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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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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奴仍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九公主从他身旁擦过的一瞬,他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偌大的校场上,众人散去,唯有他依旧朝着早已空荡无人的方向躬身行礼,突兀得像是一个笑话。
  第二日,九公主果然提着岭南特产的补品和药材来了纪王府。
  她能来,徐南风是打心眼里高兴的,亲自为她煮了茶,拉着她到暖炉旁坐下,笑道:“少玠出门去了,要正午方回,九公主不如留下来小叙一番,午时咱们一起用膳。”
  九公主勾起嘴角,“我不找四哥,来找你。”
  “这就是我的荣幸了!自你回京,多少人重金拜请你都不去,倒专程来这寒碜的纪王府来找我。”
  徐南风将冒着馨香热气的小茶盏递给她,目光柔了下来,“惜月,你还好么?”
  “你觉得,我好得起来么?”九公主似笑非笑道,“小遥儿死之前将兵权给了我,让我去争我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别无所求了,他让我争,我便争罢。”
  短短的几句话,已是听得徐南风心惊肉颤。
  “九公主,你想……”
  “逼宫。”九公主扬起嘴角,目光倏地冷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徐南风道,“我们有一样的敌人,四哥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徐南风沉默了一会儿,两手在袖中交握,片刻方沉静道:“如果这是少玠的决定,我会尽全力支持他。”
  一阵凉风袭来,吹散了满室馨香。
  徐南风起身,准备将半开的窗扇关上,九公主却是制止道:“别关。要下雪了,是吗?”
  徐南风不知她为何突出此言,望了眼外头乌沉沉的天,含糊道:“大约吧。”
  九公主的眸子又变得空洞起来。
  良久,她轻声说,“去年春天初到岭南,我闹着要看雪,他没有办法,便花重金去别处移植了十几株梨树,栽在王府中,满树梨白随风飘落,积在地上,就好像下了一场大雪。可惜岭南湿热的土壤并不适合栽种梨树,那十几株梨在一个月后相继死去……”
  说到这,她清冷的眸中染上一层淡淡的忧郁。
  “我骂他傻,他并不反驳,只笑着问我:小九儿,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容易变傻呢?那时的我没有回答出来,现在想想,大约只有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变傻罢。”
  “徐南风,你知道么,昨日我听见了剑奴的声音,可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他。迄今为止,我依然爱剑奴,可我也知道,我与他之间终究是隔了小遥儿的一条命,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段为爱无畏的鲁莽岁月了……”


第68章 初雪
  用过午膳后; 徐南风将一柄素花纸伞送给了九公主,叮嘱道:“回去的路上兴许会下雪,拿着吧。”
  九公主没有拒绝; 伸出微凉的指尖接住纸伞; 转身走进一片云墨低压的萧瑟中。
  “小九。”纪王开口唤住她,“不管发生何事; 你要记得,还有四哥在。”
  九公主睫毛颤了颤; 嘴唇轻启; 又很快闭紧。半晌; 她抬起头轻淡一笑:“知道了,四哥。外头冷,四嫂受不得寒; 让她进去吧。”
  说着,她抓起嫣红绣银丝的斗篷披在肩头,将缀有白兔绒的帽兜罩在头上,转身朝虚空处挥挥手:“不必相送。”
  徐南风在廊下目送她出府; 直到纪王将温暖的狐裘裹在她身上,她才恍然回神,叹道:“或许是有了身孕后就变得伤春悲秋起来; 少玠,我很心疼他们。”
  说罢,她仰首,微笑着凝视纪王温柔深邃的眼眸; 道:“又或许我是三生有幸,才能与你结为连理长相厮守。”
  纪王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不幸总是多数人的常态,并非所有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的,所以我才倍加珍惜与你相处的朝朝暮暮。”
  九公主握着纸伞出了府,在纪王门前遇见了一人。
  猝不及防的,那人挺直修长的身形伫立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像是一座孤寂的石雕,只有见到她的那一瞬,这座石雕的眼睛才倏地一亮,显出些许生气来。
  九公主停了步伐,僵在原地,那人却是迈动不甚自然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她。
  “殿下。”剑奴开口唤她,喉结几番滚动,仿佛这两个字已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九公主怔愣了一瞬,随即收敛起错愕,缓缓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你来做什么?本宫近来行程已满,不接受任何拜帖。”
  “我想看看你,但又怕贸然上府拜谒会让你为难,所以……”他手臂动了动,犹疑着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触碰她。
  九公主仓惶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指尖。那一瞬,她清楚地看到剑奴的眼中有什么黯淡了。
  九公主四下察望一番,可她并不确定有没有探子暗中窥视。片刻,她抿了抿唇,冷声道:“俗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刘大人若不想做本宫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那便请你注意些。”
  “我……”
  “你不要说话,我且问你,你失踪的那数月去了哪里?为何不与我联系?你可知我曾为了你忍受了怎样世间最残酷的煎熬!”
  面对心上人的质问,剑奴绷直了身子,俊秀的面容上隐隐有痛楚之色。他的五指在身侧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极力压抑着情绪平静道,“我跌落在深涧之中,昏迷时被敌军俘虏,成了战俘。我的腿断了,跑不远,我想了很多办法……”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抬眼无助地望着她,说道:“我真的想了很多的办法,我想即便是爬,也要爬着回去见你。”
  那段浸透了血汗的岁月,剑奴用最平静无情的语调一一简述,可听在九公主的耳中仍然心如刀绞。
  她忽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太子刘烜曾恶劣地讽刺她,说她是个天煞孤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将来一定会克死自己的男人。
  儿时恶毒的预言应了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似乎都得不到好的结局。
  她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剑奴已经很努力地在活着了,为了她,可以卑微地活在这个明刀暗箭的官场中。
  有时候她会梦见多年前的剑奴,漂亮冷高的小少年于梅花树下舞剑,矫若游龙,有着令她怦然心动的俊逸……
  然后猛地惊醒,睁眼到天亮。
  “可当我真的回来了,又不太敢去见殿下。”剑奴望着她,漂亮的唇形颤了颤,哽声道,“我的腿废了,殿下还要我吗?”
  最质朴,也是最直白的话语,那一瞬,九公主无从遁行。
  满腹久经腥风血雨的铁石心肠仿佛在一刹分崩离析,她咬紧了唇,握着纸伞的骨节发了白,半晌才凄惶一笑。
  “可我想要的,已经回不来了。”
  两人相对伫立,一个挺拔如松,一个艳丽似火。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不稍片刻,地上,树梢,屋檐上,俱是积了一层薄如烟雾的白。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很快融化成一滴泪,顺着鬓角淌下。
  她几乎是慌忙地撑起纸伞,不敢再看他湿红的眼,狼狈地躲避着这满世界的白,往事如潮水般叠涌,一遍又一遍叩问她那有罪的灵魂,折磨她最后残留的一丝愧疚之感。
  “真想再看一场大雪,可岭南是从来都不下雪的。”
  “这有何难?你且等着,哥哥明日便让岭南也下场大雪!”
  “傻子,树都死了,岭南种不活梨树的。”
  “嘿嘿,小九儿,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容易变傻呢?”
  这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
  真不是时候啊!
  视线被泪水模糊,胸口如压着巨石,一阵又一阵的顿痛,连空气也仿佛变得稀薄起来。她撑着纸伞快步疾走,接着脚步如煮熟的面条便软了下来,灵魂被抽离身体,只能扶着墙艰难地挪动,如涸辙之鱼般张开唇大口大口的呼吸……
  冰冷的空气蹿入肺中,引得她撕心裂肺地咳嗽,咳着咳着,泪水早已浸湿了脸庞。
  她跪倒在雪地里,纸伞摔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又被北风吹得骨碌碌远去。直到剑奴踩着深浅不一的脚印,一瘸一拐地仓惶本奔来,如同少年时期千万次的那般,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用自己高大的身躯遮挡风雪。
  “殿下,别哭,别哭……”
  剑奴满目心疼之色,笨拙而真诚地安慰她,跪在地上用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颤抖得厉害的瘦削背脊。
  只是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梨花堆雪,那是九公主永远也无法承受的伤痛。
  “告诉我,剑奴,你告诉本宫!”九公主紧紧地揪住剑奴的衣襟,脆弱而又无助地询问。
  “本宫究竟要怎样活着,才能承受另一个人生命的重量?!”
  剑奴怔了怔,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那一瞬,他的心中竟然浮现一个恶劣的揣测:若是当日死的人是我,殿下也会挂念我一辈子吗?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冒了个尖,便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九公主已经够艰难的了,他不愿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殿下,求您,让卑职来替您承担一切罪恶和苦难罢。”剑奴颤抖着伸出手,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中,嘴上却是带着苍凉而深情的笑意。
  “是属下引…诱了您,所以,您不必有负担。”
  这场雪纷纷扬扬,从年末一直下到了年初,洛阳城的一切俱是笼罩在厚厚的一层棉白当中。它抚平了世间的一切坎坷与苦痛,也埋葬了过往。
  上元节,借着御宴的机会,苍老的皇帝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给孀居的九公主指婚。
  “老九巾帼不让须眉,有着不输于男儿的豪气,既是如此,配□□的大世子最是合适。”
  皇帝一直想和□□联姻,既是纪王那边无望了,他便将主意打到了九公主身上。一来,可以稳住□□的人心;二来,也可趁机收了九公主的兵权,一举两得。
  秦王有些诧异,忙出列下跪,半真半假道:“多谢陛下抬爱,老臣受宠若惊。”
  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纪王。只见他悠悠放了酒杯,拱手温声道:“父皇,惜月也不是个小姑娘了,秦王世子更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此事还需征求他们双方的意见才好,毕竟情投意合方能圆满。”
  闻言,皇帝只是沉沉一笑,冷声道:“老四好生奇怪,自己不愿娶□□的郡主,难道也不愿老九尚□□的驸马?”
  “父皇此言差矣。”父子俩正针锋相对之时,九公主举着酒杯笑了笑,冷艳的眉眼中俱是狂傲不羁,用不大不小的音调道,“那样的男子么,做本宫的面首尚可,做驸马,还需考虑考虑。”
  此言一出,皇帝和秦王同时绿了脸。
  “你……!”皇帝重重放下酒杯,呵斥道,“堂堂帝姬,怎可如此厚颜无耻!”
  “敢问在座诸位,岭南这两年来可曾失过一寸疆土,尝过一场败仗?既是没有的话,本宫便无愧于天地苍生。岭南虎纹令牌是先夫留给本宫的最后遗物,有人厚颜无耻到连本宫的遗物也要掠夺,本宫自然也只能厚颜无耻地回敬之,以牙还牙,何罪之有?更何况,岭南这块肥肉,可不是谁都能吞得下的。”
  九公主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将杯子倒扣在案几上,起身笑道:“本宫不胜酒力,失陪了。”
  说罢,她果真不顾气得猛烈咳嗽的皇帝,拖着繁复的朱红裙裳摇曳生姿地朝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回过身来,笑着说:“对了,本宫不招驸马,只纳男宠,诸君记着了。”
  纪王和徐南风对视一眼,均是无奈摇头,心中苦笑:这丫头多半是疯了。
  回到宁安公主府,九公主便见府门前的雪地里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橙红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头上肩上俱是积了一层薄雪,也不知在此等候了多久,显得萧瑟又凄清。
  剑奴……
  九公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心道这小子怎的还不死心!
  终究是心软,将他放进了公主府,又命人给他送来干净暖和的新袍子,让他换上。
  谁知剑奴解了被雪水浸透的衣裳,却并不换上新衣,只在温暖的烛光中袒露满是伤痕的、矫健的身躯,然后红着耳尖缓缓跪在,肩胛骨凸起,背脊弯成一个虔诚的弧度。
  “你做什么?!”九公主吓了一跳,呵斥道。
  剑奴以额触地,光着身子久久长跪。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九公主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时,他哑声开口。
  “只要殿下能再看看我,和我在一起……”
  顿了顿,他平静而艰涩地说:“男宠,也是可以的。”


第69章 夺储
  冬天一过; 皇帝满身陈年旧病便争先恐后的现出了端倪,仿佛到了他这个年纪,苍老和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纪王和徐南风得了空; 便挑拣了些药材补品带进宫中;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等到昏睡的皇帝转醒; 将小夫妻俩传唤了进去。
  病榻前还有一人在,正是时年九岁的十三皇子。
  纪王牵着徐南风的手进去; 而徐南风则一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腹部; 面色红润健康; 眼中是藏不住的幸福之色。
  见到他俩进来,老皇帝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拍了拍十三皇子的脑袋; 用极为嘶哑的嗓音道:“钰儿,去书房看会儿书,父皇要同你四哥说说话。”
  十三皇子咬着大拇指,乌黑而稚气的眼睛滴溜溜转; 懵懂道:“儿臣不想去看书,儿臣想母妃了。”
  “……”
  年幼的孩子就像是一只雏鸟,根本无法离开母亲的怀抱; 他不懂得濒死的老皇帝将他叫来床前侍奉,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懂得要怎样,才能守住这片祖孙几代经营起来的江山。
  终归是; 年纪太小了。
  老皇帝目光复杂地盯着十三皇子,半晌,才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全福,带着十三皇子去淑妃那儿,今日,不必来侍奉朕了。”
  全福花白的眉毛一颤,随即躬身:“喏。”
  待内侍牵着十三子退下,纪王方将包装精美的昂贵药材呈了上去。
  皇帝浑浊黯淡的眼落在纪王身上,心有戚戚焉。不知何时开始,他高大的身躯急剧萎缩,而他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儿子,却长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
  “老四,你还是不肯低头么?”好半晌,皇帝才如此发问。
  纪王笑笑,“您何必多此一问。”
  苦涩的药香中,皇帝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将视线移到了徐南风身上:“你呢?你忍心看着原本属于老四的东西,因你而毁灭吗?”
  徐南风平静地望着他,说:“少玠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
  纪王似乎被这个回答取悦了,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稍稍侧首,压低嗓音道:“多谢夫人信任。”
  皇帝将他们的小举动看在眼中,没由来涌上一股无力和心烦,胸腔里发出嘶嘶的杂音。
  纪王给他倒了水,扶着老皇帝饮下,便听见这个苍老颓圮的男人用强撑的硬气道:“滚吧,都滚吧。”
  纪王本是来尽一尽孝,听到皇帝赶人,便也不强留,拉着徐南风的手行了一礼,双双告退出门。
  走了两步,听见老皇帝压抑着咳嗽,既愤怒又可悲地叹道:“老虎的牙掉光了,你们都上赶着骑在朕的头上来了。老三如此,老四如此,老九……也是如此……”
  此时春意融融,宫里的花都开了,纪王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徐南风并肩行走在艳丽的桃枝下。清风袭来,满树落红摇曳,纪王替徐南风扫去肩头的花瓣,温声道:“出来了小半日,累不累?”
  徐南风摇了摇头:“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了,是该出来走走,否则生的时候不知要受怎样的苦呢。”
  纪王道:“我知道你辛苦,若是累了,我可以背着你,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徐南风噗嗤一声笑了,说:“我大着肚子呢,也不怕顶着你。”
  纪王又说:“背不了,抱也是可以的。”
  成亲这么久了,徐南风仍会为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情话语动心不已。她轻轻剜了纪王一眼,嘴角却是带着甜蜜的笑意,道:“好了,我就想和你一起散散步。”
  纪王便不再坚持,极为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她日渐细嫩的指尖包裹在自己掌心,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望着石径旁堆霞般的桃花,笑道:“仍记得前年的这个时候,你我初定婚约,那时我的眼睛看不见,你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牵着我,生怕我跌绊。”
  顿了顿,他眼中带笑,温柔缱绻地凝望着徐南风:“而如今,换我牵着你了。”
  徐南风心里暖暖的,但她这个人有些别扭,即使心中情绪翻涌,面上也是绝看不出来的。正如此时,明明感动得一塌糊涂,嘴上却要强硬道:“以后还有许多许多年,牵不腻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着,走过桃林密布的小径,转过回廊,便见一汪绿萍如碧的水榭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男的身形挺拔,面容俊秀;女的红衣似火,艳丽非常。正是九公主与剑奴。
  九公主玉手捻着风筝的轴轮,一手扯着风筝线,一举一动带着一股慵懒颓靡之美。
  天空中一只彩凤风筝正随着九公主的拉扯上上下下的沉浮着,彩纸缀成的尾巴在风中飞扬,霎是好看。徐南风和纪王忍不住朝她走去,一同被吸引来的,还有那九岁的十三皇子。
  “母妃,母妃!这只风筝好漂亮呀!”九岁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奔来,眼中满是艳羡之情,好奇又警觉地靠近九公主。
  “哟,原来是小十三。”九公主垂眼望着这个懵懂的孩童,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蹲下身,晃了晃手中的风筝线,“想要吗?”
  十三皇子忙不迭点头:“想!”
  九公主笑了声,却并不将风筝线给十三皇子,只问道:“父皇可还好?”
  “父皇病了,疼得睡不了觉。他睡不着便要拉着我说话,我听不懂他说的那些,我只想快点回到母妃身边。”十三皇子软软地说着,眼睛依旧可怜巴巴地盯着那缠着银线的金轴轮。
  “他已经有十数日不能上早朝了,心肺的衰退和风湿之痛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可他呢,还在逞强。”九公主起身,摸了摸十三皇子的脑袋,意有所指道:“十三弟,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便不要去争。”
  正说着,一声尖利的呼唤打断了九公主的话。
  淑妃娘娘花容失色地冲过来,横在九公主面前,抱起十三皇子便往远处跑去,一边跑还一边用憎恶又惧怕的眼神望着九公主,小声呵斥道:“傻子,谁要你跟她说话的……”
  风向变了,天上的彩凤风筝歪歪扭扭地挣扎了片刻,飘然坠落,挂在远处的桃树上。
  剑奴见了,立刻迈动些许不自然的步伐,走到树下摇了摇,然后于满地落花中将那只风筝捡起,交还到九公主手里。
  九公主漫不经心地转动轴轮,收拢丝线,眼角余光瞥到纪王夫妻,她这才抬手一挥:“四哥,四嫂。”
  纪王颔首,徐南风的视线在剑奴和九公主面上扫视一圈,微微一笑:“你们好了?”
  剑奴神情微动,嘴角微微牵动,那是一个淡到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来的笑容。
  九公主捋着凤尾,说:“无所谓好不好,就那样呗。”
  剑奴又垂下眼去。
  徐南风还欲闲聊两句,九公主却是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我有事,先行一步。等小侄儿降生,我再登门拜贺。”
  徐南风便低叹一声,目送九公主和剑奴一前一后远去。
  “自从小遥儿出事后,你这妹妹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美则美矣,却没有生机。”
  “说实话,有时候连我也弄不明白,小九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一谈起这个命途多舛的妹妹,纪王总是心疼更甚,“若说她是为了皇位而来,可处事又太过锋利乖张,完全未留余地,难免会被史书诟病,她一向聪慧,不可能不会顾虑到这点;若她是为剑奴而来,那便是轻而易举,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排除异己。”
  徐南风沉吟片刻,忽然浮现出一种可怕的揣测:“有没有可能,她仅仅是为了给小遥儿复仇?”
  纪王久久不语,半晌,方沉声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
  三月底,皇帝病情愈发加重,开始惊厥噩梦,胡言乱语,一日中昏迷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候要多。
  百官嘴上不说,但心中都明镜似的明白:皇帝怕是撑不过这个春天了。
  入了夜,星辰黯淡,乌云蔽月。
  皇帝寝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凉风灌入,卷起明黄的薄纱,如烟似雾般在堆金砌玉的大殿中舞动。
  烛火摇曳,皇帝浑浑噩噩中听到动静,费力睁眼,看到有人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自己榻前。
  “钰儿,你来了。”老皇帝颤巍巍地从被褥中伸出一只手来,摸索着要去抚摸十三皇子。
  “父皇,九皇姐也来看您了。”十三皇子糯糯地说着,言语中尽是天真的兴奋之情。
  老皇帝却是蓦地一僵,手无力垂下,瞪大眼仔细盯着牵着十三皇子的那名绯紫色宫裳的女子。
  “是你……”
  “是我。”
  老皇帝喘不过气,残败的胸腔中发出嗬嗬的杂音,“谁……谁让你进来的!”
  九公主牵着十三皇子的手,施悠悠站在皇帝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垂暮的老者,冷然笑道:“父皇时日不多了,身为女儿的我来看看您,尽一尽孝心,有何不可?哦,对了。方才在门外,那个不长眼的老奴出手冒犯了本宫,已被本宫处理,从今往后,这宫中不会再有无礼之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宫想做什么,父皇岂会不知?我想让被你伤过的人,能平复伤痛;我想让被你害死的人,能起死回生。”
  九公主深吸一口气,美丽的眸子在烛火摇曳中闪现出清冷的光芒,她笑道:“可这些,父皇能做到吗?”
  “朕不明白……”
  “不明白?看来父皇是老糊涂了,需要本宫提点提点。”九公主逼视皇帝,五指在袖中紧握成拳,一句一句无比清晰地质问道,“您当日为何突然命剑奴率军北上,剑奴又为何突然遭遇埋伏坠入深涧?他一向行事缜密,又是谁有那么大本事,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怕是,有人一心要他死在塞外才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您要杀他,只因为本宫和他的私情,让您觉得耻辱。”
  皇帝胡须颤动,久久不言。
  九公主冷笑一声,继而道:“再说去年秋日岭南内乱一事,我亲眼所见,李遥所在的小船被浸了硝油的火石所毁。而岭南地处蛮夷,民风开放淳朴,从来制造不出那样厉害又复杂的投石机,那么,又是谁在暗中帮助老王妃谋害李遥?女儿思来想去,最忌惮李遥,最想要收回岭南兵权的,不是老王妃,而是父皇您罢?若没有你的暗中支持,就凭那老女人,根本无法触碰到小遥儿一根汗毛,不是么?”
  皇帝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引起一阵更猛烈的咳嗽。他张着干裂的唇,胸膛起伏,哑声吼道:“你欲何为?弑君篡位么!”
  “杀你?不,不。”九公主笑着摇头,“比起看着您死,我更喜欢您此时痛苦的模样。父皇,您真以为我们还会怕你么?您自诩君王,号令天下,为了一己私欲强取豪夺,直到现在,您还是执迷不悟,企图用那一点可怜的权势来迫使我和四哥屈服,可您老了,曾经再怎么风光,如今不也苟延残喘得如同一个笑话?”
  老皇帝压抑着喉间的腥甜,竭力维持一个冷血帝王最后的尊严,暗哑道:“你想怎样?”
  “放心,本宫不会篡位,本宫只是想帮助您立一个储君。”说着,九公主笑着牵起十三皇子的手,将这个懵懂的孩子推到老皇帝面前,“你不是一直喜欢十三弟么,就立他为皇储罢。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本宫,会竭力辅佐他登基的。”
  老皇帝倏地瞪大浑浊的眼。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词语……
  垂帘听政,牝鸡司晨。
  “你一直与老四交好,为何不举荐……”
  九公主笑着打断老皇帝气若游丝的声音,朗声道:“为何?还用得着本宫明说么。四哥太聪明了,我掌控不了他,十三弟天真可爱,我喜欢得紧。”
  小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给他一颗糖,他便分不清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形似傀儡,最好操控了。
  老皇帝哆嗦着闭上眼:“惜月,你这样做……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身后之事,谁在乎!”九公主起身,花纹繁复的宫裳如莲般层层绽放,一寸又一寸拖过冰冷的地砖。她满眼决绝之色,凛然道,“春秋史书上没有女人的位置,我便在上头画上一笔。父皇心中没有本宫的位置,本宫便在父皇心上插上一刀,如何?”
  那一口血终是没压抑得住,老皇帝咳得撕心裂肺,枕巾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渍。
  九公主冷眼旁观,笑了声,紧握成拳的手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她勾起唇瓣,却尝到了满嘴苦涩的味道。
  四月初,正是清明雨下,宫中传来皇帝病危之兆。
  老皇帝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丞相和几个心腹大臣召进宫中,拟了密函,实则遗诏。
  次日,皇帝驾崩,丧钟长鸣,新皇戴孝登基。
  出乎意料的,皇位并未落在十三皇子手中,也非九公主,而是落在了纪王头上。似乎命运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登基那日,被迫承接皇位的刘怀一身黑红冕服,威严端正,握着即将临盆的徐南风的手叹道:“所有人都被小九骗过去了,包括我们俩。我一心以为她是想垂帘听政,才会如此举荐十三弟,孰料,她是有意借此刺激父皇,逼他将皇位传给我。”


第70章 结局
  登基那日是难得的艳阳天; 徐南风穿着一身绣金的凤袍,与纪王并肩穿过文武百官,踏上柔软的红毯; 一同登上汉白玉台阶的尽头。
  苍穹之下; 天阙之间,百官山呼万岁。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徐南风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大对劲; 腹部隐隐有些痛意,登时脚步一顿。刘怀察觉了; 忙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
  徐南风咬了咬唇; 捂着腹部茫然道:“是不是……要生了?”
  在这个时候?!
  刘怀神色一凛; 伸手扶住徐南风的肩,温声安抚道:“南风,别怕; 勿要紧张,我这就送你回殿。”
  “不可。”徐南风深吸一口气,攥住刘怀的袖子,“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 中途停止,不吉利。”
  夫妻俩说话的这片刻间,下头候着的文武百官也察觉到了异常; 纷纷发出疑惑的议论声。
  刘怀侧过头,冠冕上的毓珠微颤。他对一旁候着的八宝道:“扶娘娘回去,即刻让太医和宫中最好的产婆前去候命!”
  一听到徐南风要生了,八宝显得比她还要紧张; 忙伸手扶住徐南风,连连应道:“是,是,奴婢晓得!”
  侍婢们将徐南风扶上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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