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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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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
  插蜡烛的时候素盈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插上了两根。
  “你今年二十二岁?”谢橘灯以为她插的是零头。
  素盈摇头,“不,我已经二十七了,你没有看出来吗?”
  她笑了一下,当时客厅的灯已经被关上了,只有茶几上放着一盏小台灯用来应景,哦,是了,还有那些蜡烛,无论什么颜色的蜡烛最终发出的还是昏黄色的光芒,好像夕阳落幕时候的样子,但又自有一种温和和柔软,让素盈看起来好像精灵。
  “真没有看出来,我感觉你和我是一样年龄的。”谢橘灯这句话从内心深处抒发。 
  素盈把那两根蜡烛吹灭,她嘴角有梨涡,笑起来很可爱,这让她看起来年龄更小了。
  她起身去开灯,回来之后拿着刀把蛋糕切开,“一人一半,吃吧。”
  这个生日过的相当荒唐,酒水搭配蛋糕,谁能想到人生还能这样度过呢?蛋糕本来应该和家人一起吃,酒是用来消去愁苦的,倘使一个人即吃着生日的蛋糕,又喝着酒,他/她的生活该是多么的凄惨?
  然而身为主人公的两人却没有这种认知,谢橘灯因为这一天的工作做完了,第二天又是休假,她便难得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
  这真是太珍贵了。
  素盈喝酒并不习惯坐在沙发上喝,两人便盘腿坐在地上,好在这边有瑜伽垫子,也就凑合着背靠沙发,腿盘软垫,你一口我一口,把各自瓶子里的酒给喝光了。
  谢橘灯越是喝酒,就越是有倾诉的欲/望,但她又觉得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把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吐给别人呢,人家又不是你的垃圾桶。
  于是她便愈发的沉默,沉默的好像窗外的月,很圆很亮,好像那年在火车上和顾淮躺在一张狭窄的床铺上看到的那轮月亮一般,事实上,那真的是一轮月亮,只不过看的心情不同,也就觉得它们形状不同罢了。
  想到这个名字,谢橘灯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咚,她觉得这跳动实在是莫名,隔了那么久,仍然是窒息到不能呼吸。
  她这一生所负之人实在太多,她只能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子里,才能避免去看那些人指责的目光,或许没有,但谢橘灯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你为什么到美国?”素盈忽然开口问谢橘灯这个问题。
  话题由她开始,或许就变得不是那么让人难过,开口也变得容易了些——然而只是一些,谢橘灯艰难的找出一个不是借口的理由:“一部分是……为了学业。”
  这句话带着自欺欺人的性质,谢橘灯有时候觉得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然而却是骗不了素盈的,她粲然一笑,那笑容好像连月光都能融化,那个词叫什么,月光融融?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个春/风沉醉的晚上,两个单身的孤独女人,彼此倾诉,声音低沉,好像自言自语。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出来吗?因为我从十六岁就开始学会察言观色。”素盈讲话的时候眼睛没有一个焦点,好像是涣散的,迷雾朦胧了她的眼睛,她朦胧了别人的心。
  谢橘灯情不自禁被她的话题代跑,“为什么?”
  十六岁,大多数人在这个年龄的时候,都还是中二青春期或者装深沉的时候,在这上面谢橘灯虽然和旁人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她还是了解别人的生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况。
  那是自由的,无忧无虑的,说青春像龙卷风,一点都不假。
  素盈并没有纠结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始了她漫长的陈述。
  她说话声音像谢橘灯第一次听她说话那样,带着身为旁观者的冷漠,尽管讲述的是自己的故事:“因为我十六岁就被人拐跑了,我不甘心在大山中,当时有一个人阴差阳错到了我们寨子,然后我跟着他跑了。”
  谢橘灯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情况。
  “我们山寨和对面的山寨,世世代代联姻,极少有人会出去那边,如果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会被打出去,用好听的词讲,人们的性格淳朴,热情,原始,不好听的,就是愚蠢,自大,固步自封。”
  谢橘灯灌了自己一口酒,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充分的表现了一个优秀的聆听者,到底应该有怎样的素质——让对方知道你在听她讲话,让对方觉得她被重视,不喧宾夺主。
  “我努力去遗忘他的名字,因为他带来的伤害太大了。”
  “什么伤害?”
  “他把我给卖了。”素盈嘴角上扬,却有种下垂的沮丧,带着一瞥无可奈何,叫人心中为她疼了一下,“我那时候……还不到十七岁。”
  “你……”谢橘灯好像有些明白素盈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素盈看着她的表情,轻轻一笑,好像魂不在身上,“你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谢橘灯心中真是觉得这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命运总是在各种各样的捉弄旁人,根本不讲理由——或许是讲的,素盈最开始选错了,命运便安插这样一个笑话给她,让她的路扭曲。
  “你不怕,我当初却是很害怕,当时也是他给我过生日,然后请我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觉得有些难喝。啤酒太苦涩了,白酒却又烧胃,从喉咙一直烧到心脏。”
  “那一次,他给我下药了,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了。”
  谢橘灯听的心头一惊。她二十年的生活虽然坎坷了些,却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那是只在今日说法里有过的传闻,没想到会发生在素盈身上。
  她刚才说不怕,这时候却是浑身上下如同被凉水泼了一样冰冷。
  她还是怕的。 
  “我后来知道,这人是个老板,姑且不论是什么老板,我都称他为B,之前那位称之为A。”素盈吐字清晰,丝毫不见醉意,眼中是冷月,“这位我跟了不久,因为他爱打人,也就是你们说的虐/待,我在他手里待了三个月,想过逃跑,从二楼的卫生间跳下去,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之后伤筋动骨一百天……”
  “什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素盈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睛撞入了她的视线,“我的腿被打断了,扔在了医院里。”
  小客厅出现了不多时的死寂。
  素盈勾起一抹笑。
  她不高,在谢橘灯看来只有一米六多一点,平日里穿着平跟鞋,走路也从不趾高气昂,没有给人什么纡尊降贵的感觉,和她的长相不太相符。毕竟富贵人家养出来的金丝雀,总是难免带着一点娇蛮任性。
  素盈从长相上看像是金丝雀,从她的经历上听,却更有种狗尾巴草的即视感。
  那是任凭生活风吹雨打,也“从流飘荡,任意东西”的一样事物。
  谢橘灯彻底变成了一个聆听者,不再试图询问素盈任何问题,因为她感觉自己无法承受那种沉重。问的越多,也就越有代入感,最后难免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叫这“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破坏现在看起来平平静静,实则摇摇欲坠的生活。
  

  ☆、故事

  醉酒的人,故事难免说的颠三倒四,素盈好像一下子从刚才的清醒变作了现在的语无伦次,她暂时将她的A忘记了,眼神变得朦朦胧胧,说起了自己还在寨子的时候的生活。 
  〃我那时候饭都吃不饱,家里我是老大,下头有三个弟弟,但凡有点吃的,肯定先紧着他们,他们小么,又是男娃,自然要比我待遇好一点。〃素盈说的若无其事,好像这不公平的待遇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所以他提出来要带我出来,我其实还是很高兴的,自小到大我没有出过山村,总想着外面的世界肯定比那里好,再怎么也比在家里强的多,最后还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给了我妈……毕竟在外边有收入,比他们这些一年到头靠天吃饭的人来的容易一点。〃
  〃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了。〃
  〃我其实没有多恨带我出来的那人,〃素盈道,〃我早就不知道该恨谁,要说早就麻木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似是强调一般。
  怨恨只会让生活变得更加糟糕,人如果依靠怨恨才能继续活下去,那生活未免太过于乏味了。
  “后来B先生让我从医院滚出去,我感激他,没有让我残废的时候离开,虽然后来我很快忘记了他的模样。我去做过服务生,做过侍应生,甚至想过去当厨子,但我很快发现那些并不能让我生活的好,甚至,我没有取得这些职业的资格。”素盈说的有些自暴自弃,“然后,我就又碰到了A,那时候真傻啊,他在店里当客人,我在旁边当服务生,我把一盆汤倒在他头上,以此宣泄我心中的怨恨,他把我送到了派出所。”
  谢橘灯看到她的手不停的发抖,似是气急了,伸手覆在她手上,或许是因为有了温度,知道自己并不活在过去,素盈的心情稳了稳,“他说,他亲眼看着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谢橘灯的心沉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打算放过我,在我们那里,如果一个满怀恶意的小孩逮到一只麻雀,就不会轻易放开它,会在它的脚上拴上一根红线,这只麻雀想要往哪里飞,都会被这根线牵回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恶意的人从来不会去问麻雀愿不愿意,只会做些让他们自己高兴的事情。”
  “我以为我碰上的只是一个人贩子,没想到他是这样恶意的人。”
  素盈这时候哭了出来,那哭声开始很小,之后逐渐变的大了起来,哽咽,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谢橘灯作为旁观者,也为她感到痛苦。那是一种美梦的幻灭,年少而单纯的少女,跟着一个长相俊秀的青年一同出来那座大山,企图去创造自己的新生活,但这却成了幻灭的开始。
  “然后我就想办法逃离。”素盈摇摇晃晃的起来,她去的方向是阁楼的天台,那是一块小小的地方,谢橘灯不放心的跟着她上去,看到素盈只是坐在栏杆这边,头靠着墙壁,看着天上的星星——说月亮或许更合适,月明星稀,这样明亮的月光下,没有星星的光可以通过大气层的折射,映入人的眼帘中。
  “我千方百计赚钱,后来拜托了下一个金主,大概我命好,才遇上了这样一个好心人,他帮我办了绿卡,我来到了这里,真正的脱离了那场噩梦。”素盈呢喃。
  谢橘灯站着,双手扶着栏杆,她胸中有无数郁积的愤懑之气,此刻想要冲出心脏,朝着这空旷的大陆喊出来,因为无人倾听,所以任意自由。
  “你呢?”素盈眼皮子往上抬了抬,看向了谢橘灯,“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作为交换,难道你不该告诉我吗?”
  谢橘灯只是稍稍低头,再次抬头的时候便冲着眼前的空气大喊:
  “顾淮——”
  “对不起——”
  她的喊声并没有把素盈震惊,无论那声音是大是小,都不能让她咀嚼出什么味道。事实上,秘密交换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她看的出来谢橘灯背上背负的东西,如果不让她找个口子发泄出来,素盈担心她会把自己搞坏。
  有些人能守着秘密过日子,当秘密没有存在过;有些人守着秘密,却会腐烂,腐朽,谢橘灯就像一个硬生生把自己的根从一个地方拔/出来,然后移植到一个陌生的大陆,表面上看起来仍然是好的,但掩藏在地表之下的根系早已腐烂。
  只有快刀斩乱麻的将这腐烂的根系给除去,才能好好生长。
  谢橘灯说出那句对不起后,天空忽然燃起烟花,绚烂到极致,在这边极少会看到这样的风景,那之后升腾起的青色缭绕的烟雾,渐渐缠绵出顾淮的眉眼,依旧冷静,淡定,却不再年少。
  “我来这里是为了逃避,”谢橘灯开口,“因为那边……发生了一些我不想面对的事情。”
  “我这一生都想和命运抗争,走向人生的巅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成了逃兵。”
  她这时候嗓子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却有什么东西堵着她,让她不能说的那么痛快。导火索已经埋下,需要有一个引子,把这一切情绪给点燃起来。
  谢橘灯回自己的卧室,从行李箱的角落中拿出一样东西,巴掌大小,表面泛着银色钢铁金属的冷光,是一把口琴。
  她回到阁楼上的天台,素盈已经昏昏欲睡,风温柔,带着暖意,谢橘灯心想这样一个聆听者或许更好,她将故事说出来,说不定第二天素盈便想不起来她说的是什么了。
  她将口琴放在嘴边,很久没有吹,技巧也变得生涩起来。好在这东西学起来真是太容易了,一旦学会,再次拿起,无论中间隔了多久,多么遥远,都好像从骨血中唤醒的记忆,犹如昨日,声犹在耳边。
  她想起了那个乐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会熟悉这个乐谱,还是在小学二年级,那时候学校有歌唱比赛,每个班可以选择唱歌或者用集体演奏乐器,当时他们班就是口琴合奏《送别》。
  那时候顾淮个子不高,谢橘灯在女生里却算是个子高的,所以她退到第三排和男生站到一个,旁边就是顾淮。
  那时候他们穿着校服,脑子和墙壁一样白,只有顾淮像汤圆,馅儿是黑的。没想到一曲成谶,真变作了送别。
  在后来查的时候发现,原来送别还有另一个版本,那个版本道: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你吹的是什么?”素盈眼睛掀开一条缝隙,发现谢橘灯这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哭了。”素盈诚实的指出了这一点。 
  “《送别》,”谢橘灯道,“李叔同作词,曲调取自约翰的《梦见家和母亲》”
  “真是好名字。”素盈挪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开始讲你的故事吧。”
  眼泪都被别人看见了,就好像最后一张遮羞布被扯下来,谢橘灯反倒觉得坦荡荡。
  她将自己和谢怀,和顾淮,和林碧因的故事娓娓道来,从最开始谢怀和生活的抗争,之后过上幸福的生活,到自己在小学和顾淮认识,高中和顾淮谈恋爱,再到最后高考的时候,谢怀和林碧因出意外,自己那段时间的兵荒马乱……
  哭了一场后,情绪变得平静下来,
  “我还是没有听出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素盈摇摇头,“那些只是小事。”
  “大概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橘灯举起了自己的手,食指和拇指松开,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掉了下去,发出了“啪”的一声,“在高考第一天,妈妈因为林碧因的拉扯摔倒而出现难产的情况,杨叔叔当时将我拉到一边,我忽然觉得那其实不应该是我呆的地方,凡是我在的地方,好像总有苦难。”
  素盈做沉思者状。
  “之后因为我的追逐,林碧因慌不择路,出车祸。”谢橘灯平静说出来那些带着血的往事,“她从前是跳舞的,也很热爱这一项,车祸带走了她的双腿,从此不能再跳舞了。”
  “我永远也忘不掉,林敬和喻凌柔在医院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先是震惊,之后便是厌恶。”
  “为什么呢?”素盈不明白,反问谢橘灯,“你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吧。”
  “但林碧因才是那个他们放在手心里疼爱了十七年的人啊。”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其中的含义却重如千钧,“你要知道,很多时候,爱都是一种习惯,他们将我遗忘,才度过了早年的悲伤和痛苦,之后我又害的他们的掌上明珠这么一个下场,无论我是谁,我都罪不可赦。”
  “我本来在焦灼中困顿了很长时间,那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是噩梦。我觉得我对不起谢妈妈,对不起杨叔叔,甚至我牵扯进来无辜的顾淮。你知道吗,因为顾淮当时跟在我身后,后来林碧因出事,他的父亲直接将他关在家里反省,甚至把他刚成立的公司给直接恶意毁去。”
  “我就像是那个带来灾祸的扫把星。”谢橘灯笑的凄凉,“我后来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从我有认知的时候,家里就不断出事。最开始是我大伯家的孩子因为窒息而死亡,之后是我二堂哥从房顶摔下来有点傻,再之后是我大伯直接出车祸死亡,我大姑姑家因为斗殴死了一位叔叔,小姑姑家的儿子在家属楼下玩被车撞倒碾压过去……死在了医院里……那时候我并不懂为什么那边的人总会骂我,说我是带来灾祸的人,我想着这只是巧合,那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后来赵展出轨,谢怀妈妈和他离婚,来到B市,一切才变得好起来,我以为噩梦早就离开,没想到原来埋伏在这里,等着给我致命一击。或许我听到顾淮的话,然后和林碧因见面,那样就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了,而不会在这一天爆发,祸及到谢妈妈,所有的事情撞到了一起,引起连环爆炸。”
  “那之后我也没有心情参加高考,心乱如麻,谢妈妈在医院的急救室做手术,一切就像我二年级经历的那样,不过再次重复了一遍,我那时候都有些恍惚,害怕一切重头再来。那是噩梦的循环,只会让人崩溃……事实上我非常害怕杨叔叔对我说一句‘滚,你不是我女儿,那里面的才是’,我想以他的涵养不会。但当时我可能太恐惧了,我自己吓自己,然后不停的往后退,之后无路可走。”谢橘灯说到这里徒增一缕叹息,“说来说去,都是我自己作的。” 
  “别这么想。”素盈艰难的挣扎起来,给了她一个拥抱,“未来有无限可能,只要活着,就有可能,我都没死没绝望,你这么一副自甘堕落的模样是在做什么?”
  谢橘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的话没有说完。
  

  ☆、患病

  当初高考剩下的场次,她是被人赶着去考试的。然而那样的情况下,她纵然是铁打的也会有心神不定的时候,数学和理综考的一塌糊涂,英语更是播放听力的时候完全走神了。
  等待成绩的时候谢橘灯已经有些心如死灰了,她不禁思考一个问题:她这么拼命上学,究竟是为什么?
  曾经的想法是改变命运,然而这样的说法在现在看起来多么可笑。
  她还没有改变自己,便直接把别人拉下水。
  等出成绩的时候,别的考生都是焦灼的,在她这里,就变成了一片死寂,没有人顾及的上她。
  林碧因和谢怀在同一所医院,一个在骨科,另一个在妇产科,谢橘灯一直在陪同谢怀,然而有一天闷热的下午,一对夫妻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
  谢橘灯只看一眼便知道那是谁,容貌上的相似不容置疑,那是她血缘上的父母。
  他们张口想要唤谢橘灯,说出来的却是一个谢橘灯没有听过的名字:林碧菀。
  平心而论,那是一个不错的名字,但那不是谢橘灯的。
  时间造成的天堑早已无法度过,他们心中的宝贝女儿其实是躺在病床上的林碧因,而不是这个只有一张脸像,其他地方没有丝毫想象中样子的谢橘灯。
  尤其是林敬那复杂的眼神,还有喻凌柔带着泪光的眼神,一个母亲对于女儿深切的爱足以将人打入地狱—— 
  谢橘灯猛地起身,这才发现她并没有在医院,也没有仍然十七岁,早已过了任性妄为的年龄,何况她在最可以任性的时候也不任性,来这里的这么些年,整个人反倒像是气球,哪怕外表看起来无损,也慢慢的漏掉了内里的气体,整个人变得软软的,飞也飞不起来。
  她摸到枕边的那把口琴,轻轻的吹了口气,口琴孔中的钢片震了一下,鼓动空气,发出悠长的声音。
  她又把它放下来,披了一件衣服起身,打开电脑去看数据分析表——这算是她与顾淮的最后一丝联系了吧。
  尽管她是用别人的身份证在网上应征的这份工作,顾淮那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数据分析师罢了。
  有时候谢橘灯都觉得自己软弱,但回到当初再次选择,她大概还是会这样选择离开,她看起来勇敢极了,一往无前,但也是那时候,现在的她慢慢变得温和起来,没了那些锋利,就像玉石而不是刀锋,在生活中学会了磐石般不动摇,却不会像刀锋一样去劈开前路的荆棘。
  最开始那个让她获得青睐的密码算法,被她不断的完善,最后成为了本人的专利,也因此,她顺利的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有一位与研究这个方向有关的教授找上她,想要招她做研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谢橘灯不想失去,于是答应了下来。
  导师没有让她这么早就去实验室,谢橘灯有了一段假期,她是打算回国一趟的,但感觉这一段时间身体有些不适应,决定先去做一个全身检查。
  谢橘灯本来以为自己只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忙碌才会有疲惫和生理期出现问题这样的症状,后来去拿检查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如遭雷噬。
  “%……&()——*(——)(”医生流利的说出一串术语,谢橘灯能听懂其中一些意思,组合在一起却不懂了,她就好像一个初来美国的菜鸟,思维慢了一拍。
  “什么意思?”谢橘灯用英语问了一遍。
  医生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和同情,但她仍然秉承医生的职业道德,了解这位病人并没有家属,选择了告诉谢橘灯真相:“宫颈癌晚期。”
  晴天霹雳。
  谢橘灯搭乘地铁回去的时候,坐过站了,她浑浑噩噩,不在状态。她觉得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好像就要折断在这里了。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遭受苦难的是我,难道我受的苦还不够多么?”
  从前学习那些表示苦难的词语,谢橘灯笃定的是苦尽甘来,并且她感受到这四个字的伟大,只要你抗争下去,好日子总有一天会到身边来。
  她看过太多苦难,比如谢怀妈妈,她少年时候家庭遇到不幸,十二岁的时候就肩负起整个家庭的责任,后来嫁人之后情况好了些,却又碰到了一个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后来流产,被告知可能以后很难怀孕,再遭遇出轨……都挺过来了不是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橘灯开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素盈还在睡觉,她忘记了这点,碰门的声音有些大,心中却没有出现迁歉疚的情绪——她的胸中已经被悲伤和绝望充满,容不下剩下的任何感觉。
  素盈这时候从卧室出来,看到谢橘灯一副魂都没有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
  谢橘灯默默的掏出来那份检查报告。
  素盈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放到了茶几上。
  她没看懂,但从谢橘灯的神情和医院报告就可以推断出大概情况。
  她蹲下来,看到谢橘灯眼睛红红的。
  “宫颈癌晚期。”谢橘灯哽咽道。
  素盈倒吸一口气,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表示同情,而是问谢橘灯:“你准备回国治疗还是在这里治疗?”
  她实在是太冷静了,情绪是会传染的,于是谢橘灯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她开始思考素盈提出的问题。事情已经摆到了面前,开始的时候可以用眼泪发泄悲伤,但之后这好像变得无足轻重,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在这里。”
  素盈坐到谢橘灯旁边,夜色笼罩在两人身上,脸庞和神色都看不清楚,只有或深或浅的呼吸声暴露出她们此刻心情的不同。
  “你确定吗?”素盈反问,“如果治疗……不会后悔吗?”
  她隐去了那一句,因为实在太不吉利,如果说话的对象换成其他人,想必这段友谊都要结束了,毕竟大家都喜欢听好话,因为毕竟带着希望。
  但素盈学不会抱着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来生活,对她来说,想到最坏的可能,然后着手去应对,那么就不会面临更糟糕的境况了。
  这是她能一步一步生存下来的原因,她的底线已经低到只要活着,就很好了的程度。
  “回去干什么?”谢橘灯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这会我一个人承担下来,总比拖着别人一起担惊受怕的好。”
  “那你有想过,没有在你最糟糕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他们会后悔,会自责吗?”
  素盈这句话如当头棒喝,震醒了谢橘灯。
  是啊,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最后的死亡判定书下来,相处的时间就变得捉襟见肘起来,难免生出悔恨之心吧。
  可那依旧是以后,悲恸也会是一阵子。一个人死去,身边的人伤心,但生活还是要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他逐渐被遗忘,或者埋葬在记忆深处,而当身边的人也渐渐走出时间,这个人的存在也将从世界抹去。
  “先治病吧。”谢橘灯道,“如果治好了,就隐瞒住这件事,治不好,开始时间倒计时,就回去。”
  素盈看她下定了决心,也不再规劝。
  她有时候会觉得谢橘灯很神奇,她好像很害怕孤独,却又将所有人孤立在她世界之外。尽管看起来这人温和的和世界相处,好像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不讨厌她,但也极少见她主动联系其他人。如果一个人不主动和她周围的人联系,那么她难免被周围遗忘,谢橘灯好像在这种遗忘中活的很好。
  然而只是好像,她这样的生存方式看似鲜活,实际上只是汪洋上的孤岛罢了。
  那之后谢橘灯开始频繁进出医院,后来直接住院。好在她平日里努力做兼职工作,各种各样的赚钱,现在支撑她一个又一个疗程的走下去,素盈也极尽所能的帮她,毕竟身为室友,又认识这么久,不可能什么作为都没有。
  谢橘灯事情做得极有调理,网上的工作辞职的辞职,请假的请假,导师那边也说明了一下情况,盖博听说了她的情况惋惜了一下,说愿意等她一年,给她留一个位置。
  谢橘灯谢过了盖博的好意。
  情况比谢橘灯想的要好,但在某种意义上也要残忍的多。
  手术提议里有一项,摘除子宫。
  谢橘灯从头到尾把那叠纸看完,然后郑重的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天意如此吧。
  手术之前她给谢怀打了个电话,以自己要进行一项实验、中途不能使用电子设备为由,给她报备了一下,免得到时候谢怀联系她联系不到,心生担忧。
  谢怀在那边的声音还算平稳,但谢橘灯听出她声音中包含牵挂和想念。
  “橘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谢怀谆谆叮嘱。
  “嗯,我会的。”谢橘灯抑制住自己声音中可能暴露的情绪,“你也是,妈。”
  这时候出现了一阵沉默,因为周围的环境太过于寂静,谢橘灯听出了谢怀那边背景音的嘈杂,显然她这时候应该是躲在屋子里或者阳台上和她聊天。
  “那边怎么那么吵啊?”谢橘灯问了一句。
  “你弟生日。”谢怀轻声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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