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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宠-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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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徐南风要生了,八宝显得比她还要紧张; 忙伸手扶住徐南风,连连应道:“是,是,奴婢晓得!”
侍婢们将徐南风扶上辇车,匆匆赶回寝殿生产。刘怀定了定神,沉声向百官解释了一番皇后有恙,需提前退场休息,登基大典这才继续。
在回兴庆宫的路上,徐南风的羊水便破了,回到寝殿,八宝安排好诸多事宜,产婆和艺术最高超的御医俱候在了门外。
徐南风这一胎极有可能诞下未来的储君,因此,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徐南风喝了碗鸡汤,吃了几口药膳,又含了块蜜糖在嘴中,一来是为了分散阵痛带来的痛苦,二来也是为了有精力应付将来长达几个时辰甚至是一天的生产。
桂圆一直在榻前服侍,见到徐南风疼得嘴唇发白,满身都是冷汗,忍不住红了眼睛,心疼道:“娘娘,方才产婆说宫口还未全开,您再忍忍。”
徐南风已经疼得有些坐立难安了,只好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转移注意力:“少玠的登基大典进行得如何了?”
八宝端着热水从外头进来,用水打湿帕子,同桂圆一起轻拭她额上的冷汗,道:“起宫乐了,待太史令祭祀占卜完毕,百官朝贺,典礼就该结束了。”
徐南风勉强一笑:“祭祀占卜最为繁琐,少不得要两三个时辰,说不定到那时,我的孩儿也就出生了。”
过了申时,产婆又进来察看了一番,对徐南风道:“好了,娘娘,咱们要准备生了,您听老奴的,肚子一疼就用力!”
徐南风咬了咬牙,调整呼吸,用尽力气生产。
产婆又道:“娘娘,您放轻松些,此时不必用尽吃奶的力气,否则到了后头,就该没力气了。”
徐南风点点头,问道:“老人家,这得生多久?”
产婆是个淳朴憨厚的妇人,说话如慈母般温柔,安抚道:“娘娘身子健康,又勤于锻炼,想必用不了多久,天黑前保管平安生下来。”
正说着,门口的小宦官通报道:“太后娘娘驾到——”
殿中的婢女和嬷嬷忙提裙下跪,徐南风也撑起身子想要行礼,却被迎面走来的贤妃娘娘——如今的太后,一把搂住。
贤妃将她轻轻按回榻上,用手抚了抚她汗湿的额发,温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又道:“本宫已命人去请你娘进宫,我和你娘都是过来人,有我们在,你不必害怕,尽管用力便可。”
“母妃,我没事,能撑住的。”徐南风笑笑,随即又露出些许忧虑的神色,“您现今贵为太后,当陪伴少玠完成登基大典,怎的到这儿来了?”
“怀儿不放心你,让本宫来看看,反正本宫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左右是个摆设而已。”贤妃娘娘笑道,“好孩子,勿要分心,为娘陪着你呢。”
徐南风攥紧被褥,深深吸气:“当年您生少玠,也是这般受累么?”
“傻孩子,天底下哪个母亲生孩子不受罪?当年本宫身子弱,生怀儿时难产,足足疼了一天一夜呢。”
又一阵难以启齿的剧痛传来,徐南风皱起眉头闷哼一声,贤妃忙道:“快躺好,用力。”
也多亏了徐南风平日习武,她的意志和体力都比寻常女子要强健些,哪怕是到了生产的最关键时刻,也不曾疼得大哭大叫,只是发出咬牙使劲的哼声。
刘怀忙完登基大典匆匆赶回时,已是日落西斜之时。他连沉重的冕服都来不及脱去,便匆匆赶往徐南风的寝殿,身边的大太监执着拂尘匆匆跟着,劝阻道:“陛下,陛下!女子生产乃是污秽之地,您初登皇位,去产房不吉利啊!”
闻言,刘怀猛地停住脚步,侧首盯着这皮肤松弛的太监:“你进宫多少年了?”
“回陛下,老奴自十岁进宫,至今已有三十二年了。”
“从今往后,你不必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说完这句,刘怀再不曾看这名傻了眼的太监一眼,脚步不停地朝寝殿走去。
贤妃娘娘刚巧从大门紧闭的寝殿里走出来,撞见刘怀,便迎上前问道:“登基的事都处理好了?”
“基本已妥善,其余琐碎之事已吩咐礼部和太史令处理。”说这话时,刘怀的眼睛一直望着寝殿内,难掩担忧之色,“怎么里头没有声音,她还好么?”
贤妃道:“她是个坚强的孩子,一直在咬牙暗自使劲儿呢。你也不必担忧,叶夫人和产婆都在引导她,方才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
“我进去看看她。”
刘怀抬步要走,贤妃却是一把拉住他:“你这孩子,都做皇帝了怎么还如此毛躁?她正是生产的关键期,你进去,怕是会让她分神。”
正说着,屋内忽的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接着,叶娘喜盈盈地拉开门,通报道:“太后,皇上,是个乖孙儿!”
刘怀一怔,随即长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然而未等他松懈,产婆在里头高声道:“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本来已经放松了的刘怀又倏地站起来,问道,“是双生子?”
贤妃也愣了,又惊又喜,忙拉着叶娘进了屋:“走,快去看看!”
过了约莫一刻钟,在刘怀焦急的等待中,屋内又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继而贤妃娘娘笑着奔出来,眉梢眼角尽是前所未有的狂喜之色。
“恭喜怀儿,儿女成双,是对龙凤胎!”
话音未落,刘怀已疾步奔了进去。
徐南风浑身汗湿,苍白着脸躺在榻上,身侧一左一右放着两个刚出生的,皱巴巴的婴儿。
见到刘怀进门,徐南风疲惫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细声道:“少玠,你来了。”
刘怀坐在榻边,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新生儿身上,而是紧紧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满眼柔情蜜意:“夫人受苦了。”
“还好,总算熬过来了。”徐南风展开一抹略显虚弱的笑,“不去看看你的儿子和女儿?”
“待会儿有的是时间看,现在,我只想看看你。”刘怀从侍婢手中接过温热的参汤,一勺一勺送到徐南风嘴边,亲自喂她饮下。
喂完参汤,刘怀给她掖好被角,温声道:“现在虽已入夏,天气渐热,但仍要小心些,切莫着凉。你好生睡一觉,孩子有我照顾,不必担心。”
听着他温柔细致的话语,徐南风眼皮渐沉,点了点头,随即陷入了梦乡。
徐皇后诞下龙凤胎之事,在宫里宫外飞速传开,这可是大炎建朝以来,第一次有后妃同时诞下皇储和公主,因而百官纷纷赞誉:“天佑大炎,福祚绵延!”
给小皇子、小公主办了百日宴后,朝政也渐趋稳定,刘怀在龙椅上总算站稳了脚。
这日,刘怀和徐南风拿了拨浪鼓,正逗着摇篮里的儿女们玩耍,便听见内侍在门外禀告道:“陛下,卢御史和章大人于偏殿求见。”
徐南风抬首道:“你先去忙罢,我给孩子们喂喂奶。”
刘怀旁若无人地捧过徐南风的脸,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又挨个亲了亲儿子和女儿,道:“若是午时我还未归,你便先用膳,别饿着自己。”
徐南风点点头,刘怀又吻了吻她的唇,这才起身离去。
入了偏殿,御史台卢见深和章连时果然已候在那儿了。
刘怀在案几后坐下,问道:“两位爱卿求见朕,所为何事?”
卢见深和章连时对视一眼,接着,卢御史向前一步呈上折子,拱手道:“臣冒昧入宫,乃是为皇上选秀一事。”
刘怀接过折子随意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卢见深:“谁告诉你,朕要选秀了?”
卢御史将身子伏得更低些,硬撑着道:“正是因为皇上政务繁忙,未思及此事,臣才斗胆提醒。”
“朕已有妻子,又新添儿女,无需填充后宫,退了吧。”
“皇上!”卢见深下跪,叩首道,“徐皇后乃寒门庶女,其父又是戴罪之身,登上后位已是享尽龙恩。若是皇上仍执意专宠,恐教天下人不服啊!”
“庶女?”刘怀低笑一声,合上奏折,目光冷了下来,“朕也是庶子,卢爱卿如此瞧不起庶出,莫非也瞧不起朕?”
卢见深一噎,忙伏地:“臣绝无此意!”
“没有就好,卢大人还是安心为天下百姓谋福,不必揪着朕的后宫闹事。”
刘怀又将目光投向章连时,“章大人又有何见教?”
章连时瞥了眼吓得发颤的卢见深,原先积攒的勇气已耗去了大半,吞了吞唾沫才硬着头皮道:“回陛下,九公主一介女流,手握重兵,臣私以为不可不防,望陛下勿要念及兄妹之情而心软,以至于将来铸成大错。毕竟,先皇临终之前,九公主挟皇子以觊觎皇位之事,宫中可是人尽皆知啊……”
刘怀的笑容淡了下来。
他早料到朝臣迟早会拿九公主的事做文章,却不料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这个可怜的妹妹,在朝臣眼中已然成了狼子野心、试图逼宫篡位的毒妇,只有他自己知道,九公主为了将他送上皇位,而背负了什么。
想到此,刘怀状似无意道:“听闻章大人府上的大公子好女色,为了一青楼女子,与他人大打出手?”
章连时浑身一颤,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了。
刘怀道:“章爱卿还是处理好自家的糟心事,再来管朕的家事罢。若是关乎天下苍生,百姓福祉的策论,朕自会洗耳恭听,若是揪着些繁文缛节不放,着实没有意义,二位爱卿觉得呢?”
两位大人碰了钉子,灰溜溜的走了。
殿中,刘怀轻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今日他为九公主解了一次围,那以后呢?只要九公主还管着岭南府,只要她手中还有兵权,这朝中,便不会有一天的安生。
思来想去,刘怀和徐南风抽了空,换上常服,专程去了一趟宁安公主府。
九公主躺在公主府水榭下的长椅上,将脑袋枕在剑奴的腿上,意兴阑珊地吃着冰镇的荔枝肉。见到徐南风和刘怀进来,九公主坐直身子,笑道:“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了?”
徐南风道:“你整日闷在府中,谁也不见,我们想你想的很,只好亲自来了。”
“若真是想我,宣一旨口谕召我进宫即可,何必这般大费周章。”说着,九公主对身后的剑奴道,“去将井中镇着的荔枝拿来,给四哥四嫂尝尝。”
待剑奴走后,九公主这才施悠悠地旋身坐下,淡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四哥是为朝中老臣弹劾我而来?”
这丫头一向是极为伶俐的,刘怀有些无奈,温声道:“小九,你现在不比之前,明着暗着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说话要注意些。朝中弹劾你之事,我还未开口,你便已知晓,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少不得要说你牝鸡司晨,监扰朝政了。”
“说就说呗,我不在乎。扶持你做君王是小遥儿的愿望,我替他实现,这世间便再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说罢,九公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颓靡的笑容,“那帮老家伙不就是希望我死吗?四哥,你就成全了他们,让我死罢。”
“小九!”
“九公主!”
徐南风和刘怀异口同声,沉声喝道。
“紧张什么,又不是真死。”九公主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用小小的玉签子从冰碗中挑出一块荔枝肉,放进红唇中含住,低声道,“鸩酒也好,病重也罢,你随便按个什么理由给我,两个月之后,让我暴毙即可。”
徐南风与刘怀对视一眼,随即道:“九公主,你可要想清楚了,若出此下策,你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到洛阳了。”
“不回来也好,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伤情。”
刘怀沉吟片刻,问:“小九,你若诈死,则小遥儿的一切都会重新收进我手里,你可舍得?”
“交到你手里,总比被我那冷酷的爹夺走要好。”九公主垂下眼,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可笑容已有了沧桑之意。
她说:“四哥,我累了,真的累了,让我重新开始罢。”
话音刚落,剑奴提着一篮子带水的新鲜荔枝进了水榭,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
从此往后,九公主果然以重病为由,闭门不出,两个月后,公主府惊传噩耗。
九公主久病不治,英年早逝,军器监刘霈痛失爱人,伤痛之下亦是撒手人寰。岭南藩兵无人领导,被皇帝收编,改为岭南道,派州府驻扎。
从此洛阳少了一个九公主和刘霈,多了一对游历的散人。
中秋节,远在深宫之中的刘怀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薄薄的信笺上没有署名,只有寥寥数字:
恭贺少玠儿女成双,择日拜访。甚好,勿念。
徐南风轻哼着歌谣哄女儿睡觉,见刘怀拿着那纸笺久久出身,便好奇地凑过身望了一眼,笑道:“是九公主来报平安了么?他们在哪儿落脚了?”
刘怀回神,随即眯着眼展开一抹神秘的笑容:“并非小九,你再仔细看看。”
徐南风心下疑惑,将女儿放在小摇篮中,接过那张两指宽的薄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觉察出了些许异常:九公主早知道她生了龙凤胎之事,不可能专程写信来祝贺,那就只有可能是……
“小遥儿?!”
而与此同时,远在漠北的九公主已换上了寻常女子的荆钗布裙,同剑奴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书院。
想起这日是中秋,惜月难得有了雅兴,拉着剑奴出门去买月团拜月。
这座小城商贸发达,街上人潮拥挤,四处可见异族人来往吆喝。剑奴怕惜月被人潮冲散,便伸手主动牵住了她。
惜月有些讶异,回首望着他。
剑奴喉结动了动,唤道:“殿下……”
“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
“……惜月。”他改口,手却攥得更紧了些。
惜月笑了笑,站在塞北刺目的阳光下,眯着眼看剑奴:“记得很多年前,我偷溜出宫去看花灯,在洛阳街上,你也是这么牵着我的手……就那么一牵,把我的心也一同牵走了。”
胡姬艳舞,吆喝声此起彼伏,满街胡语当中,有一名汉族男子的声音突兀响起,高声道:“姚遥,你在看哪位姑娘呢?这么出神!”
惜月嘴角的笑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了一把。
她猛地回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相隔数丈远的土墙之下,立着一个蒙着面具的中原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光是瞥一眼那身形,便足以使她呼吸急促,血脉喷涌。
是他吗?
是他吗?!
惜月拼了命的往前冲,拨开拥挤的人群,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在人潮中艰难挣扎。
“小遥儿!”她嘶声高喊,那面具男子却是身形一僵,转身没入人群中,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疾步奔走。
“别走,我看见你了,别走!”惜月像是着了魔,红着眼钻出人群,从小巷中疯狂地追跑。
转过街角,那男子却凭空消失了,她再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小遥儿,小遥儿!”惜月站在原地,无措又绝望地四处巡视,哑声喊道,“如果你还活着,来见见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北雁南飞,秋风卷着落叶萧萧,却无人回应。
就像是一场梦。
惜月的眼泪淌了下来,她抱住双臂,倚着土砖墙缓缓滑倒,哽声道:“救救我吧,小遥儿……”
又是一阵风卷积着落叶拂过,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惜月一怔,正要回头,那人却是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轻轻按进自己怀中。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惜月光是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滑。
她嘴唇颤抖,身子也在颤抖,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醒一个美好的梦境般,试探着颤声道:“……是你吗?”
半刻钟后,剑奴在小巷拐角的土墙下,找到了满脸泪渍的九公主。
她站在墙角,手指微蜷,像是在捧着一样什么东西。见到剑奴的到来,如同傀儡般枯死的她总算有了灵魂。
她扑过来,猛地抱住剑奴,喉咙里发出暗哑的,压抑的哭声,从胸腔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像是欣喜又像是解脱的嘶吼。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一年来的苦楚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捂着脸如同稚子般嚎啕大哭。
剑奴看到了她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枝小小的,早已风干了的梨花。
第71章 番外 李遥
姚遥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与九公主和剑奴一起; 并肩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轻薄的月光下; 有雪白雪白的梨花飘舞。
月光下; 剑奴望着头顶的星辰,九公主望着剑奴; 而他,则望着九公主。
他们谁也不曾说话; 就像是三条无法交织的平行线; 直到天际绯红; 漫天火球砸下,梦境中到处都燃起了烈火。他回头,想呼喊九公主的名字; 却看见她的身影如一片薄纸,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他惊醒了,窗外依然是未明的夜色。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 手指拂去额上的冷汗,却触碰到了额角的伤痕,不由一顿。
“做噩梦了?”身边传来一个汉子迷糊的声音; 不稍片刻,烛台被点燃,昏暗的光线充斥着这间简陋的客栈。
倚在旁边榻上的是一个身高九尺的黑面男人,眉目刚毅; 有着张扬而粗犷的容颜,即便是熟睡期间,怀中依旧抱着一柄重剑,举手投足颇有江湖豪气,正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苏魏。
姚遥没了睡意,干脆将双手枕在脑后,屈起一条腿打在榻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苏魏聊天,说:“我又梦见她了。”
“谁?”苏魏打了个哈欠,“是你白天在街市上碰见的那位姑娘?”
“嗯。”姚遥说,“好久不曾见到她了,怕吓着她。”
“她是你什么人?妹子,还是老婆?”未等姚遥回答,苏魏又自顾自摇头否定,“应该不是老婆,我记得当时她旁边还站了个年轻俊秀的后生,两人拉着小手呢。”
姚遥只是笑笑,“是比妹妹更亲的人。”
“你们如何认识的?”
如何认识的?
姚遥想了想,目光望着窗缝外的夜色,缓缓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十年前的九公主不似现在这般开朗。懵懂年幼的小姑娘,从未见过母亲的容貌,寄人篱下,受尽排挤,性格也有些封闭阴郁。
那年,姚遥十五岁,是他隐姓埋名在纪王身边做侍卫的第一个年头。他清楚的记得那年初春,梨花飘雪,来仪殿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近一看,却是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女娃娃。
女孩儿拘谨地站在廊下,头上缠着厚重的纱布,隐隐有血渍渗出,撞见姚遥探询的目光,便又悄悄躲在了柱子后,只露出一只惊怯的眼来打量四周。
听贤妃娘娘说,她是寄养在皇后膝下的九公主,在皇后宫前玩耍时,被人从台阶上推了下去,跌破了脑袋。幸而纪王从那儿路过,将重伤的她带回来。
尽管再不得宠,终究是位公主,因而皇帝也有些动怒,苛责了皇后几句,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九公主转交给贤妃娘娘抚养。
那时,仍是少年公子的纪王勾着他的肩背,温声笑道:“小遥儿,从今往后,我们就多了一个妹妹了。”
姚遥年少时是个顽劣的性子,故意逗弄九公主,笑着唤她:“小九儿,叫哥哥!”
他仍记得,那时九公主看他的眼神是麻木且冰冷的,漆黑的瞳仁仿佛失了魂魄般没有焦距。
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不再相信这世间残存的善意,如同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小小的、可怜的小姑娘,有着冰冷的面孔,和满是敌意的眼神。
姚遥想到了曾经那个几经暗杀后,颠沛流离的自己。
没由来一阵心酸。
或许是同病相怜,他对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留意,时常拿些好玩的东西逗弄她。一开始,他一靠近九公主,就会被她抓,被她挠,最严重的一次,九公主将他的手咬破了一块皮,鲜血淋漓。
这下,连纪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姚遥道:“小遥儿,你离惜月远些罢,她不喜欢别人靠近她。”
姚遥不曾放在心上,总是会露出一个包容的笑来,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摸摸九公主的头,安慰她:“没事没事。别怕,小九儿,哥哥不疼。”
三个月后,九公主第一次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他仍记得那日是初夏,风很轻柔,天上的云团很白很软,九公主一身浅绿的襦裙,小心翼翼地扶着廊柱。
“小遥儿……”
细细软软的声音,那一瞬,姚遥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回过头,左顾右盼了一番,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问:“叫我?”
九公主攥紧了裙子,半晌才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朝姚遥走来。
九公主竟然主动找他?这可稀奇了!
姚遥好奇地蹲下身,与小小的姑娘平视。九公主摊开手,露出了掌心的一颗酥糖。
天儿有些炎热,酥糖不知在掌心攥了多久,已然有些融化了。见姚遥露出不解之色,九公主抿了抿唇,将那颗糖塞进他嘴中,说:“……吃。”又拉起姚遥那只满是抓痕和咬痕的手,放在小嘴边吹了吹,说:“不疼,不疼。”
那颗糖的味道,一直甜了姚遥整整十年。
姚遥既欣慰,又心疼,堂堂男子汉竟然感动得鼻根酸涩。为了掩饰,他咧开一个灿烂的笑来,问道:“之前为何要咬我?”
九公主低着头吗,抿了抿嘴,说:“不想让你靠近本宫。”
“讨厌我?”
“不是。”
九公主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玲珑眼来,平静地说,“三皇兄说我是个天煞孤星,靠近我的人都会死。”
姚遥一怔,嘴中明明吃着糖,却感觉到了苦涩。
他问:“所以,你是怕我和少玠会死,才不让我们靠近你?”
九公主倔强地抿着唇,没有说话。可姚遥分明看到她紧绷的下巴微微颤抖,眼中有倔强的泪花闪烁。
“别怕,小九儿。”姚遥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以后哥哥们保护你。”
可他不曾想到,自那以后,九公主便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贤妃娘娘是个慈祥又善良的女人,她向皇上请旨,为九公主求来了一名小侍卫,名唤剑奴。
那是个漂亮又英俊的孩子,他一出现,九公主的目光便彻底被吸引走了,从此黏在他的身上。
冬去秋来,渐渐的,姚遥发现,九公主只有面对剑奴的时候,眼神中才会迸出少女孺慕的光彩。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小九儿,不再需要他了。
听到这,苏魏了然地拍拍他的肩,叹道:“没想到姚兄也是性情中人。往事就不必再提了,走,兄弟陪你喝酒去!”
姚遥早见识了江湖人的豪爽,别说是半夜喝酒,便是半夜狼嚎也能做得出来。他没有拒绝,同苏魏一同披衣下榻,提了酒坛去客栈庭院中的石桌边喝酒。
谁知院中未眠的人不止他们俩,还有一位白衣墨发的女子。
乍一看,有点吓人。
姚遥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那女子正是苏魏的同门师妹,苏念玖。
苏念玖乃江湖名门之后,芳名远播,是很超凡出尘的一位小美人。
苏念玖转过一张清丽如仙的脸来,清清落落地立在朦胧的月光下,姚遥下意识去摸怀里的铜面具,却被苏魏一把按住。
“大晚上的,还戴着那铁疙瘩作甚?”
闻言,姚遥指了指自己眉骨到额角的伤痕,笑着说:“怕吓着苏姑娘。”那道伤痕是去年秋季在岭南留下的,火石没有炸死他,却溅起木屑,在他额上留下了一道永远的伤痕。
“你吓她?她吓你才对,大晚上穿件白衣裳四处飘荡,迟早得吓出人命!”苏魏嘟囔着,对苏念玖道,“师妹,来喝酒不?”
苏念玖没说话,美丽的眼睛扫过姚遥的脸,微微颌首示意,便又飘然离去。
高冷得很。
苏念玖是姚遥的救命恩人。去年他在河水中昏迷,抱着浮木飘荡了两天一夜,被苏家师兄妹捡了回去。
那时,姚遥昏迷之中隐约听到有人在纷乱的叫着:“九公主……九公主……”还以为是小九儿救了他,醒过来后才知道,别人叫的并不是什么‘九公主’,而是‘玖宫主’。
苏念玖家里经营着一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未明宫’,在江湖中颇有些人脉和财势,她父亲是老宫主,部下则亲切地唤她为‘玖宫主’。
伤好后,姚遥便留在了苏家师兄妹身边,陪同他们一起游历江湖。
正想着,隐隐觉得身后有一道刺刺的视线,回头一看,却是苏念玖依旧站在拐角处看他,目光晦暗难辨。见他回头,苏念玖又不看了,冷冷离去。
“苏姑娘为何总是暗中看我?”姚遥顶了顶苏魏,嬉笑道,“可是喜欢上我了?”
“不,也许是讨厌你。”苏魏想了想,认真地说:“因为你抢走了她最爱的师兄。”
姚遥:“……”可歌可泣,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脸皮还厚的人!
到了凌晨时分,苏魏不胜酒力,昏睡如死猪。姚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正打算将死猪扛回去歇着,却眼尖地瞥到地上躺了一物。
拾起一看,原来是个流苏剑穗,玉环上刻着‘玖’字。
是苏念玖遗落的?
将苏魏挪到卧房安置,姚遥拿着剑穗敲响了苏念玖的客房,打算物归原主。谁知敲了大半天,苏念玖也不曾回应,可房门分明是开着的。
姚遥思忖了片刻,推门进去,将剑穗放在了书案上。
风从半掩的窗户灌入,吹乱了桌上的书稿,姚遥一向见不得凌乱,便好心地替她整理好了书稿,谁知,竟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那是几页未完成了话本折子,写的正是当下坊间最流行的香艳爱情故事——《罥烟眉》:出身名门的男主角苏某面容英俊刚毅,草根女主角姚某艳丽多情,眼角却留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小疤,后来用胭脂画梅遮去……
剧情跌宕起伏,穿插香艳的闺帏之事,一版再版后仍是销售一空,甚至被说书人改编成口水故事流传于坊市之间。
作者,永安九公子。
望着书稿中未完成的凄艳故事,再思及与自己身世极为相似的姚姑娘,姚遥的手脚发抖,眼前发黑。男主角苏公子和女主角姚娘子的原型不言而喻了,这个永安九公子……
哐当——,门被打开。
姚遥僵硬地转动脖子,望见了门口同样僵硬的苏念玖。
姚遥看着苏念玖,苏念玖看着姚遥,如果此时的空气有形状,那一定就是大写的‘尴尬’二字。
“我不曾知道,你就是‘永安九公子’……”半晌,姚遥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叠墨迹未干的书稿,憋出这么一句话。
“也不曾知道,原来你暗中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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