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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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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问江和林榣的目光随着他,也看向沈知昼。
  咔哒——
  沈知昼摆弄打火机的动作略一顿,掀了掀眼皮,微抬起倨傲的下巴,冷冷地瞧着林槐。
  面色如常。
  “是你的人,”林槐下了结论,走过来,一手撑在桌面,倾身过去,阴鸷的目光锁住面前面容倦冷的男人,“要去看看吗?”
  …
  虎仔满身是血地被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扔回地面。
  他的大腿上错综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鲜血浸湿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红得要滴下血来。
  血痕如鲜艳的蛇蔓草,蔓延而上。
  他奄奄一息,气薄如缕,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听到几个男人的其中之一说:“槐哥说让我们先走。”
  听话的那人踢了一脚地上的虎仔,问:“他呢?”
  “槐哥说他过来处理。”
  “行,走吧。”另一人扔了烟,插着兜走过来,又狠狠地朝虎仔的腹部踢了两脚,听到虎仔在地上连连呻…吟,哂笑起来:“还活着呢?一会儿你就知道,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虎仔阖住青肿沉重的眼皮,意识稀薄之际,不知过了多久,于飘荡的神绪之中,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飘近了。
  “别、别打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求饶。
  刚呜咽了一声,来人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沈知昼因一路奔来而有些喘不上气,看到虎仔被打成了这样,见惯生死与血腥的他,也不由地心惊肉跳。
  “怎么弄的?”
  虎仔看清了男人的脸,沉沉低吟:“昼哥……”
  “你怎么样?”沈知昼沉着声问,手指勾开虎仔的衣领,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势,“谁打的你?林槐?”
  “是……林、林槐的人……”虎仔吞吐着血沫,满口血腥,半侧牙都碎了,几近说不出话,但还是拼尽了力气劝阻着沈知昼,“昼哥,你快走……他们就是要骗你过来,你快点走……”
  “是我自己来的。”沈知昼叹气说。
  “什么……”
  “林槐说,抓了个内鬼,”沈知昼抿着唇,眼神倏忽凛冽下去,淡淡地说,“他说,是我的人。”
  虎仔辩解道:“我……”
  “我知道,你不是。”沈知昼打断他,不无心痛地说,“我也知道林槐是骗我过来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我不来,你不就会因我而死吗?”沈知昼蹲坐在一旁,垂着头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
  “懂吗?”他冷冷问。
  虎仔愣愣点头。
  他浑身犹如散了架一般,强撑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墙上,捂着隐隐生痛的胸口喘着粗气,苦笑着:
  “昼哥是……来救我的?”
  沈知昼抿着唇,没说话。
  林榣说,让他先过来这里等林槐过来,她会保证林槐不会杀虎仔。但林槐摆明了是要他过去。
  “那年在伽卡,也是你救了我。”虎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程嘉树要杀我和阿阚……你说你保证我们俩没有叛变,你替我们做担保。”
  沈知昼默然不语,抬眸,看向门外。
  外面光线渐弱,时间几近黄昏,一日之中的逢魔时刻。
  说不出的诡谲。
  “我女儿……要出生了,说真的,我……我还不想死,”虎仔自顾自地笑笑,“昼哥,你识字的吧?”
  沈知昼依然不言,目光愈发寡漠。
  “之前,阿阚还张罗着让你帮忙翻字典,给我女儿起个名字……”
  虎仔抻了抻疼痛的腿,“我虽然不识字,但我也知道……那警车长什么样……你前几天,是不是跟一个警察见了一面?”
  “……”沈知昼抿了下唇,目光冷冷地横过去。
  刚准备掏身后别着的枪,虎仔沾满鲜血的手就按住了他。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对林槐说。”
  “……”
  虎仔眼神亮了一瞬,又暗了,不无诚恳地说:“谢谢昼哥来……救我。”
  “我不是为了救你。”须臾后,沈知昼才淡淡地说,“我是为了救我自己。”
  “我知道。”虎仔说,“我也是为了救你。”
  “……”
  “那年要不是你……我和阿阚早就被程嘉树杀了。”虎仔翻身坐回去,抬起眼,这个废弃仓库的大门口终于出现了几道人影,他有些痛苦地说,“咱们也……扯平了,我也不欠你了。”
  林槐和林榣,还有林槐几个身强体壮的手下走了进来。
  林榣的脸上掠过阵阵惨白,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沈知昼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惊惶的表情。
  林槐冷冷睥睨下来,看着地上的沈知昼和虎仔,云淡风轻地笑着问:“等我很久了吗?”
  然后直瞧着沈知昼:“这个内鬼,我抓到了,你满意吗?”
  沈知昼咬着后槽牙,还没作答,林槐就命人将他和虎仔压在了地上!然后拿出了一个注射针管,蹲身凑到他面前去。
  有清澈的液体,扑簌簌地从针头里迫不及待地冒出来。
  沈知昼的额角生出了冷汗。
  他猜到了,林槐手里的是什么。
  那是世间最污浊的东西,会侵蚀入骨,会攻破他的意识,会让他如坠深渊,万劫不复。
  “最近闹内鬼嘛,”林槐笑笑,“爸爸的生意到了最重要的关头了,我作为亲儿子,也得为他着想,你们就理解一下吧,到时候如果犯毒瘾了,来找我要,可不能私吞咱们的货啊?”
  “我……我不要……”虎仔先嘶嚎了起来,血泪交杂的脸拧成了一团:“我不要……槐哥——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可以啊。”
  林槐笑着,瞟向一旁脸色煞白的男人。
  沈知昼咬紧了牙,依然用一双阴鸷的眼直盯着他。仿佛要用那凌厉凛冽的眼神,将他嚼碎了吞入肚子里。
  林榣扬了扬眉,“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沈知昼万分厌恶针头穿刺入皮肤的感觉。
  从小就是。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他感到厌恶了。
  这一刻,他宁愿林槐一枪杀了他,给他个痛快。
  也不想被如此折磨。
  …
  “快点——快点开——”
  晚晚拍了拍车后座,催促着前头开车的阿阚,急得满头大汗。
  “快到了!”
  阿阚沿着个大长坡上去,开到了头,终于看到了林问江的那幢豪宅。
  没等车停稳,晚晚就奔入了家门。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林榣半小时之前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让她赶紧去找林问江。
  林榣在电话里并未多说,她正一头雾水之际,就接到了阿阚的电话。
  阿阚问她有没有见到沈知昼,说沈知昼和虎仔一并消失了。正是疑惑之际,她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
  回到家,林问江的书房亮着灯,然而人却不在。张嫂说,林问江一小时之前出去见客户了。
  她颓颓地返回,阿阚问:“现在怎么办?找不到林先生……昼哥和虎仔恐怕……林槐早就想拿昼哥开刀了。”
  说着,阿阚忿忿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懊悔地说:“早知道林槐今早叫虎仔去找他,我就一起跟着去了,最起码……”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
  打来的是和他关系交好的一个林槐的手下,跟他报告了一个废弃仓库的位置,说林槐去了那里,说不定沈知昼和虎仔也在。
  他挂掉电话,一转眼,就见晚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上车!”
  …
  去了趟仓库,满地的血迹,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晚晚急得眼泪纵横,阿阚载着她往市区赶时,她也终于打通了林榣的电话。
  林榣说,沈知昼已经被送回家了。
  她没听林榣说完,也怕林榣说到她不想听的事,立刻挂掉电话让阿阚带她去了沈知昼家里。
  一路上,夜风拍合着她的脸。
  泪如刀子一般刮过,涩涩生疼。
  她边想边哭。
  阿阚听说,林槐给虎仔和沈知昼注射了高浓度的冰…毒,虎仔本就受了很重的伤,直接被送往医院,沈知昼也被林榣送回了家。
  她破门而入。
  他家门没有关,大敞着,夜风流窜,哭嚎不止。
  满屋黑沉,她好不容易摸到了灯光开关,奔上了楼。中途被楼梯绊了一跤,膝盖摔得生痛,好像有血流出,她也丝毫顾不上。
  卧室内,男人虚弱地横躺在地板上,整个人如同一张被揉皱了的纸一般,苍白异常。
  他低头,死死咬住臂弯之间的一块儿肉
  她顿觉双腿无力,双膝噗通砸在地上,来不及擦越发汹涌的眼泪,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旁。
  “沈知昼——沈知昼——”
  她很难很难,很难很难,拼尽了全力,才把他的牙齿和那块儿几乎要被咬掉了的肉分离开。
  “你别咬了……你松口!”
  他意识混沌之际,察觉到有个力道在一直拉拽着他,边还喊着:“沈知昼!你看看我……你别咬了……”
  “沈知昼,你看看我,你说话啊——”
  “你别咬了——你快点松开!!”
  一瞬之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在伽卡。
  他中了枪,深陷泥沼之中,浑身无力,意识混沌之际,也是她,一直拼了命地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
  他终于松了唇齿的力道,齿缝之间,有血腥味儿隐隐在流窜。
  “晚晚,”他看着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来了啊。”


第53章 薄光(2)
  沈知昼终于看清了; 眼前的人不是林槐,而是她。
  女孩子巴掌大的小脸掠过阵阵青白; 脸色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将唇死死地咬着,一如他刚才咬住自己那般; 仿佛承受着钻骨疼痛的人是她一样。
  她心口阵阵发酸; 泪眼滂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滚下; 凄切地瞧着他,硬生生地唤他:
  “沈知昼……”
  “……”
  他抻了抻嗓子; 声带像被什么掐住了似的,无论如何也没法回应她。
  她哽咽着,想说话,一开口; 却也是几近语无伦次; 抽泣了几下,好不容易能绷住情绪,轻声轻气地询问他:
  “……疼吗?”
  ——疼?
  是什么感觉?
  他只觉得后脊背,额头; 全是涔涔冷汗。
  像是做了个噩梦。
  “还疼吗,肯定很疼吧?”
  她胡乱地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抓过他被咬的血肉模糊的那条胳膊; 看到他臂弯处那一圈儿鲜红色的,还渗着血丝的齿痕,心口像被剜了一刀。
  “你怎么能……这么伤害自己?”她又气又急地责备他; 颤巍巍地,想伸手碰一碰,检查一下他伤口的深浅,却还是不敢,终究是怕弄痛了他,所以只得收回手。
  “……”
  他疲惫地阖眸,濡湿的眼睫覆盖住眼底的神色,整个人虚脱得仿佛褪了一层颜,黯淡了不少。
  “很疼,是不是?是不是……很疼?一定很疼吧……伤口好深啊……”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他勉强睁开眼,想抬手,替她擦眼泪。
  想哄一哄她。
  她怎么又哭了?
  他怎么那么没长进,从小到大,就总是惹她哭。
  可自从她年岁渐长,就不若儿时那般好哄了。
  他还能哄好她么?
  像是想证明自己,他稍一抬胳膊,刚伸出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胳膊上的痛楚。
  一种肌肤被撕扯而开的阵痛,代替那种有万千只小蚂蚁一般,在他的心肺和骨髓中抓挠的酥麻感,顿时汹汹而来。
  他的胳膊仿佛中了一枪,又像是被打断了一样。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丝丝鲜明的血痕,也顺着牙齿磨吮过皮肤慢慢渗出。
  那种万蚁钻心般的,酥痒,空虚,虚无缥缈的感觉,终于能够被切实的疼痛所取代。
  他也终于能够,从虚脱的深渊里挣扎出来了。
  可还是,好痛苦。
  好累。
  “我记得,你家有……药的吧?”
  他意识恢复,眸色也透彻了一层,她的神经也舒缓了一些。
  于是她站起身,要替他去找药,“我去找来,给你消消毒。”
  他在她起身之际,突然一下拉住她的手腕。
  “……”
  他那只受了伤的胳膊,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拽紧了她。
  “沈……”
  她还未作反应,他便将她狠狠向下一拉。
  双腿一虚,人跟着倾倒,栽在他的身上。
  “你,你有伤……”
  她怕弄痛他,压到他受伤的胳膊,不无挣扎。然而他却丝毫顾不上胳膊的痛楚,紧紧地,将她蜷在了怀中。
  “别动……”
  他沉沉阖着眸,眉心亦拢得很紧很紧,唇苍白得毫无血色,连唇上都是错综的,渗着血色的齿痕。
  可见他一个人在这里挣扎了多久。
  他一直是单打独斗,在深渊里独自挣扎。
  她见他这副模样,不觉又湿了眼眶,便也不再挣扎了,侧躺在地,轻轻地,回抱住他。
  突如其来拥住他的柔弱,让他得到了一刻的安心。
  “让我抱一会儿吧,晚晚。”他嘶哑着声音,脆弱地恳求着。
  人高马大的男人,这一刻,却如此的孱弱。
  他仿佛是想把自己缩成小小地一团,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入她细嫩纤瘦的肩窝里,把自己揉入她柔软的怀中。
  他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安稳下来,享受平静罢了。
  不再心惊胆战,不再如履薄冰。
  他一直低低地沉吟,不住地恳求:“……就一会儿。”
  她的臂弯环住他紧实的腰身,手轻轻拍在他脊背后方,一下一下地,轻柔地安抚着他。
  生涩又笨拙,可显然起了作用,他很快舒缓下来。
  她的手指掠过之处,能察觉到他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寸寸肌肤都绷得僵硬。
  如同他一直以此与外界对抗的铠甲。
  她不由地想到了他身上错综的,大大小小的疤痕:枪伤,刀伤,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伤疤。
  他终究是只是个肉身凡胎啊。
  他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他为林槐挡过子弹,可林槐是怎么对他的?
  次次以身犯险,他都不害怕的吗?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他低沉灼/热的呼吸滚过她肌肤,渐渐地生出炙意,慢慢地,那如气如缕的炙意,忽得化作了湿凉的液体,渗过她的皮肤。
  他哭了。
  “晚晚。”
  “……嗯。”
  “我真的成了个坏人了。”
  “……”
  “我吸毒了。”
  “……”
  她拍他脊背的动作一顿,手在空中停了一瞬。
  接着,又一次抚过他坚实的后背,恢复了刚才的节律,拍打安抚着他。
  从小到现在,他一直是巍峨的,是高大的,是伟岸的。他头顶青天烈日,是未来的人民警察,铁骨铮铮,傲骨不屈。
  小时候,他好像就是她的天。
  她可以放心地依靠他,依赖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座大山会轰然坍塌在她面前。
  他也是普通人啊。
  也会痛,也会害怕,也会脆弱的啊。
  她不自觉地泪流满面,拥住他:“那我们就去戒。”
  “戒不掉呢?”他不无伤感地反问。
  她答得痛快彻底:“戒得掉的。”
  “万一呢?”
  她继续铿锵地答:“没有万一。”
  “……”
  这一刻,他脆弱得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一向极有主见的他,此时却一直在追问,追问那些他自己都不敢确定的事。
  ——哪有什么铁打的人。
  只不过,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强,只是因为还没崩溃过罢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
  “——沈知昼。”她沉声地打断他,此时,仿佛她才是那个素来喜欢教训她,板正他一言一行的人。
  他们好像互换了位置,他反而是那个一直以来幼稚偏激得令人无奈的人。
  她叹了口气,说:“你不会的。”
  “……”
  “不会戒不掉的,”她吸了吸鼻子,说,“我陪你,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戒掉。我们去戒毒中心……天一亮就去。”
  他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
  印象中,他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
  他不是个喜欢流泪的人。
  也不是个,喜欢袒露脆弱的人。
  应该是,他坚强起来,去保护她的啊。
  他深深地喘气,仿佛是一夜之间,被那个刺入他身体里的针头抽干了所有清明的意识。
  也差点儿,就变得不像他了。
  “不许再说什么‘万一’了,你要好好活着,”她心痛地说,“会戒掉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他刚想说话,她挣开他一瞬,接着,柔软的小手就捧住了他的脸。
  她的拇指在他干裂的、苍白的,咬出了丝丝血痕的唇上轻轻摩挲,强忍着几度要落下的泪,沉声地对他说:
  “我也一直都相信你,我相信你做得到。”
  “……”
  “我也相信你,沈知昼,你不是坏人。不许说自己是坏人了……你只是身不由己,不怪你,是林槐……”
  他愣怔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拂开她的手,沉沉地舒了口气,再一次地,将她的纤腰往自己怀里一揽,紧紧抱住了她。
  他像是在撒娇,轻柔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肩窝,她顿觉痒意阵阵,他便靠了进来,在她耳畔喃喃着:
  “你错了,我才不是什么好人。”
  “……”她气窒一瞬,无名火就从心口往外窜。
  然后,听他低沉沙哑地笑了起来:“我早就忘记怎么做个好人了。”
  “……”她听他这般苦涩的语气,一时更不知该说什么话。
  无法控制的,眼泪登时就又砸了下来,心里千般万般责备他,却都不忍心说出口。
  她怎知,在黑暗中挣扎了那么多年,是多么痛苦?
  她又没当过卧底。
  这世上,多的是大言不惭,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
  她只是,想一直陪着他,如此罢了。
  不想这世上,没有人再相信他。
  就算他决心要做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了,她也想,一直陪着他。
  …
  他的情绪稍稳定后,她把他扶到了床上。
  她拽着他胳膊,看到那伤口直吸气,转身下楼去找药箱。
  他的意识确实清醒了。
  他还给她指点,以前放药箱的位置挪了一下,跟她说现在放在哪里,里面有消炎药和云南白药什么的,还说让她把放在另一处的酒精棉和碘伏拿上来。
  还告诉她怎么消毒。
  他应该也不是第一次自己处理伤口了。
  不过那三番嘱咐的口气,倒是真像还把她当个小孩子似的。
  她走下楼,没开灯。
  似乎是怕面对这一刻,他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他。
  她怕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她也害怕面对,这愈发糟糕的情势。
  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她双手伏在厨房的水池边沿,打开了水龙头,借由虚弱的月光,看到水槽里随意地扔了两个玻璃杯。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扔在这里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开水龙头。
  似乎听到无止无休的水声,才能安抚自己越发躁动不安的心。
  水流湍湍而下,冲刷着水槽的内壁,玻璃杯里水满了溢出来,她也没关。
  眼泪随着从杯沿渗出来的水,只是汹涌的流。
  他这样,以后要怎么办?
  林槐摆明了是想控制他,是想报复他,万一他以后犯了瘾,控制不住自己了,林槐不就得偿所愿?
  万一……
  真的像他所说,戒不掉了怎么办?
  她无法想象,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她并非悲观的人,这一刻却如何也乐观不起来。
  反而悲观至极。
  泪氲湿了视线,泪珠儿断了线似地砸入水槽里,与水流混为一体。
  水流冲刷着眼泪,眼泪也冲刷着水流。
  她忽然清醒了一瞬,意识到自己不能提前垮下,他还在楼上,他还在抗争,还在坚持,她没理由这么悲观。
  她不会放弃他。
  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她转身就要去四处摸手机,想尽可能地联系到戚腾。
  戚伯伯肯定还不知道沈知昼今晚发生了什么。
  他是老警察,有经验,也一定有办法。
  左右却都找不到手机。
  此处过于狭小,加上没开灯,只能依稀透过从窗棂投射入内的惨白月光,看清家具和厨房用具的大致轮廓。
  找不到手机,她一时有些无措,在原处打了打转,却还是没找到。
  她叹气,便放弃了在黑暗中像瞎子一样摸索,转身要去找灯光的开关。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了身后玄关处传来一阵异响。
  一股陌生的气息侵袭入内,寒意刚从脚底蔓延爬起,她的下颌就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死死地掐住了。
  一个男声冷冽地问:“沈知昼在哪?”


第54章 薄光(3)
  她还未回答; 男人吭哧吭哧地喘了两口粗气,看向楼上亮着灯的房间:“他在上面?”
  她呜呜地低吟; 拼命摇头,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大气也不敢出。
  “敢骗老子; 就先杀了你——”男人凶恶地说着,随后就掏出一把匕首; 抵住了她细嫩的脖颈。
  她稍稍一动,那单薄锐利的刀刃; 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带我上楼。”男人压低声音说。
  不等她反应,男人搡着她,跌跌撞撞地将她推到楼梯上。
  他几乎是用力气在顶着她走,她几经踉跄站不稳; 重重地摔在木质楼梯上。
  她也是故意弄出这种奇怪的响声; 想让上面的沈知昼察觉到动静。
  男人粗鲁地扯住她后颈的衣领,直接将她提起来,最后是拎小猫似地拎着走完了后半截楼梯。
  她怕得浑身发抖,可这一刻更怕的是; 这个男人会杀了沈知昼。
  沈知昼才虚脱了一回,又受了伤,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力气与这个男人抗争; 也不确定男人还有没有同伙埋伏在这里。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儿进来的。
  那刀尖利的薄刃就横在她颈部大动脉血管附近; 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
  她的浑身都犹如被冷汗冲刷过一遍,涔涔凉意侵袭入骨。
  她下楼时虚掩着他房间的门,只留了一道巴掌宽的门缝儿。
  男人挟持着她缩在门边,透过门缝,并看不到沈知昼在不在房间内。
  他突然收了刀,转而用小臂死死地箍住她的脖颈,钳制住她,另一只手从腰后掏出了一把枪来。
  男人低声地警告她:“老实点。”
  然后,一抬脚,狠狠踹开了房门。
  力气之大,木门摇摇欲坠,险些就砸在地上。
  她惊得想尖叫,听男人恶劣地骂起,才看清了床上空空如也,早不见沈知昼的人影。
  “妈的。”男人低骂了一声,横声横气地问:“人呢?”
  她只是惊恐地摇头,满目惶然。
  借由灯光,她这才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她记人的容貌一向记得很牢,很清楚,这个男人与林槐有过来往,虽并非经常往来的关系,但是她确定自己见过他。
  她也能肯定,今晚肯定也是林槐让他来对沈知昼下黑手。
  男人拽着她进去,在衣柜里,床下,窗帘背后都找了一通,可都不见沈知昼的人影。
  他烦躁地骂骂咧咧,转而从口袋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尼龙绳,三五下就捆住了她的双手双脚,直接把她丢到房间角落里去。
  男人把枪别回后腰,又掏出了那把匕首。
  单薄寒凉的刀背敲了敲她因为恐惧而泛起青白色的脸颊,他冷冷地说:“你给我安静点,不然我杀了你。”
  她咬了咬唇,不敢出声。
  男人转身便准备去外面楼上楼下找找。
  这间房间窗户关得严实,二楼到一楼也有一定落差。他进来之间特意观察过房子的结构,沈知昼应该不可能跳窗逃跑,也没可能那么快就发觉他来。
  林槐说他被注射了冰…毒,正是气薄如缕之际,指不定什么时候犯毒瘾发疯呢,这个时候趁他不备来杀他是最好的时机。
  晚晚看到男人打开了那扇刚才被狠踹了一脚而摇摇欲坠的门。
  他的脚迈出去的一瞬,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另一条腿撤后,又被逼回了房间。
  沈知昼拿着枪,抵住男人的胸膛,步步紧逼。
  他的眼神随着步伐一点点地阴沉晦暗,苍白的唇轻轻地扯了一下,戏谑地问:
  “找我吗?”
  男人没料到他会藏在暗处,也不知刚才进入这个房间之前他藏在哪里。
  他在暗夜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个房间,给别人制造出他还在这里的假象。
  又不知藏在哪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了家里有不速之客造访。
  “林槐没告诉过你,要枪不离手吗?”沈知昼节节逼退男人,用枪搡着他,将他逼回了房间。
  他的唇因为说话张合慢慢恢复了血色。
  男人不以为然地冷笑,正要从腰后掏枪,沈知昼眼疾手快地挪动枪口,直接对准他的肩膀上开了一枪。
  砰——
  晚晚缩在角落里,她害怕这种刺耳的声音,吓得直尖叫。
  “操——”
  男人吃了痛,手一软,刚拿到的枪立刻掉到了地上。
  沈知昼伸出长腿,一脚踢开了,哂笑着:“就这点本事就想杀我?林槐给了你多少钱?下次记得让他请个更厉害的来。”
  男人捂着潺潺流血的肩,那只胳膊痛到几乎要失去了知觉。
  “蹲着吧,别动了。”沈知昼又狠狠地搡他一下,正要一脚带过他的腿弯将他击倒在地——
  男人突然后退几步,倏地掏出了那把寒光矍铄的匕首,一侧身,凑到晚晚身边,对准了她的下颌!
  “呜……”她吓得泪流满面,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却不敢哭出声。
  稍哽咽一下,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大动脉,和男人的匕首相隔着一层浅薄的皮肉,缓缓翕动着,那尖利的刀刃就要破皮而入。
  离死亡只近毫厘。
  沈知昼脸色依然有些惨白,这一刻看到男人将刀锋对准了晚晚,他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脸也更白了一层。
  他额角渗过冰凉的湿意,低低地喘了一口气,沉声地警告:“你别碰她——”
  “怎么?怕我杀她啊?”男人恶狠狠地威胁道,“我说到做到,我替林槐杀了不少人,不差这一个——我杀了她,就杀了你!”
  “你别碰她!”
  沈知昼冷冷地重复着,阴鸷的眸中仿佛燃着火,死死地盯住男人,要将他焚烧殆尽。
  男人见他露出了软肋,不乏得意,用刀刃轻轻掠过晚晚的脸颊:
  “你很喜欢她吧?我听林槐说了——喂,我问你,如果她脸上被我用刀划烂了,你还会喜欢她吗?”
  “……”沈知昼沉重地喘气,缓缓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放下了枪,妥协了,低声恳求道:“你别碰她……”
  男人当即命令:“把枪扔了。”
  啪嗒——
  金属壳子敲在地板上。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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