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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青-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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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眉头紧蹙的奇怪叔叔,拽了拽他手指,“叔叔,走呀?”
闻声,纪司予先收了手机,微微弯腰,把他脸上口罩戴正。
顿了顿,复才按着刚才手机上查到的程序,谨慎向他求证了句:“……是先挂号对吧?”
小谢挥挥手里的病历卡,“不用啦,瑶瑶姐带我来挂过号,上过一次药了,这次算复诊,直接去找医生就好了。”
没有阿青在身边的小谢,似乎已经有了个小大人的样子。
话毕,便轻车熟路,带着纪司予往五楼外科走,一副“我懂跟我来”的胸有成竹模样。
爬楼梯的路上。
“叔叔,你是不是身体特别健康,都没有来过医院啊?”
“……算是吧。”
“那你真的好幸运啊,阿青说,我虽然生下来也是个特别健康的宝宝,不过我小时候就很爱动,不是磕了这,”他指指自己膝盖,又指指手上,“就是在老舅家捉兔子的时候摔到手,还差点被狗咬,不过幸好我跑得快,后面狗咬了大舅,没咬我。”
纪司予:(▼…▼|||)
光凭几句话,就可以想象,小谢小时候到底有多皮,也是很有……个人风格了。
他没说话,只拉着小谢的手,听这个小话痨嘴里不停,噼里啪啦,往外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短短七年生平交代了个干净。
偶尔小谢说到兴处,蹦着蹦着一下上了两级,险些摔倒时,复才在后头稍稍推一下,帮这小皮孩子站稳。
“大舅后来还去打了好几次疫苗,吓死我了,从此我就再也不敢让老舅养狗了,被狗咬了好可怕,连大舅那么厉害的人都得乖乖打针。”
“大舅?”
“对啊,和老舅一样爱画画的大舅,”小谢咧嘴笑,指了指纪司予身上刚才才换上的机车外套,“大舅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对我也可好了,这件外套还是大舅上次落在我家的,我觉得特别帅!刚才在衣柜里,还特意翻了好久,找给叔叔你穿的。”
纪司予听出几分不对来:“大舅?在你家?”
“嗯嗯,大舅有一次在我家吃火锅,热得把外套都脱啦,阿青说一股火锅味,就顺便帮他洗了,后面大舅好像一直忘记来拿,就放在我家啦。”
小谢在他面前莫名开朗。
和在阿青面前不同,开朗之外,又带了三分迫不及待求表扬似的积极。
说着说着,脸蛋红扑扑的,又补充一句,“而且,话说,叔叔你比大舅还高,我还怕你穿不上呢,还好,原来你是腿长,哈哈哈!”
纪司予笑了笑。
默默把那些个“大舅”“老舅”记在心里,暗自有了思忖。
却也没忘略显生疏地拿捏力度、揉揉他头,说一句:“谢谢你啊……小谢。”
软绵绵的黑发撮在指间,和阿青一样,香橙的洗发水味。
虽说有口罩遮住,看不太出来,但小谢的脸分明变得更红了。
眼神儿也跟着扑扇扑扇的,月牙似的弯起。
——很奇怪。
他也说不清楚,就是很、很想要这个叔叔夸夸自己来着,摸头也算夸吧?
一定算。
阿青每次摸摸自己的头,都算是表扬呢。
小谢又蹦上两级,歪歪扭扭,在叔叔轻轻一推下站稳脚。
这好像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游戏,不管他多调皮地表演笨拙,叔叔总会在他险些摔倒的时候护在他身后。
和阿青的温柔叮咛不同。
这更像是某种安稳的,沉默的守护。
然而,很快,小谢这份自己也解释不清的开心又羞涩(?)心情,就在换药的护士姐姐毫不留情的取下他口罩,拿着碘酒往他脸上抹的瞬间,变作无比的……痛苦。
小谢咬牙忍痛:o(╥﹏╥)o
三秒后。
小谢忍不住了:ε(┬┬﹏┬┬)3
纪司予:……
他一直盯着小谢看,从口罩取下来的瞬间开始,几乎眼也不眨。
诚然,小谢最像他的地方,是眼睛鼻子,再往下,不带半分苦相、弧度漂亮而微微上扬的唇角,尚且带三分婴儿肥的小瓜子脸,却更像阿青。
生命的奇特之处或许便在此。
他和阿青的眉眼,都被那样巧妙排布,杂糅着,继承在一个孩子身上。
小谢蹙眉时像他,微笑时,好似又更像阿青,但实则,无论哪一种,笑或哭,都已然全是属于小谢的,属于一个崭新生命的所有情绪。
纪司予看着小谢,好似三十年前,一身军装,匆匆自演练场赶回的纪明越,也曾经如此,看着被兄长推到在地,摔得一脑门血的自己。
胡萝卜爸爸说:你是个男孩,一点小事就哭像什么样子?
也说:把血擦擦干净,去和哥哥好好解释,不要互相闹得不开心,这样妈妈也会不开心,知不知道?
父亲在母亲面前“喜欢”他。
却在私下里,发自本心的,讨厌这个畸形而让妻子倍受煎熬的小儿子。
以至于,年幼如他,时常也有些恍惚,父与子之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关系?沐浴在爱里长大的小孩,也是像自己一样,别说是打个针、碘伏消消毒、涂个红药水什么的,就是做手术过了麻药期,也忍住,不掉一滴眼泪的吗?
小谢一边哭,一边揉着眼睛。
护士低声制止他:“不要揉眼睛!待会儿碘酒弄进去了怎么办?”
小谢还在哭,却不揉眼睛了,委屈巴巴的视线晃了一圈,定格在纪司予身上。
小谢看着眼前的奇怪叔叔。
眨眨眼,豆大的眼泪便从他那漂亮的双凤眼中簌簌往外掉,鼻头也红红,眼圈也红红。
护士蹙眉,忙说:“诶!别哭嘛,不痛的……你这都,唉,”她一扭头,“你是孩子爸爸吧?站这杵着干嘛呢?安慰一下呀!”
爸、爸爸?
小谢呆了。
纪司予大概是太久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呵斥过,也跟着呆了。
迟疑了好半天,才有些拘涩的,弯下腰来。
他握住小谢的手。
小小的手,衬得他那纤细手指,竟也莫名宽大许多。
“别哭了,”他说,“不哭,然后……涂完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幼年时,期盼爸爸会对自己说的话,原模原样,对小谢说:“都给你买,什么都可以。”
小谢:(;︵;‘)
想想自己的巧克力,冰淇淋,鲷鱼烧和关东煮。
小谢:……( ^_^)/
真是好哄。
于是。
数小时后,结束这一天和卓珺斗智斗勇,精疲力尽回到家的卓青,一打开门,就看见了让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盆关东煮。
一盆。
一大碗方便面。
一、大、碗。
还有几大袋的巧克力,塞满整个冰箱的哈根达斯,甚至,如果没看错的话,客厅垃圾桶里,似乎还留有她严令禁止小谢吃太多的某金拱门……的熟悉打包袋。
她扶额。
她闭眼,深呼吸,深呼吸——
“纪、司……”
联想起今天在公司的所听所闻,一瞬间,怒意沸腾地,她“腾”一声,推开主卧房门。
名字喊了一半,瞧见眼前场景,后头的话,又不得不及时打住,咽回腹中。
小谢没戴口罩,换了睡衣,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小肚皮上盖着一层棉被,室内暖气太足,他时不时便要翻腾两下,可被子角被某人按在手肘下,他怎么也挣不开,便只得乖乖盖着,咕咕哝哝说梦话:“热……”
至于那位“某人”。
坐在地上,习惯性地歪过半边身子靠床,也就那么半点仪态没有的,睡着了。
卓青:“……”
她有满腔怒火,诸多质问,在他那看着有那么一丝丝……可怜,又温顺的模样面前,好似都成了哑火的炮仗。
不知是今天叹的第多少口气。
她走到人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把他叫醒。
“去隔壁睡,”她说,“隔壁的床垫软,是以前给小谢准备的。”
纪司予揉了揉眼睛,额发温顺垂落,看着,倒真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似的,一脸懵。
直到被卓青领到隔壁,傻愣愣按着指挥坐在床上,这才略微回过神来。
在来北京之前,他连轴转了几天,又是公司会议,又是要……玩游戏,已然是三四天没睡够十小时的状态,工作狂惯了,纯粹是靠一口气撑着。
刚才和小谢玩了会儿《创世录》,倒是玩着玩着,睡得一个比一个死。
卓青见他清醒三分,索性抱住手臂,定定看他,问:“今天带小谢去医院,还顺利吗?”
纪司予点了点头:“嗯,他很乖。”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她叮嘱过了。
纪司予补充:“……也很爱说话,很活泼。”
卓青一愣。
“啊……是吗?”
其实,小谢并不是那么自来熟的性格。
对待大部分“外人”,卓青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教给过他,谨慎小心的处世之道,讲礼貌就可以了,不必太热情。
她起初还以为,外面那堆东西,是纪司予为了主动哄小谢开心,多说点话,才故意买的。
现在看来——
“外面的东西,你们一起去买的?”
“嗯。”
纪司予还有点迷迷瞪瞪,反应也慢了半拍,“小谢爱吃的,都买了。”
……得了,按外面那规模来看,得亏小谢没交给纪司予养,不然八成得养成个大胖子。
卓青摆摆手,“行了,知道了。”
“嗯?”
“你先睡,我把外面收拾好,等会儿简单做个晚饭。”
她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
“我们俩的事,还有……小谢的事,吃完饭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变少了otz
难道是小谢不可爱咩??
(小谢:(●°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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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52
换了往常; 这样一番话,听起来实在像是“战争前哨”,要搅得人几番思索; 不得安眠。
但或许是因为这天的气氛于他而言; 实在太过久违的安逸温柔,在某个瞬间,甚至让人回忆起七年前,又或是更久之前; 他们哪怕小打小闹,也总能重归于好的少年时光——
纪司予呆呆坐在床上,瞧着卓青阖门离去的背影。
好半晌也没说话; 只迟钝着; 揉揉眼睛。
末了,终究是往后一倒; 陷进了软乎乎的棉被中。
长睫微颤,呼吸绵远。
在数日来的疲累交错间,这难得的安眠; 却也催出一个莫名的长梦来。
=
——【司予; 做得好,你没有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 很不错。】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奶奶只希望,你千万不要像你爸爸那样,走错一步; 后头的人生都跟着废了,你明不明白?不过……算啦; 再往后,你年纪更大些,总会懂的。最关键的是,你确实拿出了该有的成绩,奶奶很开心,也很为你骄傲。】
开心?
……骄傲?
他没有回答老太太的满目期许。
只在久久的沉默中,一路踏过那幽远梦境,如走马灯般,观望着自己这七年,在纪家的一路扶摇直上。
大哥资质平庸,二姐不得老太太喜欢,三哥窝囊到不值一提。
虽然有个三嫂肚子争气,可说到底也只生出了两个中规中矩的纪家子弟。哪怕老太太念叨孙子念叨许多年,竟也不打算把那两个小的带在身边,直言“老三家的孩子,笨都笨得没点眼色”,几次闹得三哥下不来台。
那几年,天时地利人和,好像都站在了他这边。
再到后来,当他执掌纪氏三年,把大哥多年来培植的内部派系清扫殆尽,彻底站稳脚跟后,老太太更是干脆宣布退居二线,将第一把交椅正式交付给他。
从此,纪家内部的勾心斗角,至少明面上告一段落。人尽皆知,他终是这家族内斗中唯一的优胜者。
可惜时隔多年,当他在梦里重新回味那一天,从老太太眼中看出无限的欣慰嘉许;也回味着,那天坐在纪氏基建最高位,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那些曾经欺侮他、看轻他的同姓兄弟姊妹时。
很奇怪,那些人的一败涂地与满腹不甘看在眼里,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如想象中那样开心。
“我那时候小,嫉妒你长得那么怪,可妈妈还是那么喜欢你,最疼你,所以故意推得你站不起来,要看你的笑话。”
唯独,倒是还记得,大哥走过自己身边,最后的沉沉一句,说的是:“到今天也一样。但你赢了就是赢了,是你的本事。”
第一次,像真正的兄长那样,纪司业拍了拍他肩膀。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剩下的,这七年留给他最大的“收获”,仅仅只有在其位谋其事,去习惯那些愈发高度自律的生活。在商场上,留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美名”,从昔日的“纪家四少”,变成人人无论从心或违心,都不得不交口称赞的“纪总”。
他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野心和手段。
相对应的,最繁忙时,也不得不整整两三天不合眼地埋头于工作,至多是在飞机上眯眼睡个几小时,掐点醒来,便继续着他近年来扩展商业版图、大肆并购的计划。
有他在的这七年,纪氏的业绩一连翻了三番,股价稳中见升,五次得以入选国际企业间对话,列席国宴。
他们这常年多以政界背景闻名于世的纪氏家族,得以在福布斯亚洲富豪家族榜上,第一次以单纯经济财富的存量,前进到第六位,首次压过香港钟氏家族一头,在中国范围内,仅仅屈居于同为老牌豪门的香港李家。
可惜。
无数个彻夜难眠的日子,只有他明白,自己似乎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年父母接连过世,手术结束后,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病床上等待某个女孩踪迹重新出现的日子。
没有人探望、没有人关心,只有几个金钱维系的看护陪在身边,关心着它最基本的饮食起居。
人人都以为这是个得偿所愿,逆风翻盘的好结局。
可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因为想要给小护士更多更好的礼物,想要过上妈妈描述的那样幸福的生活,所以努力在老太太面前表现;也明明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到最高处,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才争那第一把交椅。
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
就像当年的他找不到小护士那样,二十五岁以后的他,也再也找不到,那个他努力护在羽翼之下,总是用那样温柔又惶然眼神看向他的阿青。
她甚至宁可跑进芸芸众生的庸碌,甘心做不为人知的绿叶蝼蚁。
也不愿意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峰顶,扮演世人眼中最是合格的纪四太太。
多简单。
仅仅只是,她不要他了,仅此而已。
——“司予仔,发什么呆呢?”
游荡来去的梦里,他最终落座于那间名为Broken Blue的酒吧。
身边是醉生梦死的狐朋狗友,唯一清醒的,只有一如既往,“劝酒三杯,只饮半口”的宋家三少,似笑非笑地,举杯看他。
那似乎是他的三十岁生日。
记不太清了,每个生日过起来也都那样,到最后,光怪陆离,觥筹交错的酒局里,只会剩下他们两个清醒的。
从前或许还能加上一个宋致宁看上的新女伴,但自从宋致宁打算彻底安定下来,便再没有了第三个“幸存者”。
给家里打完电话,交代了自己回家的时间。
宋致宁靠着沙发椅背,又接着没话找话地和他聊:“话说,我家小姑娘最近在研究甜品,据说香港那个祥记,蛋黄酥和蛋挞都是一绝,我正想从霍少那买来给她献个宝,结果一问,得了,你小子又抢在我前面,一声不吭的,买了好几年了?”
当时的他,还依旧秉承着一如既往,非工作时间烟酒不沾的习惯。
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高脚杯,答复说:“买着玩玩的。”
宋少笑:“买着玩玩也花这么大本钱啊?人家说,你可是拿了香港一个地标,从他手里换来的祥记。一个搞搞甜品的蛋糕店,对标一栋大楼,也是真的物有所值了。”
“……”
祥记,是阿青曾经随口提起,说喜欢那口味的甜品店。
两相无言间,他们都明白彼此的话有所指。
纪司予被他正中红心地戳到伤口,无意再谈,摆了摆手。
宋少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蓦地正色。
“可司予仔,”摇晃手中酒盏,轻抿一口,他问他,“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勉强算是他和卓青共同的多年好友,宋致宁,大抵是圈中唯一一个,对他和卓青的那场婚姻知根知底的人。
同样的,这一天过后,宋少也成为了唯一一个,敢抢在他前头回答这问题的第一人。
“答案当然可以有很多种,但我猜,有一个你肯定自己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宋致宁笑,“比如说,或许,大概是因为你不够爱她呢?”
话音刚落。
纪司予被他给气笑了:“我不够爱阿青?”
非要说这个,他宁愿相信纪氏明天就会垮。
“别生气嘛,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程忱前几天问我,我和她,会不会也走到你和卓青那一步,所以随口提起这茬来了。”
“……你怎么回答的?”
“我?我当然是说不会,”宋少坦坦荡荡,“也是真的不会,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想过,有个人能一辈子都属于我。”
放肆浪荡如宋三少,从来宽于律己,宽于待人,他不像纪司予深陷眼前迷障,对于感情的蛮横之处伤人而不自知,也就从来都不会为难到自己。
唯独,在这三分微醺的夜晚,成了指点江山的烂说客。
也笑着咕哝:“倒也不是不够爱,但是至少,方式好像不太对。以前我没法提醒你,因为你过得太一帆风顺,现在三十岁,三十而立,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兄弟,只能送你几句过来人的经验。”
宋少说得老神在在,叫人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其实你们结婚以后,感情最好的那时候,老太太就问过我,‘致宁啊,你跟他们认识那么多年,觉得司予有多喜欢我这四媳妇儿啊?’,我当时觉得好笑,就老老实实回答她,说在我看来,至少‘现在’不算太爱吧。
老太太没再往下问我为什么,只夸了我一句,说我把该看的、该学的,都学精了,以后必定能找个好老婆——虽然现在事实证明,我也没按她说的标准,找到什么好老婆,不过我倒是觉得自己选对了。”
蓦地。
不知想到何处,宋致宁的眼神飘远。
好半晌,复才重扬笑意,吹出个清脆口哨,“至于卓青,我对她从来是同情大过于友情的。”
“……”
“我看了你们前前后后,那么多年,偶尔也会想,如果你是真的爱她,又想她过得好,以你的聪明,在纪家熬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不知道,你最初不顾老太太的意见把她娶进来,又一点不低调,宠着她,捧着她,顺着她,卓青那几个不省心的妯娌,还有老太太会怎么看她,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你不会猜不到吧?”
纪司予默然。
鲜血般澄艳的红酒,在他指尖轻晃,波纹向外扩散。
“你把她捧到天上,让她洋洋得意,作茧自缚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她摔下来会有多惨。虽然你愿意拿手接着她,愿意自己给她当垫子,可一起痛了,只是多一个人痛,不代表她的痛能被你分担。
司余仔,人生本来就是很多面的,要把一个人的人生,纯粹只围着你转,你当然是开心了,你完全拥有了一个人,但是卓青又不是个死的,总有一天会发现——不过,我想,大概到今天,你觉得自己做错的,都是没能把很多事,一直瞒到你们老死吧?”
宋致宁在纪司予面前,从来收敛三分。
这天却不知怎的,直往他伤口上戳。
“但其实不怪别人拆穿你,如果是她自己发现,得更痛苦,更想不开吧。
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醒的,可醒过来了,能堂堂正正自己选择离开纪家,说实话,我其实也是有点佩服她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勇气,在面对你这种对手的时候,保持基本的冷静和理智。”
只要装傻充愣,还是能接着过富贵荣华好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可卓青还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纪司予攥紧了酒杯。
驳斥的话,甚至一如他当年对阿青的挽留,就哽在喉口。
可到最后,也只剩下一句:“……我会带她回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纪司予,或许才是感情上最为简单粗暴的那类人。
他或许不懂纯粹的爱情,却懂得纯粹的给予和舍得。
可惜,人心并不是简单的等价交换算术题。
宋致宁摊了摊手。
像个过来人似的,用某种感慨非常的语气,只轻声说:“好吧,虽然我觉得卓青不会再愿意回来,你给她再多她也不会愿意。但,司余仔,你是不是应该想想,如果你认为的,你爱她的方式,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那这到底是爱呢,还是……嗯,驯化?”
这世间,爱的方式有很多种,自以为是,一定是最差的那一种。
宋致宁说:“我偶尔怀念怀念青春的时候,也会想起第一次看见你那么着急,从栏杆上翻下去,跑去见卓青。你拿了一颗牛奶糖,什么都不说,就递到她手里。”
十七岁的卓青,并没有问得那么仔细,只是笑笑,感谢陌生人的好意。
那时的她如果知道纪司予埋在骨子里的固执和步步为营,会不会愿意接过那颗糖呢?
那天晚上,也是纪司予三十年人生中,唯一一次的酩酊大醉。
恍恍惚惚间,他想起自己曾经对躺在病床上,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母亲说,他最讨厌的,就是小王子说的,什么【我太年轻了,还不知道如何爱她】。
为什么呢?
只要准备周全,不是就可以从一开始就好好爱她了吗。
他那时还小,不过五六岁,却已经会向母亲争辩。
【那我就不去探险,我也一点都不好奇外面的世界。
我会陪在她身边,每天给她浇水,剪掉她的“爪牙”,把她放在最好看的玻璃罩里,不让她受风吹雨打。
等她枯萎了,我就忘掉她,然后一个人变成老掉的丑八怪,但我永远不会有第二支玫瑰花。】
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而寻到安稳人生的母亲,或许从一开始,就看到了他那童言稚语背后过分的偏执。
所以劝他,【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不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呢?你会虚度时光的,司予。】
那时的他,坚定不移,又不容置喙的,说因为自己不想后悔。
“而且,不会有比我亲手照顾的玫瑰花更爱我的人了,我照顾她,她爱我,我也爱她,我不需要别人了呀,妈妈。”
那时的笑是真的,誓言也是真的。
可他忘了问一问他的玫瑰花。
“或许,你愿意跟我过这样的人生吗?”
他忘了告诉她。
如果你愿意,我们就永远呆在大房子里。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陪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
第一次养玫瑰的他,还不知道,让玫瑰枯萎的,不是玻璃罩外的风吹雨打,而是隔离于世界的孤独。
或许小王子是对的。
他那时太年轻,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以为前路坦荡,阿青就会快乐。
在最想好好爱人的年纪,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懂得如何爱她——
“啪。”
“啪啪。”
小谢轻轻拍了拍奇怪叔叔的手背。
他凑到连睡着的时候也都眉头紧蹙的叔叔耳边,小声喊:“起床啦!吃饭啦!”
喊了好半天,叔叔终于睁开眼,也看到他。
虽然眼睛有点吓人的红,不过小谢已经跟“叔叔”混熟啦!
他现在一点也不怕他了。
小谢于是傻呵呵的咧嘴笑:“你怎么比阿青还会赖床啊!”
也一点都不顾忌地,拖住纪司予的手,“别睡啦,出去吃饭,阿青最不喜欢人家拖拖拉拉了。”
纪司予任由他拽着,趔趔趄趄下了床。
也没问自己睡了多久,一切好像都来得那么顺其自然,习以为常似的。
如果那些筹谋算计,从来都没有发生。
或许他和阿青,也就是这样,在湖州经营着他们的小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拥有普通的工作,朝九晚五却温馨团圆的生活。
客厅里,卓青一边反手解开腰间的围裙带,一边端菜上桌。
动静传到耳边,这才抬眼。
她上下打量一遭,果不其然瞧见对面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忘了脱鞋,就穿着袜子踩在地上。
她把菜碟重重一放。
收拾那堆零食垃圾的气可还没消。
小谢最有眼色,赶忙一溜烟跑到玄关,拿来两双棉拖鞋。
匆匆忙忙趿拉上,又举爪:“阿青!我吃完饭帮你洗碗呀?( 。 )”
一旁的纪司予:……
他也穿上鞋。
睡意全无,纪总有样学样的,迟疑“举爪”。
“我也,可以……帮忙洗碗。”
他试探着,瞄了默默整理碗筷的卓青一眼。
补充了句:“……可以学。”
作者有话要说:
纪总:或者……咱们家,买个自动洗碗机可以吗?
【从来没有洗过碗的纪总如是道】
本来应该还有一节,啊啊啊不过今晚生死时速,估计得分开发啦,晚点改完看看能不能更新哈,不然就留着明天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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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北。 12瓶;不吃蔬菜 8瓶;2616832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53
卓青一向主张; 正经吃饭的时候,最好就不要讨论什么太严肃的话题。
于是,这顿晚餐虽然菜色简单; 人员寥落; 倒也在小谢叽叽喳喳的经历分享中,尚且显得轻松愉快。
“今天下午我们从医院出来,然后叔叔就带我去买吃的啦!超~级壮观,阿青; 我跟叔叔说,我平常都不怎么吃哈根达斯,所以不知道买哪个口味最好吃; 然后叔叔就一整个货柜的哈根达斯都买了; 还是超市的人帮我们搬回家的!(≧ω≦)/”
卓青:……
她筷子一顿,无声间; 轻瞥了眼厨房里,自家那负重量濒危的双开门冰箱。
不愧是纪总的大手笔。
冷冻室那一堆山一样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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