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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青-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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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她可以在能回头的时候却不回头,用死来在所有人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年华。
我想这或许能够传为执着爱情的佳话,也让宋致宁一生都不得不永远记得她,可我如果我是她的朋友,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么自私的她。
但我并不曾真的讨厌过她,甚至可怜她,所以我选择为她隐瞒。
然后擦去眼角,那颗唯独为她流下的眼泪。
那是本不必被提起的眼泪。
那天过后,我很快把和白倩瑶的聊天记录藏在了柜子的最深处,从此后都没再打开。
毕竟死死活活,人世依旧如昨,与我而言,收钱办事是职业道德,我能做的,只有永远永远保守所有我听到的秘密。
包括对程忱,我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句,有关于过去在医院,宋致宁对我说的所有掏心窝子的话,更别提白倩瑶那一字一句、口口声声的昔日情谊了。
这些话我藏了大半辈子。
一直到三十五年后,我和老三结婚三十周年,环游世界一周旅游回来,早已去医院走过一遭的儿子告诉我说,宋叔叔已经罹患肺癌,而缠绵病榻多月,只得又匆匆赶到医院去探望宋致宁那天,才得以又一次回忆起来。
我明白,那将是故事的终点了。
=
我和老三老胳膊老腿经不起跋涉,好不容易刚走进医院,便迎面撞到从香港飞来的大钟太太——也是我和程忱共同的朋友,陈昭,她大概是专程赶来,行色匆匆,若不是我及时喊了一句,险些便没注意到我。
瞧见她被一儿一女搀扶着仍摇晃的脚步,难掩哭得通红的眼,我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某种有关于生老病死的预兆。
这么多年的好友,从有些畏惧又觉得他高高在上的阔少,到保守秘密的商业伙伴,到承蒙程忱在其中宽容搭桥而成为的朋友,终究还是走到了先我们一步离开的时候。
但是出乎意料,病房里,宋致宁的状态倒是很好。
虽然他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不得不戴着一只针织帽来维持“帅老头”的底气,整个人也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两颊都凹陷下去,但是有有程忱一直陪护着他,一天三顿不带停的做着营养餐,耐心地给他汤汤水水都喂下去,所以精气神倒还爽利着。
瞧见我们这群老朋友来,还颇有耐心地聊了大半个小时。
程忱一直在旁边看书,偶尔搭上两句话,不算活跃。
可他那瘦得经脉毕露的手,总紧紧攥着她的。
程忱被他闹得翻书都不利索,便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手背,“致宁。”
“嗯。”
他很无辜地应一句,又指指自己手背上诸多未消的针孔。
“天天打针,桑桑,可疼了。”
年纪一大,反倒像是孩子似的,程忱一向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只能任他去。
他便这么轻而易举的开心起来。
这期间,我和宋致宁始终没有单独说过话,直至老三因为我家女儿的一通电话被叫出门,程忱也拐到外头洗手间那去涮洗食盒,他才一改方才的随性健谈,只沉默着,交给了我一把银行保险箱钥匙。
看得出来是白色,但是因为上了年岁,外表都有些斑驳。
我问他:“这钥匙给我干什么?”
他说:“我这辈子不会开了,但总觉得,让它一辈子不见天日,不好。”
至于为什么交给我——
老三从外头探进头来,满脸为难地喊我:“柏茜唷,女儿说咱外孙发烧给送医院了,你说,这要不等下就去看看?”
我看了看掌心的钥匙,抬眼,又看向他,“好,待会儿就去吧。”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宋致宁。
离开病房时,原本以为见惯生死的我,竟然一直在哭,忍不住的抽噎,我说不明白为什么,可是眼泪来得又急又凶,分明是这么大的人了,我却几乎没能控制住情绪,闹得老三这小老头急得不行,一个劲地哄我说是不是太辛苦了、要不就不去看外孙了之类的浑话。
我没法跟他解释那些,只是匆匆带着钥匙去了趟银行。
银行的负责人帮我打开那尘封了三十多年的保险箱,里头空荡荡的,唯独一块洁白手帕的中央,躺着一颗纽扣。
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
少年时,校园里总传着这样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说这纽扣对着心脏的位置,给了谁,就把心给了谁。
多好笑啊,谁会相信这种俗透了的传说?
可我还是攥紧那颗纽扣,在银行工作人员和老三诧异的注视下,终于嚎啕大哭。
我在哭谁?
哭宋致宁,哭程忱,还是哭早已辞世多年的白倩瑶?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宋致宁死在了我们最后见面的第二天,终此一生,他都并不知道那保险箱里究竟放着什么。
或许他早已经猜到了,或许他早就忘了。
他就像是个孤勇无匹的骑士,曾经披荆斩棘,为那高坐城堡塔顶的公主开辟道路,可他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并非是她的王子。
所以哪怕他披荆斩棘,遍体鳞伤,也从没说过半句惹人怜惜的话,就像当年他从没说过要照顾她,却把她拉进自己的小群体里庇护她,就像他甚至没有去参加她的葬礼,此后三十年,却从没忘记过,逢年过节,和程忱去白家拜访。
白既明每每见他,便是泪流满面,说来说去,只有一句“对不住”。
可究竟对不住的是谁,或许只有作为父亲的他自己清楚——
“为什么不自己来打开保险箱呢?反正都已经过去的事了。”
离开医院前,其实我还问了一句。
而他说:“桑桑,快来,你最喜欢的节目来了。”
原来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瞧见洗完餐盒过来的程忱,便飞快摆着手示意,很快把我的问题抛之脑后。
不像个病人,倒也不过是个急于分享那些小小快乐的普通丈夫罢了。
但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了他全部的回答。
和多年前别无二致,从未改变的回答。
【柏医生,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心理医生,我为什么偏偏找到了你?】
我哭,也不过是因为,时隔三十五年前,医院的长廊下,那青年的模样,他的声音,又在我面前浮现。
【我路过你们那个楼下,听见你男朋友在跟你打电话,说,柏茜唷,要是没生意,你就睡一会儿。我在那顿了很久,一直在想是不是听错了,是柏,还是白?是白倩,还是……但最后,我还是上了楼。】
是了,我叫柏茜。
家乡话音调千奇百怪,念得快了,加个温柔的语气词,听起来就更怪。
像——白倩瑶。
是他从没能诉苦半句的白倩瑶,曾经想过让她永远快乐的,白倩瑶。
也是辜负他苦心二十年的白倩瑶。
=
我最终选择把那粒纽扣交给了程忱。
她已经老了,和我一样,满头白发盘在脑后,穿一件旧式的浅灰色夹袄,完全看不出来是继承了宋致宁数亿遗产的富家太太,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个守着锅贴店从容老去的小姑娘,一见我来,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们一起坐在锅贴店门口的长椅上晒太阳,她手里摩挲着那粒纽扣,听我说着当初,偶尔笑笑,偶尔远望。
末了,才喃喃着,也同我说了一些此前从未提起过的话:“很多年前,就是在这家店里,因为一些事,很多记者找到这来,要问我我到底是不是‘桑桑’,问我和宋致宁是不是要结婚,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准备好对外公布婚讯,可我是第一次面对那么多摄像头,很紧张,所以,倒也还没来得及说话,瑶姐就突然来了。
她挡在我面前,帮我赶走了那些记者。后来,她因为那时候身体太虚弱,直接晕倒在我怀里。我把她送去医院才知道,那时候她的厌食症已经很严重了。”
夕阳洒落的屋檐下,程忱的脸笼罩在光暗不定的碎影中,莫名带了三分温柔静谧。
“已经很多年了,但其实我一直还记得,那时候瑶姐躺在我怀里,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对我说的是对不起。我从前不太懂,后来懂了,是致宁告诉了我答案。”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那时候,早已经预料到自己死期的白倩瑶,就决定要用这样秘不可宣却悲壮的方式来做最后告别,把一滴眼泪留在曾经那个少年心里。
所以,才会跟她说对不起。
宋致宁都懂,所以他回以白倩瑶的答案,都是沉默。
是没有参加葬礼,也没有出席任何的相关殡葬悼念仪式,没有打开保险箱,哪怕是之后去白家拜年,也是每一次都经过程忱的同意。
就像当初他对我说的,关上了那扇门,他才有资格握住程忱的手,说到做到,他恪守了三十五年,从未食言。
就像当年没有辜负过白倩瑶的信任那样,他也从没有辜负过程忱的陪伴和爱。
那程忱呢?
我想,程忱其实也都懂。
不然,她也不会告诉我说:“因为她是白倩瑶,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而我一辈子欠我姐姐的很多,所以,其实不管她做什么,她想要什么,我都会让给她,因为这样我姐姐会开心,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唯独宋致宁,不可以。我不能擅作主张地用自己的想法,去决定别人的感情。”
“因为致宁他,从来都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而不去喜欢瑶姐,而是在做了所有的决定之后,才选择了我。我了解他,所以我不能,也不愿意在那个时候松开致宁的手,他已经在悬崖边上站了很多年,我不会让他再一个人,这是我早已经答应过他的话。”
我看着她,也看着那颗纽扣。
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问了一句:“难道,就是,偶尔不会嫉妒吗?”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相识,是她从未参与过的岁月。
可是程忱只是笑笑。
“谁没有过去呢?是美好的过去,记得也很好。我只知道,这三十多年,他对我很好。”
说话间,有穿着进华校服的女学生经过,纤细明丽的身影快步远去,又有少年匆匆赶上,拍着她的肩膀,“肖瑶,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电影啊,你别不说话嘛!”
“哼!”
“你哼是什么意思嘛!”
“我爸说了,你这种二流子不能信……你干嘛牵我手,你松开!我……我可不会跟你去看电影啊!……你先说说,你今天收到的情书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啊,你就是为这件事生气——”
我侧头去看程忱。
她也在看着那对少年少女,爬满皱纹的眼角,淡淡蔓出笑意。
“话说,程忱,你跟我说话再也不打结巴了诶?”
“对啊,”她垂眼,将耳边被吹乱的乌白发丝别到耳后,“因为我再也不怕小时候,黑漆漆的房间里,特别孤独的那种感觉了。”
她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觉得自己孤身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了。”
后来,是程忱亲手把那粒纽扣埋在了宋致宁的墓边。
再十年,程忱因心脏器官衰竭而猝然离世,倒在了她守候了一辈子的锅贴店外,我和她的姐姐卓青,一起陪伴她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我低头亲吻她冷冰冰的额角。
不住落泪,却也只是一直对她说:“再见,再见,再见桑桑,再见……”
你们一定会再见的。
那之后,在程忱的葬礼上,身为她长姐,也兼任当天司仪的卓青简单致辞后,因为过于哀痛而无法继续,被一众子孙搀扶下台。
而根据程忱的遗愿,最后,是我上台,念完了最后的悼词。
……
我年纪大了,已不大能记得,那天我前头到底说了些什么敷衍人必须的礼貌托词,唯独只还记得,我最后那一大段,确实是临场发挥,也是切实发自真心。
那时我说:
“程忱,也是桑桑,她是我一生的挚友。但这一辈子,很多时候都是我蒙受她的照顾,难得有我能够为她说话的时候——我总想为她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
很多人经常在私下里说,宋少,对,就是她的丈夫,到底是不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找备胎似的才找到她?因为她是那么低调,一辈子窝在那家小店里,一点也不像个合格的阔家太太。她从来没有解释过,现在也没办法为自己解释了,可我还有嘴巴,我可以说,我可以告诉所有今天在场的各位,无论你们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在谁的面子上到场,我要告诉你们:不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种找累了所以随便将就将就的故事情节。
诚然,我的好朋友,我的桑桑,她一生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成就,她过得很平凡,最大的爱好是钻研食谱,做饭也做得非常非常好吃,以至于我经常忍不住想去蹭饭,有时候蹭得多了,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她从来不放在心上,总是关心我有没有好好注意身体,身体第一——她自己受过苦,所以不愿意别人也受一样的苦,这就是桑桑,她是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姑娘。
她曾经孤独地走过了二十年,她心里永远怀揣着愧疚,她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却从来没有把恶意留给世界。
她是那么善良的人,会偷偷给没有钱吃锅贴的孩子加菜,会攒很久很久的硬纸板交给收废品的阿婆,哪怕手术已经做完四十年,她依旧每一年,都会戴着她的老花镜上电脑打字,发邮件给远在美国的医生,感谢他当年的帮忙……她的好是那么那么多,她承受的也那么那么多,可她留给我的都是笑着的样子,她让我相信世界上真的,真的,真的有这么努力热爱生活的姑娘。
所以,也只有她,只有她会去拥抱宋致宁,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她是永远会站在他身边的人。她打动了他的心,就值得他一辈子的爱,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时至今日,还有一些无良的媒体要去抹黑,要去揣测?
温柔的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呢,因为温柔,因为贤惠,所以就是备胎?不是,从来不是!桑桑她是被爱着的,也是值得被爱的。
……好吧,虽然我和许多人谈了一辈子的心,可是我真的不太会说话,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话,能不能让你们停止那些无谓的猜疑。
可是,不对在座各位,我只是怀念着我的朋友啊!
桑桑。
我知道,你的灵魂一定还没有走远,或许就和他相遇了吧?他一定也一直在等你,我相信。
可是,我还是多想再对你说一句,“桑桑,我饿了”,每次只要我这么对你说,你就会马上给我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我也多想再做一次你最好的朋友,坐在你的身边,听你说说你的过去,你的人生。
我多想再坐在长椅上,闻着后厨传来的香气,听着你和致宁因为挑食而斗嘴,看着你无奈的笑笑,然后走到我们这些朋友面前来啊。
桑桑,我不会再问你,你的一生过得幸福吗?
我只想要祝福你,这一生很长很远,你已经做得很棒。
所以桑桑,恭喜你,骑士下马,归隐田林。
在那片天与地,你永远和他一起,住在他风雨不侵的小房子里。”
=
因为人心狭窄,一生苦短。
能让爱他的人得到幸福和更多的爱,是他一生最大的无悔。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在三十五年前的那长廊下。
所以,作为他的心理医生,作为你的朋友,最后的最后,我应该给他留下几句批词。
【他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浪子。
但他从未负心,永远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Bgm…'斑马斑马…房东的猫(非原唱,但是我想这是更适合的一版)'
下一个番外是花好月圆,纪家的小公主出生啦!
(话说,有小姐妹有好名字吗哈哈哈,快来评论区说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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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86
卓青怀上第二个孩子; 是在2028年的秋天。
迈过了最难熬也最迟疑徘徊的少年时代,岁月于她而言,总恍惚像是拨快了的时钟; 仿佛前脚才刚刚送小谢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进了小学校园;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第二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身边。
她自诩已经是个有经验的母亲,本也打算一儿一女凑个“好”字,一直就没刻意去做避孕的措施。所以; 自觉身体有些不太对劲,拿验孕棒测过,又抽空去医院单独检查了一次; 确认自己真的怀孕以后; 倒也没太惊讶。
只是提前跟公司里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把之后几个月的工作连带孕假的安排都排好“班次”——先把工作上的事布置完了; 才想起回家的时候,吃完晚饭,又把孕检报告递给纪司予也过过目。
小谢也好奇地凑过头去看。
原本都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下一秒; 父子俩霍然抬起、如出一辙的惊悚脸,倒是真让她觉得自己好似造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惊天秘闻似的。
“怎么了?很惊讶啊,”她顺过自己随手放在桌边的瓷杯; 低头抿了口咖啡; 复又冲满面震惊的谢怀瑾小朋友笑笑,“小谢,你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不开心吗?”
“开、开心,但是……”
小谢有些犯结巴。
无奈; 这孩子还没来得及说完嘴里剩下的话,倒是一直沉默不语,捏着那几张薄薄白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纪司予,蓦地伸手,一下便盖住了她手中瓷杯的杯口。
也抢过了小谢的“风头”。
“嗯?”
卓青不解地看他。
看他半晌无话,感觉逢了什么惊天大变似的面无表情,又只得苦笑,逗小孩似的语气:“我们小谢都还没发言呢,小谢爸爸,请问你又怎么啦?”
“……”
作为回答的,纪司予只是把她的杯子从手里“夺”过。
“别喝咖啡了,”一副很严肃的模样,又试图把小谢的牛奶换到她面前,“喝牛奶吧,不喝咖啡了。”
看似古井无波的平静状态,怎奈正说话间,却又不是这头挪牛奶杯的时候撒到手上,就是着急忙慌抽纸来擦时撞掉了筷子。
直至蹲下身伸手去捡,打眼一看,才发现这人紧张出的红潮,已一路从脖颈蔓到耳根。
多少年了,这点下意识的反应总也不变。
卓青盯着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阿青!”
倒是在一旁呆了许久的小谢,直至听到这稀里哗啦一顿动静,这才回过神,一把飞身扑来,紧紧环住她的腰,“你要生新的小宝宝了,是不是以后很久都不能陪我玩了?”
卓青愣了愣。
原以为小谢少年早慧,实在不会有这样天真的恐慌想法,害怕从此家里大人一杆秤不能端平,可原来哪怕再聪明、再懂事的孩子,心里总也藏着说不上来的小小独占欲。
她忙也反手将他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慰他:“……怎么会,妹妹或者弟弟出生了,不是多一个人陪小谢玩吗?”
咳。
虽然才两周的胚胎绝不可能有胎动,但是卓青隐隐约约地,竟也莫名感受到某个还没出生却已经被提前当做“工具人”的小姑娘极为不满的抗议声似的,默默捂了捂肚子。
小谢闻声,小心地点了点头。
却没再多说话,只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更紧。
卓青一时有些无奈,刚想开口再说两句,收拾好凌乱餐桌的纪司予,却已先一步走到他们身边,伸手,揉了揉小谢满头软乎乎的黑发。
“小谢,”他说,“你不是一直想做最勇敢的小男子汉吗,小男子汉保护弟弟妹妹,听起来不是很酷?”
“可是我也才七岁呀,”小谢苦闷地蹭到妈妈怀里,“当男子汉可以慢慢长大,如果我当哥哥的话,就要马上变成最懂事的小孩了,我不想做最懂事的小孩。”
他可是都看过的:成为哥哥,就意味着要变成糖果分一半,玩具分一半,爸妈的爱也分掉一半,还不能叫苦的乖小孩。
但他也才是个孩子,为什么要因为早出生了几年就被迫变得懂事呢?
小谢有些委屈,但他又明白这委屈来得不合时宜,只得扁了扁嘴,依旧没把心里那些小委屈说出声,唯独默默把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往阿青怀里拱。
像更小的时候撒娇那样,不说话也辨明的依赖。
“……”
失笑间,卓青复又抬头看了看纪司予。
自己是家里的长姐,当然知道做姐姐的感觉,也明白小谢此刻心里说不出来的小纠结;只是,对于纪司予这个纪家最小的“苗苗”而言——很可惜,哥哥这个词,或许曾经是他最最深恶痛绝的称呼之一,除了痛骂和鄙夷,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从未留下过半分美好印象。
家中内斗频仍,他当然也没有享受过半点被兄长和家姐保护的感觉。
是故在这种时候,实在也没有别的能说服小谢的理由。
她当然也不想勉强纪司予再往下说,违心地编出些什么兄友弟恭的谎话。
末了,也只是给小谢顺了顺头发,耐心地在他耳边宽慰:“那可是小谢的弟弟妹妹,一定和小谢一样乖,怎么可能会去要小谢分一半的糖给她呢?所谓的父母,兄弟,姐妹,那都是一辈子的事,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就不是家人了……”
家人啊。
小谢瓮声瓮气:“像我和阿青,还有爸爸吗?”
“对呀。”
“阿青以后也会像宝贝他们一样宝贝我吗?”
“当然了,你们都是我的小孩诶,小谢,你想到哪里去啦?”
“……”
沉默片刻。
她察觉到腰上的力气有所松懈,刚想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小谢咕哝着,只低声说:“那就好。其实,阿青,我没有讨厌弟弟妹妹,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做哥哥……做哥哥好难呀。”
是吗?
准确来说,是做个好哥哥才难呢。
卓青无奈轻笑,拍了拍小谢的肩膀。
眼角余光轻瞥,倒又瞧见纪司予的表情,倏而不露痕迹,又若有所思般,寞然低敛。
=
好不容易安抚好小谢的惶恐不安,但怎么说,眼瞧着新生命不日降临,他们毕竟是从“两口之家”变成“三口之家”,又即将要成为“四口之家”。很快,为了生活起居更方便些,也为了保证卓青这高龄产妇的第二胎足够安全,一家人便搬了个稍大的房子,腾出房间请了专门的家政人员,又聘了家庭医生,每周过来定期坐诊。
卓青头些日子还好,照旧三点一线的上班工作,偶尔得空了就去和纪司予一起接小谢放学回家。
不料越到后面,虽然已经是第二胎,但是那孩子在她肚子里却比小谢要不安分得多,头三个月,害喜害得天天恨不得抱着个垃圾桶睡觉,只能把酸梅当饭吃,这才好不容易熬过孕吐,结果没好了半个月,等到怀胎的五六月,胎动又愈发频繁,搅得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人也开始愈发浮肿。
虽说状态不好,吃得也不是很多,可体重眼瞧着没涨多少,小腿还是不可避免地肿成个大萝卜,走动时颇费力气。
硬撑也撑不下去,还闹得纪司予天天紧张个不行,公司也不去了,天天消极怠工在她公司楼下定时定点督促她吃饭、散步、严格控制面对电脑的时间,到最后,她只得又索性提前了产假在家待产。
在她的百般要求下,纪司予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家庭煮夫”的全程陪护,而是请了个很专业的营养专家来负责她孕期的饮食。
至于这位比谁都焦心的准爸爸,一路不通,便又不知道打哪里学来一门好手艺,知道她晚上疼得睡不着觉,每每就曲身坐在床边给她按腿、揉揉肚子,有几次她难得早早睡了,起床时,才发现纪司予就坐在床边上,连床铺都没挨着,就那么靠着、倚着,坐在地板上睡着了。
他背上的旧伤从没好透过,哪怕是这样睡着,也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倒。
或许是孕期的女人大多容易多愁善感,她总见不得他这副模样,
一见了,便忍不住偷偷躲到厕所去哭一回,结果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肿成了个发面馒头,又吓得眼泪都缩回了眼眶里。
怀孕真的很苦。
她切身体验了第二回,反倒没了第一次那种从容,而是因为被人珍爱着,而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变成了个无比脆弱的小孩,一点点难过的事就委屈的眼泪直掉,又唯恐自己变得更丑,害怕生过第二个小孩,变得愈发人老珠黄——这都是从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甚至于到最后,越是临近产期,哪怕纪司予只是一时片刻不在她身边,也觉得恐慌不已。
不能在小谢面前表现,只能自己倒咽回肚子里,等到纪司予忙完避无可避的手头事扭头来抱她,这才狠狠埋头在他怀里。
“阿青,”而他总是揉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抚着,“我问过医生了,不会有问题的,乖啊,不舒服就跟我说,没事的,好不好?”
话虽如此。
紧张得天天抱着个平板电脑在那搜来搜去的纪司予——三句话不离“产妇必备”,连网购用具都亲力亲为的纪司予,也实在没比她好到哪去。
卓青全都看在眼里,在无比的恐惧和隐隐的期盼,以及小谢那疑惑、却已逐渐学会触碰她高高隆起的孕肚、轻声哄“妹妹?还是弟弟,要乖哦,不要踢阿青了,不然等你们出来了我会不喜欢你们的”的声音中,时间逐渐来到了她怀孕的第八个月。
也是这个月,远在上海的纪家传来了一个消息。
——【老太太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好鸭,小公主~
这章发红包=W=有没有给我们小公主取名字的姐妹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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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87
这消息得以穿过重重阻碍传到卓青这; 还得多亏顾姨深夜打来的一通电话。
话里说得恳切,道是老太太早在前一晚便被送进了ICU抢救,九十来岁的老人; 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 连话都还说不明白,便被一群急着争产的孙辈围着,要逼她马上分了遗产。
此情此景,恍惚便像是昔日帝王病危; 九子夺嫡。
关心的已不是她的生与死,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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