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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上位手册-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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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从小做惯了主子的,虽然是不受宠的皇子,但不论如何也是先皇的儿子,哪里知道做奴才的辛苦呢?

想到她不在自己跟前的那些日子,约莫就是这样成日忙得跟陀螺似的,既要应付主子们的苛刻要求,又要迎合年长的宫女太监的刁难,想必十分不容易。

他叹口气,把她的手翻过来,上面有茧子,也有疤痕,和整个后宫的哪一个姑娘都不一样。虽说如贵嫔也是宫女上位的,但总归是皇后身前伺候的,哪里做过什么粗活,至于像容真这样呢?

容真找到了话题,笑吟吟地跟他介绍,“这道疤是烫伤的,那年夏天我帮太后……我帮窦太后熬汤,结果没留神烧过了头,赶忙去端锅子,哪里料到锅子烫得很,当时就把我烫得龇牙咧嘴又不敢松手。那可是参汤啊,我若是松了手,指不定要被拖出去打几十个板子,一命呜呼了。”

她说得随性,称呼也不知不觉变了,瞧着皇上没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少,于是眉开眼笑地继续介绍。

“这道疤是第一次切菜的时候弄的,当时我笨手笨脚,一不留神就切到了手,被华仪姑姑骂的狗血淋头,又不敢哭……”

她像在闲话家常,像在撒娇,娇憨的语气,狡黠的神色,字字句句往他心窝子里戳。

顾渊十指并拢,一点一点把她这双伤痕累累的手握紧,若是能早些遇见她就好了,早些遇见了,断然不会令她受这么多的苦。

那些粗糙的茧子一点一点磨蹭着他的掌心,一点不像女儿家的娇嫩细滑,他觉得心里有点难受,想到她过去的那些日子,呼吸都有些沉重。

容真说着说着,看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皇上?皇上?”

他回过神来,把她的手一把拽住,然后贴在面颊上,“以后不会这样了。”

容真一怔,“皇上……”

“有朕在,以后断然不会再令你受这种苦了。”他喃喃地说,这模样不像个皇上,反倒像个孩子。

容真心神大乱,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流露出的温情令她心生惧怕,好像有什么难以预测的变化在逐渐发酵,他不该这样的,不该这么深情款款,不该这么情深不惑。

可是她反问自己,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如今他全然深陷,你又在迟疑什么呢?

是啊,她又在迟疑什么呢?

那一夜,顾渊要和她同睡,她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自己来着月事,他天之骄子与自己同睡一床,这不是晦气么。

顾渊哑然失笑,“朕早说过不信那些的。”

“可嫔妾信。”她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国运很重要。”

看她这样认真的模样,顾渊只得依她,昔日说一不二的皇帝走到这儿来简直像是自讨苦吃,却又甘之如饴。

他开始琢磨,是否历代皇帝都和他一样是受虐狂,因为从来无人拂逆,所以如今有人开了这个先例,反倒变得热衷起来。

一边摇头,他一边走进偏殿,想他堂堂皇帝,放着好端端的寝宫不住,非要巴巴的跑来她跟前睡偏殿,偏偏只要想到她就在自己隔壁屋子,哪怕隔着堵墙壁,心里也是踏实的。

灯灭了,他睡在有暖婆子的床上,朦朦胧胧闻到香炉里的沉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忘了吩咐宫女不要燃香,他并不喜爱这种沉郁厚重的味道,总给人一种奢靡之感。

也罢,想到这宫里好些奴才都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他只能翻了翻身,想着隔壁那个小姑娘,然后陷入甜蜜的梦境。

更深露重,寒风凛冽,一夜的风雪飘飘摇摇,而长廊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身着斗篷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偏殿,然后轻轻打开刻意没有关好的窗户,从大门的侧面钻了进去。

大门外守着宫女太监,却因为无人料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出现,所以压根没有去注意偏殿侧面的动静。

香暖金猊,被翻红浪,大殿里弥漫着一种浓郁的香气,叫人昏昏欲睡。

那个黑影一点一点走到床边,而顾渊陷入沉睡之中,丝毫未觉。

那人站了好一会儿,才揭开带着风雪之意的斗篷,露出了本来面目,赫赫然是本该在小院里的珠玉。

这香是每个妃嫔都会分到的安眠香,具有安眠功效,助人好梦。而容真素来不爱用香,这份例就一次一次地堆积在库里,时至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下了很大剂量的香,所以香气才会这样浓郁,他才会睡得这样熟。

珠玉着迷似的看着床上的人,伸出手去沿着他的眉眼一路描摹下来,动作轻轻的,好似碰到了他,又好似压根没有触摸到。

他好像在做梦,平日里的疏离也不见了,这样温和毫无防备地谁在那儿,叫她心口一阵悸动。

她一点一点解开衣裳,手指在颤抖,眼里亮得可怕,她从未离他这样近,好像只要轻轻张开双手,就能拥抱他,然后走入他心里。

她要成为他的人,从今以后,再也不离开皇宫,再也不离开他。

冬日的大殿哪怕有暖炉,也依旧微寒,层层衣衫无声无息地落在脚下,黑暗里无人窥到她姣好的身体。

珠玉能感觉到浑身都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真的有些冷,她痴痴地望着床上人,终于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旁,然后以微凉的身躯缠绕住了他温暖修长的身体。

她知道他察觉不到,但不要紧,她今日并不是为了真正成为他的人,而只是寻找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是容真最后的防线,也是他为了保护容真一定会坚守的防线——她在打赌,赌容真对自己的心软,赌皇上对容真的心软。

要么死,要么赢,这是她唯一的信念,火燎般在心里燃烧着,沸腾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开头有小伏笔,和皇上有关,大家猜猜看呢~

十更神马的你们都死心吧!…_…||我就是想破脑袋想阴谋也不会让你们得逞,好狠心的妹纸们,居然想看我一口老血累死在电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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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反击一

第七十二章

容真从前在尚食局时从来不能睡懒觉,因为要给主子们做早膳;所以总是起得十分早;常常是鸡还没叫,她们这群奴才就得穿好衣裳跑进厨房;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如今当上主子以后;她很贪恋这种懒散的感觉,尤其是日子冷了以后不用去请安了,想什么时候起来都成。

可是今日她破天荒地早起了;天刚蒙蒙亮,她便侧过头去问闲云;“什么时辰了?”

闲云道,“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不然主子再睡会儿?”

她摇头;昨日特意吩咐闲云早些叫她起来,哪里能又睡过去呢?回笼觉容易睡迷糊,到时候多半就起不来了。

容真含笑道,“去准备热水参茶吧,今日我亲自伺候皇上起来。”

闲云抿着嘴笑,点头往外走,她是知道主子的习惯的,能起这样早还真是有心了。

于是容真很快把自己打理好后,就与闲云一同往偏殿走去,闲云端着盆子在前,她步伐轻盈地走在后面。

吱呀一声,门开了,可是还不待容真跨进偏殿,面前的闲云就忽地顿住了脚步,手里的铜盆蓦地掉落在地,热水洒了一地,响声也大得惊人。

容真被吓了一跳,却因为被闲云挡住了视线,只能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闲云像是惊呆了一样僵在原地,然后慢慢移开身子,露出了殿内的光景。

沉香袅袅的大殿里,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缠绵在床上,顾渊面朝大门,因此面目都清晰地露了出来,而他怀中的女子因为与他紧紧相拥,只留下一头披散的青丝朝着门外。

容真手脚发凉地立在原地,看到顾渊因为铜盆落地的响声慢慢醒了过来,然后……然后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呆立门口的容真面上,在看到她震惊苍白的神色后,才渐渐朝枕旁看去。

他的身侧躺着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睡得很熟。

锦被没能完全遮盖住她的身体,反倒露出了雪白的胳膊和弧线优美的脖颈——珠玉与他身躯交缠,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任谁看到这样的景象,都只会想到靡乱二字。

一炷香的功夫后,顾渊坐在偏殿的椅子上,容真站在他身旁,而珠玉跪在地上,面色苍白。

顾渊的脸色很难看,冷冷地问跪在地上的人,“说,究竟怎么回事?”

珠玉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他,眼里含怨含怯,“奴婢昨晚来给皇上添炭,见皇上被子没盖好,便上前来替皇上掖好被子,岂料……岂料……”

“岂料朕兽性大发,将你拽上了床,是么?”顾渊的声音极冷极冷,简直可以说是坚如寒冰,眼神也是锐利难当地盯着她,好像看着卑微的蝼蚁。

哪怕一切早在预料之中,珠玉还是忍不住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瑟缩了,颤声道,“不,不是的,皇上是误将奴婢当成了容婕妤……所以,所以才会……”

“朕好端端的,没喝酒没生病,你却说朕将你当成了容婕妤?”顾渊眼神一冷,一字一句地轻声道,“朕压根什么都不记得,因为朕根本没有碰过你!”

珠玉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头,满脸是泪地说,“皇上确实没有碰过奴婢,是奴婢痴心妄想了,因为皇上叫着容婕妤的名字,又将奴婢拉入怀里,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躺到了皇上身边……”她哭得花容失色,仓皇的神情带着伤痛,不断摇头哭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痴心妄想,胆大包天……”

偏殿里一时无人说话。

珠玉的抽泣声响彻耳畔,顾渊面容沉静冷峻,而容真站在一旁,忽然失声。

她当然知道珠玉在说谎,添炭?都已经是马上要出宫的人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别人了,又怎么可能会来添炭?

屋内还弥漫着浓郁的残香,她从来就不用这种东西,是谁擅自点燃的呢?

她默默地看着哭得昏天暗地的珠玉,心里却十分平静,连她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因为她再也没有感觉到从前的心痛,也没有一丝一毫残留的怜惜——她自问已经仁至义尽,是珠玉执意如此。

一个人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再好,也总要对方领情才是,若是对方不领情,日子长了,又有谁熬得下去呢?

好心当成驴肝肺,大抵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容真忽然有些疲倦,转过头去对顾渊道,“皇上若是信得过嫔妾,此事就交给嫔妾来处理吧,珠玉是嫔妾宫里的人,嫔妾也应该对您有个交代。皇上还要早朝,今日嫔妾本来是打算亲自伺候您更衣的,但眼下……也用不着了,您还是先走吧,晚些时候,嫔妾亲自来和您请罪。”

她神情极浅极淡,看不出半点悲伤的影子,顾渊定神看了看她的眼睛,这才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再也没有看珠玉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偏殿的门轻轻合上,屋内终于只剩下容真和珠玉二人。

珠玉的心随着顾渊毫无留恋的离开凉了半截,她一直以为,哪怕他心里只有容真一人,也总归是对她有那么些好感的。

那日清晨为他更衣时,他温柔的嗓音还回响在耳边,“不用急,慢慢来。”

为他洗漱时,她端着铜盆跪在他跟前,而他那样矜贵地低下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他沾染了些许水珠的润泽嘴唇。

他是那么不同,带着些许懒散的笑意对她说,“这些事情以后交给别的人做就行。”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迷失在他无意之中流露出的温和里,一个人编织了一场完美的梦境,可是眼下,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把她留在这个偏殿里,留在傅容真面前,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她的眼泪本来对着他的离去而荒芜了,可是眼下又流了出来,不再是做戏,而是真实的悲苦。

容真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这样默默的哭着,却只是不带感情地问了句,“值得么。”

珠玉起头来对她冷笑,“值不值得与你何干?这下子,你开心了?”

“我开心?”容真淡淡地重复着她的话,“你爱他是你的事,他不要你是他的事,你说得对,这与我何干?我又为何要开心?”

她的表情淡漠而疏离,再不像是从前的那个她,从前的她,不论对谁冷漠,也不会是对自己……珠玉倏地愣住了。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一开始,我怨我自己忽略了你,不关心你的感受,什么事情都瞒着你,所以才让你离我越来越远,甚至产生了怨恨之心。”容真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不带感情,只是陈述事实,“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事实上,这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若我是你,就算你瞒着我,疏远我,我也会告诉自己,你是为我好——这并不是件难事,不是么,只要稍微想想,都能明白对方疏远自己的意图,宫中这样险恶,能平平安安出去有什么不好的?我自问从头到尾都在为你绸缪,可是你却与我渐行渐远,你怨我欺你瞒你,怨我害死长顺,怨我将你送回尚食局,怨我害你病得住进了凌芳阁……你怨我那么多,好似我对你做尽了这世间最歹毒的事,可是你扪心自问,事实真的如此么?”

珠玉张着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容真低下头去平静地看着她,“是我错了,我以为我有了今天,只要将你接来我身边,与你分享我拥有的一切,这就足够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对你来说远远不够。”

“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就看过姐妹离心、朋友反目的场景,可是我偏偏不信邪,自以为是地相信我们是亲人,不会走到那一步。可是珠玉,你问问你自己,从哪一天开始对我心怀怨恨了呢?真的只是因为我疏远了你,只是因为长顺因我而死么?”

珠玉浑身一颤。

她一直告诉自己,是容真对不起她在先,登上主子之位以后,就再也不把她当姐妹,处处瞒着她,再也不与她交心,可是如今容真这样一反问,她才不得不面对心里早就清楚却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她嫉妒容真,从容真在尚食局时开始,她一直嫉妒着容真不费力气就能得到姑姑的关爱,得到长顺的喜欢,得到周围很多人的青睐。

容真生得美,脾气好,做事情细心沉稳,又不计较,她不懂为什么天下人好像都喜欢容真,而她那样努力,却什么都得不到。

后来容真当上了主子,平步青云,锦衣玉食。她的羡慕在看到那个天下间最俊雅睿智的男子也倾心于容真时彻底爆发了,不,不仅仅是羡慕,更是嫉妒,嫉恨。

那样的温柔宠溺,那样的纵容神情,是她渴望一辈子也难以得到的。

容真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当一个人累极之后,再深厚的感情也变得不那么深厚了。

她说,“是我傻了,自小长在宫中,见惯人心,却依旧学不会放手。”

眼看着两个人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又何苦执着地自欺欺人呢?

珠玉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然后听见她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问自己,“这是我最后一次把你当做昔日的陈珠玉了,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离开皇宫,还是坚持留下来?”

珠玉忽地笑出声来,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她,“离开皇宫?我做了这么多,你以为我还能心甘情愿离开皇宫?”

她就是死,也要死得心服口服,哪怕用尽手段留在宫里也博不到他的瞩目,也绝对不会就这么出宫去!

容真看她良久,才点点头,“就当我帮你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昔日的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谁说朕被玷污了?朕身心纯洁!

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存稿君,中午十二点见~

容真不会再心软的,大家放心~

☆、第73章。反击二

第七十三章

那日下午;容真在得了顾渊的首肯后;终于再一次踏进了宣明殿。

那里的一切摆设都未曾变过;简简单单,素雅大气,顾渊坐在书桌后批着折子,和往日一模一样,也令容真很轻易地就回想起曾经在御前伺候的日子。

郑安替她关好了门;于是殿内陷入一片岑寂;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喊了句“皇上”。

顾渊“嗯”了一声,没抬头,继续批折子;眉头微皱;显然是看到什么令人头疼的东西了,而容真也不说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索性拿起研石为他研墨。

时光无限拉长,顾渊终于放下那个折子后,闭眼揉了揉鼻梁,再睁眼时,一杯热茶摆在面前,那只素白皓腕安安静静地捧着茶,手的主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陪着他。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容真朝他笑着,笑容浅浅淡淡的,因为背对窗户而融化在一片模糊的光晕里。

他接过茶来喝了一口,花茶清香,暖意融融,顿时消解了方才批折子的烦躁——陆承风难得呈上的折子里巨细靡遗地披露了沈太傅与沐青卓私下争斗的罪状,他们不仅在朝堂上斗,朝堂下斗得更厉害。一个负责兴修江南水利,另一个就在江南大力打击私盐,弄得沿岸民不聊生,鸡飞狗跳。

私盐这种事情素来是朝廷严厉打击的,因为官盐价格昂贵,所以沿岸就出现了很多私自打捞河盐晒干了贩卖的百姓,而这种河盐虽然粗糙,但胜在价格低廉,深受百姓喜欢。而当大家都对私盐趋之若鹜的时候,朝廷就会蒙受很大损失,因此不管什么时候,私盐都是明令禁止的。

但打击私盐也得挑对时候,偏生在修建堤坝需要官民齐心之时发生这种事,叫百姓怎么安心帮助官府兴修水利呢?

两个人只顾着搅黄对方的进程,完全不顾百姓感受,顾渊心头火起。

容真扫了眼那折子,看到结尾处的印章时,全身猛地一颤。

陆承风!

心下千回百转,她走到顾渊身后,轻轻地伸手环住他,然后替他按揉着太阳穴,一点一点消除他的疲惫。

“皇上可有烦心事?”她低低地问他,手指慢慢滑到他的眉心处,感觉到那处小小的纹路,然后轻轻地帮他抚平。

顾渊顿了顿,像是踌躇了片刻该不该说,最后还是笑了笑,“皇宫就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朕的妃嫔们为了争宠总有那么多幺蛾子,而朕的臣子们为了争权夺势,也一样不择手段。”

“金科状元陆承风?”她盯着折子,轻轻地重复着那个名字,“看来是他惹得皇上不开心了。”

“并非如此,他只是递了折子上来,揭露了其他人的罪行。”顾渊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不要绕圈子了,珠玉的事情,处理的怎样了?”

容真眼神一暗,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半晌才说,“嫔妾希望——”

她停在那里,顾渊沿着她的话问下去,“希望什么?”

“希望皇上能册封她,给她个名分。”

她平静的声音在顾渊心里投下一块巨石,顿时惊涛骇浪滚滚而来。顾渊面色一变,眼神骤然冷却下来,“你说什么?”

她竟然有胆子说出这种话?

希望他册封珠玉!

怒气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顾渊一把拉住她的手,倏地站起身来,与她面对面地站着,眼神冷得可怕。

容真的手腕被他重重捏在手里,这一刻才知道,原来看似温润如玉的皇帝力气竟然这样惊人,他平常总是如沐春风地笑着,其实骨子里仍旧是个强悍霸道的帝王。

她忙伸手捧住他的面颊,“皇上您别急,先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被她气得够呛,那么从容镇定的一个人竟然像个气急败坏的孩子一样把她的手甩开,“你就是这么对朕的?朕给你权利决定她的事情,你竟然自作主张把她送到朕的后宫里来,果然是情深意重的好姐妹啊!朕真当真是比不上陈珠玉的一根汗毛!”

他怒极了,说出来的话却又令人想笑,堂堂皇帝,居然拿自己跟一个宫女的汗毛相比,这是什么理?

容真又哭又笑的,赶忙拉住他的手,“皇上您误会了,嫔妾不是要您真的接受她!就是您愿意,嫔妾也不愿意啊!”

顾渊停下动作,仍旧戒备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容真索性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轻声道,“她毕竟与嫔妾一同长大,哪怕今日真的反目,没了姐妹之情,嫔妾也想帮她最后一次。”

她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沉静安然,“她今儿什么衣裳都没穿地睡在皇上身边,咱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必定也有人知道了。若是就这么让她出宫去,她不仅许不了人,还会孤独终老,被人看不起……嫔妾希望皇上好歹给她一个名分,至少让她安安静静在这宫里过主子的生活,好好的就行了。”

顾渊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但仍旧板着一张脸,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倒是好大方啊,换了这宫里其他任何妃嫔,决计不会说出要朕册封谁这样的话来,只有你有这个胆子,当真不怕死。”

这话一说出来,容真已然知道他答应了,当下笑出了声,朝他眨眨眼,“嫔妾这是恃宠而骄啊。”

顾渊心头火气没了,也觉得前一刻自己的表现够突出的,顿时有些不自在,可是她这话却令他无奈又好笑。

是啊,她不就仗着他喜欢她么。因为喜欢她,他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你就不怕朕真的被她迷住了,今后没你的位置了?”

她抬头含笑道,“您会吗?”

看她这样信心十足的模样,他笑了,却在那对眸子深处发现了一点担忧,看来她并没有表面上这么沉着。

顾渊说,“这也说不准,若是他日知道珠玉比你温柔,比你懂事,也不会给朕使小性子,那朕说不定真的会喜欢她。”

容真面色一变,又惊又怒地望着他,“你……你……”语气里没了礼节,半晌才蹦出一句,“那嫔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还是把她送出宫去吧!”

顾渊笑得胸腔都在颤抖,抱住她又笑了好一会儿,料到她快要气得憋不住时,才说,“比你温柔懂事的人多了去了,朕难道个个都去喜欢?”

她安静下来,神情莫测地听见他在头顶说,“朕许是中了邪,就喜欢这个会使小性子,会惹怒朕的傅容真。”

她没有说话,没有抬头,却清楚地想象到了此刻他眼里的星光万千,恍惚中心头动了动——帝王柔情当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叫人明明知道不可信,却仍然觉得有些感动。

良久,顾渊问她,“可还难过么。”

容真笑了,“一开始会难过,现在已经好了。在宫里生活,就要学会面对得失,因为你永远料不到自己哪一天会失去什么,若是没办法从容以对,那么一辈子都要活在失去的痛苦里了。”

她抬头看他,“可是有失也有得,嫔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说的“失”是珠玉,“得”自然是指他,顾渊悠悠地舒口气,把她揽入心口,霎时窗外的雪景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在容真看不见的地方,顾渊的眼眸里闪过一点什么,只可惜她低着头,什么也注意不到。

其实那日他从一开始踏入偏殿起,就已经知道哪里不对了。

容真不爱用香料,非但头油、香粉之类的不用,大殿里也从不曾燃香,而那日他推门而入,浓重的香气扑鼻而来,又怎会没有蹊跷呢?

后来,他等到了珠玉偷偷进来那一刻,看清了她的面容,稍一转念,已然猜出了珠玉的计划,可是却任由她摆布,毫不反抗——只因他要逼容真亲自去面对这个事实,深宫法则之一,便是当断则断,不能拖泥带水。

珠玉的事情必须由她亲自解决,他不过是安分地做了一枚棋子,让她们提前摊牌。

不忠心的人,就决计不能留在身边,否则他日只会反过来害了自己,他用自己的办法保护了她一次,也要她成长了一次。

他只希望他的小姑娘在折翼以后,有更大的勇气、更大的毅力重新飞入苍穹,因为这深宫虽是他的天下,却不足以时时处处保护到她,她必须学会强大起来,没有半分心软。

珠玉这根软肋,必须除去。

沉沉深宫,心机叵测,哪怕是面对放在心头护着暖着的人,顾渊也同样不遗余力地使着心机。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怀里的人也一样对他有所保留,两人以这样亲密的姿态相拥着,暗地里却都有各自的思量。

可是总归有什么地方和当初不一样了,也许是他心里住进了一个影子,也许是她隐隐约约有些松动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其实在扮猪吃老虎,哈哈哈。

第二更存稿君完毕,第三更晚上七点见O_》3《

☆、第74章。反击三

第七十四章

圣旨到了惜华宫时;容真正坐在窗前看书;雪已经停了,看样子也不会再下。她单手托着下巴;靠在窗棂上;间或翻一页,心情忽然很平和。

福玉敲敲门,在外面声音清脆地对她说;“主子,郑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有圣旨到!”

容真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眼身旁的闲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闲云沉默不语,知道她也要去外面接旨;便拿起榻上的斗篷为她披上,“主子,小心着凉。”

她一边接过那斗篷,一边吩咐闲云,“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后院把珠玉叫来吧。”

圣旨是给珠玉的,她不过是走个过场,接旨的又不是她。

闲云点了点头,这才往后院走。

珠玉正在小屋里对着桌上的包袱发怔,容真昨日叫人跟她说了,要她在今天之前收拾好行李,她猜想到自己要被送出宫了,从此顶着诱君未遂的名头过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抬不起头来。

唯一可笑的是,她以为容真会因为昔日的那点情分对她手下留情,了她一个愿,可是到头来她也只能笑自己自作多情,不管是皇上还是那个容婕妤,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心头凄苦,却无处申诉,她的脸苍白苍白的,眼圈下是浓重的淤青,显然一夜未睡,就这么静坐到天明。

闲云在外面敲门,淡淡的对她说,“是我。”

珠玉慢慢地起身,把门打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要催我走了?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你的确该走了。”闲云看着她,眼里神色不变,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怜悯,“只不过,迫不及待的人恐怕一直都是你。”

“我迫不及待?哈,我迫不及待要出宫?”珠玉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眼里充满愤恨。

“出宫?”闲云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因为她同时兼具可恨与可悲之处,也只有主子念着昔日的那点情分,才给了她这条路,换做这宫里任何妃嫔,恐怕今日她都已经没有活路了。闲云平静地看了眼桌上的包袱,“既然收拾好了,就出来接旨吧。”

珠玉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丝波动——什么时候一个宫女出宫需要接旨了?

她猛然生出一点希冀,进屋拿起行礼时,手都有些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走到大殿前的,只知道抬起头时,容真已然站在那台阶之上——她穿着件织锦皮毛斗篷,面容沉静安详,一如她们初见时分的模样。

珠玉忽然记起了曾经见过的一幕景象,那么多芝麻大点的孩子站在一起,因为头一次进宫,都被这样壮丽恢弘的宫殿给震慑了。华仪、琼枝和兰间来到他们面前,严肃而刻板地宣读着宫女应守的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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