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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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咂了咂嘴,她叹息着合上锅盖,揉了揉肚皮。

换成一个多月前,这一锅人肉汤她就不浪费了。但现在……她已经吃不下了。

就不知,是哪一位,在这里开斋?

想到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只妖怪,她心头一紧,撩起眼皮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空气里腥臭依旧,肉香更浓,伴随着夜晚浮起的热浪,一波一波在她身边荡漾,丰富,温暖,现实。

一丝阴气也没有!

难道……已经走了?

这什么人家?什么人品?竟然能招两只妖怪!

没有妖怪,那人呢?

全在锅里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皮,找条裤子。

厨房里吃食多,除了这一锅人肉,橱柜里还有一些点心和肉食,中午剩下的冷饭冷菜也在。苏平安来者不拒,吃了一个碗空橱空。

吃饱了,摸着鼓起的肚皮,她舔了舔嘴唇,顺着血腥气一路摸过去。

这一下就来到了浴室,在门口就闻到冲天的血腥,料想里面肯定场面很大。

既然来了,总要看看。她伸手开门。

哦哟哟,果然都在,一个不缺!

老太太,烧饭妇,菲佣,还有读国中的小少爷。时髦的两夫妻一向晚归,倒是逃过一劫。

这四个如果幼儿园学生,规规矩矩的排排坐着。每一个都是正面开膛破肚,肚里的内脏都被挖空了。心肝脾肺肾不见,肠子都留在,堆在浴缸里,泡出一缸的血水。小少爷除了没有肚里货色,手脚给剁掉,脸皮被剥了。刀子都很锋利,凶器就在旁边,是一把菜刀。至于凶手,也是一目了然,就是烧饭妇。因为她一手菜刀一手菜勺,从杀到煮,一条龙服务。

苏平安站在门口撇了撇嘴,伸手点了点老太太。

“你看你拜得什么佛,烧得什么香。还不如求我!”

菩萨有什么用?恶人怕恶鬼,恶鬼怕恶煞,恶煞……当然是怕她。拜菩萨还不如拜她!她不要人积善行德,只要钞票给足,万事好办。

多少爽洁!

这事不归她管,她就不管。伸手一摊,双肩一耸,做一个时髦的表情,她转身就走。

留下这四个冤死鬼,瞪着眼敞着肚,缺心肝的你看我,我看你。

既然家里都是死人,没有活物。她也就放开手脚,慢悠悠上楼。

原想在女主人那里挑一件时髦的衣裳,总好过老太太的黑绸。那里知道这女主人是绣花枕头稻草芯,衣服虽多可都是光有样子没有里子的便宜货,还不如老太太那黑绸,是正宗的杭州丝,牛奶一般柔滑。

在老太太的卧室里换上一身干净的黑绸褂子,又换上一双绣花鞋,她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了自己一番。

头脸和手脚都已经干净了,而且皮色也长匀了,再不是白一块红一块。只是头顶上还是**,光溜溜像个大鸭蛋。眉骨上已经有了淡淡的黑绒毛,显然是在长眉毛。她拿了女主人的眉笔,轻轻画了两道,正是淡扫蛾眉。

画好眉,她用一块花里胡哨的丝巾包住光溜溜的脑袋,在脖子下大了一个蝴蝶结。

站起身,前后左右都仔细看了看。

嗯,这一回,是个人样了。

既然是人了,就不能再翻窗爬墙。苏平安从后门出,上了街,凭着两只小脚一步一步向前走。

起初,她走的样子不好,叉着脚,还是像猴子。于是停下来,用手把两只脚合拢,再迈开步。

一步两步,她像一个小脚老太太似的,歪歪扭扭的在路上走,越走越像样起来。

因为心中怀着喜悦,故而路长也不觉得累。看着自己在路灯下的影子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变得越来越风姿绰约,她从心里生出欢喜。

只是走着走着,她就慢下了脚步,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前面好重的阴气!

第375章一颗美人头

再往前走一段路 就是唐唯宗租的那个别墅了,苏平安站的地方地势较高,望过去那一片黑漆漆的,一点灯光也没有。

这不是她 心目中的样子,肯定发生了什么。

难道……因为她走了,那个男人就自杀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个男人……好像不太可能。何况,他是把她当猴子,没人会为了一只猴子的逃跑去要死要活。

又不是丢了爱人!

再说了,死个把男人,至于这么大的阴气?!

连路灯都看不见了!

因为有恃无恐,故而她虽然慢了脚步但方向不变目的不改,仍旧是一步一步朝着别墅走去。

走到近处,总算看到微弱的灯光,从别墅的窗口透出。应该是屋子里开了电灯,但被浓重的阴气笼罩,透不出来了。

真是奇怪,那边屋子里死了人,却没有阴气鬼气。这边风平浪静,一点血腥气都没有,却阴气森森,鬼气迢迢。要说这两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真是鬼都不相信。十之**,就是同一只妖怪所为。吃了一摊,换地方了。

换到这里也是这妖怪不开眼,这里只有一个孤家寡人,哪里比得上三世同堂人丁兴旺,福寿绵长。但也许吃的油水大了正想换个地方,吃点清淡的呢。

苏平安站在高处,百无聊赖,七想八想,淡吃萝卜咸操心。

前面这么重的阴气,估计屋子里是一只大妖怪。

她要不要进去呢?才刚长好的身体,万一再受伤,划不来的。何况,这又关她什么事。他又不是她的谁。那个男人,要是被怪物吃了,自然是可惜。但俗话说得好,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地跑。她又何必再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吊死!

她就是斤斤计较,自私自利。

但说到利!盘算了一下这个男人的本钱和好处,她又有点舍不得了。

年轻,有钱,文明,能干,而且胆大心细。她用得着他!

与其便宜了一只吃人的妖怪,还不如留着自己用。

但万一她打不过呢?

嘢,丧气话!

除非是人,是神,她还有什么可怕!

她不是正想露一个好,叫他心悦诚服么?多好的机会!精彩亮相!救他一命,当牛做马,还不是应该的。他若是敢有二心,今日怎么救的,将来就叫他怎么死。他会不怕?

美色侍人,焉能长久。靠真本事收服他,才是正经!

虽还没有完全长好,但她已经渐渐拿出原先的派头和作风,跃跃欲试的要当仙姑,吃老本行。

心里有了主意,她越发迈步朝前,一步一步跨进那浓密的阴气之中。

苏平安在外面慢悠悠的走,屋子里唐唯宗坐在那个少女房间里浑浑噩噩的喝闷酒。

距离苏平安逃走已经超过48小时,按照国外的法律,未成年人失踪24小时就可以报警。可他丢的不是人,是一只看起来像猴子但又不是猴子的东西。

她一逃走,他就追出去。可她脚步那么快,身姿那么活,三翻两翻就不见踪影。他恨不得长四只脚,都赶不上。

她会跳会爬会蹿会逃,他把她养得这么好,结果她就这么对他。

她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从来就没有良心!

好,要走,随便。可就不能多等两天?等到变好了,让他亲眼看一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都不行?

就这样逃了!就这样把他抛下!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为了她,他付了多少心血,多少金钱。

不,不怪她。

这都是他欠她的。

可欠她多少,他都愿意还!只要她在他跟前,好端端的,就好!

他到处找她,向看见的每一个人询问,有没有见到这么大这么高这么白花里斑斓的一只猴子?人人都对他摇头。问的多了,就都逃走,避之不及,当他是个神经病。像她一样!

他还去差馆找差人,可这班香港差佬,一个个只晓得吃拿卡要,谁关心一只猴子的去向。他心想这可是你们总头头的干妹妹,你们竟敢这样怠慢?

可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相信,还有谁?

她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她只有他,而他也只有她。

白建国过来看过他,听说白毛猴子跑了,嘴巴里安慰他,眼神却出卖内心。姓白的只关心工地还是否开工,医院是否重建,冰毒大业是否还能继续。而他内心真正的需要,没人当回事,人人都道他是疯魔了。

好,现在他连这个疯魔的资本都没有了。

没有了她,他还要工地做什么?他还在香港做什么?他还活着做什么?

想到这里,耳边有个声音在说。

“那你怎么不去死?”

他放下酒瓶,抬起头,两眼发直。

是啊,既然都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为什么还不去死?

对,去死,现在就去死!

这么想着,他就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扑到窗前。

呼得推开两扇大窗,半个身子扑出去。

头朝下,看到地面,愣了一下。

才两楼,跌下去骨头都不会断一根,有什么用?!

不跳楼,他上吊去!

上吊好,往脖子上一套,挂起来,荡秋千一样好玩!

他想着,脸上露出一个神经兮兮的微笑。用力一挺身,直起腰,从窗外缩回,转身,摇摇晃晃下楼去。

晃到楼下,跟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在洗衣间里找到了一根晾衣服的尼龙绳子。伸手拽了拽,感觉蛮结实,够用。

拿着绳子他又在屋子里乱转,一边转一边抬头看天花板。如今的房子都是钢筋水泥,找不到以前那种木头大梁。最后还是找到屋后晾衣服的铁架子,把绳子甩上去,绕了三四圈,露出一个套圈。

把头伸进去试了试,够用。就又伸出来,把绳子的尾巴打了一个死扣,用力拽了拽。

很好,很结实。

打好了圈,他把脑袋伸进去,然后直挺挺站着不动。

后院里阴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身上一阵冷,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打出脑子一丝清明,唐唯宗揉了揉眼睛,稀里糊涂的看着周围。

这是哪里?屋后?他怎么在这儿?咦?脖子上套着什么?绳子?他要上吊?做什么?自杀?为什么?

胡闹!不去找平安,他找死做什么!

死能解决什么问题?糊涂!

越想越觉得荒唐,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恼羞成怒,他伸手拉脖子上的套圈。正拉着,突然一阵风吹过,那么冷,跟冰块贴在身上似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正要打一个寒颤,身体突然不受控制。耳朵里响起一个声音,又凄又惨。

“去死吧!去死吧!还活着做什么?活着就是受罪,就是受苦!死了好,死了才是解脱!”

这声音在他耳朵里响,钻进脑子里,顿时心又糊涂起来。

想起平安跑了,他就一阵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是啊,活着就是受苦。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

可怎么死?上吊?这铁架子这么矮,挂不起来啊。

对了,他可以坐下。坐下了,不就挂起来了!

平安!平安!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平安!平安!你不要我了,我不活了!你等着,你看着,我这就去死,死给你看!

等我死了,看你哭不哭!

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难过。他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摇摇晃晃的要坐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问道。

“喂,你一个大男人,哭哭滴滴做什么?好难看啊!”

这声音来的突然,然而清脆悦耳,十分动听,仿佛是个妙龄少女。这个声音一起,他脑子里那些凄言惨语就一下都消失不见了。

让一个女孩子见了笑话,唐唯宗心里一阵害臊,急忙抹了抹眼泪,扭头寻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墙头上飘着一个美女头!

啊!人头!他吓了一跳,蹭一下蹿起,一头砸在铁架子上,顿时痛得眼冒金星。不过这一痛,把他的神智都痛回来。

他摸着脑袋,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绳圈,瞪眼看向墙头。

“你是什么妖怪?”

被说是妖怪,墙头上的美女头皱了皱眉,然后呼一下飞下来。

他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美女头逼近,从暗处现身。原来那不是人头,而是一个长着身体有手有脚的囫囵人。只是这位美女身材娇小,穿着一身黑绸褂子,头上包着一条花里胡哨的丝巾。站在暗处,就好像只有一个人头。她头脸包的仔细,只露出一个巴掌大雪白雪白的面孔。这粉白的底子上,黑的眼,乌的眉,红的唇。眉目颜色太浓重,以至于看起来人气不足。

若不是她开口说话,迈步走路,言谈之间眉目会动,不然他真以为她只是一个假人。

她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等一下!这张脸!这个人!她是……

“平安?!你是平安!”唐唯宗惊叫起来,伸着手,整个人颤抖起来。身上的血液一个劲的往脸上涌,心怦怦直跳,震耳欲聋。

是她?真的是她?

平安!

而对面苏平安皱了皱眉,把“平安”两个字嚼了又嚼,最终确定,这是她的名字。

对,她是苏平安,是小邪神,大仙姑,苏平安!

那他呢?他是谁?

脑子里一声霹雳,她脱口而出。

“你是……唐唯宗!”

唐唯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是她!她回来了!好端端的!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似妖非妖,似鬼非鬼!不是人也不是神!摸不清看不透!

苏平安!

第376章一个美少年

苏平安的归来就 好似在唐唯宗要死的心口扎了一支强心针,他深受刺激,又痛又快乐。人知道痛和快乐了,就不想死了,要活了。

他深吸一 口气,一屁股从地上爬起,跌跌冲冲向她扑过去。冲到半路,忽而地动山摇,屋子里闷雷似的轰隆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爆炸了。

煤气泄漏?理科生的他第一时间想到。

不会啊!这几天他都没开火烧过东西。难道是香港的煤气罐质量太差,自己就爆炸了?

回头看,没有一丝火光,反倒是一股黑漆漆的浓烟从屋子里滚滚涌出。

这算什么?

如今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自然科学解释不了的,还有神魔鬼怪。这没来由的轰鸣,无缘无故的黑烟,怎么看,都是鬼怪的范畴。

那么……是因为苏平安回来了么?

他又扭头看向她,心里有一点慌乱,只有一点。

苏平安轻咳一声,淡淡伸手一撩。

“不要怕!一切有我!”

她说的淡定,说的轻描淡写,脸上表情自得而又倨傲。这正是她苏仙姑小邪神的派头。然而她才刚长好,就又要装神弄鬼,身体吃得消?别又把好好的身子弄坏了!

他看她,严重关切之情浓郁,亦有深深的信赖。苏平安心中窃喜。看吧看吧,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她。看吧看吧,这一回叫你看一个好。看吧看吧,她现在可不怕被人看。

因为心中得意,脸上情不自禁要笑,却偏偏又要端起架子装高深,一时笑不笑,哭不哭,脸上一闪而过的猴子表情。

唐唯宗眼尖,心想她看来还是有一点点没长好。但这猴子一样的表情,让他觉得亲切。

黑烟来势汹汹,但速度不快。像一只活物似的,从二楼大开的窗户里涌出,在外墙上蜿蜒爬下,滚滚逼来。落地之时,空气振动,砰然作响,这烟很有分量。

眼看这莫名其妙的烟一路涌过来,唐唯宗心里不由一阵紧张。然而看苏平安,一动不动,面色淡定。他便也撑住不动,在哪里站定。

苏平安不慌不乱,不是因为轻敌,而是早已经把对手看穿。

早在唐唯宗跃跃欲试要跳楼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高处冷眼旁观。他身边一抹淡淡的阴影,鬼气森森,阴气飘飘。不消说,是被一只鬼缠住了,要拿他当替身。

捉鬼,小事一桩。

然而后来这鬼停住,把他又拉回来,重新下楼的时候。她看出一些蹊跷。

鬼都是缺心眼的,十只里头能有一只有心眼,就算稀罕。跟着唐唯宗的这一只,就是有心眼的,知道二楼跌下去死不了人,就要换一个办法。

这个有心眼的鬼还拖着一条尾巴!游丝飞线,几不可见。若不是她眼尖心细,几乎就错过了。这细丝一路蜿蜒,绵延不断,不知伸向哪里。细丝还不时抖动一下,仿佛是在给这个鬼传递信息。

难道跟着唐唯宗的鬼只是一个傀儡,背后另有其人?

斗鬼,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就是切菜砍瓜一样的生活,手起刀落,手到擒来。

但与人斗,那就不同了,要耗费心力和法力。

想到法力,她手指轻轻抖动,心中莫名一热,脑子还没反应,这手就自己动了。

才扒光了灰败毛发的手,细伶伶三分像人手,七分像鸡爪。然而这五根鸡爪分外灵活,尤其是食指,直指如剑,飞剑出鞘,在半空中悬空龙舞凤飞,画出一张符。

符一成,她便开口轻叱。

“装神弄鬼,在我面前招摇。送你一张镇魂符,给我现行!天地道法,天师镇鬼,去!”

一声去,那半空中无形的符咒陡然一闪,硕大无比。天罗地网一般,罩向黑烟。

黑烟似乎晓得这符咒的厉害,一改慢吞吞的作风,猛然一缩,退了。它尾巴还留在房间里,一撅一撅的往回缩。

苏平安冷哼一声。

“往哪里逃!”

说罢,伸手按着五行方位,手指轻轻一弹,五个小火苗飞箭似的,嗖嗖钉在二楼的窗口。

这五个火苗好似五个钢钉,把这浓烟的尾巴钉在窗口,让它进退不得。它逃不出,就被符咒压住。一触身,就好似烧红的铁条扔进了奶油里,兹兹的冒烟,一路往下钻。

浓烟大蛇恶蛆一般扭动,翻滚。越是挣扎,符咒压得就越紧,烙得就越深。烧焦了皮,压出了肉,阴气一股一股的冒出,不多时这浓烟就只剩下一张瘪塌塌的薄皮。

这薄皮却还不死,贴着墙壁挨着地,跐溜跐溜的蠕动着。

想不到这浓烟里裹了这么多阴气,也不知装了多少只鬼。

一般法师炼鬼,很少会以鬼饲鬼。这是野路子,上部的台面。炮制小鬼顶要紧的是增加小鬼的煞气,鬼吃多了,只长阴气。

看来这个对手路子不正,不值一提。

因为知道这浓烟背后还有东西,故而苏平安这张天师符没有全力以赴,留了一手。果然似薄皮一般的浓烟蠕动几下,忽而尾部像是注入了什么,一团隆起滚动而来。

眼看苏平安旗开得胜,不料又生变故,唐唯宗皱了皱眉头,怀疑是不是因为她还没长好,功力不足。

然而看她敛眉垂目,神色自若,又是胸有成足,自有主张。

在装神弄鬼这一块,她是权威,他只有闭嘴的份。

那东西滚到跟前,薄雾分开,从青烟之中,钻出一个人来。

先是头,然后是肩膀,手臂,身躯,还有大腿和两只脚。

轻飘飘薄泛泛的烟里钻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这真叫唐唯宗开了眼,跟变魔术一样。但他现在知道,这世界上就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苏平安的神鬼世界里,这算不上什么。

苏平安老神在在,看着那个人。

那人低着头,两手两脚都垂下,好似一个木偶一般。

她眼皮一番,瞄向楼上。那细如游丝的线牵动几下,这眼跟前的木偶就活过来,伸手,抬头。

抬起头来,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双目含情。少年含情脉脉的看着苏平安,双手合十,对她做了一个揖,开口道。

“大仙饶命!”

原来打不过,就求饶。苏平安哼哼冷笑,把她那用眉笔画出的眉毛轻轻一挑。

“饶你?凭什么?”

少年眼珠子一转。

“大仙,我愿跟随座下,听候差遣。往后,你叫握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这么漂亮,又是有大本事的,我对你心悦诚服!能在你手下听差,是我的福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少年的奉承,苏平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但她是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脸上笑并不代表心慈手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就从没有动过收一两只鬼在身边听差的念头。原因只有一个,麻烦!

对她来说,鬼不过就是赚钱的工具。工具,好用就行,不需要有什么心眼和心机。与人斗,已经够叫她头痛伤神。再在身边摆几只有鬼心眼的东西,还有清闲日子可过?

心如磐石,但她脸上不露,反倒跟这少年撩闲。

“说得倒是很好听,可你有什么本事,给我差遣?”

少年眼睛一亮,年轻的脸庞露出笑意。但因为面白毫无血色,故而笑得没有人气。

“我的本事自然不如大仙那样高明神通,但跑腿勾魂,谋害人命,也是手到擒来。何况,大仙你不觉得我很面善。”

面善?苏平安眯起眼,端详了一下对方,摇摇头。

“我没见过你!”

听到这句话,少年眼睛陡然一暗,面上浮起一抹伤心之色。他深深望着她,目光如痴,眷恋至深,开口幽幽道。

“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平安!你忘了,在那工地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工地里?苏平安定了定神,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但都不是好记忆,不由皱起眉头。

还叫她平安!这东西,也知道她的名字?还是说,是刚才听唐唯宗叫她,学了个舌,要卖一个巧?

她神色凝重,对方知她记起来什么,就打铁趁热,趁胜追击。

“平安!你再看看我!看看,我到底是谁!”少年深情道,迈步向前。

唐唯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站到苏平安前面,挡在中间,瞪向那少年。

到底是谁?还能是谁,你就是一只害人的妖怪!难怪他今天糊里糊涂,做出许多匪夷所思之事,全是这东西在捣鬼!

若不是平安出现,他就真要被害死了。

这东西最会迷惑人,刚才骗了他,现在又装腔作势,要骗平安!

“平安,你不要听着东西胡言乱语。谁会认识它这种害人精,你快出手,收拾了它。”

被他横插一杠,少年陡然暴怒,清秀的眉目好似被一只大手拧了一把,眉毛飞起,眼睛瞪起,嘴巴撕开,探出一口獠牙,举着两只利爪,朝唐唯宗扑去。

“唐唯宗,坏我好事,我要你死!”

清秀少年瞬间变恶鬼,唐唯宗下意识吓得后退一步,然而只退一步绝不再退。

利爪才碰到唐唯宗的衣角,就跟碰到了烙铁似的,刺啦冒烟,蹭一下就着了火。少年尖叫一声,猛然跳开,伸手拍打火焰,可这火焰就跟长在他手上一样,越拍越多,越拍越旺。而且拍到哪里,哪里就也冒出火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一会功夫就整个都着了。

少年被火焰围绕,烧得嗷嗷直叫。清秀的脸盘在火焰里一下就枯萎烧焦,变得面目狰狞。这张狰狞的面孔在火焰里 燃烧,一边惨叫一边哀嚎。

“平安!平安!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苏平安慢悠悠从唐唯宗背后走出,看着火焰里这张令人作呕的面孔,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

为什么?这不是很明显的嘛。放着好端端的活人不要,要你这个连真面目都不露的恶鬼?她又不傻。

少年在火堆里嚎了四五分钟,就化成了一堆焦臭的烂肉,再不复刚才的清秀动人。轻烟也散去,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但其实没有。苏平安伸手凌空一抓,二楼窗口上钉着的五团小火就被拔出。她伸手一握,这五团火焰就并成一团。她往回一拽,这火焰也跟着往后一拽。一拽之下,竟然又被拽回去。

这一来一回,就好似窗口里有什么东西在跟她拔河。

火焰被拽回去了,苏平安一点也不急,嘴角微微一挑,握紧拳头,慢慢的拔回。她回得慢,但稳。那火焰被她一点一点的拉回来,手拉到眼前,她就往另一只手上一绕,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拽在手里。

她慢慢的,慢慢的,在另一只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二楼那团火焰被一点点拉回来,火焰后面拖着一条细线,细线蔓延不断,越来越长,渐渐的,就托出一团黑漆漆毛茸茸的东西。

这东西个头很大,起先只在窗口露出一角,渐渐的就是一团,然后一大团,一大坨。最后彷如一只巨犬,被苏平安一点一点,从窗口拖出。

明明只是一根比蛛丝粗不了多少的细线,可坚韧无比,任凭巨犬怎么挣扎,怎么抓挠都无法挣断。

看着这似曾相识但又有所不同的怪物,唐唯宗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

难道是,那个小日本法师,也没死?

不对!如果是小日本法师,怎么会那样深情脉脉的看着苏平安!他和平安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奇怪就奇怪在那深情之中!这样的情意……难道这是?

他猛然睁大眼。

是啦!这才说得通!这样的情意,被捉住了只反抗不攻击,除了那家伙还会是谁!可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这两个月,不仅平安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家伙也一样。

既然是他,那要不要跟平安说一声?

他看向苏平安,看着她嘴角带笑,一脸冷意,全神贯注的拽着手里那条看不见的绳子。

她不记得那家伙了么?是啊,她把什么都忘了呢,连他不也认不出。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归还是记起了他。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甜,生出一股得意。

那家伙心心念念,扑心扑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了她,做鬼都要跟着。但到头来如何?她还不是只记得了他唐唯宗!她还为他死了一回呢!

既然不记得,肯定是不放在心上。这又不是值得牢记的人和事,不记得了,那就不记得吧。

打定主意,他就闭了嘴,什么也没说。

第377章刘景廷之死

唐唯宗想的没错 ,眼前这只形类巨犬的东西正是刘景廷。可他不是死鬼一只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前面说过 ,刘景廷在这两个月里进步飞速,吃了许多孤魂野鬼,又在那一场恶战之中窥得修炼法门。苏平安死后,他留在工地恋恋不舍,心中执念越发身后,一心一意修炼壮大,终于给他练出实体,从恶鬼进化成了恶煞。

只可惜,这个实体十分之不美观,令他懊恼。他生前是一个风硫潇洒的男子,死后虽然被苏平安嫌弃,但在一堆死鬼里面也算的上是一只英俊的死鬼。好了,现在却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畜生样,怎么不叫人懊恼。

然而,世上之时两全其美很难。力量与美貌不可兼得。能兼得的,比如苏平安,就会命运多羁。老天爷自有公平,哪能让你事事如意。

后来,苏平安就在那个血池子里长出来了。他就一路守着她,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从无到有。

起先是一团血块,吃风喝露,长得很慢。

这是个活物,要吃要喝。刘景廷便给它抓来别的活物,老鼠也有,猫狗也有,控出血来,像花朵一样浇灌。

血肉滋养,这血块就长成肉块,越来越大。肉块外包着一张薄膜,肉块越大,这层薄膜就越薄,从白色拉成半透明。薄膜里,肉块鼓涌鼓涌得乱动,从一团分成几团。分是分,但不断,这几团肉都连在一起,肉里长成骨头。

骨头把肉团抻开,有了躯干头颅四肢的形状。

刘景廷看的啧啧称奇,这无中生有,从死到生的本事,还真是天下独一份。

可见平安的本事是天生天长,得天独厚!

他以前做人的时候,绝不相信这种玄幻无常之事。现如今做了鬼,眼界更上一层,见识到这大千世界的神奇之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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