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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青-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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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同是大院出身,可在这一点上,连比他半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的白倩瑶……
别说是成为目光焦点了,也就是凭着家境殷实,背靠政界,这才在这所出了名高门子弟众多的私立小学,免去了诸多小胖墩一概都要经历一次的霸凌。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爷爷去世后的不久,被彻底孤立了。
因为胖,因为胖了之后逐渐养成无法戒掉的零食瘾,总让人吐槽“吃成猪了还要吃”。
也因为脑子不算特别聪明却格外努力的样子让人看不惯,忍不住暗骂,“反正学不出名堂,干嘛早读读那么响,干嘛作业做那么多,搞得老师拿来跟我们比。”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也努力不打扰到别人,也从不仗势欺人,不自恃家世清高,却依旧还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白倩瑶!你家里不是做食品加工的吗,为什么你都一个人吃,不带来给大家都吃一点!”
“白倩瑶,你吃东西不准吧唧嘴……你明明就有,你别狡辩!”
“白倩瑶,你帮我做作业好不好,你反正也最爱做作业了。”
“白倩瑶——”
白倩瑶跟司机叔叔在大院门口告别,又跟门口的警卫员笑着打了声招呼,这才低头耷脑,背着一书包沉沉的数学练习册走进院子里。
她在心里默默算着要完成这样作业的时间,同时还不能被爸爸发现,眉毛纠结成一团好笑的毛毛虫轨迹。
恰是时,从那不远处的空地红墙那传来的喧嚷声,却引去她所有注意。
还是小时候那堆玩伴,可每一个都已经长大,讨论着她也熟悉却永远不能参与的话题。
就像漂亮的小姑娘更漂亮,好看的小男孩依旧精致,唯独她像个格格不入的大山,胖得突兀又难看那样,划开楚河汉界般的隔阂天堑。
她站在那,背着几乎要把肩膀压垮的练习册,呆呆看着跟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男孩女孩们。
站了不知道多久,那群人却忽然动了。
是那个一直被藏在最中间捧为中心的男孩,突然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孩子们便自动三三两两分开。
伸完懒腰,宋致宁坐在大院的石板凳上,眼神向她飘过来。
像是皱着眉头在不爽,也像是云淡风轻,本就没什么大的表情。
隔得不远不近,他扬声问:“白倩瑶,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哦,我,”不知道是因为突然被众人的目光聚焦,又或是过了很久很久重新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她瞬间不安地站直了背,好半会儿,才重新调整过来自己在家那副开心果模样,咧嘴笑着,指了指书包,“我打扫卫生来着,又收了作业。”
“收作业是收给老师,收到你这来干嘛?”
“……”
宋致宁忽然歪了歪头,“听人说,你最近老帮人做作业,你是觉得没事干呢,还是人家欺负你?”
她赶忙解释:“不会啊!”一心虚,声音铁定比谁都大,“怎么会是欺负,我们玩的很好——”
“哦,这样。”
宋致宁不再看她了。
倒是又换作平时那副笑嘻嘻讨人喜欢的模样,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姜家阮阮,“阮阮,你跟她一班的吧?她这么好啊,还帮人做作业,都没听你夸她,哈哈哈。”
天生的桃花眼,大都笑起来勾魂夺魄,虽然才是孩子年纪,也足以让当时不知人事的女孩迷了心去。
“她是经常不知道拒绝人啦!”
“对啊对啊,她又太好说话了,我今天还看见她一个人扫操场。”
“干嘛帮人做作业啊……我们跟那些普通小朋友又不一样,她怎么这么笨啊。”
叽叽喳喳且分外诚实的讨论,很快以姜阮阮那为发端,四下蔓延开来。
白倩瑶听在耳中,依旧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尴尬且无措的,挤出个下意识的笑脸应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
——宋致宁一看她,倒又又又又不笑了。
他对所有人都一副笑面,唯独对上她,总是格外爱把不喜欢都写在脸上。
他说:“我们大院里的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你要是受欺负了,就该跟我们说,不然丢的也是我们大家的脸。”
话落,大院里的笑嚷声里难免夹杂了几分异议,又很快被宋致宁三言两语带过。
他把她归于一类,不知是出于笼络的习惯,还是真的某种不言自明的照顾。
白倩瑶没动,只伸手护了护书包,看着起身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小少年。
“我……练习册……”
“扔了吧,明天我去你们班找你。”
“你……找我?”
“我说了,我们都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别人欺负你,我们都得团结。”
宋致宁就是宋致宁。
哪怕撒谎找借口,也让人心服口服又无从反驳。
“我说了会来就会来,不会食言。”
他不再多话,难得直接的,一把拽过她书包,把里头的练习册随便瞥过一眼,当即胡乱扔在地上,“别磨磨唧唧的。”
说完,又是扭头对那群同龄的小孩笑起,招呼着:“话说,要不我们翻墙出去玩吧?反正明天运动会不用上课,今天我跟静和姐请大家去吃意大利面。”
白倩瑶看着一群孩子们笑呵呵且随性得把书包就地一放,避开警卫员叔叔目光所及,一个接一个垫着砖块往外爬。
而她亦步亦趋跟在宋致宁身后,站在墙下,背上还背着轻了不少的书包,看着高墙,也想着自己那一堆不知道怎么交代的练习册,心里一阵犯难——
却有人轻晃一手,没轻没重地拍了拍她额顶。
引来她一声低呼喊痛。
“喂。”
骑在墙头上,冲她伸出手的宋致宁一点愧疚没有,只抖了抖手心,示意她牵住:“发什么愣呢?还不跟上。”
白倩瑶愣了愣。
他就那样坐着,沐浴在阳光里,额角和手心都有汗。
却干净好看的,像天上碰不到的云。
“拉住我手,不然你能爬上来吗?”
“哦、哦……”
她紧紧拉住他的手,努力往墙上蹬。
他的脸憋得通红,愣是也没松手,一直把她带过高墙,然后在欢笑声中,重新融入到孩子堆里,重新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无所不谈的交际花。
还是不远不近的距离,白倩瑶跟着大院里的小伙伴,一眨不眨看着宋致宁的背影。
虽然还是个半大孩子,却比旁边的几个同伴都高,笔挺且白。
且瘦。
白倩瑶低头,看了看自己凸起的小肚子,校服也遮不住的肥肉。
这或许是第一次,至少是她胖起来之后的第一次,和旁人的嘲笑讨论不同。
自惭形愧的情绪,让她主动的,无所适从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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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71
但我想了这么多年; 好像也有点想通了,柏医生。
别说什么情情爱爱,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已经太多了; 万事顺心如意; 得是多难才能达成的目标啊,是不是?
只是说来好笑,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所有人都觉得宋致宁花心随和好说话; 是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拉拢的老好人,是每次party和地下酒会、同学会的组织者联络人,八面玲珑又浪荡; 见了女人就折腰。
可在我心里; 不管我用怎样的方式对待他,不管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也不管他到底又落了多少个花名在身上。他好像永远都是我心里那个干净又漂亮的小男孩,值得最好最好的归宿和避风港。
陪伴他的人是我当然好,但我恐怕没办法长命百岁; 也没办法好好对待自己了……所以; 不是我,也很好。
他从不欠我任何,我更不要他欠我。
——《白倩瑶·心理诊疗日记③》
宋致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答应了帮白倩瑶出头说话; 第二天也就真的来了她班上。
他什么别的事也没做,只是让白倩瑶按照前一天他教给她的,哥俩好地一把揽过他肩膀。
她的肩膀堆着肉; 瞧着像是有他一个半宽。
“宋致宁!你昨天把我收的练习册都搞丢了!”白倩瑶有些生涩地捶了捶他胸口,颇注意着力道; “大家都问我练习册丢哪了,你搞得我今天没法收场!”
小三少一如既往地为人和善又散漫,闻声,冲她身边虎视眈眈要撒气的小女孩们展颜一笑。
“对不起啊,练习册是你们的?那这真是我弄的,”他说,“我们不都住一个大院里吗,昨天白倩瑶跟我一起去玩了,说全是她要做的练习册,我以为她开玩笑逗我呢,哪有人背这么多作业回家的,我们翻墙出去玩也不可能背那么多,所以直接就扔了。”
周遭的议论纷纷。
“白倩瑶什么时候和宋致宁这么熟了……”
“他们真的一起长大的?为什么白倩瑶从来没说过啊?”
“白倩瑶看起来还跟他关系挺铁诶?”
……
宋致宁像是充耳未闻。
只看着面对着自己不知从何骂起的姑娘们,蓦地眉间一蹙,露出点疑惑表情:“不过,你们自己不做作业,为什么都给白倩瑶做?她都没给我做过作业——该不会你们欺负她不会拒绝人吧,哈哈?”
“我们……”
“不过我猜也不会是,”不过是抛装引玉,他显然并没有听完人回答的意思,反手拍了拍白倩瑶肩膀,“你别看她老实,她可是白既明的女儿,我听我妈妈说,那以前可是军队里出了名的猛,一拳撂翻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哦,怎么可能有人不识相,还欺负他女儿啊……对吧?阮阮,何况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要是谁欺负她,我们大院里的都会不开心的,你在这,你可得跟她一条战线啊。”
他点了姜阮阮的名,也有意无意间,给所有的同学都提了个醒。
这无异于是把白倩瑶默默归于他那个唬人的小圈子里,给她提供了无形的荫蔽。
后来便成了习惯。
这件事过后,之后许多年,每到一个新学校,新的学期,宋致宁都会把同样的把戏翻来覆去用一遍,以巩固旁人心中白倩瑶确实属于“他们的圈子”这个印象。
除此之外,白倩瑶倒是依旧与他保持着不算熟悉的适当距离。
在学校里,他们见面时会打招呼,她会装作很凶且很熟络地跟他对个手掌。
在大院里,她偶尔也会参与进去那群孩子们的活动。
虽然因为笨拙和过胖的身形时常会拉后腿,可是宋致宁作为其中的领头人和组织者,总是有意无意地提点她两句——虽然通常而言,他马上又会毫不留恋地跟旁人聊得火热,却也让她的确没怎么受过言语上的折辱。
“白倩瑶,早啊。”
“早啊!”她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和同学们中的人气王一击掌,“我今天还遇见你家的司机叔叔,说你最近都来的很早,来这么早你又不读书,哈哈哈~”
毕竟熟悉的人就是要互损的,装也要装像一点。
心虚之中,就连声音也都不自觉大了几分。
宋致宁笑笑:“你那是吃早饭吃太晚了好不好,你吃快点,下次一起来上学呗。”
倒也一笑而过,从不深究。
晕!
白倩瑶撇撇嘴。
却从第二天开始,真的尝试练习如何飞快吃完早饭——却也从来都没有和他凑上对过。
倒是越来越有女汉子的作风,随着在学校里演得多了,也再不是那个唯唯诺诺好说话的小胖子形象。
她变凶了,开始爱笑了。
好吧。
他教她的那些为人处世,让她不再被人欺负,但大概,也许……或者也最终奠定了她在学校的霸王花形象。
也因此,他们从此是算不上朋友的朋友,是莫名其妙就一起长大了的大院伙伴,更是不像青梅竹马的青梅竹马。
介于熟与不熟之间,终归是互相熟悉陪伴又低头不见抬头见了许多年。
但回忆起来,到遇见阿青为止,他们之间唯一算是私密的接触,倒是大概只有那一次——
=
那年白倩瑶十四岁。
隆冬腊月时节,因为家中情况特殊,早早结束了拜年活动回了家的她,临时受了白既明的嘱托,带着从外婆家捎来的吊瓜子、白果和一提糕点,去宋家顺路送个小礼。
“早点回来啊,放下就行,让警卫员给你宋爷爷拿去,他最好这口,”临走时,白父把她送到门口,“我这炉子里煨红薯呢,就等我们瑶瑶回来吃了……路上小心滑!”
“好!”
她一招手。
便就这样裹着粉红帽子粉红围巾,一身俗气的粉红色小棉袄,蹦蹦跳跳往隔了不过百来十步的宋家别墅跑。
直跑到那大门外,摁了好几下门铃,却都反常的没人应答,连平素最警觉的探查岗都没反应,她这才探头去看,却不想随便借力扶上门栏的一推,竟就这样把门推开个供人通行的小缝。
或许是某个人进门太匆忙,竟然连门也没关?警卫员也被调开了……?
可是,是谁呢。
这种情况在戒备森严的大院里实在过分罕见。
那时的她年轻不怕死,又自恃每年过年都常来宋家拜年走动,迟疑了大概没有半分钟,便直接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一路跑到玄关处把东西放下。
还是没人。
她悄然等了半天都没动静,连保姆都没瞧见,只得略感无趣耸耸肩膀。
刚要走,却陡然听得楼上噼里啪啦一阵响,混杂着令人耳膜生痛的叫骂——
“宋如茵!别打了,你别打了!你比我好不到哪去!”
“你还敢拿被子裹着?你好意思?!给我下来!奸/夫淫/妇!”
“这句话也该还给你!贱……反正你给我滚!”
白倩瑶脚步一顿。
虽然经历不多,但她不至于听到这也不知道楼上在发生着怎样的狗血故事,以至于听得心里一阵发毛,连忙加快脚步往外走。
越走越快。
越走越……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停了一停,向后回头望去。
而后,便也就这样,和霍然拉开阳台门,满面阴鸷的少年四目相对。
身后的“风景”,从她的角度看去,更是一览无遗。
他父亲的女人□□躲在衣柜,狼狈的父亲用棉被裹着蹲在高处瑟瑟抖。
他的母亲带着男人过来捉/奸,手里的衣架甩得虎虎生风,骂声响彻不绝。
而他这个亲骨肉,这个因为父亲的窝囊入赘而冠着母姓,永远只是寄人篱下“表少爷”的三少,光鲜亮丽败絮其中的三少——
不管他在学校多么风光无限,多么浪荡花丛中,多么“名声赫赫”。
他依旧什么也做不了,连回避或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做不了。
“宋、我……”
她呆呆站在楼下。
逃跑的步伐变成僵硬的停顿,几乎发现他通红双眼的瞬间,就已然慌了神。
末了,只能徒劳地转开视线,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干跺脚,“不是,我……”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宋致宁在哭。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宋致宁也是会哭的,他明明好像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什么都不缺,总有许多人追捧。连他也要哭,世界还有没有道理?
……可,可他偏偏就是真的在哭呀。
宋致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难得的失态,随意伸手抹了抹眼角。
而后,这少年便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眸装满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轻蔑冷淡,撂下冷冷一句:“以后如果我听到别人讨论这件事,我第一个就会收拾你。”
“啊?”
她反应过来,很快用力点了点头,“哦,……嗯,好。”
一连三个肯定。
话都说完,却还继续停了停思绪,没走。
好半晌,才在愈发恼人的争吵声中,忽而冲宋致宁比划了一个下楼的手势。
她说:“你下来吧,你在外头院子里等我一下。”
“……?”
然后,也不等宋致宁回答好或不好,便一扭头,飞也似地往家里跑。
白家很快也迎来一阵鸡飞狗跳。
“诶!瑶瑶,你干嘛呀,烫!”
“爸,我马上回来哈!”
“不是,你戴个手套!手套!”
她回家取了两个红薯,又飞快狂奔出门。
刚刚煨好的红薯滚烫,几乎隔着手套也灼得她龇牙咧嘴,只得不断把那番薯左右手交替来回疏解热气。
可即便如此,等到她把大个的红薯递到坐在大院中间那长椅上等她的宋致宁面前,还是被烫得不轻,粉色手套上一圈一圈的炭黑印。
宋致宁唇角紧抿,盯着那其貌不扬的红薯看了好半会儿。
好半晌,复才抬眼看她。
他的眼睛不再红红的了。
那是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桃花眼,漂亮到让人晃神的轮廓温柔。
“红薯?”
“嗯嗯!你吃吧,这个我爸弄的,我最喜欢吃这个了,冬天吃这个,暖洋洋的!”
“……”
以至于,直到很多年后,白倩瑶还无比清楚地记得那天宋致宁的样子。
他戴着一顶漂亮的尖顶灰色羊绒帽,脖子上层层绕绕同色系的围巾,原本就只巴掌大的清隽脸庞遮得只剩半边,一垂眼,一抬眼,长而微翘的睫毛好像给人心尖上挠痒痒似的。
雪花也掉在他的睫毛上,又被他随手拂去。
而后,他像是不怕烫似的,接过那热乎乎的烤红薯,便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
白倩瑶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也咬了一口自己手上那小的。
想起不久前他还说要教训自己,不由后知后觉地喉口一涩,有些心虚。
隔了好半天,才轻咳一声,问他:“好吃吗?”
他没有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只不答反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做事的办法还是很蠢?”
哪有人刚被威胁了,转头塞给人一个红薯的?
就是讨好卖乖也该选个贵重的东西,就她一门心思,到这时候也只惦记着热乎乎的红薯。
甜的,黄瓤的。
没出息。
白倩瑶:“……”
两人默默啃了好半会儿红薯。
嘴里呼出的热气,合着空气中四散白雾,直至宋家家宅门口,一辆黑色的宝马驶出,悠悠离去。
宋致宁目送那车走远。
“也就是我比较心大,算了,”许久,才复又咬下一口红薯,说,“你长点心,应该多和我们这群人接触,才不会受欺负。”
“啊?”
“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应该对我凶点,别人才会信你是个真公主,不是土大款暴发户。”
“我们不是刚刚还在说……”
“加个喂。”
“喂!我们不是刚刚还在说,就是……说什么来着?”
宋致宁:“……”
=
很多年以后,白倩瑶的心理医生为了显示专业,在见她的第一面,便曾试图来一手“从你的脸上读出你的人生”。
当然,也不过一眼,她便先入为主地认定,这八成又是个好姑娘遇见渣男的恶俗爱情故事——
“诶?错了吗?”
被称为“柏医生”的女人愣了愣,端起保温杯的手僵在原地,“不是渣男?”
“当然不是,我遇到的是个很好的男孩,”而白倩瑶说,“只是他有他的人生,不得不把心情都藏得很深很深。”
因此,如果非要说她的爱情故事的话。
无非是一个不够好的女孩遇到了一个把自己伪装得太好的男孩,倒不至于归类于谁又辜负了谁,谁好谁坏诸如此类。
白倩瑶笑了笑,伸手,也摸过一杯茶水,低头抿了一小口。
“从哪聊起呢?十七岁之前,其实都是我傻逼兮兮的暗恋……啊不过,说起来,确实十七岁那年——”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加了一小段,四千多字为完整版哈,改完了~大家早点睡,下一章就是青春故事啦,青青和司余仔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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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72
非要细数起来; 其实十七岁是我人生中很关键的一年。
那一年,我变得开朗了很多,认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开始因为有她的鼓励而变得自信; 学会打扮自己,悄悄开始不那么努力但至少认真的减肥,一切都好像在往更好的方向走。
不仅如此,幸运的事接二连三还有很多; 譬如永远在我隔壁班的宋致宁,忽然转班坐到了我的后桌,宋家的阿笙姐姐也转学到克勤; 对我照顾良多。
多少事都在那一年翻天覆地的发生着变化;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真的是命运之神悄悄在那给我标好的路牌; 提醒我时机需要把握。
如果那时候漂亮一点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懂事一点,会说话一点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更勇敢更愿意去读懂某个人就好了。
……如果说是现在回味起来,当然也都这样想过。
不过还好啦。
至少现在我明白; 什么“人生没有后悔药”都是托词。如果注定是你的; 那么你遇上他的时候就会是你最好的时候。
命运哪里会迟钝到从相爱那一刻才开始,相遇的第一眼,明白的人; 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白倩瑶·心理诊疗日记④》
白倩瑶或许并不是唯一一个撞破宋家家事的人; 但一定是所有撞破不堪的人里头最守口如瓶那一个。
既然答应了宋致宁绝不提起那天的所见所闻,从此以后,哪怕烂在肚子里; 她也再没打算过要告诉给旁人听。
宋致宁理应是懂她的。
是故,那一天; 不知道是出于“巩固承诺”的需要,又或者是真心感激她的诚恳真实,待她一贯同旁人两样的宋家小三少,倒是难得对眼前这一身粉的臃肿小胖子和缓了态度。
并肩坐在长椅上吃完烤红薯,又单独领着她翻墙出了大院,跑到隔壁街的“老杨豆花”那,点了两碗她最喜欢的、热腾腾的甜豆花。
“吃吧。”
他随手取下围巾,挂上旁边椅背,手指在自个儿纤细修长的脖颈边不住轻揉着,空下的左手,从服务员手中端来豆花,轻放她面前,“跟红薯一样,冬天吃最热乎。”
“哦、哦……”
她努力压抑住有些受宠若惊而惊慌失措的表情。
捧着碗边讷讷点头,脸上被肉挤得有些局促的五官,笑起来时,倒依稀还能瞧见幼时精致明艳的轮廓。
而后,便轻手轻脚拿起瓷勺——
只给自己的豆花上淋了一小勺很少很少的糖。
“……”
那谨慎动作毫无意外地被收入某人眼底,惹来不着痕迹的眉心微蹙。
事实上,白倩瑶吃东西嗜甜如命的习惯堪称众人皆知,早已根入骨髓。
不说别的,平时就是吃碗豆花,也得在上头上铺一层细密的砂糖,等到热气微微将那糖粒融化,融进浅浅泛白的汁水,这才开心地从中间挖去一大勺、吞进嘴里。
一边手忙脚乱喊烫,一边拉着她爸白既明笑呵呵地说着好吃,一次能吃掉两大碗,大概还得嫌不够。
他“偶然”路过瞥见几次,当然也从旁人口中或笑或嘲地听过,自然深知她那点不掩藏的用餐习惯——由是看来,今天这格外收敛的小口小口尝、小口小口吞咽的动作,也就分外明显突出。
白倩瑶却丝毫不知他的心理活动,仍努力维持着不大至于狼吞虎咽的仪态。
兀自沉默了好半晌,复才习惯性地咧起个傻笑,喝着豆花的间隙,不忘低声说:“每次我跟着你还有阮阮他们一起出来玩,路过这里,都好想推荐给你们吃这个来着,但你们急着要去清吧那边,我觉得这个好像有点太低幼了,哈、哈哈。”
这闷笑里藏着显然易见、没话找话的尴尬。
而宋致宁轻瞥她一眼,没吭声,只也低头吃起自己碗里的豆花。
一勺一勺舀烂,直至豆腐颗粒细碎,方才舀进口中。
吃了两口,竟也没有预想中那样的索然无味。
豆花的香气和暖意从喉口一路蔓延到胃,恍惚间在粗食之间,亦逐渐氤氲温柔。
他淡淡说:“……不是你低幼,是我们这群人长太快了。”
“嗯?”
“但还是那句话,你真不用羡慕谁。”
他倏然笑了。
那笑轻佻散漫又恣意,恍惚终于复又回了宋家三少那精气神,目中无人且八面玲珑,矛盾得自然天成。
他说:“真说羡慕,谁都得羡慕你,多无忧无虑啊,身边人都把你的感受放第一。”
说话间,一贯不喜甜食的宋少伸手舀起一勺糖,往自个儿碗里铺下满满当当一层,搅拌搅拌,又问:“你不加糖吗?不加糖怎么会好吃。”
……
那是2008年的春节,一个寻常无味的年后节日,正月初七,傍晚六点。
世纪初的年味总是那样浓厚不散,不知名的烟火在整点炸开,他们许许多多随口闲聊的后话,很快被淹没在街道人群的高声议论和笑声之中,断续得叫人听不懂其间深意或真心。
唯有他举起瓷碗,祝酒似的,和她的轻轻相撞,这清脆一声格外明晰。
而后,一句迟来的新年快乐,算是为他们的“遵守誓言保守秘密吃豆花仪式”敲响结束铃。
等到回家时分,已是日落西沉。
冬日里早早落山的太阳和早早亮起的路灯,错落刚好的,将他们并肩远去、一胖一瘦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或许是因为刚才难得像朋友似的独处,她对他的那份扭捏小心消散不少,无话半晌,竟也敢主动开口问:“宋致宁,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他随便踢了脚路边小石子,笑道:“每年都一样。希望新的一年还能有钱花,高枕无忧,每天做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
“那你呢?”
“我啊,我希望新的一年也能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希望每天都可以吃到老爸做的糖醋排骨,红烧鱼,玉米松子——”
“嘁。”
“……?”
白倩瑶话音一顿,不满地侧头看去。
原是还没等她说完,某人便趿拉着步子,手枕后脑勺,蓦地笑出声来:“刚才看你对我的新年愿望一脸嫌弃,轮到你的时候也没多伟光正嘛。”
“……你!!”
“我怎么?”
“你有本事别跑!……你作弊!宋致宁!”
“来来来,你又跑不过我~”
即便如此。
抢先领跑在前的某人,还是悄悄放慢了些步子,时不时来个倒走,说是戏弄她跑不快,实则是让了又让,“我让你十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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