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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上位手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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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日在华严殿的偏殿里她说的话,他站在门后,而她背对朝阳,声音平静而温柔——“这样就足够了。”

思及至此,顾渊只觉得今日的心似乎格外反常,被一波又一波的情绪冲击着,难以平静。他低头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模样,哪怕面上血污仍在,却也美丽非常。

“容真。”他轻轻地唤她的名。

“奴婢在。”容真闭着眼,乖巧地应道。

他笑了,一边伸手抚过她的眉眼,一边说,“从今天起,不用再自称奴婢了。”

见她脸一红,他笑意更浓,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深意,“朕希望你永远如今日这样温顺乖巧,不同于后宫里的任何女人。”

不同于她们的勾心斗角,不同于她们的心怀鬼胎。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他可以试着以不同的方式去待她,不同于后宫里的任何女人——

翌日,皇上的旨意传遍六宫,宫女傅容真贤淑温婉,品行端庄,封为从五品容嫔,赐居惜华宫。

从一名宫女直接坐上了从五品嫔的位置,圣旨一出,六宫皆惊。

这是昔日的曦妃也未曾受到的待遇,难道说皇上身边又会多出一个曦妃那样的红人?

可是容真却有些好笑,昨夜的帝王表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情一面,她还以为他对她总有几分上心了,可今日就立马将她暴露在令众人眼红的境地之下。

究竟是怜惜还是虚情假意,也许只有皇上自己才说得清。

面上的伤被顾渊连夜喊来的太医包扎过了,顶着这样一张裹得严严实实的包子脸,容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了册封。

惜华宫位于华严殿的西北方向,不算远,现如今她是从五品的容嫔了,虽不能乘辇车,但却有资格坐轿。

容真乘着轿子到达了惜华宫,内务府的公公带来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另有些赏赐,都是按惯例分配下来的。

由于晋位是件不小的事情,整整一上午,哪怕容真还有伤在身,却不得不亲力亲为,一点点处理好了这些琐事。

好在她的东西很少,从华严殿的小院里搬过来的也只有那么两个包袱,其中一个包袱还是先前皇上赏赐的白银。反倒是内务府送来的那些份例大大小小堆了一屋子,光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宫女与主子的天壤之别。

好不容易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处理好,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尚食局的人将午膳送了过来,容真也吃不下几口,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昔日的她也不过是做着这些吃食的小小奴才,如今竟然坐在这华美的宫殿里,吃着往日自己做的东西。

往事历历在目,从她进宫到每日做的琐事,从她投湖自尽到重生后的重重遭遇,容真拿着筷子在碗里拨弄了几下,终是放了下去。

然而一上午的繁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令人头疼的是下午如何应付宫妃们送来的贺礼。

地位在她之上的妃嫔倒是自持身份矜贵,没有亲自来,只是派遣太监宫女送了过来;但地位在她之下的不少妃嫔都亲自来了,有的只为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有的却是为了巴结讨好,图个往上爬的机会。

容真让珠玉负责记录妃嫔们送来的贺礼,而长顺负责将东西搬进屋里,她自己则忙着应付亲自前来的妃嫔们,整个场面可谓是热闹非凡,整整一下午都没有歇下来的时候。

真到了这时,她才感叹起帝王的无情来。

这么多花容月貌的女子被深藏后宫,却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逐渐老去,只是如今的她已然没有什么心情去同情他人,只是恼恨自己要花费这么多的功夫去打发一**无所事事的女人。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来了又走,络绎不绝,个个都是美人,简直花了容真的眼。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她几乎就没有真正地记住一张脸,最后嘴角都快笑到抽筋。

她的面上还有伤,包着纱布敷着药,这样一遮一掩的,也很难让人看清她究竟生得如何美丽,大多数的妃嫔都失望而归。

几乎是到了日落时分,一切才终于告一段落,容真累得饭也吃不下,径直倒在里屋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新来的四个宫女里有一个是近身宫女,一个是梳妆宫女,另两个负责殿里的琐事与劳务。近身宫女名叫闲云,年岁和珠玉差不多大小,先前一直在尚仪局学习如何伺候主子,如今学满,正巧碰上容嫔受封,便被分了过来。

长顺也算在宫里待了些日子了,为人机灵,又省吃俭用攒了些钱笼络过年长的太监,人脉也比较广了。趁着惜华宫终于清静了,便出去打听打听了这批宫女太监的底细。不为别的,就怕其中混有其他主子派来的奸细,他日害了自家主子,这就得不偿失了。

次日清晨,容真起了个大早,新分来的负责梳妆的宫女汀兰按照她的吩咐,将她打理得大方得体又不显娇媚,碍着面上有伤,她连脂粉都懒得抹,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往皇后的景尚宫去了。

晋位是件麻烦事,不光意味着从今以后要每日早起去皇后那里晨省请安,还要准备充分,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即将到来的口舌之争。

毕竟这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成日也见不着皇上,唯一的乐趣亦或刺激就是趁着晨省的时候勾个心、斗个角什么的,若是能刺激到对手,那当然就畅快一整天了;若是运气不好,落了下风,反被奚落,那估计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都会用来琢磨着日后怎么报复回来。

容真目前只是个从五品的嫔,坐轿子自然没有坐车辇快了,因此起得比高位妃嫔稍微早一些。

轿子行至荷花池畔,忽然慢了下来,容真撩起帘子看了看,从旁边那条路出来了一辆车辇,车帘是掀起的,从她的角度可以看清对方的面目。

车辇上的女子容颜娇媚,纵然不笑,唇角眉梢也自然上扬,看上去别有风情,特别是那微微上挑的眼角,为她平添几分妩媚动人。

容真上一次陪同淑仪去参加太后的宴会时曾经见到过这个女子,只是因为当时她并没怎么说话,所以容真也不记得她究竟是谁了。

闲云与珠玉都站在轿子左侧,闲云在后,见状微微侧身到车帘边,低声道,“这是如贵嫔,按宫中规矩,主子需放缓速度,在道旁让贵嫔先过。”

容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辆车辇很快就来到主道之上,如贵嫔也注意到了这个轿子,而此时容真已经放下了车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假装没看见也是好的。

却不料如贵嫔并不是什么温和忍让的主,看见这个轿子顶新的,并非平日里见着的那几顶,而轿旁的宫女太监也面生的很,立马就猜到了轿中所乘何人。

皇上已有大半个月未曾去过她的彩云阁,这些日子又听说了这个宫女在皇上面前怎么怎么得宠,如贵嫔早就想见识见识容真的本事,如今一大清早就碰上,真真是天赐良机。

容真尚在轿中,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娇媚动听的声音,“红映,昨个儿不是有个御前宫女晋为嫔了么?你说本宫今日在景尚宫可会见到她?”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她听个清楚,容真笑了笑,不为所动。

被称作红映的宫女答道,“娘娘,被册封的妃嫔第二日都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娘娘自然会见到她。”

如贵嫔笑了笑,连笑声也如树上莺啼似的,悦耳动听,“本宫真是糊涂,光想着六品以下的妃嫔没资格去给皇后请安,却忘了凡是被册封的,都要在第二日去叩谢皇后恩眷。”

那宫女也跟着笑起来,“娘娘您又错了,人家是容嫔,堂堂从五品的嫔,哪里是六品以下呢?”

那个声音继续如唱歌似的传进耳里,“呀,可不是么,瞧本宫这记性,竟然连嫔是从五品都给忘了。”

红映宽慰她,“娘娘初次受封时也是从五品,只是接连又晋了分位,身处高位,自然忘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两人一唱一和,无非是在说给轿中人听,区区从五品他们压根不放在眼里。

珠玉的脸色不太好看,闲云也还算镇定地站在那儿,长顺却是有些不服气,但碍于身份,也不敢说什么。

容真坐在轿子里一言不发,帘子也不拉开,外人无从窥见她的表情。

如贵嫔本想奚落她一番,却不料对方压根面都不露,安安静静地等在那儿。她料定这个容嫔不过是个逆来顺受的奴才命,从前是奴才,如今虽说当了主子,骨子里的奴性仍旧没变。

皇上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喜欢上这种柔弱的路边野花,过些日子也就乏了。

想到这儿,她轻蔑地看了眼那**候在路边的奴才和他们的主子,“快些走吧,人家坐的可是轿子,不是咱们的车辇,若是第一天晨省就迟了,那不是叫人笑话宫女出身没礼数了么?”

车辇很快就越过了轿子,朝着前方驶去。

长顺忍不住朝着路边啐了口,“狐假虎威!”

他说的不仅是红映,也是如贵嫔。红映出口伤人,凭的是自家主子分位比容真高;而如贵嫔凭的是从前是皇后身边的人,如今受了宠,又有皇后的面子在那儿摆着,自然是恃宠而骄了。

“长顺,不得胡言乱语。”容真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淡淡的却自带几分威严,“如今咱们身份不同以往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该有点分寸了。”

长顺一愣,低下头去应了声,“是,长顺失言了。”

闲云却是侧目看了眼,虽说看不见轿中人的表情,但听声音也是从容冷静的。

方才面对如贵嫔的挑衅,自家主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旁人都会认为是容嫔惹不起对方,所以忍气吞声,就当吃了个哑巴亏。

可无论是谁听见此刻容嫔的声音,都不会认为她是在忍气吞声,因为她根本就没把那些话听进去,权当如贵嫔在放屁。

闲云低下头去轻轻弯了弯唇角——宠辱不惊,顾全大局,没准儿自己这是跟了个厉害的主子——

一路穿行了好长路程,轿子终于停在了景尚宫外。

如贵嫔的车辇早就不见影子了,谁叫人家坐的是四个轱辘的,而给容真抬轿子的却是四条腿呢?

轿子落地的一刻,另一辆车辇也同时停在了台阶之下,车辇的主人踏着太监的背走了下来,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停在原地看着容真的轿子。

长顺拉开了轿帘,首先出来的是一只纤细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然后轻轻搭在了长顺手上。

接着,轿中的女子扶着长顺慢慢地走了出来,身姿轻盈,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从容,甚是好看。

她极为自然地抬起头来,发饰极为朴素,身上一袭淡粉色石榴裙也十分简洁大方,似是枝头小花,不与红杏牡丹争妍斗艳。

只是她的右脸还裹着纱布,看不大真切全貌,只除了两只乌黑明亮的眼眸灿若星辰露在外面,安静之中又带着点意蕴深长的灵气。

容真的视线亦定格在了车辇前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女人身上。

湖蓝色的长裙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发髻是端庄大气的朝云髻,妆容精致好看,难掩姣好的面容下流露出的那份贵气。

在这后宫之中容真认识的人极为有限,但眼前这一个却绝对是过目不忘,只因她便是当今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沐贵妃。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容真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眉眼里俱是温顺。

沐贵妃勾起唇角,笑得十分美丽,“你就是容嫔吧,前些日子在窦太后那儿瞧见过,今日换了身装扮,险些叫本宫认不出了。”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容无害美丽,叫人看不出喜恶。

容真从容应对,“难为贵妃娘娘还记得嫔妾,嫔妾深感荣幸。”

“容嫔说的哪里的话,连皇上也将你放在心上,本宫记得也不是什么难事啊。”沐贵妃一边笑,一边扶着宫女朝台阶上走去,“还是快些进去吧,相信大家都等着一睹容嫔芳容呢。”

容真回头看了眼珠玉和闲云,没有迟疑地道,“闲云与我进去,珠玉和长顺就在此候着罢。”

珠玉一怔,欲说什么,却见容真已然转过身去,带着闲云往殿里走了。

她有些心急,闲云才刚来惜华宫,为何容真就这样放心地带着她踏进龙潭虎穴了?

容真没有回头,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这大殿里的所有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阴谋家,珠玉既是要安安静静等着出宫的人,最好就不要露面了,以免被自己牵连,陷入妃嫔们无休止的争斗里。

再者,闲云出身尚仪局,对于礼节方面的知识了解得最多,有她在,自己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景尚宫里的妃嫔们分为两列按照品级坐着,每个妃嫔身后都只跟着一个贴身宫女,而皇后坐在大殿上方。

容真自踏入大殿起,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带着不同的情绪,但毋庸置疑的是统统都令人深感不舒服。

她深吸一口气,从容不迫地来到大殿中央,朝着皇后行了个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姐姐。”

后宫规定,六品以上的宫妃需每日来景尚宫晨省,向皇后请安。而容真不过是从五品,在场的妃嫔几乎都比她分位高,只除了坐在最末尾的郑良仪与安良媛。

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着点点头,“容嫔是第一次来晨省,昨日才刚搬去惜华宫,忙了一天,脸上又带着伤,今日还赶来向本宫请安,礼数很好,是个懂事的人。”

淑仪坐在皇后左下方的第一个位置,与沐贵妃正对面,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里,头数她的最阴郁,饱含怒气,叫容真想忽视都难。

还不待容真开口说话,她便冷笑着说,“看来容嫔的礼数还要因人而异啊,在皇后娘娘面前就变成了懂礼数的人,当真叫我刮目相看。”

在她对面的沐贵妃唇角一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淑仪此话当真?可方才我在殿外碰见容嫔,她可也如皇后娘娘称赞的那般懂事守礼呀。莫非她的不守礼数唯独展现给了淑仪?”

众人都禁不住暗暗笑起来,淑仪想打压容嫔,却不料素来与她不合的沐贵妃偏要对着干。

这下子淑仪的话简直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像是在告诉大家容嫔尊敬皇后,尊敬沐贵妃,唯独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淑仪平日里论锋芒,不及沐贵妃雍容贵气;论帝宠,比不上如贵嫔那样得宠,但因着前日夜里与容嫔起了争执,导致皇上一怒之下将尚为宫女的容嫔册封为后宫之一,在场的妃嫔们对她很是不满。

毕竟皇上本来就对她们不怎么上心,如今淑仪竟又拉了个人来与大家争宠,谁会给她好脸色呢?

淑仪脸色一变,正欲还击,却听皇后淡淡地说了句,“说到此事,本宫正想跟淑仪谈谈,既然你主动提起,那本宫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吧。”

皇后温和归温和,管理起后宫来却毫不含糊,她严厉地看着淑仪,“昨日皇上派人来知会本宫,要本宫对你前日做的事严加惩戒,以正后宫风气。本宫一查之下,方知容嫔面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身为我宣朝的淑仪,非但没有气度,难容他人,还滥用刑罚,损了身为女子最重视的容颜,本宫问你,你可知罪?”

淑仪面上血色尽失,还欲分辩,却忽地想到了前日夜里皇上看她的眼神,心里蓦地一凉。

他分明是下定决心要为傅容真出这口气,要皇后出面不过是因为他堂堂皇帝不愿干涉后宫之事,自己争辩与否真的还有用么?

一片沉寂之中,却听容真忽地开口道,“皇后娘娘,当日淑仪对嫔妾严加惩罚,固然有些失仪了,但起因却是嫔妾惹了她不开心。做奴婢的开罪了主子,受些罚也是应当的……如今太医也说了,嫔妾的脸只要好好养着,过不了几日就会好,希望皇后娘娘看在嫔妾的份上,就不要再罚淑仪了。嫔妾也不希望刚晋位,就与淑仪有了嫌隙。”

在场的妃嫔皆是神情莫测地看着容真,不少人觉得她可笑,难道她以为这样替淑仪求求情,淑仪就会对她感恩戴德,从此与她冰释前嫌不成?

也有少数心思重的,例如沐贵妃,却是别有深意地勾起唇角,这个容嫔可不简单啊。

那日皇上那么一来,淑仪颜面尽失,今日容真不仅不落井下石,反而替她求情,淑仪心里怕是比受了罚还难受。

皇后看了看容真,又转而看着淑仪,“容嫔初来后宫,就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淑仪你身处此位多少年了,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个道理呢?祁儿还小,本宫念着你为我们宣朝诞下了第一个皇子,恩准你亲自养育他,既然为人母亲,就要有能容人的气度,否则叫祁儿如何成为像他父皇一样能当大事的人呢?”

淑仪看也不看容真,只面无表情地说,“臣妾处事不当,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摇了摇头,“容嫔替你求情,本宫也不愿对你太过苛责,只是皇上盛怒,定要本宫严肃处理,淑仪你呀,这次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淑仪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反而傲骨铮铮,只为了保住仅剩的几分颜面,至少不能让祁儿日后在这宫里抬不起头来。

“这一次的事情是淑仪你失仪了,容嫔本就是皇上身前的人,你明知她的身份,却执意要对她动手,此乃不敬。为了严肃后宫风纪,从今日起,你降为正三品修仪,三月之内取消侍寝资格,望你今后好自为之,宽以待人,莫要再同前日一样了。”皇后挥了挥手,“今日本宫有些乏了,大家先回去吧,容嫔你有伤在身,这几日就不必来了,好好养着。”

皇上还是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干涉后宫之事,皇后看着容真离去的背影,有些怔忡。

皇上是她的丈夫,自登基前就与她结为连理,如今眼看着她伴他身侧也已有十数载,却是第一次见他对谁上了心。

这十多年来,哪怕御前宫女再怎么妩媚动人,皇上也不曾垂怜过谁,可这个容嫔不仅蒙受圣恩,还令皇上重视如斯……

景尚宫里的那个女子坐在空空的大殿里,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殿外,淑仪——不,应该是修仪了,她挺直了背目不斜视地朝着自己的车辇走去,却不料仍是避不过意料之中的落井下石。

“修仪姐姐也莫要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啊。”如贵嫔笑吟吟地赶了上来,“虽说今天皇上生姐姐的气,但到底姐姐为皇上生下了唯一的皇子,哪里有隔夜仇呢?只是三个月不侍寝对话……哎,这日子也到底长了些,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三个月与百日也相差无几了。姐姐可要好生思量一下呀。”

修仪脚步一顿,“不劳如贵嫔费心了,三个月时间,对于那些以色事人的女人来说,自然花期已过。但本宫有祁儿,就不会有花旗凋零的那天,倒是贵嫔妹妹要为自己好生打算打算了,毕竟要论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与那新来的容嫔一比,妹妹你也似乎花期不再了啊。”

如贵嫔面色一僵,冷笑道,“姐姐如今泥菩萨过江,还有闲心来担忧妹妹,妹妹可真是感动。只是昨日妹妹听说,皇上似乎让容嫔每月十五与大皇子同去华严殿请安,恐怕姐姐你唯一的心肝宝贝也有被人夺走的危险啊,姐姐你可要小心了。”

修仪冷冷地看她一眼,“如贵嫔知道的还挺多的啊,须知这宫里知道的越少,就越稳妥,还望你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然本宫有今日,难保你不会步本宫的后尘。”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却听见如贵嫔在后面笑靥如花地说,“姐姐放心,妹妹虽没有姐姐聪明,但好在皇上垂怜,还算宠着妹妹,妹妹就算是不懂事,也不会落得姐姐今日的下场。”

周遭有人暗自嘲笑,有人视而不见。

而此时,沐贵妃踏上车辇,离开之时不紧不慢地在里面说了句,“恃宠而骄的人,等到恩宠一过,也不过就是条丧家之犬罢了。”

台阶之下,原本还笑得美丽动人的如贵嫔倏地没了笑意,带着恨意望着沐贵妃的车辇消失在转角处。

☆、第31章。斗艳全

第三十三章

“她真这么说?”

御辇之上的顾渊听完郑安汇报完今天早上容真在景尚宫的表现;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方。

她心思细腻,又生得一副玲珑心肠;不会不明这后宫里的尔虞我诈;自然是不会真的好心到去替修仪求情。与其放过修仪,倒不如直接来个下马威,叫她难以翻身;日后也少了隐患。

依她的性子不会不明白怎样做才是斩草除根;可她偏偏没有这么做。

顾渊对待自己不在意的人,从来也不会多花心思。修仪曾经是太妃安排来的人;如今恩宠尽失;再加上性子冲动,目光不够长远;对顾祁的影响很大。

他本欲借此机会将她的地位再压低些;过些日子也好将顾祁交给皇后抚养,可容真却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落井下石。

忙了一整天,本欲直接回寝宫休息,但心念一转,顾渊淡淡地吩咐道,“摆驾惜华宫。”

惜华宫。

容真不在大殿,而在书房,她呆呆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银杏树。

金秋十月,银杏已经结果,浅褐色的果实石子大小,遍布一树,就连地上也落了不少。

在她身后的桌上,长条形的书镇压着一沓宣纸,砚台里的墨还很新,显然是刚磨的,只是毛笔干干净净地摆在那儿,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

顾渊踏进大殿,长顺正欲通传,却见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

屋里的奴才统统跪了下去,却没敢出声,因为万岁爷只是走到珠玉面前,轻轻问了句,“你们主子呢?”

珠玉小声应道,“回皇上,主子在书房。”

容真还在望着外面发呆,顾渊已然走到门口。

他没出声,先看了眼窗边那个背影,然后视线一一扫过桌上的事物,在看到一片空白的宣纸和新研的墨时,目光停滞了片刻。

有风吹过,树上有果实摇摇欲坠,容真忽地探出身子伸长了手臂,再直起身来时,手心里躺着一颗小小的果子。

她弯起唇角笑起来,却蓦地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做什么?”

她一慌,赶紧放下手,规规矩矩地转过身来,岂料手里的果子就这么掉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巧滚落在顾渊面前,打了转儿以后,在他鞋沿上乖乖的停住。

“嫔妾参见皇上。”容真俯身行礼,视线有些尴尬地停在他脚边的果子上。

“起来吧,不用多礼。”顾渊蹲□去捡起那颗果子,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唇角轻扬,“怎么有闲心玩起这个来?”

容真脸有些红,低低地说,“嫔妾闲得发慌,不知怎的就发起呆来,看着看着,又不自觉地伸手去接了一颗……叫皇上笑话了。”

她的右脸还包着纱布,但左脸鲜艳的色彩已然透露出她的羞赧,顾渊拉过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她的脸,“伤口可还痛?”

容真似是有些受宠若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带着点惊喜,又带着点羞怯,“不痛了,太医说其实伤得并不重,只是破了皮,这几日只要消了肿便好。”

顾渊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走到桌边,指了指那只砚台,“怎么,打算写字?”

她弯起唇角,不大好意思地说,“嫔妾字丑,见不得人……”

顾渊一笑,没有说话,却明白了她的心意。

往日她都会在华严殿伴自己批阅奏折,他忙他的,她便在旁研墨,想必今日闲下来,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心里一动,他朝她招招手,“过来,朕教你。”

他把笔递给容真,“来,先写个字给朕瞧瞧。”

容真迟疑了片刻,看了看他,那双眼里只有温和的笑意,并无嘲笑,于是低下头去,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个字。

被人这样盯着,她好似有些紧张,手都有些颤,也不敢大声呼吸,一笔一划十分谨慎。

顾渊笑起来,“不要紧张,朕又不会吃了你。”

他就在她身后,说话之时,温热的鼻息喷在她后颈上,引来一阵无意识的颤栗。

容真手一抖,那个思字的最后一点重了些,看上去像是只小小的眼睛。

她沮丧地回头看着顾渊,不大情愿地嘀咕了一句,“看吧,嫔妾说了写不好。”

这模样活像是没吃到糖的孩子。

顾渊心里一软,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其实还是不错的,难为你那么小就进了宫,还能写得一手娟秀的字。”

得了夸奖,容真倏地笑起来,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真的?”

他亦轻笑出声,“君无戏言。”

“只不过——”尾音拉长,他笑着执起她拿笔的那只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朝着纸上落下,“下面的心字需要这样写,笔锋才会更好看。”

他的手从她的腰畔穿到前方,五指紧握她的手,而容真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怀里,彼此的心跳都快融为一体。

顾渊察觉到怀里的人蓦地一僵,大气也不敢出。

她在他面前总是像只怯生生的小白兔,叫人忍不住起坏心眼,想要就这样欺负她,看她发窘的样子。

于是右手带着她从容不迫地写着,左手却开始一心二用,不规矩起来。

先是慢慢揽住了她的腰,随即一点一点往上蜿蜒,在察觉到她越来越僵硬的姿势后,他的手已然到达她的胸前,带着些许挑逗之意,五指并拢,有意无意地揉弄起来。

“皇……皇上。”她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

“嗯?”他以鼻音回应她,右手没停,薄唇却是贴近了她的耳后,轻轻一碰,怀里的人便颤了颤。

胸前被人戏弄着,敏感的耳廓又被亲吻着,容真在无语凝噎了半晌,又求饶似的喊了句,“皇上……”

那个思字终于写完,饶是顾渊书法好,也禁不住这样的一心二用,可想而知这个字写得有多丑。

他把笔从她手里轻轻一抽,随手扔在桌上,然后将她转过身来,眼含笑意地望着她,“容嫔何以一直叫朕?”

容真脸红红的,垂眸不敢看他,又急又羞,“皇上不是要教嫔妾写字么?”

顾渊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指了指桌上的字,“朕今日疲惫得紧,教不好,改日重新来过。”

“既然疲惫,那……嫔妾伺候皇上就寝。”她终于找着台阶下,十分无辜地抬头望着他,“不如洗洗睡了?”

洗洗睡了?

顾渊想笑,这恐怕是民间的夫妻就寝前才会说的话吧,他几乎不曾听人说过。不过这个女人究竟是天真还是会打太极呢?竟然在他难得摆驾后宫时说出洗洗睡了这样的话来。

可是不管她是何意图,顾渊只是一把揽住她的腰,朝着自己紧紧一拉,两个人的身体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

“无须洗了,伺候朕就寝就行。”

伺候二字说得尤其重。

容真嗫嚅道,“可是,可是嫔妾的脸……”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顾渊看了看她,虽然右脸被纱布遮住,但那双明亮的眼睛藏着羞怯与娇媚并存的意蕴,仍旧美得惊人。

“不碍事,朕是要你用身子伺候,不是脸。”他的话委实露骨,叫容真在心里暗暗感叹了句,这话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听见,恐怕会认为他是花街青楼的登徒子。

顾渊一把推开书桌上的东西,将她抱了上去,而自己挤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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