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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不会好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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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东道主在体贴地为有朋自远方来接风洗尘,耐心指点着一个,接一个的重点,有条不紊:“洗发水,沐浴露在这;左边冷水,右边是热水,上面有红蓝标记的,自己注意看一下,别烫到了,”
“架子上下面两层浴巾都是干净的,我也没用过,”他屈身从洗脸池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一张还包装完好的毛巾,淡蓝色的,他拆开来,拧出热水开始前后搓洗:“毛巾就用这个。”
“洗个澡还让你这么麻烦……”我特别过意不去。
“没什么。”
我站在他旁边,盯着镜子里的江医生,那里头映出他的头顶,和一小部分的额头、眉骨、鬓稍和鼻尖,他双手正在专注地拧毛巾。
他不管做什么都这么顺眼耐看,看多久都不会腻味。
料理好一切,他把淡蓝色的新毛巾在原木横杆上挂好,接着在紧靠的灰色毛巾上擦了擦手,问我:“换洗衣服的话……你先穿我的睡衣,行吧?”
我脸一下子热了,那种红色的害羞在身体脉络里游走,集中窜进头顶和脸颊,“……穿你的睡衣啊……?”
“别担心,我有两套,每周换洗的,你就暂时先穿干净的那套。”为什么江医生要这么君子坦荡荡啊,连我的小人之羞涩都蒙上可耻的尘土了。
哎,其实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啊。
江医生也许要走出卫生间去卧室取衣服了吧,我也忙跟过去,站在房门口看他井然有序地开衣橱啊取出折叠齐整的睡衣啊最终交到我手里,上衣是圆领黑白条纹,睡裤是纯黑色的,纯棉的触感超级好。
等我把睡衣夹在两只手掌间,江医生才敛目,拉回另一只还没来得及复原的衬衣袖口:“行了,我出去了。”
“真的不用买爆米花的,”我跟着他走出房门,嘴上是这么说着。但眼界里,江医生已经背离我,送我一个雷厉风行的背影,停止在玄关。我继续挽留:“这么晚了,我洗澡也没什么的。”
“不要紧的,”他在换外出的皮鞋,口吻是安抚的,姿态却很果决:“正好买点别的,爆米花也不当饱。”
开门前,他回过四分之三的脸庞给我,“我一会就回来。”
“嗯……”我在他带上门前,迟缓又坚韧地应下。江医生的确是温文尔雅的人,有时甚至温和到难以捉摸、无法琢磨。但事实上,他展现出来的许多举动,许多作法,都掺杂着坚韧,掌控,主导,不容置喙,连犹豫和退却都略显多余。他根本就是一枚坚果吧,只是习惯给自己裹着一层柔软的善意的梅肉罢了。
我钳紧怀里的睡衣,小跑进盥洗室。我的毛巾和江医生的毛巾并排在一块,我的浴巾和江医生的浴巾叠放在一起,我在用江医生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诶,江医生的剃须刀是手动的,老男人真古板啊,人力爬楼就算了,连剃须刀都不乐意加入电子科技信息时代的自动化么,江医生的漱口杯和牙刷都好干净,江医生家里的水压也很大,不像我家的莲蓬头,每次洒个水跟老鼠尿一样。根本不用过度的修辞和描写来润色,江医生就是这么无可挑剔,本世纪内还能出现比他更完美的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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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来,江医生还没回来,是逗留徘回在外边为了给我足够单独洗澡的时间?还是在四下里地寻找爆米花?
江医生是男人,手脚长,他的睡衣睡裤在我身上普遍有些大,不过裤腰有可以自己调整的松紧带,不至于要提在腰边出来,我半蹦半走地坐上沙发,把多出来的裤脚卷了几道,调到脚踝,最适合的长度。
好奇怪,洗了个澡,好像就把那些拘束的表膜都冲刷掉了。我直接握起遥控器调到感兴趣的频道后,就端起盘子,盘腿靠沙发垫上,一个接一个吃起来了,果肉都锈化发黄,味道还是一样好。
没过一会,房门出来开锁的响动,我飞速把大盘子撤回茶几面,掸衣角,直起腰,正襟危坐。
江医生从门扉隙里进来了,他右手还拎着一只苏果好的超市的塑料袋,随着他的动作窸窸窣窣响。
“洗完了?”他瞥我一眼,把购物袋小心放置上鞋柜,在趿拖鞋。
“嗯!刚洗完,”我提高声音答他,其实他离我并不远,单纯就是想突出他回来让我很高兴这码子事:“你时间还掐得挺准得呢。”
他提着袋子来到茶几前,取出一只透明的透明圆罐包装放我跟前,它被金黄色的爆米花填的满满当当:“便利店只有这个,没有微波炉自制的那种,”他又拿出肤色不同但包装完全是孪生姐妹的另外两支:“不知道你口味,焦糖,奶油,巧克力的我就各买了一种。”
“诶……买太多了,”受宠若惊的碎石砸飞了我的神智,我只能词穷地交替使用着相同的措辞:“真的太多了,吃不了这么多的,我也不挑食的,随便买一个就行啊……”其实不买都没事,哪怕你两手空空,于我来说也是满载而归。
江医生向两边拉着袋子口,像摊开了一个多啦A梦肚皮上的兜,就当着我的面,从里面拿出几样象征性的代表物,百奇饼干棒,初旭酱鸭舌,徐福记凤梨酥,即时柠檬片,美珍香猪肉脯……可能种类真的太多,他也不再往外搁了:“不知道你们小女孩儿喜欢吃什么,问了下店员,她帮我挑的。”
我扫着茶几上的经典零食大联欢:“店员肯定也是小女孩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懂小女孩……”
“嗯,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
“我还以为你会买粥啊赤豆元宵什么的养生宵夜呢,”我翻看着购物袋,像在刨一只被珠宝金玉填满的宝盒,根本挑不过来,除了五花八门的零食,还有香蕉牛奶,益力多,可以饱腹的肉松面包。此刻我的双眼一定泛着光吧:“大晚上的买这些……”我斟酌着形容:“你肯定觉得是对身体不太好的零嘴?有点不太像你的作风。”
“偶尔为之了。”江医生挺直上身,去了洗手间,例行外出一趟洗手一次的箴举。
我撒开袋扣,开始跟奶油味的那罐爆米花纠缠,轻易就撕开了它塑料盖外围一圈的透明胶布,甜香味瞬间爆出来,对,爆出来,冲进鼻腔,腻得人都要呛出来。
我捏出一颗放进嘴里……好好吃……是会激灵一下脑袋的那种好吃,除了不比影院刚出箱的温热之外,清脆,膨松,香甜的口感有过之无不及。
江医生洗完手出来,递来一秒钟的目光,就收正下巴,拐厨房去了。但这几秒的白驹过隙里,我分明看见他在收眼后,唇角凝起了一弯小程度的笑。
他在笑什么哦?看见我穿着快大我一点五倍的睡衣很滑稽?捋袖子抓爆米花的蠢样让他发笑了?
等他出来,他手上已经多了一杯热水,他坐回我身边,慢条斯理地吹皱杯沿的白袅,抿上一口,而后把玻璃杯架回茶几。
我把爆米花筒托到他跟前:“吃吗?”
“不吃。”
“那你不吃晚饭啦?”
“这会不饿。”
“你真的一颗都不吃?”我悬空撤回包装盒,“就这么抗拒吗?”
“不喜欢,”他的原则性也太强了吧,他垂眸看了一下我僧侣打坐般标姿的盘腿,裤脚卷得相当扎实随时可以下地插秧:“裤腿知道卷,袖子就不知道了?”
他顺手托起我一边没抓爆米花桶的腕底,这只臂膀的袖口基本和无名指的第一根关节齐平了,随意一晃就能挽出半个非戏曲界良心的水袖。江医生像给要下水抓鱼的小孩子卷袖口那样,替我把多出来那段折了两道进去,接着长度就刚刚好了。
“你有强迫症吗。”我把爆米花放回桌面,自己卷好另外一只,边动过边吐槽。
“可能吧。”完全没料到,江医生会坦然承认得这么快。
我揪出一颗浮在塑料盒缘表面的山尖的爆米花,递到他鼻子前一点,像是要喂进他眼眶而不是嘴巴:“那你就强迫自己吃一颗啊,反正又没毒。”
我的动作很突兀,他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避了一点,有点抵触的意图。奇怪,我在怄气吗?陡然间就不由自主地跟谁比试较量了起来?是谁?相亲女蓝大衣吗?凭什么江医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吃,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不吃?我于他不是特别的吗?不是跟蓝大衣不一样吗?
电视机里,不知名的数字电台在播放着国外的每日一笑,一个一个短促的视频惹得全场尖笑连连,谁都知道这么有组织有目的的放达笑声,都是后期配上去的。
我就在新场次的笑声里,折回抓爆米花的手臂到胸口,另一只手则拖了下江医生的衣料,提醒他来看我。
他顺从地转来视线,坠在我脸上。
“这样也不吃吗?”说完,我把这颗爆米花送进嘴唇,轻忽忽咬在了上下门牙间,昂着下巴耀武扬威地看他。我给自己下了一个哑巴咒语,只等他来再度让我口若悬河,或者由失败的我来给自己解毒。我把自我推向了一个自尊心的崖岸,没有一点退路和余地,只为了证明我在他眼里是个尚有吸引力的女人,而非需要照看的小朋友。
来吧,赌吧。
这本就是一场怄气勇气相加的赌博,赌注是这颗微不足道的爆米花。
几乎没有一点光阴的间隙,江医生揽住我后脑勺,倾低上身,衬衣裹着拥抱,夜潮般赶赴而来。他的脸靠过来,他的瞳孔也跑进我眼底,深深的黑,是潮水的最后一卷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淹没过来,让我彻底沉溺在水底。
江医生吻了我。
他根本没有接走爆米花,而是抵回了我嘴里,我能感觉到它轻轻跌进我下腔壁,这明明不是微波爆米花啊,为什么它还是轰得在我脑中膨炸开了?
开关拧得是高火,我手心和身体的温度不断攀升,呼吸跳出稳定值。
节节败退的下巴被抬回去,一个有助于喘息的重要闸口就这么被堵住了,他在我的窒息里,耐心地摩挲进来,很慢很轻,不急不躁,舌尖若有似无撩过我上颚,我禁不住地战栗,成了一碗忽然被咖啡侵入的牛奶,漩着涡被搅拌,晕乎乎旋转在彼此的分界线……
我胡乱找到了江医生的背脊,攀紧在那,试图在他或深或浅的亲吻里,找回知觉和力量,但我失败了,完全沦陷,两样液质就这么稳定了下来,它们找到了最恰如其分的比例,稠成了一杯香浓醇郁的拿铁。
我赌赢了。
☆、第二十五张处方单
江医生松开了我;但那些亲吻的余韵在打在我身体里;我掩不上嘴;一下接一下的喘息急促到需要鼻口并用,我紧盯着他的脸;和我一点点拉开距离。
直至他坐正回原处。
他眉头一展,抬手来摸了摸我左半边脸,是用的大拇指指腹,来我眼下轻轻刮了两下,像在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把我从迷茫和荒乱里拉出来,他继而撒开手;问:“爆米花呢?”
我这才发现他问的东西还在我嘴里,于舌根下方创造出强大的异物感,可它刚刚分明钻进我脑袋里炸开了。
我把爆米花勾回后槽牙,嚼了两下,咽下去,它都泛软了:“结果你还是没吃到啊……”我说。
“那就吃一个,”他伸手去桶子里取出一颗,当着我面,放进了嘴里:“现在吃到了。”
“喔……”两个手掌撑到沙发面上,我的上身又往他那凑近了点:“你刚刚……亲我了?”
“嗯,我承认。”他毫不避讳,坦率地看着我,就是这种眼神,很让人心安。
“那你为什么亲我啊?”我真不厚道啊,摆明是我点上的导火索,还偏偏把爆炸现场作案易燃品的罪责推给了他,还把他的余地也给堵死了:“也不是为了吃爆米花啊,你也没接过去,最后还是被我吃掉了。”
“就是想亲了啊……”他答得那么缓慢,又那么干脆,什么拐弯抹角的说辞、字眼都没使上,油腔滑调更不适用他。像一盆摆在月亮下的清水,粼粼的,浸着棉线一点点传导到我身上,我又要发光啦,是被他的认可充盈上来的,一裹子自得的光辉。他也是喜欢我的,喜欢到愿意吻我了,不顾忌身份和时差,就只是一个男人在应对自己喜爱的姑娘啊。
“我觉得你吻技挺好的……还是很好的?”我直回身体,表扬他。
江医生端起杯子,喝水,他是不是也有点无所适从:“你知道什么是好?”
“反正,挺舒服挺享受的……”我脸微微热了,斜睨他一眼:“反正比我亲你那次好得多。”
“那倒是,”他大言不惭着,好吧,也不算大言不惭,确实比我的哈雷彗星撞地球式强吻理想唯美多了,他把杯子递给我:“喝点水。”
我接过去,托着杯底,抬高口子抿了一下,水还有点烫,汇流进我咽喉。心又砰砰的,我和江医生,又间接……接了一次吻啊。
##
之后,我和江医生也没吃一样零食,他去厨房下了两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我和他一人一碗,他的碗大一点,我的碗小一点,并排在沙发上看着纪录片,在不经意间就全吃光了。
快两点的时候,他安排出一间客房让我睡觉,床是灰蓝色的纯三件套,上面有那种会不间断晒太阳留下的气味,很舒适。
他在房门口跟我互道了声“晚安”就关灯关门离开了,都没靠近我床边给我一个索要晚安吻的机遇,黑灯瞎火里,我有点小失望。
不过他家床太舒服了,今天白日黑天里的又有些大起大落,我很快就昏昏沉沉的,坠进了深夜。
做了个很二笔的梦,又是上帝视觉而且灵魂分离脑洞大开,我变成了一颗爆米花,或者说是附身在一颗爆米花里面了?反正场景是在电影院,我看见“我”和江医生坐在一块,那个人形的“我”把是爆米花的“我”揪了出来,递给江医生。
我在被他接过去正要吃下去的前一刻惊醒过来,撑起沉重的眼皮子瞄了下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吓!都快九点半了!我登时就清醒了,卧房的窗帘是深色的厚重款,哪怕外头天再亮,里头都昏暗得如在深山老林。
也不知道江医生起床没有,我趿上拖鞋,拧开房门走出去。
客厅里的灯开着,大概南京今天是阴雨天,我注意到厨房的透明拉门正关着,有隐隐约约的油炸滋滋声传出来,江医生应该就在那儿吧。
我小跑过去,停在拉门前,他果然在里面,在灶台前忙碌,还系了个半身的围裙,跟我睡衣有点像,也是黑白条纹的,不过他那是竖着的,我是横向的。透明的拉门是一个橱窗,江医生是摆列在那的,世界上最贵最好最无价的奢侈品,老动不动就有人拿莎翁那句话来打击人,当我们还买不起幸福的时候,我们绝不应该走得里橱窗太近,盯着幸福出神。但是这会,我敢去付款了就好像我有了一张无限额的黑卡,我把拉门掖开一条小风,煎蛋的炸香立刻汩出来。
江医生挺专注的,还没察觉到我在伺机在他背后,我咧嘴乐了乐,迅速正色,故作粗音节的长辈音,叫他一下:“江承淮——”
他立即回过头,右手还掌在锅铲柄子上:“起了?”
他一本正直地询问,叫我逗趣的兴趣顿失,赶忙回归本色声线:“嗯,起了。”
“睡得怎么样?”
“自然醒啊,自然是很好的。”
他轻微笑了,被笑意点燃的双眼几乎让我立刻恍惚起来:“刷牙洗脸去吧,等会就吃早饭了。”
“你在煎蛋啊?”我舍不得离开这,想跟他多说一会儿话,就没营养地犯着拖延症。
“嗯。”
“你是不是很会烧菜啊?”
“一般般,”他拧灭气灶火,利索地盛上成品,旋绕在我和他之间的那种冒着炸香的噼噼啪啪的氛围一下子平息了,从我这个角度能瞧见蛋白被一圈偏棕的脆皮围剿着:“一个人住,多少会点。”
“其实我也挺会的。”我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那些适合娶回家过日子的优质闪光点剖出来给他看了。
“哦,那应该比我烧得好。你们女孩子先天优势,味觉一般比男性敏锐。”
“真的啊?”这应该算他的专业涵养了吧。
“真的,”他又习惯性为自己戴上老男人的高帽子咯:“年长的话,味觉也容易退化。”
“喔……那你一定要吃一次我做的比较一下,看看这两个论断是不是真的有科学性和依据性。”
“好。”他答应得超好听,喝袄好,第三音节带出下塌到地平线的笃定与融和,就着这一个字轻轻点在我心里,笑穴啊笑涡啊笑不露齿什么的就全都缴械投降了。
还想再说点什么,那种宁静的晨气忽然被几声门铃打散,像是一汪镜湖里砸进来一颗石子,铃音的涟漪跌宕得一圈比一圈大。
“要我去开门吗?”我看到江医生已经端着盘子往门口这边走,不过还是客气地问了问。
“不用了,我来开,”他越过我,淡淡地下达嘱咐:“你去刷牙。”
“嗯,好……”我亦步亦趋跟上他,他去玄关,我去盥洗室,盥洗室就在玄关右手边,所以中间会有一小段同路,到分岔口后,我也没急着转向卫生间,而是站在一个进门者瞧不见我的死角,偷偷摸摸往那打望。
江医生先在门铃监控视频里看了看是谁,才打开了门。须臾间,他还抬起左手擦了下眼皮,好像来者是个让他很疲倦,但又无法尽情拒之门外的角色。
门扉被打开,江医生背向我站着,刚好阻碍了我窥伺清楚来客的视野,我听见江医生问:“你怎么过来了?”
答者是个女人,又一点橘子色的裙摆刺在我眼里:“过来看看啊,随便看看我以前住过的房子,不行吗?”每个字都烧出一簇嚣张的气焰。
我知道是谁了,是他前妻。
“以后别来了。”江医生没退步,也没让开,就挡她跟前,似乎根本不打算放她进家。
“承淮……”那女人忽然嘤咛了一声哭腔,口气近乎要搂抱住江医生了,我靠她还真如我所料打算搂抱上来了,江医生陡退一步,闪半边身,一下子就避开了目标和行动都极其效率具体的前妻……而他规避的这个空当,也让在墙边探头探脑的我,和那个女人四目相撞了。
!
在坐过山车,心跳针一大下。
我飞快地缩回头。
她好漂亮,这是第一印象。真的很漂亮,女人的天性,匆匆几瞥就能揪出对方所有外貌形态上的重点:也许是为了转圜江医生的心意特别打扮过吧,头发是黑色大卷,有一半被挽着。画了眼线的,眼珠子很黑,还有卧蚕呢。橘色的连衣裙的上口是V领,露出颈子到胸际的一大段雪白的肌肤。今天下雨还是有点冷的,她依旧不顾一切地光腿了。她都生过孩子了,今天的扮相依旧如一颗刚从绿枝叶头采摘下来的,新鲜饱满的橙子,还是果皮带露水的那种。
南冉冉真的很美,我太天真了,总自行认为这种女人都是面貌凶恶的长舌妇。
“家里还有别人?”南冉冉继续讲话,口吻根本就是在严逼拷打男配偶的女正房,不像已经离了婚。
“对,所以你可以走了。”江医生保持原姿,语气像是泡在最深的冰水里。
“哦?是你手机上那个小朋友啊?”南冉冉扬着音问,开始展现出嘲讽轻蔑的笑了。
“……”
“是她吧?”南冉冉把对话的主语指向我了:“小朋友,是你吗?躲着干嘛?见不得人?”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侧的手勒紧成拳,我从这个遮挡的隘口走出去两步,把我完全交到南冉冉的视线里。
她完全目击到我了,看到了全部的我,一整个人。
她看到了什么,我身上大概有什么激怒了她,南冉冉本来唇角微翘的散漫面色,旋即变成集中拧起的恼火,她突然就挤开江医生,鞋也不换了,高细跟与地表的击打极为急促,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扬手就掴了我一巴掌!
就几秒钟的光景,一气呵成。
我耳边嗡了一下。
真的是嗡了一下,蜜蜂振着翅左耳进右耳出,把我灵体的丝体都顺走,我当即就懵了。紧随而来,就是颊边汹涌迅疾的火辣感,像是在承受板烧的酷刑,又疼又烫。
“南冉冉!”我听见江医生唤道,陡升的怒气让他声调一下子拔得特别高。
南冉冉没搭理他,停在我面前,一下接一下推着我肩头,骂开了。我还蒙着,耳边承接着她惊人的骂语连珠,身体上也有来自她的,与之相对应配合的有节奏的击打动作,逼得我连连后退:
“你啊,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个什么货色?还想着勾搭别人老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你这种心思不正的玩意儿也敢来上别人老公的床?这么年轻就学会勾引别人的丈夫以后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她语速格外快,再快点就是快放镜头里尖细的“喇嘛喇嘛”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字都非常清晰地如弹珠弹跳般砸在我耳膜上:
“你知道自己下贱吗你?公交车还是马桶啊?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不知廉耻,打小过得太安逸长大就勾引有妇之夫来寻求刺激感?不要脸的小荡妇!你妈把你养大就为了让你上别人老公的床?”
江医生来架住她推搡我的那只手臂了,让她远离我。她辱骂我的嗓门也得势似的放得更宽更开阔,简直要让整间楼,整个新街口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别不敢看我!像你这种一心攀高枝的小骚比我见得多了!男人随便给块糖就能跟着跑,浪得丢人!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吧!别浪错了地方!你不是浪了嘛,这浪劲还是留着和你男同学去小旅馆玩么,正经工作的医生哪是你这种屌丝能妄想得到的诶!”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擦出锐利的声响,江医生就着她腋下,把南冉冉推拖我半米开外。他在途中就转了个身,把自己连带这女人背对着我,往更远的地带推挤,劈出一个让我足够安全的沟谷。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动作很凶悍,足以透彻出一大片很强烈的愤恨。
我一时的静默让南冉冉更嚣张了,她就该给自己配条随身麦克风,或者大广播什么的:“不说话了?不得话说咯?说不出话了?说不出来合合腿穿上裤子滚吧!见过骚得没见过骚得这么没自知之明的!什么烂玩意儿满街跑也敢发骚到我跟前!自己脏就算了还来脏别人的眼!”“呵呵!”
她冷笑一声,跳出江医生肩膀的阻碍,用恶毒的眼神盯向我,简直要隔空吐出信子来:“省省吧你!就你?你连做他玩具都不配!”
一切发生的突如其来,我真的懵,对,就是懵,不知该作何应对和反应,我爸脾气那么火爆一人我再犯大错他都没抽过我巴掌,但我一点流眼泪的欲念都没有,因为知道自己没做错。
“骚比!不要脸的贱货!”她还在交叠着脏字骂我。
眼界里,江医生还在和她进行肢体上的搏抗,他准确地钳制住她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臂随即找到空隙,划高到半空——
他要打她了?!
好像这个巴掌已经打下来了,并且打在的是我脸颊。我登时就警醒了,迈开腿冲刺过去夹持住江医生要扇下去的手肘。他真的在发火,火冒三丈,从这个下扇的力道就足以看出,我险些没承载住,这会载住了,手腕关节也被震得近乎于脱臼。
“你别打!”我的思维终于活络了起来:“你千万别打他!”千万别打她,别被她抓了把柄,别被人落了更多的舌根说男人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女人,别让跟多的人再在背后看轻和非议明明一直这样好的你了,我真的会心疼,像自己受了委屈一样。
“装什么假好人啊你!不要脸的贱货!千人骑的小三!”南冉冉瞪我一眼,咧开嘴巴笑着去仰视身前的男人。五官再好的女人,也会因为这种偏颇情绪的影响而面目狰狞,丑不堪睹。她倏地就不挣扎了,瞳孔里的激愤也黯了下去,像一株暴长的猪笼草陡得就蔫了,她面朝江医生,指向自己脸:“你打啊——!来,看准了打……”
我上前两步,抬高右手,像是中考体测时分在白线后作掷铅球的准备动作,猛一下压,在半空弧出气流,顺在了南冉冉脸上!
啪!
只有清脆的声响才能证实我的手掌有多疼,这一下有多重。
南冉冉顷刻间就怔住了。
而我一直处在惨白状态的脸,大概总算重新找回了血色,火热像藤蔓一样在脸颊耳根节节攀升。我重重喘出一口气,直视着愣在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南冉冉:“想被打是吧?我来打!尽兴了吗——?”
☆、第二十六章 处方单
跟随着脸上的热;我的血管末梢都开始蔓延开怒火,打落的手掌上仿佛还有余震,连同小臂都微微颤起来;根本克制不住。
南冉冉的瞳心慢慢缩小了,她的神色凝出难以置信:“你敢打我?你几斤几两啊!还敢打我?”
说完反手就隔空要来拍我;施以还击。
这个动作瞬时就被江医生架住了;只行进到一半。江医生真的在生气;他继而就手脚并用使着力,把南冉冉往门边推上两步,女人在力量的对峙中落败下风,高跟鞋在地毯上兵荒马乱,找不到支点。她向后踉跄着,直到稳住玄关鞋柜的一只角,才没有跌坐在地上。她掀眼瞥了我一下,想钻空子再度冲回来,立刻就被江医生挟回原处,他把那些怒意全拿来拎高语调:“南冉冉,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这一声让我都激灵了一下,手臂上的绒毛集体站军姿敬礼。
南冉冉拢起了一点嚣张的皮毛,但她瞪我的眼睛,依旧像条得了失心疯的野兽,而我刚巧是一块肥肉。
“江承淮……”男女身体素质的差距得到体现了,南冉冉根本敌不过江医生的禁锢,她眼圈忽然就红了,整个人从江医生身前软下去,滑坐在门板边,如同一颗原本鲜嫩的橙子被烤旧了皮,褶皱蜷缩在一块儿。她身体里仅余的力气也全部汇聚到双手,好像只有那儿才有知觉,可以紧紧勒住江医生的衣摆:“……承淮……我实在没办法了啊……承淮……你救救我吧……求你了……我只有你了……”
江医生似乎怒火中烧得都不愿讲话,只一根一根掰着她手指,面容严峻,毫不留情。
“……承淮——!”南冉冉尖啸一声,双手改揪他的睡裤料子,紧得像是要把指头上的螺纹都一根根织进去。她泪花在睫毛扑扇间,直直滚下脸颊:“求你了……别不理我……南晰松他都不准我进家门啊……我们爸妈也不认我了……昨天用你手机,爷爷他才肯接我电话诶……一听是我就挂了……唔……我和小风儿住在外头快一个月了……饭都吃不上了……承淮……求你了……”
“别求我。”江医生语气冷漠,动作也是冷漠地在撇着她,可惜怎么都撇不开,她攥得死死的,稍微有点松开就能引起新一轮的马力加大。
我立刻被南冉冉这番话,以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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