,想起她处境也和自己如出一辙,不禁有些过意不去,说道:“我也不知,还好何胡来在城门口拦住我,我才逃得一命。”
欧阳龙儿道:“天豪哥,对不起,你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还逼着你胡闹。”
朱天豪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心中更是一软,说道:“若不是你,我也被关入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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