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女医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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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青藤阁的路上，李平轻轻安慰着若汐“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也想着为这些百姓做些事情，只是祖母太过小心了。”顿了顿，二人在回廊里转了个弯，李平看着身后跟着的白露已不见，才又道：“等我长大了，定不让姐姐受委屈。”

听了李平的话，若汐轻笑，狠狠的点了李平的小鼻子“你呀，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李平闪过若汐的指头，郑重的道“待明年回了京城，要是能开府，这府里的事情，自是全由姐姐做主。谁也不敢小瞧了姐姐，谁也不敢欺负姐姐”

看着院子上的天空，慢慢飞过一排大雁，若汐愣了愣神，明年似乎不远了。

————

待安置了李平，白露和小雁睡在了西厢，若汐便独自回到了香清阁。

凌虎今日因出了门，回府后便要将人事安置好，又把出门用的兵器盔甲收回库房，估摸着极晚才能回院，宋嫂子问了白日的事，听得灾民情况，不禁“阿弥陀佛”的念了几声。

提到杨总兵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大宛忽然问了一句“可是西山大营的那个烟袋锅子？”

“却是手里提着个烟袋，你怎么知道？”若汐轻挑着灯芯，想让油灯再亮一些，听了大宛的话不禁失笑“说起这个烟袋，听起来他很瞧不起女子，竟拿了来丢我，被你虎子哥一把接了过来，还不好意思来要，最后是我出面，才把烟袋还与他。”

宋嫂子正对着油灯绣花，听了也跟着笑“这个人倒有意思，脾气不小，脸皮还挺薄的。”

大宛听了又没吭声，只是自顾自的去给宋嫂子铺床，乞巧见了忙上去拦着。“哎哟，这种事情是我们女孩子干的，哥哥以后不要抢我的差事了罢。”一句话说的乞巧脸也红起来。乞巧跟大宛前后差不了几天，以往乞巧不在，宋嫂子腿不方便，这些事情都是大宛来做，自从乞巧来了，大宛竟不知道做什么好，每日只是看些医书，也不曾出门。

若汐心头一动，便冲着大宛道：“徐大人说要在城外设诊棚，刘大夫会去问诊，你去跟着刘大夫呆上几日，打个下手如何？”

大宛听了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汐不知他什么意思，“你倒是想不想去？”

“嗯，我、我、我怕我不行。”大宛吱唔着道。若汐却似下定了决心“有什么行不行的，让你去打杂，不是去看病。就这样说了，明儿个我让虎子哥带你去县衙，由着徐大人安排。”

说完也不管大宛乐不乐意，便往屋外走，宋嫂子却拦下了若汐“让大宛去那种地方，不合适吧？”

“姨母多虑了，男孩子总要历练一下，天天呆在家里可不好。”若汐看着宋嫂子竟然不同意，有些诧异。

“那，那让虎子跟去看看也行……”宋嫂子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事情便定下了。

“天气将冷了，姨母的腿可别受了寒。”说着又吩咐乞巧去药房取些药材。

“还是我去吧，夫人的病我比较清楚。”大宛说着似逃一般就要往外跑。

“慢着，你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慌，我还要嘱咐你些事情，就乞巧去吧，方子在药房有现成的，抓些前些日子我开的那张方子就成了。”眼看着乞巧答应了，转身离了院子，若汐才又回来，却是把屋门关了，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我把乞巧打发出去，是想问问姨母和大宛，如若有一天，少爷去了京城，我和虎子哥想来也要跟去，那时你们二人是愿意在这登州城，还是跟着去京城？”

听了这话，宋嫂子跟大宛同时呆住了，二人都是生在登州长在登州，一时说着离开都有犹豫。

“我也就是问问，少爷一时还是走不了的，我想着把姨母南城以前住的那个小院买回来，如若姨母想在这登州呆着，便回去住，虽说可以买几个丫鬟仆妇，只是难免孤单了些，要是姨母想跟着我们进京，那是再好不过，虽说京城不见得就比这登州城好，但有我和虎子哥在，断不会委屈您的。”

宋嫂子听了却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坐在了花厅的卧榻上，随手捡起绣了一半的锦缎，放回刺绣的竹筐里。又抬起头看着若汐：“我呆在登州，就怕你们担心；若跟着你们，又怕成为你们的负累，我倒真不知道怎么好。”

看着宋嫂子为难的样子，若汐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女子不过三十岁，脸上的风霜却似四五十岁的妇人般清晰。“自是如此，姨母便跟我们去京城就是了，哪有什么负累，您到了那边，咱们再开一个绣铺，您到时候忙都忙不过来，哪顾得上我们。”

说着若汐便笑了起来，宋嫂子听说开绣铺，眼里又有些闪亮，想来她是想把凌秉正那个卖掉的铺子再经营起来，也算对得起凌家。

两人说着都看向大宛，大宛却是干脆：“姑娘和夫人去哪儿，大宛就去哪儿”

“你呀你呀说了多少次了叫姐姐和姨，怎么从来记不住”若汐轻点着大宛的小脑袋，眼里却是透出疼爱。

正说着，虎子推门进来，“什么事啊这么开心，还把屋门关上，我以为又有人洗澡了呢。”虎子自从上次被大宛吓到，都不敢随便进自己的门了，因而看到屋门关着，便来了这么一句。

大宛听了这话不禁瞪了虎子一眼，低着头快步的跑回了里间，若汐和宋嫂子却是笑的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

天已黑透，听着宋嫂子愿意跟自己进京，若汐便心情大好，哼着歌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关门，却发现地上有个影子，不由紧张起来，是谁呢，难道是那个飞镖叔叔么。

“是谁，快出来”若汐轻声嚷到。

一阵风吹起，房梁上跳下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人影一转，便拦在了若汐的面前。

☆、第九十三章　重逢

看着眼前尖尖下巴的绿衣女子，若汐不禁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灵芝，怎么会是你？”认识灵芝还是在初春的三月，如今已是十月，七个月就这样悠悠的过去，再次见面不想竟是在如此的环境。

“怎么不能是我？”灵芝嘻嘻笑着转身将桌上小圆茶碗翻过来，又端起白瓷茶壶，倒了些水在茶碗里，茶水是不久前乞巧刚送来的，还算温热，灵芝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又倒满了，这才回过头来与若汐说话，“可把我渴死了。”

“慢慢喝，不用急，没人跟你抢。”想这方府又是高墙，又是侍卫的，能进来也不算容易吧，也不知在这梁上呆了多久，才渴成这样。

灵芝连喝了三碗才算喝饱了，这才放下茶壶和茶碗，坐在锦杌上与若汐说话。

“七月的时候，我来了一回，只是照你上回说的地方，已是空了。这次正巧出来办事，在城门看你把两个当官的说的服服贴贴的，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帅哥是谁呀？虎子也厉害多了，一把就将那个烟袋锅子抓到了手中……”听着灵芝滔滔不绝，若汐嘴眼含笑，却也不打断，数月没见，灵芝的性子还是如此活泼。

“哎，要不是在那里见到你，我找不着。在城楼上看了半晌才确认是你，要是路上碰着还真不敢认，上回见你的时候还穿着粗布夹袄，如今貂皮都上身了。”

上回相见，若汐确是穿的粗布衣衫，那时的若汐还是个贫家的女孩子，靠着挖草药来贴补家用，灵芝还帮着若汐抓了条竹叶青，记得卖了一两银子，如今看来这一两银子却不算多了，当年却是兴奋不已。

“哎，就这么件能见人的衣裳，还被姐姐取笑。”若汐佯装生气的撅了嘴，灵芝这才转了话题。

“幸亏在那里遇见了你，可是这么多人，我又不敢上前相认，只好跟着马车进了这方府，等到剩你一个人，天都黑了。”

“那姐姐岂不是还没吃过东西？”若汐赶忙站起来要出去给灵芝找着吃食却被灵芝跳起来拦住，

“我灵芝怎么会饿到自己，去了你们的厨房偷些吃的，早吃饱了，你还别说，我把方老夫人吃的燕窝给吃了，结果那个仆妇怎么也找不到，还说明明是放这儿的，没办法只好又炖了一盅。”灵芝边说边笑着，惹的若汐也跟着笑。

“姐姐可要见见虎子哥？”只是虎子还没回来，却没想到灵芝已经见过

“我去看过他了，他正忙着教训属下呢，几个月不见，我这个虎头虎脑的师弟倒像个大人了，总算没丢了师傅的脸。”灵芝的眼睛亮亮的，对这个师弟似乎很满意。

“你师父他，可还好？”想起灵芝那个儒雅俊美的师父，若汐不由自渐行秽，若汐自认自己还算是漂亮，相比灵芝却有些逊色，但跟她的师父月落相比，简直是凡人和天仙的差别。

“师父挺好的，这半年带着我去了趟京城，见了很多人和事，三个月前，师傅便打发我回来，独自去了西部，我路过登州没有找到你们，便回了山里，此次出来是来找药材的。”灵芝说起月落，面有忧色，似乎对自己这个师傅很不放心。

若汐却没有注意，只是听得药材，便随口接到“什么药材？”

灵芝正色道：“我师叔说，今年北方大旱，又有痘疫流行，明年说不准有大瘟疫，让我找些药铺筹集些药材，这是派里的事情，我就不好与你多说了。”

以灵芝的坦诚性子，能跟若汐说这些，已是极大的信任了，若汐却也不好多问，只好转了话题“那你这次要去哪儿，能在登州呆上几日？现在住在何处？”

“听说济南府过了年会有一次大的药材集市，我想着这些日子到处逛逛，待到开春再办不迟。我住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我们派里别的没有，钱还是很多的。”灵芝说着嘻嘻笑起来，想来山中日子闷的慌，出来办差顺带着到处玩玩比呆在山里好多了。“我这些日子会常来找你的，不过明面上就不露了，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找我便是。”灵芝拍拍胸脯，若汐不由得想到今天遇上的烟袋锅子，嘻嘻的笑了出来。

“好啊，你笑我”灵芝跳起身，开始冲着若汐呵痒，若汐受不住便开口求饶“好姐姐，你就饶了我罢，我再不敢了。”

话刚说完，就听得屋外有动静，若汐掩住了灵芝的嘴，听得虎子咳嗽的声音，若汐才放下心来，“是虎子哥回来了呢。要不要把他叫过来？”

灵芝摇摇头，“今天太晚了，他出门的机会多，倒是方便相见。”

若汐点点头，确是太晚了，万一被打更的婆子看到什么，又要生事端，便又问灵芝“那你今天还回去么，要是不回去就吹了灯上床说吧，省得总点着灯，难免引人注意。”待灵芝应了，若汐便吹了油灯，二人钻进了一个被窝。

“这方府里可真不小，我跟师傅在京城也去了些大户人家，像方家这么大的地方还真不多呢，等在厨房偷了吃的，又好不容易找着了你，你又进了那老太太的院子，我只好又跟了去……”灵芝抱怨着方府地方太大，其实京里人家地方小是正常的，要知道京城寸土寸金，像登州到处都是地方，建的府自然大了许多。

“你还去了方老夫人的院子？还好没被她逮到，今天我刚被她训斥了一顿，要是你再被逮到，我可麻烦大了。”若汐想起今天方老夫人的反应，怏怏的叹了口气。

“那个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好人。”灵芝眼睛溜溜的转着，瞥了一眼窗外，窗外黑漆漆的，有打更的婆子在院门口徘徊，已然三更了。

“你说方老夫人不是好人，这是为何？”黑暗中，若汐皱着眉头，灵芝这样说，显然不止是因为方老夫人训斥自己。

“你们走后，我本来想跟着离去，却又看着一个穿戴不俗的老仆妇走了进来，两人低语了半天，倒是没有听的太清楚，只是那老仆妇说什么‘要么现在就别留了，要么就把凌夫人纂在手里。’别的我却是不知，虎子是姓凌的，这凌夫人是不是说的……”

一句话没有说完，若汐已是惊到，没有想到方老夫人竟然要这样威胁自己，怎么想自己也是一心为了李平。便追问着灵芝“你还听到了什么？”

☆、第九十四章　服低

若汐的声音短而急促，灵芝一听就明白事情的重要，便将自己听的都讲了出来，但因着离的远，听的不算多。

“说是准备等上京的时候再想着留不留你，谁知你又不听话了，还说什么现在除掉，不好跟什么平儿交待。又说要不是顾忌什么，也不会留你什么的……”听着灵芝的话，若汐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掉，没有想到自己真心为李平打算，在她那里不过是敷衍，让若汐安心的是李平对他确是真心的好。

突然间方府从一个安全的所在变成一个危险的牢笼，若汐巴不得明天就离开，带着宋嫂子，带着凌虎，只是想着李平闪亮的眼神又有些犹豫“姐姐，等我长大了，断不让你受委屈”

“哎呀，这儿太危险了，不如明天你们随我走吧，我把你带到师叔那儿，她老人家是学医的，想来应该会喜欢你，师弟就更不用说了，正大光明的跟我回去……”灵芝听着若汐不说话，以为是担心，便好心劝道。

只是若汐却另有打算“我可不似你，来去无牵挂的，不过你放心吧，我自有打算，有李平在，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若汐明白自己是锋芒太露了。以方老夫人的城府，对自己有所忌惮，暗中使些手脚很是正常。

“哎，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的这个府，师弟还好说，也就是谋个差事，你怎么也跑进来了？”

“还不是因为那倭寇……”若汐把乞巧节的事情简单的说了，灵芝大声的嚷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倭寇我七月来的时候也有听说，还以为是传言，没想到真的有人冒充倭寇。”灵芝似乎很气愤，见若汐不搭话，又道“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不是倭寇，反正这沿海不可能有倭寇的，好多年都没有了，不然当初也不会从烟山撤走官兵。”

“你小点声呀……”若汐虽然惊奇灵芝的反应有些大，但一般人都想的明白，好几十年没有倭寇了，突然间就冒出来，还只有几个人，肯定是有蹊跷的。

两人又闲话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若汐从睡梦中醒来，却觉得身边空空的，转身一看，灵芝已不见了，竟然忘了问怎么找她，好在灵芝倒也说过，时常会来找自己，又想起昨天灵芝说的关于方老夫人的话，便在心里有了计较。

陪着李平用了早饭，若汐便同他一起去给方老夫人请安，天气已经渐冷，小雁正指挥丫鬟们收拾着箱笼，把李平换了季的衣裳都收起。只有白露远远的跟在二人的后面，慢慢的走在廊厅中。

看着周围没什么人，若汐才低低的嘱咐李平：“以后不要为我说情，老夫人会不高兴。”李平点头应了，又道“姐姐放心，我来时我娘说了，以一年为约，一年之内，必然让我回去。”听了这话，若汐有些惊喜，却不动声色，只是安慰着“少爷不要心急，好好读书便是。”说着瞥了一眼廊厅外的竹林，周妈妈碎步轻移的从竹林中的小道走了出来。

“少爷早，若汐姑娘早”周妈妈满脸堆笑的望着李平，亲热的打着招呼。

“周妈妈早”若汐也堆起笑脸，亲热的回道，李平却只是点了点头，冷冰冰的应了，转身进了春辉阁的院子，周妈妈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若汐却看似好心的说道“周妈妈也来见老夫人啊？”

“是啊，我来给老夫人回个话，既然少爷在，那我等会子再回也是一样的。”有了若汐的解围，周妈**脸色好了许多，不由的感激的看了若汐一眼，若汐回了个笑脸，便随着李平进了院子。

步入花厅的当口，小丫鬟撩了帘子，李平却没着急进门，回身看了一眼笑盈盈的若汐，两人双目一对，转而分开，这才前后进了花厅。

“请祖母安”

“请老夫人安”

李平和若汐请了安，便分别赏了坐。若汐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站着给老夫人回话。

“昨日听了老夫人的话，若汐想了半宿，明白老夫人是为了少爷好，是若汐莽撞了。”若汐福了福身，老夫人却连忙招呼身边的谷雨上前扶起。

“老身虽是上了年纪，却比你们这些人经验丰富的多，你能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老夫人露出慈爱的笑容，又招呼若汐坐下。

李平见了却也有样学样，上来给老夫人行李“祖母，平儿也不好，平儿看着那些灾民，心有不忍，这才撺掇了姐姐带自己上前去看的。”

“哎哟，我们平儿长大了呢。”老夫人看着李平认错，却是真心的带了笑容，招呼李平到自己身边来坐。

李平跳着坐上了卧榻，被老夫人搂在怀中，亲热的问着话：“平儿若是真的心有不忍，祖母就借着平儿的名义，让下人们去搭个粥棚，再捐些银两衣物。”说着又正色道“只是你是万万不能去的，那些人穿的又脏又破，还不知道有什么病，万一过了病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平儿知道，平儿听祖母的。”李平乖巧的应着，一副祖孙合乐的景象。

只是若汐是明白的，就算是让李平去了，也不过是多看看，了解一下他的子民过的是什么生活，根本不可能靠的太近，只是方老夫人却连个机会也不给李平，想来李平也是不满的，读了这么多的经史子集，却只能在这府里打发日子，他也憋闷的太久了。

待李平去读书，若汐便也跟老夫人告辞：“姨母说想把以前南城的院子买回来，虽说用不上，却也是凌家的祖产，我想着陪着过去看看。”

“这是大事，早些定下才是，我看不如就下午去一趟。”方老夫人似乎对凌夫人要在登州置产很是赞同，又嘱咐了谷雨“叫周妈妈派了车过去，凌夫人腿脚不好，再去帐房取五十两银子，要是人家愿意卖今日就办下来。”

谷雨嘴里赞着“老夫人慈悲”便出了花厅去办。

若汐又跪下磕了个头，说着“若汐代姨母谢过老夫人了”这才又站起退了下去。

待进了香清阁的小院，若汐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方老夫人可不是这么好骗的，自己还要千万小心才是。

☆、第九十五章　布局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宋嫂子略有些拘束，因着方老夫人很是重视，周妈妈也跟着一同去了南城，大宛被虎子带去徐治清那里做帮手，马车里如今除了她就只有若汐和周妈妈。

出了方府，马车行在元宝街的青石板路上，略显颠簸，若汐轻靠在车壁上，一反平日的冷淡，亲热的跟周妈妈话着家常。

“老夫人真是心慈，我刚说了姨母想去看看旧日的宅子，就派了车马带着去看，还赏了银子置办。”握着宋嫂子的手，若汐眉眼带笑，宋嫂子也应景的跟着附和，

“真是太麻烦了，还让周妈妈跟着跑一趟。”

周妈妈听了忙不及的摆手，胖胖的脸上一笑起来竟显不出皱纹，“不麻烦，不麻烦，老夫人说了，少爷最近身子好多了，有一个月没断过功课了，这可都是若汐姑娘的功劳，得把姑娘的家事打理好了，姑娘有了精神头，少爷那边才会更好。”

三个人轮番的说着客气话，宋嫂子还好，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倒把若汐累的够呛，她并不是很擅长跟这种仆妇套交情。好不容易马车转了弯，车帘随风透了个缝，若汐看到了已关了门的杨家铺子，才转了话题。

“姨母，咱家的铺子也关了多时了，你的腿也大好了，要不要过些日子开了张吧？”

来时早已跟宋嫂子打过招呼，宋嫂子听了忙点头，“可不是呢，是得收拾收拾了，原想着过了年再开张，如今离过年不过一个多月，也得先去收拾了。”

周妈妈听了并不说话，仍然笑着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城南的旧宅此时已无人居住，原先的那户人家因着家中有事，将房子托了亲戚转卖，人早已离了登州。周妈妈帮着问了价，最后给了四十两银子便买下了。

当时就交了房契、地契，等稍后收拾打扫了就两清了，宋嫂子看着小院里丛生的杂草，想起凌秉正，不由感触万分，若汐忙携了她的手，回了马车。待想到等去了京城还不知能不能回来，又伤心了一路，若汐心有不忍，却知道这一步不能不走，便只是好生安慰着。

回了方府，若汐便以宋嫂子身体不适为由，送她回了香清阁。待再回来，李平已经下学，二人一同去了春辉堂。李平晚上给老夫人请安，一般是晚饭前，老夫人也会看酌情留饭，偶尔李平念书晚了或是有什么其它事情，也会在晚饭后请安。

如平日般请了安，又赏了坐，若汐向着方老夫人福身道谢“多亏了老夫人，姨母才得偿所愿。只是今儿个见了旧宅，又想着过了年便能常去，一时激动的落了泪，不能亲自来向老夫人道谢。若汐在这儿就代姨母谢过老夫人了。”

“人之常情，凌夫人也是个念旧的人。”说道念旧，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直到李平站起来告辞才回过神来。

“今日先生留了功课，就不在祖母这里用饭了。”最近李平念书很用心，老夫子也很喜欢，只是若汐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念成书呆子，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平儿慢着，祖母有一事要跟你商量。”老夫人开了口，李平却是一愣，老夫人从来不跟他商量什么，有什么事情，一般都是打发人说一声就行了，有什么事情这么郑重其事的跟他商量，这还是头一回。

看着李平发呆，若汐忙站起来告退，却被方老夫人留了下来“若汐也别走，一起听一听吧。”

二人应了，又坐回锦杌，谷雨便打发了小丫鬟们去了院外，只她一人在院子里守着，不让谁靠近。

待花厅只剩三人，方老夫人才缓缓的开了口，

“有消息说，你母亲病了。”只这一句，李平便睁大了眼睛，只是眼里闪亮，似有水痕，看起来，这个少爷之所以这样用功的念书，却是有原因的。

看了一眼李平的反应，方老夫人继续说了下去“这是个坏消息，却也是个好消息。想来过不多时，你可能也要回去了。”

与李平的激动相反，若汐却一味的低着头，似有抗拒。方老夫人对若汐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微笑着看向若汐，“如若少爷进了京，你是在这里陪着老婆子和你姨母，还是陪着少爷去京城？”

咬了咬下唇，若汐吱唔着道，“我、我……”“我”了半天，却是叹了口气“若汐也不知道，若汐舍不得姨母，也、也舍不得少爷。”

这确是实话了，如果宋嫂子定要留在登州，若汐指定是不放心的，而舍了李平留在登州，若汐却不止是不舍，而是又要担心，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的自己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若汐的表情越是犹豫，方老夫人越是满意，只听得她转而又冲着李平道，“平儿怎么想的？”

李平并没有看若汐，而是低了头做深思状，半晌，才抬头回话“平儿觉得，这次进京，必定凶险万分，老夫人不如就让若汐姐姐陪着我去，有什么事情也能帮衬我一二。”

方老夫人睁开眯起的双眼，仔细的瞧了瞧李平，李平目光炯炯，似乎无不可告人之事。便点了点头，对李平的说法表示赞同，“既是如此，你便一同跟着上京吧，我和凌夫人就留在登州，有什么事情也有个照应。”

没有等面露惊讶的若汐反对，老夫人便看似疲倦的抬了抬手，示意自己要休息了，若汐只好跟李平一同退出了花厅。

————

二人退出不久，周妈妈迈着小碎步就进了春辉堂，大丫鬟谷雨又站到了院子，方老夫人却是一脸精神。

“……我看着是舍不得走呢，说是要把那绣铺重新开了。这小姑娘却也聪明，知道这府里谁最大，这不一受了训斥就服软了不是。”周妈妈坐在卧榻前的锦杌上低低跟老夫人说话，这张锦杌刚刚还被若汐坐过，坐着格外暖和。

老夫人的眼里此刻并不是那么的慈爱“我看着倒还不错，只是就算让她上京了，被仪儿看到，定要生事端的。”

花厅里的空气随着方老夫人的一声叹息骤然变冷，冻的周妈妈顿生寒意，只是看着老夫人眼神坚定，她却没有敢开口。

☆、第九十六章　布局（下）

进了腊月，连着几天的阴霾，直到初七起了大风，才一扫前几日的雾气，变得晴空万里，只是气温却骤然低了许多。各屋早已点了炭盆和火炕，如今周妈妈又将早已备下的手炉分到各屋，除了李平屋里，凌夫人那边也送了去。老夫人出身江南，因而用惯了炭盆，虽说各屋都有火炕，并不见冷，但屋里总要点着，府里便给主子们的屋子都预备了。

初八的清晨，青藤阁的花厅里暖如初春，除了炕上热热的，地上的火盆也散着热气。若汐陪着李平用了腊八粥，二人便穿了大毛衣裳，小雁一边给李平系了银鼠皮披风，一边唠叨着这火盆放在屋中的不便，只是方老夫人的好意思，李平也不好让人端下去，只好笑盈盈的听着，这屋里，也只有小雁敢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好在方老夫人也遇不到她。

若汐自己也是一件宝兰色碎花锦缎的棉披风。二人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只是还没出花厅，就见大丫鬟处暑穿着个大袄，小脸通红的跑了进来，本是梳了齐整的发髻，却被大风吹的略有凌乱。

小雁忙招呼处暑进屋，处暑进了屋，在炭盆边上一边烤了烤冻僵的手指，一边传了老夫人的话，

“少爷，若汐姑娘，老夫人说，今儿风大，就免了请安，让少爷直接去书院，若是晚上风小了再来，若是还这么大的风，就不要出院子了。”李平对这些丫鬟一向宽和，若汐更是好说话，因而处暑才放肆的烤着火，又接过小雁递来的热茶喝了几口，这才暖和过来，又接着说。“老夫人还说了，让带好手炉。还抱怨了老夫子，这么大的风，还跑来做甚。”

听着处暑学着老夫人的样子报怨，还学着老夫人眯了眼睛，大家不由都笑起来，若汐却正色道“老夫人这是疼少爷呢。”处暑听了点头，这么笑话老夫人可不应该，不过想着老夫平日慈眉善目的，一般倒也不跟这些小丫头计较。

待处暑说完，便又紧了紧衣服，这告辞回去给老夫人回话。时候还早，李平看了看窗外那被狂风吹的乱舞的柳树，又听着这风声，便让小雁解掉了外罩皮衣，坐回临窗的炕上，脸上却似有喜色。

“今儿初八了。”李平笑盈盈的看了若汐，离过年也就半个月，若汐也将披风解下，听了李平的话，又皱起眉头。

“是啊，初八了，有些事情也要开始办了。”自从上回把凌家在南城的小院买下，若汐一直没有什么动作，除了跟周妈**关系比先前要好，凌夫人本是不出院的人，每日里就是绣绣花，大宛去了二回城外就再不愿去了，有凌夫人护着，若汐倒也随他去了。

“估摸着消息这几日就会到，不过娘从来不会骗我的，她说一年，就肯定是一年。京城虽然好，但以我的年纪，想来定是在宫里呆着，你们真的愿意跟我去么？”李平的喜色里带了一丝的担忧。

小雁看了看若汐，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什么声音，这一次也不例外，似乎她认定了若汐会帮她一起报仇，跟着李平也是因为若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