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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上位手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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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充媛怔怔地看着他,身姿挺拔,修长美好,真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男子,也是她眼里最出色的帝王。

可是他的眼下似有一圈淤青,疲惫也写满了面容。

她伸出左手轻抚顾渊的面颊,“臣妾会好好养伤,也请皇上好好保重身体,不要为臣妾担忧。”

顾渊似是有心事般沉默了片刻,才叹口气,直起身子来,神情莫测地看着窗外,“江南水患已久,朕命人修筑水利工程,希望阻止洪灾,不让百姓受苦,可这种时候……”

话到此处,他忽地戛然而止,没了下文,最后回过头来对她一笑,“你安心养伤就好,这些事情无须挂在心上,是朕多事了。”

顾渊离开以后,床上的人发愣良久。

沈充媛默了默,才对暮雪轻轻说了句,“修书给我爹,告诉他我希望他亲自去江南安抚百姓,不要再打击私盐贸易了。”

暮雪一怔,“主子?”

“照我的吩咐去做。”她淡淡地说,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言。

暮雪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从太傅府一直陪她进宫,这么多年一直死心塌地。同样的,暮雪也深谙沈充媛的性子,她有才情,有美貌,自视甚高,从来都相信自己有能力凭一己之力获得皇上的宠爱,也坚信这世上唯有顾渊这样优秀的男子才是她的天,她的地。

可是同样的,就因为她自视甚高,从不过问沈太傅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上一回陷害沐贵妃,也全是因为沐青卓强势打压沈太傅,导致沈家在朝廷上的威望一落千丈,她迫于无奈,才淌了这趟浑水。

如今她平步青云,却忽地插手干涉沈太傅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暮雪心下有了答案——因为主子爱皇上,希望他如愿以偿,而非成日为百姓忧心忡忡。

当父亲的利益与皇上乃至天下人的利益有了冲突时,她的选择已然不言而喻。

顾渊踏出瑞喜宫的时候,面上已经没了先前的柔情,只是一片趋于岑寂之后的宁静。

对于沈太傅去江南安抚百姓一事,他自然可以一道圣旨下去就行了,可是沐青卓负责江南水利,而沈太傅又希望沐青卓全盘皆输,岂会尽心尽力去安抚百姓呢?恐怕到时候安抚不成,随便写道奏折上来,自称无能为力,他又能把对方怎样呢?

可是他深知沈太傅对这个女儿的爱,沈太傅早年丧妻,后半生都未曾续弦,当初沈充媛闹着要进宫为妃时,他可以说是百般劝阻,文人小说下载却终究拗不过女儿,才退了一步。而这些年来,他最在意的便是女儿在宫里的日子如何,政务反而放在第二位,若是这个女儿打定了主意要他去江南安抚百姓,而恰好这时候还有伤在身,受不得刺激,他又会不会听从呢?

沈充媛心心念念想着他这个天子,而江南水利若是失败,洪涝继续,身为天子的他自然也无法开心,那么沈充媛就会因为他的不开心而更加痛苦——这种时候他却对沈充媛百般呵护,沈太傅会不会松口呢,又会不会退步呢?

顾渊面色沉静地走在寒风里,身姿挺拔,如磐石般沉稳。

只除了……那个还在若虚殿的女人叫他有些放不下心。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给沈充媛和后宫众人看的,为了百姓,为了江南水利,他把儿女私情通通放下,让人相信他是真的宠爱沈充媛——那么沈太傅自然也会知道,这样一来,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才不会阳奉阴违地逆了皇帝的意思。

可是顾渊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在为那个一心一意爱慕他的小姑娘而悬在半空。

她一定在怪他,一定躲在若虚殿里捧着受伤的心等着他的到来。

夜色沉沉,他叹了口气,“郑安,摆驾若虚殿。”

郑安于是差人去请车辇,却听顾渊忽地又改变了主意,“不用车辇,朕亲自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大家都想虐皇上,么么去磨刀,下章咱们一起切他的小黄瓜╮(╯_╰)╭

皇上:小黄瓜?小黄瓜?!!!你给朕看清楚,究竟是哪里小了!!!【拍桌扒裤露黄瓜——】

容真:……你确定……你的重点没有跑偏么……

这周榜单不好╮(╯_╰)╭所以金榜的排名下降了不少,昨天有妹纸提到这个问题。

木有关系,收益好坏都行,说了本月双更就不会食言滴,至少有你们陪着我嘛~

感谢荆棘妹纸的手榴弹,黄花菜妹纸的地雷,又一次破费了,鞠躬!

晚上见,都多冒泡╭(╯3╰)╮

☆、第80章。帝术一

第八十章

若虚殿安安静静的;大老远看过去都是黑魆魆的一片,只有走近了,才看到书房那处亮着昏黄的灯光;其余地方都没有点灯。

整个宫殿冷冷清清,扑面而来都是寒意。

顾渊踏进院子的时候,忽然停顿了片刻,下一秒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只是紧皱的眉头却未曾松开过。

他曾经觉得每每到了惜华宫;都像是回到了家,会有温馨明亮的灯笼挂在门外为他招摇;会有他的小姑娘在窗口笑靥如花地等着他……可是如今再到了若虚殿,整个院子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暖意。

他忽然有些怀疑那个总是含笑望着他的小姑娘是否在这大殿之中。

守在正门处的两个小太监是万喜奉他的命令派来的,看见他之后,赶忙请安,他却抬手止住了他们,径直穿过正门往书房走去。

一路昏暗,他没点灯,也没让郑安跟着进来,只是一个人朝着发出微光的那扇门走去,没有炭盆的大殿冷得可怕,他的心也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仿佛溺水的人,他心情沉重地把那一室烛光当做最后的稻草,缓缓将门推开——门内的女子背对大门,正坐在榻上看书,间或翻一页,动作温柔而平静。

顾渊停在门口,没有跨进去,忽然被被这样安谧的一幕给弄得揪了心。

屋内和屋外一样冷,容真就这么披着厚厚的袄子我在榻上,腿上还盖着厚重的棉被,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坐在那里怨天尤人,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书,一如从前。

他走进了屋,缓慢而迟疑地来到她身后,却听容真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还是没找到炭火?都跟你说了别找了,这地方是用来受罚的,有这么多年没有主人了,哪里会有炭火呢?”

他没说话。

容真又翻了一页,无奈地吸了吸鼻子,“好了,快去睡吧,明日还得早起礼佛呢,这殿里就你我二人,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

她说的轻巧,可是尾音有些朦胧,像是一声语焉不详的叹息。

顾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病了?”

这是句废话,并非素来高效率的人会问出来的。

但他还是这么问了,因为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容真似是惊呆了,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动不动地说道,“还好。”

他问他病了没,她居然回答还好?

“这算什么?究竟是病了还是没病?”顾渊的声音提高了些。

容真还是不回头,淡淡地问了句,“嫔妾病了还是没病,皇上关心么?”

顾渊的心跳一下子停住了。

她果然在怨他。

就在这个时候,容真忽地合上了书,倒在了榻上,拉了被子盖在身上,“抱歉,皇上,嫔妾要睡了,皇上还是请回吧。”

顾渊沉声道,“你就睡这里?”

“不睡这里睡哪里?”她轻轻一笑,语气轻快地说,“又没有炭火,自然要挑个小点的屋子,不然多冷清?”

她是如此尖锐且疏离地和他说话,全然不似从前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小姑娘,顾渊不知她心中是有多悲苦,才会这样绝望地背对他,一眼都不愿意看见他。

是了,她被人诬陷,他听之任之;她被人嘲讽,他沉默待之;她平白受罚,他亲手为之;她被送到这空荡荡的大殿里,还带着伤,他却在另一个地方安慰另一个女人,直到夜沉沉了才来。

她进来了多久,就盼了他多久。

她受苦了多久,就痛了多久。

顾渊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是朕对不起你。”

容真笑了笑,轻飘飘地说,“您是皇上,无须和任何人说对不起。况且嫔妾只是您后宫的妃嫔之一,皇上要一碗水端平……或是端不平,都是您的自由。嫔妾是您的女人,自然接受您的一切决定。”

顾渊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听到她这样冷静疏离的声音,心头慌得厉害,几步走到床边,忽地拉住她的手,“容真——”

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是一颤——顾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她受伤的手臂,触电般倏地松了开来,也在她颤抖的瞬间,看清了她面上满满的泪痕。

那张昔日对他笑得温柔美好的容颜,此刻被泪水覆盖,大颗大颗的眼泪还在从睫毛上滚落下来,一滴一滴滚烫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火灼般的滋味。

顾渊艰难地蹲□去,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她,避开了受伤的位置,却只感觉到她冷得厉害的身子,和没有一丝暖意的被窝。

心里像是被马蹄踏过,一寸一寸皲裂开来。

“容真,容真……”他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把脸埋在她的后背,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蹲在地上表达着满心歉意。

容真心里的感觉很微妙,有一种折磨他的快…感,却也有说不出的酸楚。

她聪明如斯,自然猜得出他这样做的原因,从复宠沈充媛起,到为了沈充媛责罚于她,他明知炭盆事件是对方的阴谋,却依旧将她置于这等境地。

理智告诉她,他是个好皇帝,为了百姓让她受了委屈,其实是睿智而清醒的,可是私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慢发酵了,因为她一直藏着掖着,这样的情绪就慢慢胀大,时至今日,终于爆发。

他的宠爱是她一点一点策划来的,她是个感情上的骗子,一寸一寸攻占他的心。

可是终于,当她发现他的心已然沦落为她的囚犯时,却在这个时候忽地醒悟过来,哪里有这样强大的人,自始至终置身事外地编造着谎言,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呢?

容真悲哀地发现,她的情绪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至少现在,她是真的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她受难却不闻不问而心凉。

顾渊找了很久的理智,终于冷静地对她说,“朕知道你气朕冤枉你,不帮你,还当着大家的面责罚于你。可是朕答应你,十日之内,必定替你沉冤得雪。”

她不说话。

于是背后的人继续说,“沈元山的罪状每一条都被朕捏在手里,只要此次他去了江南,把打击私盐一事了结,安抚了百姓,朕就立马……”他顿了顿,却还是打定了主意把实情告诉她,哪怕这是前朝政事,不在她该了解的范围之内,“朕就立马将他的罪状全部罗列出来,夺了他的权。”

须知那些罪状,每一条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只是朝中重臣,谁的手上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为君者可以容忍他们聚揽财物,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沈元山触到了顾渊的死穴——那便是不顾百姓安危,只顾权势争斗。

这些容真都知道,听他这样一点一点解释给自己听,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顾渊说,“原谅朕,朕会还你一个公道,这些日子只能先委屈你了……”他迟疑地抱紧她,又看着她包扎了纱布的伤口,“还疼么?”

“疼。”容真闭了闭眼,静静地说,“可是不是伤口,是这里。”

她用完好的右手拉起顾渊的手贴在自己的心上,那颗柔软的心脏似乎在他手掌之下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带着她的疼痛,一路蔓延到他的心底。

容真说,“我自以为能看懂皇上的目的,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百姓安危,所以我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我才知道,原来很多事情你明白并不带代表你能接受,因为有的时候,它不听话——”她意有所指地将他的手按压在心口处,心跳还是那样沉,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我的理智告诉我,你是在做一个好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它却一个劲告诉我,你不在乎我……或者说,是不够在乎我。”她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我痛的不是皇上为了迷惑沈太傅而利用我,而是你当着那样多人的面,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诬陷,被人指责,而在我百口莫辩之时,你只是背对我,怜惜地对另一个人表示着关切在乎……那一刻,理智和它同时在说话,我不知道该听谁的。”

顾渊被这样一番话给说得僵在原地,他蹲了太久,脚已经发麻,却仍旧纹丝不动,因为她还没有说完,他想要听到她心里所想的一切。

容真笑了,眼泪同时落下来,“皇上曾经说过我是很聪明的人,可是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当你死心塌地把另一个人牢牢放在心里时,你就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因为你把你的心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他,同时给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抛弃你的权利,而你义无反顾,只是日夜期盼着对方会珍惜它。”

她缓缓睁开眼来,垂眸看着他紧紧揽住自己的双手,轻轻说了句,“皇上,我能把它要回来么?”

一句话把顾渊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冰水淋了个透湿,再无一丝暖意。

她说什么?

她要把给他的心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激动】:朕要赐你死罪!!!竟敢虐朕!!!

容真【淡定】:么么在,我在,么么亡,我亡。

皇上【=  =】:……那啥,洗洗睡吧……

下章继续虐皇上,小虐怡情嘛。

☆、第81章。帝术二

第八十一章

容真静静地思量着;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因为她知道;当皇帝终于体会到那个一直以来都痴痴爱慕他的人忽地要放开手时,心里必定是惊涛骇浪,暴雨狂风。

顾渊是真的慌了;有那么一刻;心跳似乎全然停止;若是容真对他哭,对他闹;歇斯底里地埋怨他,他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可事实就是她安安静静地背对自己,说要收回那颗爱慕他的心。

“朕不许你说胡话!”他疾言厉色地喝道,然后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对上那双藏满泪水的眸子,语气急促地说,“什么叫把它要回去?朕又何曾不珍惜它了?傅容真,你看着朕!”

她真的抬眼看着他,却一言不发,安静的可怕。

顾渊只感觉自己踩在冰渣子上,从脚下升起一阵寒意,慢慢爬上心头。

他只觉茫然,恐惧,烦闷,无力。

这样的容真叫他忽然生出一种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什么了。

“……那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做?”好久过了几百年那样漫长的时光,顾渊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无奈一笑,退后两步,“朕是皇上,朕有天下百姓,对你而言,朕是夫君,是你的天,你的地。可是对于天下百姓而言,难道朕就不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地了?朕心疼你,却不能做个昏君,只能暂且委屈你,顾全大局……朕知道你怪朕,可笑的是,就连朕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容真心头动了动,有些动容地看着他,却最终止住了心头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皇上是明君,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是嫔妾的错,嫔妾受不得这样的苦……”她擦了擦眼泪,“沈充媛的背后有沈太傅,沐贵妃的父亲是沐青卓,嫔妾知道自己卑微渺小,也未曾想和她们一较高低。可是今日皇上可以为了沈太傅而委屈嫔妾一次,那么他日呢?皇上会不会为了沐大人,为了张大人、李大人或者其他的无数大人,不得不把嫔妾抛弃了呢?”

她终于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兴许是嫔妾错了,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从御前宫女的位置踏入后宫,平白叫您为难,也寒了自己的心……皇上,嫔妾的家人都已经去了,长顺也因为宫妃的争斗而无辜枉死,嫔妾只怕自己有朝一日一不小心就丢了命。而皇上您有国家,有百姓,若是真的又一次到了今日这般矛盾的时刻,又有什么立场向着嫔妾呢?”

她说的句句在理,她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只凭借他的宠爱安稳活到今日,若是他日有一个沈充媛出现了,而他是选择顾全大局,还是牺牲她呢?

顾渊闭了闭眼,“不会有那一日。”

他的语气沉重而缓慢,一字一句好似誓言一般。

“不会有那一日,因为朕再也不会将你置于今日的处境里。”

她是他放在心头呵护疼爱的小姑娘,今日被他舍弃一时,已令他揪着一颗心,惶恐她会就此离开他,又岂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第二次?

容真被他的语气所震撼,微微一愣,却移开了目光,不愿再看他。

是如此轻易地原谅他,还是继续使性子?

这两日受的苦实在太多,非但伤口疼痛,还因为没有炭火取暖而着了凉,她稳了稳心神,闭眼轻道,“皇上,嫔妾倦了。”

明知她在逃避,顾渊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替她盖好被子,“倦了就睡吧,朕这就走,不影响你。”

嘴上说着要走,可容真发现他压根没动,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听到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他心头怕是十分不好过,看她受伤,看她难过,看她痛心失望,所有的情绪都加倍还给了他。

听见他微微走动了几步,容真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见到皇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一动不动。他的侧脸被模糊的光晕照得柔和而无奈,眉头紧皱,看样子是真的煎熬着。

这一刻,容真忽然心情平和,甚至还有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好像过了很久,窗前的人回过头来,轻声叫她,“容真?”

她似是睡熟了一般,犹带泪痕,却睡得极沉,仿佛这两日都没有睡好过。

顾渊心头又是一紧,默默地走到床边俯□来,一点点帮她拭去眼泪,指尖仿似带着日光,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他爱怜地在她细腻的面颊上轻轻蹭着,最终缓缓叹了口气,“朕该拿你怎么办……”

之后,他没有再说话,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了一片沉默里,同时也融化了谁心里曾经坚不可摧的寒冰。

容真没有睡着,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为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而失神。

她也有心,也会不知不觉习惯于这样的温柔之下,她不是铁石心肠,哪怕再三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做戏,可是终究还是对他有了那么点依赖。

可也正是因为这点不该有的依赖,叫她尝到了心凉的滋味,这不是她要的初衷,也不应该出现在她的人生里。现在她有了失望,有了失落,却……也对他有了那么些许怨,些许怒,些许无奈,些许挂心。

既然他这么对她,不慢慢还给他,让他也受点苦,又怎么对得起那群看她笑话的观众呢?

报复心作祟,她略带愉悦地想着,恐怕皇帝一旦难受起来,当初那群看笑话的人,谁笑得越厉害,眼下就会死得越快。

顾渊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便留宿若虚殿,若是叫人知道了,容真受的委屈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又在屋里待了半晌,他才默默走出去,离开时叮嘱闲云,“朕明日就会让福玉把炭火送来,暖婆子也添几只,若是有需要,务必及时告诉朕,朕不希望她再受苦。”

闲云点点头,送他出去的同时,低低地说了句,“皇上,主子心里苦,又不愿意说出来,今日您能亲自来看她,她其实很是开心,只是……只是这两日憋坏了,所以难免有些想不开。”

她守在外面,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皇帝的劝慰,容真的执拗,全部被她听进了耳朵里。她不过是在为容真的小性子找解释,以免素来高高在上的皇帝碰了一鼻子灰,一气之下不来了。

顾渊又回头看了眼屋里的人,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闲云,“她只剩下你了,朕很欣慰你能忠心护主,只希望你能一直这么陪着她,尽心尽力伺候着……别再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奴婢遵命。”闲云由始至终都低着头,谨遵尊卑之分,不逾越,不失礼。

顾渊终于离开了若虚殿。

这是他苦难的童年所在,也是他记忆里母妃活着的地方。

他把容真送来了这里,也无非是希望那个没福气的母妃可以看看他心爱的小姑娘,又或者……是要弥补母妃的遗憾。

谁说帝王无情?他要给容真的命运,绝不会和母妃的重合在一起。

是夜他本是去看沈充媛的,却趁着这时候来了若虚殿,由始至终都是默默进行的,自然也无人知道他来看了容真。

次日清晨,宣明殿一道圣旨传了下来,郑安领着一众宫人端着各式各样的赏赐进了瑞喜宫,羡煞了一路人的眼。

宫女太监们纷纷交头接耳,跑回去给自家主子报信。看来这沈充媛可真是不得了,瞧瞧那些托盘里都装了些什么?

……千年人参,珍品何首乌,上等燕窝,各种补品珍品应有尽有,而最令人瞩目的还数打头的那个宫女手里的蓝色罐子。

“那是什么?”有宫女偷偷问身边的人,“罐子上的花纹好别致,怎的没有在宫里见过呢?”

人群里的红映也把目光朝那罐子投去,这一看之下,却猛地变了颜色——旁的人不曾见过,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只因那罐子是西域送来的贡品,如贵嫔宫里那只罐子也是这种花色。

只是两个罐子略有差异,彩云阁那只要小些,而现下那宫女手里托着的要大了一倍。

她面色沉重地转身消失在人群里,朝着彩云阁的方向快步走去。

如贵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出奇。

皇上竟然亲自赐了紫玉烫伤膏给沈充媛?不仅赐了药,还比她上次得到的要大了一倍,这不是明摆着给她难堪么?

“娘娘,那沈充媛究竟有什么本事,叫皇上一下子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奴婢担心——”

不待红映把话说完,如贵嫔倏地抓起手边的胭脂盒就朝她扔了过去,胭脂盒虽轻,却因为没盖紧,一下子打开了,一盒胭脂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在她额上,留下一片鲜红的印记。

红映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整个人跌在地上,伸手捂着额头,一看之下还以为自己被砸出了血,猛地痛哭失声,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那凄厉的声音叫如贵嫔心头火起,猛地站起身来怒喝道,“饶命,饶命,谁要你的贱命了?成日在这儿叫死,本宫哪日真被你给烦透了,要把你拖出去斩了,你再叫饶命也不迟!”

红映哭得越发厉害,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只能呜呜的呜咽着。

如贵嫔本就一肚子火没处发,干脆走到她面前,恶声恶气地说,“给我闭嘴!本宫又没死,哭得这么凄惨做什么?”

可是红映怎么都停不下来,于是如贵嫔霍地举高了手,作势要打她,岂料这个时候,门外忽地传来一句沉沉的声音——

“你这是在做什么?”

红映停止了哭泣,如贵嫔的手也僵在半空,殿外,身着黄袍的男子面色冷峻地踏进屋来,眸子里是沉郁的黑色,一眼看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朕累死累活地当男主取悦你们,你们居然如此对朕!太特么寒心了,作者何在?朕要求罢演!

感谢荆棘妹纸的手榴弹,感谢小衍地地雷!

皇上真心难做,被虐成这样了,文下还一片叫好声,我真替他的人缘感到悲伤哈哈哈!

☆、第82章。帝术三

第八十二章

“皇……皇上……”如贵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的手尚且僵在半空,而红映一脸狼狈地跪在地上,这场景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是个恶毒的妃嫔在动手教训宫女。

如贵嫔清楚顾渊的性子,他素来厌恶后宫争斗,更因为母妃凌嫔的缘故;不喜欢这等咄咄逼人的女人;当下白了脸,触电般收回了扬起的手。

顾渊一步一步走近了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殷红的人;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询问天气似的稀松平常地说;“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如贵嫔颤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红映猛地爬过来,磕头哭道,“皇上,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做错了事,害得娘娘生气,娘娘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奴婢啊……求皇上明察,不要错怪了娘娘……”

顾渊似淡淡地睨了眼她面上的胭脂,嘲讽地问道,“你做错了什么?偷了你主子的胭脂还是怎的?”

红映嗫嚅着答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磕头。

下一刻,顾渊的声音蓦地变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你对身边的人究竟是有多恶毒,才叫他们连被打骂了也不敢吭声?”

这话是对如贵嫔说的,就算迟钝如她也能很清楚地听出语气里的厌恶程度,当下心就凉了半截。

她素来受宠,不曾听过皇帝半句重责,别说骂了,就连重话皇帝也没对她说过,如今一来就是这样冷漠的语气,她一听,只觉得心头憋屈得慌。

“皇上来得巧,恰好碰上臣妾训奴才,臣妾失仪,叫皇上见笑了。”她不卑不亢地道,咬牙顿了顿,“只是臣妾以为皇上这时候应该是在瑞喜宫里陪着沈充媛,怎的竟有空来臣妾这儿?”

同样是怨他去了沈充媛那里,给了那个人过多的关爱,可是【“文、】从容真嘴里【“人、】说出来和从【“书、】如贵嫔嘴里说【“屋、】出来丝毫不是一种感觉,容真的委屈令他心头紧巴巴的,可是从如贵嫔嘴里说出来,却只令他感到一阵由衷的厌恶。

自己做错了事情,竟然反过来指责他冷落了她?

且不说他是否真的宠幸他人而冷落了她,就算真是这样,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埋怨?可笑,就连皇后也没有这个权利,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顾渊的面容越发冷冽,尤其是想到沈充媛是她一手扶上来的——他最恨后宫里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勾当,特别是今时今日沈充媛又设下局来陷害容真,要说如贵嫔没在中间出点力,除非他脑子烧坏了才会信。

“你心胸狭窄,私自对宫人动手,朕还没问你罪,你反倒数落起朕的不是来了?”他冷冷一笑,“宫规之一是后宫妃嫔不得过问皇上临幸事宜,你非但过问了,还善妒,指责朕冷落了你……朕没有理解错吧?”

如贵嫔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愣在原地。

顾渊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你身为从三品贵嫔,朕没有过问你拉帮结派的事情就算了,平日里作威作福,仗着身份尊贵就对下面的人苛刻有加,朕也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了。如今你御前失仪,竟敢对朕大呼小叫,胡乱指责一气,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话到最后一句,已然提高了音量,冷得惊人。

如贵嫔自知失言,将他惹怒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然懊悔至极,当下变了脸,咬着嘴唇去拉他的衣袖,想要一如既往地娇声求饶。

岂料还没碰到他的衣袖,顾渊就倏地抽走了手,冷眼看着她,好像她有瘟疫似的。

“皇上……”她委屈又慌张,像是在求他,眼波莹莹,面容说不出的娇艳秀致。

顾渊越看越觉得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憎恨,面色一沉,不理会她的求饶,指着地上的红映道,“朕问你,苛责宫人一事,你认不认?”

如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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